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伊人(女尊) 作者:浅浅然 文案 少年自称是她的奴隶,可她总瞅着不像。 被劫了,失财而不失人。 一转眼,少年又被绑走了…… 木容枫与洛伊一路前行,见识了一个野蛮而残酷的女尊社会…… 背景:数千年前,东女教谋划数十年,一举推翻当朝,以残酷手段改朝换代、扭转乾坤,男尊社会逐渐演变成女尊社会,从此开始了处处压迫男子的时代……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容枫,洛伊 ┃ 配角:文瑾,云霖,沈菲,莫问,李玥,易诺,等 ┃ 其它:女尊,穿越   ☆、第一章 少年   许亭亭只觉得脑袋昏沉,勉强睁开双眼,没有见到明亮的房间,反倒是有些昏暗阴森的地方。稍一偏头,便见几尊破败的佛像立着,还有蜘蛛正在结网。再看看远处,尽是些破败的痕迹。这眼前,还有个穿古装长发披肩的男孩低着头看着旁边的什么正出神着。   许亭亭看得呆了,这个少年长得好俊俏。半束发,淡蓝发带随着青丝披散在背上和身前,五官很精致,只是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忧伤。也不知看什么那么出神,竟不知面前的人已经苏醒。   作为一个不知名穿越女尊小说的作者,许亭亭很自然地想到穿越这种狗血的事,此时此刻,她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希望自己穿到一个女尊世界,和美少年打打情骂骂俏,顺便再虐虐他们,以解这多年以来心中的怨气。   许亭亭故意扭扭头,将动静闹大了些,少年果然被其惊醒。   “你是谁?”   “伊人。你真的都忘记了?”   “伊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伊人?伊应该不是你的姓吧,你姓什么?”   少年点点头,随即又问:“姓木,您真的都忘记了?”   “我记不得了。”   “那您还记得自己吗?”   “我,我是谁?”   “您真的都忘记了?”少年再次问,眼里还有些不信,但还是回答:“你是木容枫,盐州木府大小姐。”   大小姐,看来家世不错,不用担心温饱问题,许亭亭想到。姓木,和她一样,是一家人么?“我也姓木,那我和你什么关系?”   少年一顿,似乎有些不愿意回答:“我是您的……奴隶。”少年咬咬牙,说出了奴隶二字。   奴隶,许亭亭一怔,还以为是兄弟姐妹什么的关系呢,结果是奴隶。看他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是别人的奴隶,也是相当凄惨。许亭亭,不,现在已经是木容枫撑起了身子,少年忙去扶她。她又环视了一番周边的环境,真是脏乱不已,“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您病重,奴与您前往药云谷求药……”   “病得快死了?”未等伊人讲完,木容枫便插了嘴,心想,莫不是木容枫病死了,自己才穿的。   “倒不是,小姐在药云谷养病半年,如今已痊愈。只是不想回府途中遭到歹人下药迷昏,奴一醒来,便发现与小姐在此地了。”   伊人一直低着头,又不看她,可她总觉得这个少年有什么事瞒着他,下药迷昏,就这样?没有下文了?可是这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害她的人,便没有追问下去,只“哦”了一声。木容枫很想问这是个什么世界,是不是女尊世界,可她看着低着头的少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问,算了,还是慢慢了解吧。   “伊人。”   “是。”伊人还是不曾抬头看她。   木容枫摇摇头,想必这是规矩吧,下人在主人面前,哪敢看着主人啊。   “回府还要多久?”   “回小姐,奴猜测此地应在遇袭地不远处,可车马被劫,论脚程应要半月左右。”   车马被劫,难怪啊,可是人怎么就到这里了,还是好端端的,难道盗亦有道?要走路么,不会一点儿钱也没有了吧?“脚程?伊人,我们还有钱吗?”   我们?伊人这才抬头看向木容枫,只一刻,又低下头。“钱财被劫,我……已经没有银两了。”   没钱,真的没钱了!这可怎么办,还有半个月才能回家,这要怎么办,一路乞讨回去么,不行不行,我不要做乞丐啊。木容枫有些着急,一下子竟发了呆。   许久,只听伊人说:“小姐,实在无法就卖了奴吧?只求小姐,莫将奴卖进勾栏院。”   卖?勾栏院?小倌馆?到底是不是女尊世界啊?天哪,我怎么不好意思问呢。木容枫真是烦,明明有个人可以问,却问不出口。卖了伊人,是不可以的,好歹他是她身边唯一的人了,至少这段时间是。“不,我不会卖你的,要回就一起回。”   伊人再次抬头看向木容枫,只见她一脸坚决,他的心里竟然信了。她真的什么都忘记了,而且这般落魄,也不想将他卖掉。她以后会对我好吗?今生已是她的人,能想的只能是希望她能自己好些了。   木容枫已经清醒多了,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活动活动筋骨,还有伊人在,两人想想办法,应该还是能回家的。见伊人还跪坐于地,便说:“别坐在地上啊,起来吧。”   地上的人不动。木容枫以为他是坐久了僵住了,便去扶他,伊人似乎是有些颤抖,却还是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木容枫打量了番伊人,目测他的身高在170左右,可他似乎和自己是一般高的,看来自己也是高个子了。又见他穿着白色曲裾,蓝色腰带及飘带,果然是玉树临风。木容枫甩甩头,自己没有披发,便用手去摸了摸发型,估计无误的话,应该是全束上去了,再观服饰,是深黄直裾,鹅黄飘带。木容枫在心里点点头,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只是她到底是女扮男装还是真穿越到女尊国来了?   木容枫朝庙外走去,然而伊人似乎有些为难,就是不动。“怎么了,我们出去看看,去寻些吃的。”   伊人动了动,朝前迈了几步。木容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么俊俏的少年竟有些不良于行。是腿麻了还是受伤了,还是身患残疾?“你腿怎么了,受伤了?”   “奴旧疾犯了,无碍的。”   旧疾?“是何旧疾?”   “小姐,无碍的。奴这就去寻些吃的。”   “你旧疾复发,怎能让你去?你在这呆着,我去寻吃的。”木容枫说着就想走,忽然想起旧疾复发应该要用些药什么的,便问:“你这腿伤用药了么?”   伊人摇摇头,答道:“行李同马车一并被劫。”   “那你这腿伤可如何是好?此处离药云谷多远?”   “一日便到。”忽想起自己腿上有伤,便觉失言,“奴的腿疾怕两日都不能到。”   “总比回府近。我们去药云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受辱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看到此章,不要急着关掉么,往下看去往下看去……   这庙外,是一大片草地,远处应该是溪流之类的,这周遭皆是树林。木容枫急切地想看自己的容貌,可又不能丢下伊人,便扶着他慢慢朝湖边走去。木容枫能感觉到伊人的战战兢兢,甚至有些颤抖。心下不免在想,这个木容枫,做人也太差劲了,竟能让人如此怕你!   来到溪边,木容枫不禁感叹,这湖水果然清澈,要在家乡是绝对找不出来的。那些绿得发亮的河流、湖泊,只能让人反胃厌恶。木容枫本是期盼着自己要么是自己原来的面容,要么是倾城倾国的脸蛋,这一见,果然是张大众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还很黑。看样子,年纪应该与伊人差不多,十七八十□□的样子。好失望,算了,好在她是个大小姐,无貌有钱便好。   木容枫见溪中鱼不少,若是有工具,倒是可以抓鱼来烤。木容枫叹了口气,指望伊人是不可能的,若是有利器,倒是可以学着电视剧中削尖了来叉鱼。想至此,便问了伊人:“伊人,你可有匕首之类的利器?”   伊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回小姐,奴……不敢藏这等利器。”   “哦。”木容枫并未注意到伊人的脸色,倒是觉得伊人老自称奴有点别扭,便道:“伊人,你不要再自称‘奴’,自称‘我’便好。”   “奴不敢。”   “伊人!”木容枫有些不高兴,“既是我说的,你便这么自称就是,你若是担心,私下这么自称好了。”   伊人听出木容枫语气中带有些生气,不敢多言,只敢回答“是”。   “你在这休息。”木容枫撩了裤腿,脱了鞋子,便朝溪中去,这水可真清凉,好在是初夏,这趟在水中的感觉也是极好的。静静地站在水里,等待鱼儿的来临。见到鱼儿不再游动,便捧着双手逐渐靠近,可每次看似要抓到之时,均被逃脱了,木容枫很无奈。   伊人抚着酸痛的双膝,望着溪中的木容枫再次失神,丝毫不曾感觉到后面有人在逼近。忽觉一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双手惯性地去抓,却被拖行了好几步,之后便渐渐失去了知觉。那人将伊人抱起,朝远处的树林走去。   将伊人抱进马车,那人对驾车的人说:“寨主真奇怪,之前劫车时不是嫌弃他是瘸子么,怎么现在又命我们将他带回去。姐妹们倒是不嫌弃,却又不准我们碰!”   “寨主的心思哪是我等可以猜测的,人已经抓来了,回去交差便是。”   “那女的怎么办?”   “莫管,寨主只让我俩抓他。”   “好吧。”   那两人驾车而去。   话说,木容枫好不容易诱捕到一条三寸左右的小鱼,转眼却不见了伊人,心中甚是着急。忽有一耕作的农妇经过,便向她打听。却被那农妇训斥,“怎能丢下小公子一人在这山中!”木容枫无奈,不是她丢下他,真是冤枉啊。   却又听这农妇说道:“这附近有座天霖山,山中有贼窝,小公子许是被山贼给抓了。只是你若去救他,只怕你自己性命难保。”   “管不得了,那贼窝如何去?”   “我只知在天霖山,具体哪个位置不甚清楚。”农妇边说边指路。   木容枫沿着农妇所说之路而去,这路上确实是有车辙,想必是贼人留下的,便沿着车辙而去。   待她赶到那传说中的贼窝,只见前方一块大石头上写着“天霖寨”三个大字,谢天谢地,这字她还认得。可这天霖寨看起来似乎真的蛮大的,自己人单势薄,如何与他们斗啊。木容枫会写小说,可是这是现实,可不是会按自己剧情来的。可如今,伊人极有可能身处魔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弱弱地靠近门内的守卫,是一女子,弱弱地问了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人顿时哈哈大笑,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跑到贼窝问有没有见到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见过,现在正在里面被我们寨主玩呢。”   玩?“什么意思,你们寨主对他做什么?”   “你说什么意思?要不要带你去见识一下。”   木容枫根本没的反抗,便被那彪悍的女子给押了进去。这一路望过去,这寨子极为简陋,这伙山贼看来挺寒碜的。来到一个房间前,那女子便不动了,这可急坏了木容枫,忙问:“不是带我见你们寨主么,怎么不走了?”   “已经到了,现在不能打扰!”   什么!木容枫可不能等了,忙叫着伊人的名字。   屋里的人听了,停止了动作,慢慢穿上了衣服,那一袭黑衣倒是霸气。“带她进来吧。”   木容枫旁的女子推开了房门,将她推了进去,随即又关上房门在外侯着。   木容枫一见这女子,个子和她差不多,那身衣裳却显得她极具霸气,令她不寒而栗。“那个……你把伊人藏在哪里了?”   女子整理好衣裳,从边上走去,那张简陋的榻便暴露在木容枫的眼前。这眼前的景象让木容枫攥紧了拳头,对方才那令她害怕的女子充满了恨,恨入骨髓。   伊人上身衣衫不整,静静躺在榻上,双手被布条绑着,嘴巴被布团堵着,眼泪不断线地留着,见到她,却不敢看她。   木容枫前世就是许亭亭讨厌男人,可这不代表可以忍受别人欺辱无辜的男孩。“为什么这么对他?”听起来似乎平静的语气下,藏着的是爆发。   “我们山贼窝里没有男人,偶尔寻个开心罢了,难道要我们空虚而死吗?”   木容枫讨厌这种明明做了坏事却一笑了之还要将其说的冠冕堂皇的人,面前这人就是这副嘴脸。见桌上放着一把匕首,悄悄地藏到袖中,靠近女子,冷不防地抽出朝她刺去,结果这是个身经百战的山贼,武功不弱,木容枫不会武,一下便被拿下了。   “不就是一男人么,你居然为了他来天霖寨救他,真是活腻了!”贼大王一甩手,木容枫便重重摔在地上,“罢了,本就是你的,现在还给你。我已经用过了,你以后慢慢用吧!”   木容枫爬了起来,捡了地上的外衫,解了伊人手腕上的布条,拿了塞在嘴里的布团。扶了他起来,一边哭一边给他穿衣。伊人的身子透着冰冷,任凭木容枫给他穿衣,只是不言语,眼里竟是绝望。   “我见他身上许多伤痕,想必你以前对他并不好,怎的今日竟闯入虎穴来救他,真是奇怪的人。”   木容枫一顿,我以前对他不好?   “你还要他?”语气里尽是嘲讽,木容枫告诉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就让她多说几句,多活几天。   折腾了许久,穿了又穿,总算是有点像模像样。本想扶着伊人走,可伊人只是傻傻坐着,无奈,木容枫只好背起他。临走之前,狠狠得剜了贼大王一眼,“我会回来报仇的!”   “好,等你,记住我的名字,云霖。云朵的云,天霖山的霖。”   目送着木容枫背着伊人而去,云霖的笑意顿时全无,冷嘲道:“洛伊啊洛伊,我倒要看你还有没有脸活下去?虽然……”她的嘴角又弯了弯,一股渗人的寒意弥漫在空气中,继而对门外的守卫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收拾启程前往总寨!”   ☆、第三章 求死   木容枫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伊人仍旧未有只言片语,只伏在木容枫身上抱紧了她。木容枫已是大汗淋漓,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背着一个男孩走这么多路。她不敢停,怕一停下再无力气背他,又担心那些贼子反悔,捉他们回去。于是只得更着急地赶路,连肚饿这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又回到那片草地,那条小溪。木容枫将伊人放下,从怀中掏出两个馒头,一个塞到伊人手中,一个自己迫不及待啃了几口。伊人盯着那馒头,还是不言语。木容枫以为伊人是觉得这馒头是顺的才不吃,便说道:“那些山贼着实可恶,这些粮食不吃白不吃。来,吃点填填肚子。”   “我不想吃。”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木容枫撕了一块馒头,递到伊人嘴边,可伊人就只是低着头不张嘴。木容枫无奈,与他并肩坐下,环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不吃,那等你饿了再吃。如果你累了,便休息吧。”   木容枫从怀中摸了匕首出来,这便是用来刺杀云霖的那把,离开之时被她顺来的。将匕首放在伊人的手里,“拿着,留着防身。”   伊人拿着匕首,心里顿时被刺了一刀,原来她给的一丝温暖顿时烟消云散,原来的一丝希冀也破灭了。她给他匕首,也认为他不该活在这世上了么?罢了,自己失节,也怨不得她。轻轻从木容枫身上起来坐直,转了九十度,背向她。轻撩了袖子,露出了纤细的手腕,拿着匕首朝手腕划去。皮肤开裂的疼痛使伊人“嘶”了一声,额头冒出了冷汗,脸色顿时铁青。鲜血经着手腕滴落在素白衣上,分外惹眼。   木容枫见他背对着自己,又不知在做什么。突听得伊人“嘶”了一声,又闻到了血腥味,方知大事不妙。将伊人转过来,果然,手腕上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流血。“给你匕首,是给你防身的,不是用来自杀的!”木容枫见了,火气顿时来了,要不是他受辱在前,受伤在后,她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何必自残身体!”   木容枫什么都没有,没药没麻布,便用匕首割了块衣角,迅速将伤口包扎起来。没药是绝对不行的,此处荒郊野岭,何处寻大夫啊。后又转念一想,总有些农户猎户什么的,他们许是有伤药的。   伊人一脸木讷,仿佛自己并未受伤。木容枫一边骂一边背起他,四顾了下,决定朝此前农妇走去的方向而去。   伊人伏在木容枫的背上,他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个人了。上次府里的奴婢不慎滑倒,他不过是扶了下,她便给了她匕首和白绫,要他自尽。他不肯,便罚他跪在雪地里直至不省人事。如今,他出了这事,她却护着她,原以为给他匕首是要他自尽,却是要他用来防身。   手腕的伤口并未停止流血,疼痛也仍在继续,许久,终还是昏了过去。   天色已暗,木容枫终于寻到一农户,赶紧加快了脚步过去。她知道背上的人已经昏了过去,再不医治怕是性命堪忧。   木容枫在外面叫着,出来的是一农妇,发式简单束着,同她一样。待她近前来,才知竟是之前问路的那个。   “姑娘,是你,小公子竟被你救出来了?”这位大婶一脸不信,毕竟单枪匹马从山贼手中救出人来是不可能的。   “大婶,你可有药?他受伤了。”   农妇这才见到挂在木容枫身前的手臂手腕是浸满鲜血,这才忙领着她进入屋内,寻了个空房间给他们住下。   农妇取了药来,一边拆了包扎的布条,一边对木容枫说:“日后可得好好待他,若是还要嫌弃他离弃他,倒不如现在死了一了百了。”   “大婶,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他离弃他,您赶紧帮他包扎吧。”   农妇一听,再不说话,仔细地上药。忽听得外面有动静,拍了下大腿,说道:“我女儿回来了,她是大夫。我让她来瞧瞧。”说着便放下伊人的手臂,急走出去。   只一会儿,便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走进来,将药箱放在旁边,看了木容枫一眼,又看向伊人。见此人毫无血色,伤口已经上了药,便继续给他包扎。包扎完,又给他把脉,“伤得很重,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寒舍尚有些药,我去煎了来。”   “谢……多谢姑娘。”木容枫心下非常感激,直叹遇到好人了。   转身望向伊人,不禁心痛又恼怒,心疼他小小年纪遭此劫难,又恼怒他自残身体胡闹。   许久,伊人有了反应,微微睁开了眼,右手抚上了吃痛的左手腕,冷吸了一口气。用了药,很疼。   见木容枫正盯着他看,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很疼,伊人却问:“为何救我?”   木容枫明显怔了一下,随后说道:“人命关天,怎能不救?”   “小姐不是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么?”   “我……有这么说过么?”该死,肯定是之前那个木容枫说的,果然是个老封建。“不管我是否说过这话,但以后不会说了,这是天大的笑话!你好好养伤,别想这些。”   那大夫敲了门,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只说了句“趁热喝”,便又出去。   木容枫扶了伊人起来靠着,端了药来喂给他,他却扭过头去不肯喝。   “你不吃药,伤怎会好?”   “我不该活着。”   “我以命相救,可不是看你死的!”   伊人闻言,对上木容枫真诚的眼神,心里有了一丝波动。木容枫见状,想他许是听进去了,便放了药,抱紧了他,“伊人,我需要你,你要好好活着。”   伊人顿住,她说她需要他,即使他已是不洁之人?“伊人在天霖寨受辱,小姐当真要伊人活着?”   “当然,从今以后我会待你好,会保护你,我要你好好活着。”木容枫对这社会大概了解了几分,依今日所见,她想她已经来到了女尊世界。伊人说他是一个奴隶,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奴隶,但此刻的他需要木容枫的关心。   木容枫放开伊人,将药重新端了来,“先吃药吧。”   伊人虽对她所说之话半信半疑,但还是乖乖地吃了药。   木容枫打了地铺,久久不能眠,才来第一日就发生这么多事,还都是坏事,极大的坏事,这之后的日子到底会发生什么可真难预料,自己又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更是令她烦恼。   伊人躺在榻上,想的竟是今日的木容枫,她果然失忆了,还变了人似的。他又想自己的事,被那人嘲弄、上下其手、极尽轻薄,他却还活着,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会拿他如何?又该如何去见姐姐,若姐姐知道是霖姐姐……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噩梦   伊人睁开眼,见是简陋的房间。又见一名女子正站着盯着他看。定睛一看,原来是抢劫他的山大王,云霖。云霖只抢了车马与行李,迷昏了木容枫,将她弃在破庙。   那群山贼对他虎视眈眈,可是他很镇静,他知道云霖是不会害他的。   云霖确实很犹豫,但还是命手下不要动他,并与其他山贼一道走了。云霖的神情很奇怪,伊人看出来了,似乎对他有些不满,可他也知道都是母亲害她成了山大王。他席地而坐,望着昏迷的木容枫,想了许久,还是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然后便这么坐着,若有所思。   望着在水中抓鱼的木容枫,伊人又开始出神,这药当真这么有用,竟能让一个人忘记一切,且像变了个人似的。   背后有人来了,伊人没注意到。直到一只手臂将他勒晕,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他睁开眼,见到这简陋的房间与站在面前的女子,他才知道,他是被带到山寨来了。可为什么要这样抓他过来,云霖想要干什么,真的只是想叙叙旧么,伊人没了底气。伊人撑着坐了起来。   “你的腿怎么了?”   “没……没什么?”伊人不敢告诉她。   “和你在一起的女子干的吧。”   伊人低下头,不说话,随即又抬起头,问道:“霖姐姐为何带我来此?”   “霖姐姐?”云霖略一思索,随即又大笑,“你还称我为姐姐啊,如今我一山贼可不敢当。”   伊人再低下头,不再说话。当年若不是霖姐姐顶替了姐姐,她又怎会逃难至此,沦为山贼首领。   “洛伊。”伊人抬起头,这个名字除了前不久姐姐曾唤过,还没人唤过。如今听云霖唤起,还是那般熟悉。   “我不甘心,我很不甘心!”云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她知道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何用!”云霖一把抓起伊人的手,将他拉了下来,拖走了几步。   伊人本就不良于行,被她这般拉扯,几乎要摔倒在地。   “你看你,成了别人的奴,受尽屈辱,你姐姐却还不知在哪逍遥快活着。”   “不是的,姐姐没……”   “你知道她在哪?你见过她?她在哪?”一听到伊人说起洛菲,且似乎还知道她的下落,云霖便急红了眼。抓住伊人直吼。   “没,没见过。”这个身高还略矮于他的女子却抓得手腕生疼,伊人挣扎着,却只是徒劳。毕竟云霖从小习武,自己这几年来受尽折磨已不如当初。   “不,你见过,”云霖摇头,狠狠地看着他,“你肯定见过!”   “没,真没有。”   “你怕什么,为什么不敢告诉我,是你姐姐说不要告诉我的?”见伊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她,心底更来了气,若是以前,自然是心疼他,可是如今已是不一样的了。将伊人拖起,推倒在榻上,伊人还来不及反抗,便被她给压住了。   “告诉我,你姐姐在哪里?”   伊人试图推开云霖,可却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霖姐姐,别这样。”   “别哪样?难道你还是第一次吗?”   “我……”伊人答不出话来,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云霖拿了他的左臂,将袖子拉到臂弯处,嘲讽道:“你看守宫砂都没了,还装什么?”   伊人闻言,眼里噙满了眼泪,曾几何时,霖姐姐对他关心之至,现却已变成了嘲讽,甚至是侮辱。“霖姐姐,求你,你放了我吧。”   “放!哼,给你两个选择,一顺从,二反抗。”云霖被恨意侵蚀了全身,双眼通红,满是怒意,对这故人丝毫不客气,“不过即便你反抗,又能如何?”云霖不顾伊人抵抗,霸道地去剥其衣物。又深感伊人那双手不住抵挡很是碍眼,干脆取了布带来绑住。   伊人受辱甚是羞愤,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心里直在呼唤:自母亲出事以来,自己受尽了屈辱,原以为小姐失忆了能脱离苦海,谁知今日竟还要受这等屈辱,还不如一死了之。姐姐,对不起,伊儿不能再苟活于世了。   伊人含着泪水想要咬舌自尽,却被云霖瞧见了,一手抓住他的下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巴,瞧,连死的权利都不给。   云霖隔着衣物在他身上肆虐着,而他双手被绑、腿脚无力,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云霖的手一寸寸游移,原本发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云霖将他翻了身,将衣物剥下,却见他背上留下的伤疤,虽不明显,却是大小各异,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云霖一怔,有些不忍,又有些恶心,皱着眉头又将衣物拉上,继而又给伊人翻身,使他面对着自己。   他满脸泪痕,脸因为嘴巴塞了东西而变形,他无助的样子没能阻止云霖的侵略,而是伸手去拉他的衣襟,他的锁骨便在此时暴露在她的面前。他闭上眼,眼底尽是绝望。对他而言,即便云霖停止动作,他也成了不洁之人。   云霖深吸了口气,朝伊人脖颈处吻去。   “伊人……”门外,小姐正叫着他的名字,心里莫名多了些希冀,她是来救他的吧。可眼下这情景,若是她见了,还要他吗?她从来不准任何女人碰他,哪怕隔着衣服也不行,可如今他衣衫不整,还被人玩弄着……伊人想着,原本升起的一些希冀又幻灭了,化成浓浓的忧伤与绝望。她肯定不会要这样的自己了。   云霖听到声音,停止了动作。伊人本想望向门外,却被云霖挡了,再想自己这副模样,已是无脸见她,便扭过头去,任凭泪水直流。   伊人是哭得惊醒的,泪水早就湿满了枕巾。手腕的伤痛传来,告诉他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扯了被褥整个人缩在床榻角落,眼泪一波又一波,仿佛流不干似的。   木容枫本就睡得浅,听到伊人的动静也惊醒了。此刻天已破晓,晨光使得房间微微亮,朝床榻望去,便见到缩成一团的伊人。木容枫爬起来,坐在榻上,伸手去拉他欲安慰他,伊人却更往里面缩。   木容枫干脆上了床,往伊人那边更挪近了些,搂住颤抖的他,轻声哄道:“做梦而已,没事的没事的。”   天亮了,待大婶与大夫用了厨房,便借了来烧水。灶里的火一直燃着,木容枫坐着一遍遍地添柴。这种活儿,她从未做过,高生活水平的年代,用的是热水器,只需一个手指就可以烧热水了。叹了叹气,可水还是要烧的。洗个热水澡,伊人就会舒服多了。如是这么想着,又添了些柴,火更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有人提意见的说   ☆、第五章 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有一种写得很尴尬的感觉?   木容枫再进房间时,伊人还是蜷缩着,头埋得更深。见粥原封不动地摆着,知他并未用,甚是着急。轻拍了他的肩,那人似被吓到了,颤了一颤,却是不理她。只得劝道:“你已许久未进食,多少用些,我烧了洗澡水,一会你沐个浴,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伊人闻言,略微抬头,她说她烧了洗澡水?她何曾干过这事,又怎会干这事?心里忽然一阵温暖,竟有些忘却被辱之事了。   木容枫又将粥水端来,勺了一勺,喂至嘴边,道:“来,先吃点粥。”   伊人仍是怔怔看着。   “别傻看着,一会儿还要吃药,还要沐浴,饿晕了可如何是好。”   伊人这才张了嘴,慢慢将粥吃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木容枫总算把洗澡水准备好了。看着这大桶的沐浴水,心里不断感慨,这古人沐个浴可真是太难了。她本是想让伊人自己动手的,但又怕他再寻短见,且只有一只手可用,另一只手碰不得水,便试探地问:“是否需要我帮忙?”若说非礼勿视,她昨日已见了,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且一度处在惊恐之下,那也是差不多都见着了。   伊人未置可否,麻木地开始脱衣。木容枫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背过身去,想起门未关好,便去关门。直待听到伊人入水的声音,知是他已准备完毕,才转过头去。   木容枫见伊人受伤的手搭在浴桶上,长发已挽起,又见伊人背后的伤痕,本是洁白的身躯多了些伤痕,甚是有些惹眼。然而木容枫更好奇的是这些伤痕是如何来的,想起昨日云霖所说,她当真对他不好么?   木容枫自觉地退到简陋的晾衣架后,心虚地问道:“伊人,方才见你身上伤痕,可是我干的?”   伊人不答话,只用手中的布麻木地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曾听见木容枫讲什么。   木容枫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只言片语,心下一阵痛心,看来□□不离十了。心中又不免来了气,这个木容枫也忒狠了,若是能见到她,非要揍她一顿不可。(许亭亭啊许亭亭,你能见到她,可你如何打她呢?)   “伊人,以前是如何待你的,我忘了。但我发誓,日后我一定待你好,你不要记恨我。”这一刻,木容枫很想告诉他其实她不是木容枫,但又怕说出来吓到他,便忍住了。“天霖寨之辱,对你影响甚深,我不知如何劝慰你,只望你不要轻贱自己,好生活着才是。”   伊人不语。   “伊人,伊人……”   “伊人,你应我一声可好?”   “我和你讲些其他的可好?”   “你几岁了?”   “为何成了我的奴隶?”   “木伊人可是你真姓名?”   “洛伊。”   木容枫一惊,他终于应了一句。“洛伊洛伊,这名字好听,以后我还是叫你‘洛伊’吧。”   伊人一听,停止了机械般的动作,缓缓道:“小姐不准我用这名,才赐名‘伊人’。”   木容枫一听,顿时黑线,这木容枫也管得太多了,连名字都不准用,又柔声问道:“你几岁了,我又几岁了?”   “三月初五,小姐方过了十八岁生辰。”   木容枫心里“哦”了一句,原来十八岁,比原来的自己小了六岁。“那你呢?”   “八月十五一到,我便也十八岁了。”   木容枫暗叹了一声,生在这世上,也真是苦了他了。小小年纪沦为奴隶,被人欺凌,受尽折磨。若是她这般被人对待,怕是活不下来的。想起他背上的伤痕,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身上的伤痕怎么回事,真是我打的?”   洛伊(以后称洛伊)又不言语。这些伤痕,确是进了木府才有的,可打他之人又何曾只是木容枫一人。他该答是还是不是?   木容枫叹了一声,“你不想答便不答了,我心中已明白了几分。那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木府的,我是如何认识你的?”   洛伊脑海中闪过那年见到木容枫的情景,可惜却不是美丽的。   那一年,他还不满十五岁,家中突逢巨变,亲眼目睹母亲被斩杀,随后便被没入奴籍。自小学习琴棋书画的他被充为官妓,本是要送去官方青楼,结果被送去前却被卖入木府成了木容枫的侍人。洛伊不知何故,直至木容枫出现将其带回了府中。   洛伊观察着这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可她举手投足间流露的却是成熟与老练。她冷冰冰的,惊得洛伊打了个寒颤。   “洛伊,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将你买回府中?”   洛伊摇摇头。   “我曾在元宵佳节见过你,那时候我就想要你。那时你是身份尊贵的大家公子,我高攀不上,不过如今你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木容枫冰冷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抓住洛伊的双肩,“你终于是我的了,是我一个人的。”   洛伊被她抓得生疼,且面前这人奇怪得很,他虽自小被母亲当女儿般教养,却也是被灌输“男女有别”、“守身如玉”的道理的。他试图去推开她,却被拽的死死的,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双手被捆许久已无力气。抬脚踩了她一脚,木容枫果然吃痛,放开了他,可她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   毫不分说的,直接将推倒在榻上,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何权利反抗!”见洛伊还踢着腿,便压了一条腿在他大腿上。“还是你更喜欢在青楼卖笑卖艺,别以为不用卖身就能保住自己的清白,没有人保护的了你,只有我!”   “你……”洛伊说不话来,如今成了她的奴,要保住清白是更不可能的了。“别……”   木容枫拉开洛伊的衣领,露出了雪白的锁骨,洛伊一惊,欲拉回,双手被按在脑袋上。木容枫不顾洛伊的抵抗,便疯狂地掠夺。少顷,担心自己无法控制,才放了他的双手,见他忙拉好,又死死护着,才道:“木府有家训,不得侵犯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即使你是我的侍人。今天我便放了你,待你长到十六岁,可就没这好运了。”   木容枫去拉洛伊的左臂,洛伊死死护着,却难敌她的力气。木容枫见到臂弯上的那抹红,又将手臂丢回,说道:“好好保护自己,要是失了身,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去。”   木容枫站起,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这儿便是你的房间,好好练习琴艺,我每天都会来听。”突然止住脚步,回头,“你以后叫伊人,不许再叫洛伊。”   思绪回到木容枫的问题上,但洛伊不想多言,她既忘了,他也不想提了,只道:“家道中落,三年前小姐买了我。”   将人像物品一样买卖,这就是一个社会的悲哀,可她许亭亭能说什么,骂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呢。木容枫摇摇头,生在这样的世界,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觉得还是不要再问些什么,问多了反倒使洛伊想起了伤心过往。他情绪本就不稳定,若要再想些伤心事,岂不更糟。   许久许久,木容枫估摸着水都凉了,而洛伊似乎仍在留恋沐浴,她只好重复提醒。多次未果,只好取了干净的布,将他拉起裹了起来,将他抱到榻上。木容枫不知是洛伊变轻了,还是自己变强了,竟没那么费力了。   ☆、第六章 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点了N次都不能进来更新,终于在此刻进来了,谢天谢地。希望有点击有评论有收藏,嘻嘻。   农妇女儿也就是那大夫见洛伊患有腿疾甚是不可思议,检查之下只知是长时间跪于湿冷之地落下的病根。木容枫嘴巴长得老大,看向洛伊,他却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没有只言片语。木容枫心里思量,想必又是木容枫原身的杰作,真是个变态,怎么这么喜欢折磨人!   洛伊身体恢复还算良好,十日后,木容枫带着洛伊辞别救命恩人,学着古人说了堆感激之话,又说滴水之恩他日必定想报之话,便拉了洛伊前往药云谷治腿疾。   拖着洛伊走了许久,才到了镇上繁荣之地。木容枫左顾右盼,多是些女子走动,男子亦有,大多是有人陪伴,而不是单独走动。木容枫目测,那些束发的皆是女子,大多长得强壮,却并非熊腰虎背。男子皆是半披发,也不见涂脂抹粉,偶尔身上有些香味倒是真的,只是有些男子看起来步履蹒跚,走路似乎有些痛苦。女子所穿服饰颜色偏暗,男子所穿偏向素色。忽有几名捕快还是衙役挺胸直背而过,步履整齐有致,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本来遭劫的事,木容枫是想要报官的,只是洛伊不从,苦苦哀求才使她弃了报官的念头。   木容枫值钱的也就手中顺来的匕首,看这匕首做工精细,若是拿去抵押,应能换些银两吧。一路寻着,终是见到当铺了。正想往前,背后却有一人拍她。莫不是有熟人?如是想着,木容枫立刻转回头,微微笑着。却见是一名捕快,手里拿着张丝巾递给她,她倒是懵了,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那捕快言道:“公子长得俊俏,还是蒙了丝巾为是,免得遭人觊觎,引起骚乱。”   木容枫木讷地接过丝巾,望着已经远去的捕快,久久不能平静。这,她方才眼观四方,并未见有男子以丝巾蒙面,为何要洛伊蒙面?她还在恍惚,洛伊倒是自己拿了丝巾戴上了。   洛伊……   木容枫不知道洛伊怎么想的,但隐约能感觉到洛伊是不甘愿的。“你若是不愿……”   洛伊仍是没有抬头,更不看她,“我没有不愿。”   木容枫叹叹气,又将腰间的匕首拿出,忽然有一种不舍的情愫。当时顺它,是为了防身用,另一则是觉得它似曾相识。   “小姐,这是玄铁所制,是小姐花了重金才得到的,当真要将它变卖?”   听言,木容枫一顿,这竟是她的财物,难怪觉得它如此熟悉。可如今她只有一些干粮和几个铜板,还是借的,若不当掉怎能租车去往药云谷?“此乃身外之物,他日再赎回便是。对了,这匕首值多少?”   “伊人,洛伊只知小姐花了一百两。”   从当铺出来,木容枫苦笑一声,自己当真不是讨价还价的能手,好好的一百两变成了五十两。也罢,这也算是一大笔钱了,足够普通三口人家两三年的吃穿用度了。   折腾了许久,木容枫才租到物美价廉的马车。既要省钱给洛伊治病,还得盘算着日后回府的盘缠。木容枫叹了口气,没钱寸步难行哪。   木容枫找了个客栈投宿,今日奔波,想必洛伊已疲惫不堪。今日也应好好休息,明日才好上路。   “姑娘,宵禁后切勿单独外出走动,近段时间常有外地人失踪,次日便横尸街头或伤痕累累一副痴傻状。”小二一边引着他们上楼,一边说道。   “有这等事?”木容枫一怔,原来白天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晚上便是命案累累啊。“我不走动便是,多谢!”   小二将他二人领至客房,木容枫对小二道:“请准备些小菜,再烧些热水来。”这些日子,身为主人的木容枫却为自称奴隶的洛伊当牛做马这也罢了,她竟还习惯了。   “公子的腿疾可要紧,是否需要请大夫?”   “不必,我此番带他出来,是为寻神医,若是一般的大夫,是看不好的。”   脱去洛伊的鞋袜,木容枫发现这细皮嫩肉的双脚已经磨出了水泡,再加上腿痛发作,洛伊行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痛苦不堪。他倒是好,一言不发,只忍着痛。看了一眼洛伊,试了下水温,这才轻轻将洛伊的脚放入水中。入水的疼痛使洛伊条件反射地想要离开,却被木容枫给按住。水中是掺了药的,是农妇女儿给的。洛伊逃脱不了,只好抓了床单,忍着痛继续泡着。   疼痛并未结束,泡好了脚,又要上药。洛伊若还是个小孩子,怕早就大喊大叫了。洛伊的膝盖怕冷,木容枫每天都用她温暖的手掌为他揉着。“洛伊,”木容枫一边揉着,一边说道:“我都对你这般好了,你是不是该和我说说话,你这般沉默可不好。”   洛伊闻言,虽面无表情,心内却起了波澜。她为什么对我这般好,是不是又像从前那般,对我好一阵,又坏一阵?我想相信你,却不敢相信你。   “洛伊,现在在外,我对外都称你是我弟弟,你也莫要叫我小姐。称我姐姐或者名字,或者叫木容,可好?”木容枫的实际年龄十八,许亭亭的心理年龄二十四,对洛伊来讲,叫声姐姐都不算亏。   “洛伊不敢。”   木容枫无奈,好歹说了句话,却是这话。“既然如此,我也不强逼你,待你想清楚了,再改换称呼也可。今日奔波劳累,你先休息吧。”扯了被子给洛伊盖住。   ☆、第七章 东女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每天都在为上传章节头疼,晋江,您怎么了?话说今天看到有收藏,好高兴的说。谢谢!   木容枫从包裹中取了今日捡到的书看起来,说是书,倒像是谁抄写的。既是沦落到这异世,总是要学习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文字似乎已到了她的脑袋里,一见如故。虽说是繁体,许亭亭自问还是认得不全的。可现如今,这些字竟都知道,怕是木容枫的记忆在作祟。也罢,正好。   这是本野史,若是正规的书,许亭亭是难以消化的,她并不敢兴趣。   东女大陆。传说,很多很多年前,约莫有几千年,东女大陆一统只一国,以男为尊,处处压迫女子。终于有一日,蓄谋已久的东女教趁帝王昏聩联合叛党改朝换代,利用男权至尊的信仰兴办女学引起保守派与改革派的争斗造成两败俱伤,又派遣早年培养的女学者改革教化,引起国内骚乱。东女大陆信奉东女教,此教起源于母系社会,是以以母为尊。(木容枫笑笑,好矛盾。)东女教富可敌国,寻了未开发的大陆,花了几十年培养了一支军队,男女皆有,皆是自小培养,灌输的是“以母为尊”的思想。   一时间,朝堂不稳,民间骚乱,东女教的核心人物趁机掌控了朝堂,又借由地方官吏管治不周替换了官吏。民间女子信奉东女教,又信奉以男为尊,一时间竟如同着了魔,或自残或伤他人。整个东女大陆一片狼藉。   当年丞相见新皇更加昏庸,便联合武官发起兵变,却正好为新皇所用。新皇利用手中的军权,又派出培植的军队进行镇压,原军队因多年未参战,且消极操练,被轻松打败。此后,新军逐渐派往全国各地,逐渐削弱原来的势力。也正是这时,新皇才揭开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新皇上位二十年,朝堂与民间逐步稳定,人口虽减少,却也逐步稳定下来,国家也渐渐稳定下来。尤其是后期,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女子从官的已占大半壁江山。而朝堂之中的男官亦是新皇自小培养的。   新皇驾崩,圣天帝即位,此时圣天帝四十岁,亦是见过女子被压迫的时代的。圣天帝认为新皇不够狠辣,即位后便开始肃清有任何存有以男为尊的官吏,杀一儆百。对民间仍在教育幼童男尊女卑的,不论男女,杖责示众。东女大陆又一次腥风血雨。   圣天帝忧心有朝一日被反噬,下诏,凡贵族、官员、富贾及有能力者须送幼女入官学,学文习武。民间女儿十岁之龄,应入当地募兵处学习骑射等。   又诏曰:凡男子不得娶,女子不得嫁,效仿东女教实行走婚制度。凡有特殊原因的,需提前向官府报备。   若干年后,因婚姻制度,东女大陆逐渐步入女尊男卑。   时间又过了四百年。   因东女大陆地广,帝王将其分为诸侯国,将权力下放给诸侯王。后又因诸侯割据,帝王无力管辖,又逐渐分裂为五个大国。天子成了摆设,逐渐走向灭国,只剩下五个大国,各自称帝。   木容枫所处的国为东圣国。自第一代皇帝称帝起,便不再奉行走婚制度,而是将原有的从妻居直接改成女娶男嫁。各国争而效仿。此时,朝堂之中不再有男性官吏,只有军队中还有男性效力。而官学中也借此禁止了男子入学。   又过了几百年,五国再次陷入战乱。东圣国控制了其余四国,国主称建新帝,其余四国俯首称臣。四国开始向建新帝进献美男,趁机扰乱国事。建新帝大怒,严禁后宫参政,男子不得入朝为官。下令私学也不得招收男子。又遣人整理男训,令官府将男训分发至每户学习。民间不识字者,由官府召集讲解。   从此,凡贵族、官吏等之子,只呆在家中,不谈论国事,不轻易露面。   男儿无才便是德,便是这么慢慢形成的。后来更是扩展到民间,民间父母若是有一定实力的,绝不准儿子私自外出,更不会派他出去干活。   时间滚哪滚哪,又不知滚了多少年,朝代更替不断,又到了瑾朝。一群老太太无聊之余开始琢磨要重视男子的贞洁,凡誓死维护自己的清白的都是烈男,应该受到朝廷表彰。这个提议被当时的陛下准了,于是朝中开始着手这事。从中央到地方,逐步施行。   最初受到表彰的一名男子名曰诸溪,因出门在外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被一过路女子扶了。诸溪便开始自责,是他不该出门,摔倒了应该拒绝帮助,自行起来。想着想着,竟直接跳了河,那女子将他捞上来之时已经断了气。于是朝廷就颁发了个贞节牌坊给他家,以示表彰。   看到这里,木容枫在心里直骂,这些人有病,绝对有病,没一个正常的。就如我□□封建时代一般,人都是病态的,不可理喻的。   可她不知道,这接下去看到的才是真正让她觉得恐怖的。   因为贞洁的重要性,致使男子不敢再参军,渐渐退出了军队。   国家只鼓励男子参军,却未强迫男子参军。军中尚有部分男子,但只从事后勤。也有在前线的,被俘了之后受尽□□,含恨而终。退伍的男兵回到家乡,一部分留在府衙从事捕快以及衙役的工作,大部分则还是成亲生子去了。越是后来,连衙门中都基本见不到男子的踪影了。   大约一千年前。有贵族喜欢侍人的小脚,便有人模仿着将所生之子裹了小脚送进宫中。当时的皇帝一看,这倒是留住侍人的好主意,裹了小脚,不能远行,亦无能力反抗。但这毕竟是违背自然生长的原理的,帝王也不敢下令民众裹小脚。当时,便只是在贵族中流行。过了几百年,才逐渐流行起来,以小脚为美。   小脚?缠足?木容枫看得疯了,封建社会害死人啊。她以前无法想象女孩子被缠足时所受的酷刑,现在是不能接受男孩子要受这样的酷刑。人类果然是最残忍的动物,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木容枫望向睡梦中的洛伊。洛伊并未有缠足,他那双是实实在在的天足。木容枫心里有了些安慰,还好,洛伊不曾受这样的酷刑。若是他受了,她该有多心疼。   ☆、第八章 凶徒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轻描淡写,但对后面还是蛮重要的。   马车行过闹市,忽的停了。似乎是有些纠纷,挡住了去路。木容枫下了车查看,竟是一圈人围着,有两名捕快正在查验一具女尸。那女尸生前显然是遭受万般折磨,衣衫不整,浑身是血。旁边一年轻男子被另一捕快押着,脸上竟是不屑。是他干的吗?   行人议论纷纷,直骂这个男子不要脸。   那男子被骂急了,反驳道:“凭什么认为是我干的,我有什么本事?”   “不是你,你怎会碰她?”站在捕快身旁的女子厉声问道,“良家男子见到应该躲得远远的,看你插着发簪,应是已婚,怎还在外闲逛?”咦,木容枫这回倒是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区分已婚和未婚的。女的呢,她系着发带,是未婚?   “她是我以前的妻主,我只是不忍心看她曝尸荒野!”   “他是林家弃夫,因不守夫道被休弃,肯定是报复!”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   弃夫?被休弃?   “抓他回衙门,几板子下去他就招了。”有人起哄。   木容枫只见这男子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他开始挣扎,脚步轻移,似乎有些疼痛。   “不是我!”男子大叫,对上木容枫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能帮助他。木容枫暗自摇头,若是以前的木容枫也许能救你,而我百无一用。   “真是大胆,府衙门外也敢作案!”   木容枫闻言,左右一顾,果然是府衙大门门前。   男子趁捕快不注意,挣脱开来,往前大跨了几步,便摔倒在地。他似乎也不良于行,莫非是裹了足?待他被抓起,裙角扬起时,果然见到了那双小脚。如此小脚,站都站不稳,能杀正常人?   “官差大人,我看他裹了小脚,尚且站不稳,怎能行凶杀人?”木容枫言道。   旁边的女人听了,驳道:“许是有奸妇,合谋杀的人。”   木容枫无语,这些人,怎只知兴风作浪。   其中一捕快站起,正是昨日赠丝巾之人。只听她道:“受害女子并非这男子所杀。请大家退让,我等需将尸体移入府衙。”   “这位公子,”那捕快向男子说道:“虽说人不是你所杀,但你乃发现者,按例还有些话要问你,请随我等入府衙一趟。另外,请告知你的住址,我会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木容枫闻言,想必事情已无碍,便回到马车中,待人群散了便走。木容枫暗自嘲讽自己,原来自己也是个爱围观之人,反观洛伊,只是安静地坐在马车内,纹丝不动。车马既行,却才行了几步,又停了。掀开帘布,竟是那名男子。“怎会是你?”   “姑娘,救我!”男子迅速爬了进来。   “那官差不是已经为你澄清了么?”   “方才有一女子非说我与她……通奸,是我撺掇她杀人。姑娘,我没有……”男子的话尚未说完,官差已来拿人。男子顿感绝望,那眼神在乞求她。   “求你,救他!”洛伊原已麻木的脸顿时有了表情,那表情似乎是在乞求她。   “你……”洛伊开口说的话竟是这,木容枫知道自己的本事,反问道:“我如何救他?”   虽说如此,却也是不忍,凑过去看是否真的帮得上忙。留请师傅在府衙外等候,便同洛伊一起进入府衙。想着电视剧里的县官审案,若是昏官,那可只会用刑。若是清官,倒也不劳她担心了。待到了堂外,那糊涂县官竟已经用上刑了。地上趴着一男子,上衣被拉至腰部,裤头被拉至大腿,棍棒正无情地打在他的臀上,已经皮开肉绽。   原来这就是酷刑,太残忍了,还要去衣!这不是女尊国么,怎可以当众侮辱男子?   木容枫眼一晃,又见到那双小脚,才一会儿便有些不敢看。竟将人的脚缠成这样,实在是残忍!男子虽被酷刑折磨,却也只喊着疼,不住地挣扎,并未承认罪行。而旁边这些看客,竟只盯着他,议论纷纷,尽是些难听的话。   男子已经被打得将要昏了,嘴里喃喃直语:“我不认识她。”   旁边的女子面无表情,旁边赠丝巾的捕快则是一脸着急。   “大人,他若是不曾干过,你这般打他,岂不委屈了他?他一男子,当众去衣受杖,叫他今后如何自处?若是干过,是他罪有应得,若不曾干过,你如何赔他清誉?”木容枫最恨这些个昏官无脑,只会拿酷刑逼供,此番这话,也是她未经大脑而出。在这女尊世界,如此注重男子贞节,却不分青红皂白将一名男子去衣施刑,实在是残酷!   赠丝巾的捕快趁机言道:“大人,此人说得有理。还是慎重用刑。”   “也罢,停止用刑。”那县官见受刑男子许久不招,又将熬不住,又听人言,只得作罢。   唯一的男衙役闻言,迅速前去将受刑男子衣物穿好。   “大人,可否让属下问几句?”得到县官首肯后,又转向犯案女子,“王利吉,你为何自首?”   “草民身背数条性命,皆因此人撺掇,而犯案后终日惶恐,与其每日胆战心惊,不如自首,求一死来个痛快。”女子解释道。   “你可知莫泞家住何处,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你二人又是何时见面,如何见面,在哪里见面?”   王利吉一阵愕然,她并不知,他不过是她临时拉来垫背的而已,当时将尸体扔至府衙门前,还未走远,这男子便已走来,也不知这人是否能认出她。然而,他一句话未说,显然并不曾认出。原以为破罐子破摔,拉个人垫背,却不想自己根本未曾被看到,一切都是命……女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既不知,他又不知你名姓,你二人当真有染?”   “李捕快,”王利吉知道罪过,如若不是为了那人,她也不会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如今罪有应得,也算是一种解脱,“不用问了,我说便是。”   王利吉自认有一心上人,至于是谁,却未说出,只因他遭人夺去清白,便被家里人嫌弃。他每次寻她诉苦,说世道不公,女子薄情寡义,她为了给他出气,便引了负心女将其折磨而死,或是折磨至痴傻。王利吉又言,此事全是她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她看了看身边已经昏迷的男子,心中尽是愧疚,如此这般折腾,虽说他是一个弃夫,却也害得他受此羞辱。   “你可看清楚了,这便是被你害的男子,你内心可有愧疚?”李捕快瞪着眼睛发问,似要将她吃了一般。   “是,来世再还债吧。”   “哼,今世要他如何?你一己之私,却害得无辜男子毁去清誉。”转身面向县官,“大人,我问完了。”   “将犯人收押。将莫泞送去治伤。”   此刻,莫泞的母亲已赶到,见到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儿子,心中百般疼痛。木容枫看向洛伊时,洛伊的神情,似乎是羡慕。   这……案件就这么结束了,不是要她帮忙吗,她似乎没帮上忙。木容枫一阵摇头,她不知,她所说的一句话便是关键。本说,公堂之上,旁人并不该多言,但若是说的在理,县官也会有所顾忌。旁观者一向冷淡,喜好看戏,尤其是男子因奸罪被打的好戏。木容枫的一句话,令县令迟疑,李捕快借助这个契机才替莫泞申了冤。她一小小捕快,亦是不能干扰县官审案。当然,这些都是洛伊后来说的,以她的脑袋,还未转的这么快。木容枫有些高兴,这次似乎做对了,洛伊难得和她说这么多话。   “洛伊,方才见你见到莫泞母亲时神色有异,似乎是有些羡慕,莫非是你母亲将你卖与我的?”   “不是,她不会卖我!”洛伊的情绪有些激动,木容枫这一问,令他想起了母亲的好,想起了她的死。   见洛伊如此,木容枫真是想掌自己的嘴,说道:“我看你举止并不像是普通奴仆,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见你又未缠足,想必你母亲对你是百般疼爱的。”   缠足?洛伊有些晕,他是见过缠足的,幼时差点受此酷刑,进了木府又受过。将酷刑施在弱小孩童身上,为何这般残忍!为何为了迎合女子的喜好,就要将痛苦压在男子身上?洛伊不再言语,索性闭了眼假寐。   ☆、第九章 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药云谷实在是不远,虽说耽搁了时间,却仍在傍晚时分赶到了。   洛伊看着这住了大半年的药云谷,才离开几日,又回来了。只是再见到她该不该对她坦白,洛伊脸色很难看,心跳得很厉害,他一度觉得自己不敢去见她。   木容枫却以为他是害怕看大夫,惧怕吃药,半推着他进去。原来药云谷里并不是只有神医一人哦,还住着其他人。木容枫虽未来到这里,却有强烈的熟悉感。   洛伊带着她来到菲林医馆,神医沈菲正为人看诊。   来看诊的是小男孩,其父亲更担忧地看着他的双脚,那孩子的双脚流血流得厉害,双脚已有扭曲,男孩哭得厉害,甚是令人心碎,木容枫并未想到这是裹足,以为是小孩调皮弄伤了脚。沈菲一边骂一边处理伤口,“身为医者,我最恨残害身体的行为,记住,我只医这一次,下次绝不会再医,你自己好自为之。”   沈菲见洛伊与木容枫来此,命药童带领二人去休息。看来,这是熟客的待遇。   “小姐,您仍住之前的那间,公子也是。”   木容枫将行李扔在床榻,直接倒在床上,叹道:“终于有像样的床睡了,好柔软,好舒服!”   那厢,沈菲处理了最后的伤者,便径直前往洛伊的房间。洛伊一来,她便见他的腿疾复发了。若不是手中有伤童,早就去给他诊治。   “怎么才离开几日,腿疾又复发了?她又对你做什么了,又罚你跪了?”   洛伊摇摇头,说道:“是我不小心沾到冷水了。”   “看她今日样子,想必已经失忆了。那药的效果应该不错。看你与他还在一起,反正她已失忆,不如就留在药云谷,至少有我看着你。”沈菲将洛伊的双腿放在身上,将宽松的裤腿卷至膝盖上,仔细检查起来。   “我已告知她的身份,只怕……”   沈菲看了他一眼,叹道:“如你这般聪慧,怎又这般笨。”   洛伊望着正在给自己双腿做按摩的沈菲,想开口却又开不了口。如果不是出了那事,他可以大胆地告诉她云霖的下落。可如今,云霖若是见了她,定会将自己的事说出来。他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将这事告诉这位至亲之人。   “伊儿,你怎又不说话,此番前来,你似乎话更少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口不对心。   洛伊言辞闪烁,迟疑古怪,沈菲记在心里,他既不想说,便也不会逼他。“木容枫失忆后为人如何,对你如何?”   洛伊想起这几日木容枫的照顾,心里一阵温暖,似乎要将原来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忘却,“对我很好,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想起木容枫可能会恢复记忆,便是一阵后怕,拽了沈菲的手臂问道:“这药吃了,当真能永远失忆?”   沈菲摇头,“这药研制不过三年,服用之人虽至今未恢复记忆,但也难保日后不会恢复。”她亦不敢保证这药的时效。   洛伊放开沈菲,神情黯然,有些失望。又想起方才的小男孩,看他那般伤痕,估计是造家人缠足而致,便问:“方才那小男孩可还好?”   “还好,我会尽力医治,不会残废。”   “缠足之人不能劳作,如同残废,缠足之事,又令孩童痛苦不堪,如此陋习,为何陛下还不下令废止,陛下不是赞成废止的么?”   “别说了。”沈菲看了眼愤怒的洛伊,“此话莫要在他人面前提起,若是有心人听见了,难保不会小题大做。可别忘了母亲之事。若非当年我顽劣,四处游历,也不会连家中发生如此大事而不知,我若知,一定救你出来,绝不让你为奴为仆,受尽折磨。”   “姐姐。”洛伊望着姐姐,姐姐一直在药云谷行医,两耳不闻窗外事,若不是半年多前见到他,她甚至还不知家中大变。正因为如此,每每想到此事,她更是自责,反倒要洛伊安慰。“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这不就够了吗?”   “好吗?”沈菲望向少年清澈的眸子,“浑身是伤痕,还留下腿疾,被迫成了木容枫的……”   “姐姐,别说了。”洛伊打断了沈菲,再说下去,姐姐怕是更自责,自己也会控制不住说出被霖姐姐侮辱的事来。缓缓靠近沈菲,依靠在她身上。   忽听得“哐当”一声,不知是谁破门而入。洛伊一听,条件发射地离开沈菲,拉了被子盖住了自己。望着弟弟颤抖的身子,沈菲心中充满了怒意,该死的木容枫。望向房门,果然是木容枫,还是这般霸道!   沈菲一腔怒火,正要发泄,只听那人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心急,忘了敲门。”木容枫快步走来,见洛伊盖着被子躲在床角似乎有些害怕,以为是他不愿被治疗,便问沈菲:“大夫,他不愿意看病?”   沈菲的怒意少了几分,正要开口,却见她靠近洛伊,边拉边扯,轻声劝道:“洛伊,你不是说她是神医,肯定可以治好你的腿的,你快出来,让大夫看看。”沈菲知她有些变化,却仍是有所保留,取笑道:“你这番来是想剁我的手,还是砍他的腿?”   剁手?砍腿?木容枫一愣一愣的,傻傻看着沈菲。   “上次我给他治腿,不就是看了几眼,摸了几把,你不是发着疯要剁我的手,砍伊人的腿吗?”沈菲并未注意到木容枫称洛伊的原名。   这……木容枫又傻了,木容枫竟是这么残忍的人么?“我……我失忆了,以前的事记不得了。”木容枫又在心里暗骂,这木容枫到底什么人哪,如此霸道!自己居然穿到她这具躯体来,日后若是失势,还不定被仇家报复。“那个,大夫,你安心治,我保证配合,绝不发疯。”   木容枫想起,洛伊除了腿疾,手腕上的伤还尚未痊愈,便对沈菲道:“大夫,洛伊手腕上还有伤,请一并治疗。”   手腕?沈菲看向洛伊的双手,方才他并未说过。   洛伊方才受到惊吓,想到木容枫已经失忆,并且对他很好,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沈菲将他的手拉去,这才见到裹着麻布的手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又盯着木容枫问道:“是你弄的?”   木容枫惊得摇手,忙道:“不是不是,这是……”望向洛伊,竟是一副求她不要说的表情,惹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时沈菲已拆了麻布,只见长长一道伤口,像是利器所为。“可不要告诉我这是不小心弄伤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洛伊:“我不曾见你车马,车马去了何处,原先的行李又去了何处?”   见洛伊支支吾吾,又见木容枫一副欲言又不能言的模样,怒气再次油然而生,“操近道往天霖山附近去了,是或不是?”   木容枫还不曾见别人这般大声质问自己,当下一阵慌乱,糊里糊涂地答了:“是,是。”   “必是你不听伊人劝,独断专行,招来了山匪!”   “是,应该……是的。”木容枫被逼得想哭,到头来,还都是她的错,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哼,你功力尽失,伊人不良于行,而你们居然活着回来了?听闻那群山匪劫了富人家,可不会放人,绑至山中勒索或杀害,你们这又算哪种?”   “那个……大夫,这是我与洛伊之事,你只需诊病就好,诊金绝不亏你。”木容枫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暗道:这人怎的这般厉害,不过是行李车马丢了,竟直接联想出这么多,真是可怕!   “是吗?”沈菲闻言,大为不爽,厉声道:“既然如此,我要为他诊治,你,滚出去!”   木容枫闻言,放大了瞳孔,难道神医都是这般古怪,罢了罢了,若是惹她生气,不治了可如何是好。回头望了缩成一团的洛伊,无奈地离开了。   ☆、第十章 忆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再更一章   见到假山旁的少年拿了树枝正在练剑,木容枫先是一阵痴迷,随后是一阵暴怒。快步走到少年旁,怒道:“你在做什么?”   少年闻言,停止手中的动作,那摸样竟是比现在稚嫩了几分,这身高还高出木容枫些许。少年有些慌乱,却又不知她为何怒意冲人,只老实答道:“我,我在练剑。”   “练剑!”木容枫盯着少年狠狠道:“谁准你练剑的?我木府男眷不得习武,你不知道?”   旁边的小厮慌忙跪下,“小姐息怒,是奴见公子练得开心,才不曾提醒。”   木容枫斜了这小厮一眼,又看向少年,“你练什么剑,成何体统!给我回房去!”   少年有些不甘心,不愿丢弃手中的树枝,反驳道:“为何不能练,以前在家中……”少年未说完,便受了飞来的一个耳光。抚上火辣辣的面颊,心里充满了委屈。   “这里是木府,不是你家。还是好好去学木府的规矩,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转身对跪着的小厮道:“木安,送伊人回房,罚他抄写家规五遍,抄好了来回禀。”   “是。”   伊人怒眼瞪着木容枫远去的背影,暗暗不平。凭什么!   木安拿走了伊人手中的树枝,推着他回房。给他准备了笔墨,伺候他抄书。见伊人迟迟不动,心中尽是不满,忙劝道:“公子,还是抄了吧,小姐若见不到你抄的,必是要动用家法的。公子,何必呢?”   “公子,木安不识字,若是识字,我便帮你抄了。”将笔蘸了些墨汁,递给他家公子,“公子,求您了。”   伊人拗不过木安,提起笔,想了想,开始写起来,只在纸上写了几字,便对木安说道:“行了,你去禀告吧。”   “这……”木安疑惑,这家规篇幅不短,纵使不识字,也知字数啊。   “你去便是。”   木安叹了一声,出了门去,只望小姐莫要生气才好。   木容枫因跟随母亲处理了些事务,直至晚上来来到伊人房中。   伊人久等不见她,半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来到房间,木安便将伊人写的拿了过来,木容枫原以为是认错之言,这一见,却是这般陈词,当下非常生气,朝内室走去。见伊人躺在床上,睡无睡相,怒气更重。取了他平日练的箫,朝伊人手背打去。   伊人吃痛,当即醒过来。按着被打出一条血印的手背,瞪着她看。   “吾不服,女子可习武读书,男子却不得。女子能入朝为官,男子却要裹足不行。吾不服不服!”木容枫将纸一扔,“你不服是不是?”伸手抓住伊人的手腕靠近他,却被伊人一推,踉跄了下。   “好。”木容枫一阵尴尬,竟又被他给推了,“既然如此,我让你练不了武!”拂袖而去。   次日一得空,木容枫便强带着伊人去了一间房。木安知道那间是什么房,却不知来此是为了什么?   房门一开,阳光射入房内,使得房内明亮。这房间并不大,又是独立一间,窗户俱全。内里已准备好一张太师椅,前方放着一只木盆,旁边还有两中年男子侯着。   “将伊人带过去,绑起来。”   伊人闻言,心知不妙,往房外跑去。却见四个年轻男子守着,欲动武,却被捉了起来。将他拖至太师椅按下,取了布条将他固定在太师椅上。   木安见状,跪在木容枫前,哭求:“小姐,公子已过了年岁,这不可啊。”   木容枫抬腿一踢,木安便倒在旁边。见正准备给伊人脱鞋袜的两名男子望着她,怒道:“看我做什么,还不动手?”顿了一顿,又道:“既已过了年岁,你们便要用个特殊法子才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伊人绝望,原以为长到这岁数,应不会再被逼着裹足,却不想进了木府,却被这个年纪相仿的女子逼着裹足。   “你不听话!”   “求你,我不练剑就是。”伊人软了下来,乞求道。   木容枫不理他,望着被温水浸泡的天足,狠下了心,“不行,你思想古怪,不能纵容!”   闻言,伊人仅存的一丝希冀全无,不停踢蹬反抗。   “再来两人,按着。还有,将他嘴堵住,省得他咬舌,我也不想听到他的哭叫!”   旁人闻言,堵住伊人的嘴,抓住了不安分的脚。   给伊人裹脚的男子开始用力,伊人腰部、胸部被绑住贴在椅上,动弹不得,只觉得两只脚的脚趾断了似的,疼得满头大汗,眼泪也是不断线地飙出来。被布条勒住的手腕因挣扎而磨出血印来,甚至有些出血。木安不忍,苦苦哀求无果,便跑去给伊人擦汗。   木容枫静静看着,看着那双大脚被折曲,沾满鲜血,而心中有丝疼痛,有些不舍。待缠脚的男子将布条裹好之后,伊人早已失去血色,晕死过去。   “将他送回房,好生看着,”又对那两中年男子说道:“你二人一同前去,他若敢私自放开,只管打便是。”   “是。”   那裹脚确实残忍,木容枫担心自己心软,硬是几天不去见伊人。这日来到伊人房中,伊人直勾勾看着床顶,不言语,神情黯然。   木容枫朝他看去,几日不见,其面色苍白,仍无血色,似乎有些抽搐,眼里噙着泪水,人竟憔悴了不少。看他的脚露在被子外,裹脚布上尽是污血。又看向木安,见他站在一旁,不敢言语。“他怎么了?”   “奴不敢说。”   “说。”   “这几日,公子白日被逼着走路,疼痛难忍,夜里又疼得无法入眠,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木安倏地跪下,“求小姐开恩,饶了公子吧。”   “大夫瞧过没?”   “瞧过了。”   “你且先照顾着。”   木容枫一路默默走回房间,思绪万千。   “枫儿。”   木容枫听得有人唤她,抬起头来,原来是她母亲。“母亲。”   木沢沅走来,问道:“听闻你最近在对伊人用刑?”   “用刑?”木容枫顿到,“母亲听的谁胡言乱语?”   “既不是用刑,何以他双脚伤成那般?”   “母亲言笑了,当初不也是这么给麟儿裹脚的么?”   木沢沅一愣,脸色一沉,“胡闹,给麟儿裹脚是循序渐进的,再说,十四五岁的少年裹脚作甚?”   木容枫不甘趋于下风,继续顶道:“不管用的什么法子,皆是裹脚,剧痛在所难免。”   “你还在为麟儿的事记恨着?”   “麟儿是母亲所生,我怎敢记恨?”   “麟儿之死,为母亦甚是心痛,你既见不得缠足,怎还将此等酷刑加在伊人之上?”木沢沅走至木容枫身边,与她并肩,“知女莫若母,论文论武,伊人皆在你之上,你不甘,便索性将他致残,不良于行,你便胜了他了。”   木容枫不言语,可也不承认。   “你若想胜他,更应好好读书,勤习武艺,而后光明正大地打败他。”木沢沅转身看她,见她又倔强地扭头,劝道:“他如今虽是奴籍,可你我皆知他母亲为官清廉深得爱戴,却因废止缠足之事为人所害,有朝一日若能沉冤得雪,还是要送他回洛家的。届时,你若想明媒正娶,他又岂会嫁予你?若是不能复原籍,良贱不婚,他也只能给你做侧室。”   “母亲,不管日后如何,他都是我的,我只要他一个。”   木沢沅吃了一惊,枫儿的眼神竟是这般坚决,她倒是小看了。   木容枫带着缠足专人来了伊人房间,木安一见,吓了一跳,以为又来折腾他家公子。“木安,去将元大夫(府内给男眷看病的男大夫)请来。”将伊人抱起,双腿垂在床外,心下一惊,这才几天,竟消瘦成这般模样,这副身体竟轻了这般多。   “你们,轻点。”   木容枫只想快点醒来,可是意识不受控制,终于在专人逐渐解开沾满污血的裹脚布时醒来。抹了把眼睛,她竟是哭着醒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境还是木容枫的记忆,怎这般真实?木容枫,你当真是这般对待洛伊的,洛伊母亲被陷害又是怎么回事?不不,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第十一章 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木容枫是被惊醒了,却再也睡不着了,本是想问问洛伊木容枫以前为人如何,是不是很残暴,轻敲了几次,皆是无人应答。又轻轻一推,门竟自己开了。朝床榻望去,洛伊还睡着,那个沈菲竟趴在洛伊床头睡着了。不知为何,木容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几天前,她也这么趴着睡在洛伊旁,没想到这沈菲居然也这么用心。若不是沈菲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她必是以为她有什么意图,是不是要伤害洛伊。   轻轻关了门,朝屋外走去。昨日初到这里,只想着沈菲尽快医治洛伊,还不曾领略这谷中山色。这里三面环山,树木郁郁葱葱,绿草如茵,百花争艳,倒是休闲的好去处。处在这山中,想必心情也是极好,特适合养病吧。难怪原来的木容枫要来这里养病。   忽头上被什么物件砸了,一阵疼痛。木容枫按按被砸处,心里暗骂那个缺德鬼,只听身后传来小孩的声音。   “听雪言姐姐说,坏姐姐你失忆了,刚刚砸你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稚嫩的童声!真是个不文明的小孩!木容枫暗暗骂着,听这小孩说她坏姐姐,想必原来的木容枫得罪他了,这才没有发火,只暗暗骂木容枫,连小孩子都得罪了,这做人是多么失败!木容枫换上一副笑脸,招呼着男孩,“小朋友,你说姐姐是坏姐姐,姐姐哪里坏了,姐姐以前欺负你了?”   那小男孩咧大了嘴,顿时手足舞蹈,高兴地在那转圈,“坏姐姐真的失忆了,真的失忆了。小怜、阿靳,你们快来啊。”   木容枫一抬头,果然从大石头后钻出了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那两孩子靠近时,木容枫本是想要打招呼的,谁知,三个小孩似乎发了疯,对她又拉又扯,那个小女孩直接拉她的手去啃。啃,亲,你当如是肉啊,木容枫欲哭无泪,她又不敢对小孩耍凶,只任由着他们折腾。这才一会儿,衣服上尽是脏脏的泥巴,更有甚者,那个砸他的小男孩直接去扯她的头发,急的她大叫:“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若不是看他们四五岁、五六岁的年纪,木容枫发誓,她要把这些小孩吊起来打!   “姐姐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嘛?”木容枫站起身,不让小孩碰触已经凌乱的头发,又将他们一字排开,问道。“你们也知姐姐失忆了对不对,那你们要告诉姐姐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们的,这样才公平。”   “你欺负伊人哥哥。”那小女孩率先答道。木容枫傻眼了,这么小的小女孩维护伊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骂我,还骂我爹!”不知道叫小怜还是阿靳的小男孩说道。   “那你呢?”木容朝那个砸石头的小男孩问道。   “哼!”小男孩不屑,懒得看他,“我看不惯你!”   木容枫满脸黑线,看不惯你就砸我,这小孩真真是……不文明。“不不,你这么想是不对的,看不惯我你就砸我,你这是不对的。”小孩,木容枫长这么大接触过小孩,可从未这般接触小孩,还是一群对她不满的小孩。   “我可以数出你的罪状!”   数出我的罪状!   木容枫呆了,看着小男孩那两片嘴唇动着动着,只听他说起她的罪状。   “第一条,动不动就凶别人。第二条,把小怜(指着女孩)的拨浪鼓扔进河里,说她玩物丧志。第三条,不准阿靳向菲姐姐学医。第四条,经常欺负伊人哥哥。第五条,经常威胁菲姐姐。第六条……”   木容枫听了,只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少罪状,只怕这药谷的人都得罪光了。这要是多带些日子,这失忆之事传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来报复呢。这可如何是好,前木容枫啊前木容枫,你为何留下这烂摊子给我啊。不行,一定要给自己正名,自己绝不是那个恶魔了。   对于伊人,他们老说她伤害欺负他,她到底做了什么?木容枫整理了下情绪,努力挤出笑容,问他们道:“你们都说我欺负伊人哥哥,我是怎么欺负他的呀?”   “我记得,菲姐姐给伊人哥哥治病的时候,你要砍了伊人哥哥的腿!”那小女孩说道。这个她知道,之前沈菲已经说过了,原来这是真的。   “还有,你自己不喝药,却逼着伊人哥哥喝你的药,害他生病。”   “你把他关在房里,不准他出来玩。”   “你对伊人哥哥做羞羞的事。”   羞羞的事,什么羞羞的事?这可让木容枫郁闷了,瞳孔迅速放大,问道:“什么羞羞的事?”   那小姑娘忙捂住了脸,“就是羞羞的事。”   “到底什么羞羞的事嘛?”   那小姑娘一转头跑了。   木容枫疑惑,指着女孩跑去的背影,问那两男孩,“她怎么跑了?”   两男孩摇摇头。那砸石头的小男孩随即又指着她说,“你是坏姐姐,所以把小怜给气走了!”   咦?如果说她是恶魔,那这些小孩也是恶魔,这关她什么事,怎么又将罪名扣在她头上了。“不是啊,姐姐什么也没做啊。”   “哼,坏姐姐!阿靳,我们走。”   看着这两孩子速速跑了,木容枫真是万般无奈。看来她真是个人见人不爱的恶魔,连小孩都避之不及。那个小怜说,她对洛伊做羞羞的事了,到底是什么事啊?调戏还是挑逗?真是个坏小孩,说话说一半。   木容枫本还想四处走走看看来着,谁不想大清晨的碰到这等事,又灰溜溜地返回了。看看手背上的牙印,又摸摸凌乱的发丝,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俗话说得好,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她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模样啊。   路过洛伊的房间,又正巧碰到沈菲,木容枫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   沈菲瞧见她用来遮挡头发的手背有牙印,又见她发丝凌乱。她本就不喜欢这木小姐,如今见她这狼狈样,心中反倒是有丝愉悦。若不是为了不给洛伊惹麻烦,她是不会救她的。说到洛伊,沈菲一改以往的温和,暗暗在心里发誓,哼,天霖寨,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端掉!   ☆、第十二章 诱请 作者有话要说:     木容枫不高兴,很不高兴,自来到药云谷,洛伊百般依赖沈菲,对她却仍是冷冷淡淡。她突然觉得,这些日子是白对他好了,辛苦照料多日,现已经将她抛至脑后了。她倒是忘了,别人眼里,她对洛伊是不好的。   木容枫坐在沈菲的药庐,顶替雪言看着,此刻正生着闷气,不曾见有人走来。   “大夫。”一声清爽的男音。   “大夫不在。”木容枫头都未抬起,更未看向那人。   “我来找你的。”   木容枫闻言,朝他看去,青丝如注蒙着白纱约莫一米六六一米六七的男子。据她近些日子观察,这里男女平均身高相差无几,看他这身高,也算是高挑,只是不知面纱下的容颜怎般。她不知道这男子找她作甚,她可不知在这世上认识多少人,便问:“找我作甚,你认识我?你是何人?”   那人答道:“莫问。”   木容枫一阵疑惑:“莫问?你既是来找我,又不让我问,这是何意?”   那男子靠近木容枫,答道:“在下姓莫名问。”   姓莫名问,好吧。“找我何事?”   莫问再靠近木容枫,两人的脸庞贴得极近,显得有些暧昧,说道:“姑娘娶我可好?”   木容枫吓了一跳,这是闹哪出?推开莫问,站了起来,退了两步,说道:“公子,我与你不曾认识,怎一开口就是嫁娶?且不说你一男子,这婚姻大事总得禀告父母大人吧,哪是你我能轻易做主的?”   男子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姑娘是否担心我容貌不堪,无妨,可先让姑娘看一眼。”说着便揭开自己的面纱。   这面纱下的容貌果然是清秀俊逸,二十出头,倒也符合木容枫的胃口,不过她更喜欢洛伊的温润如玉,“公子好容貌,然婚姻大事还需父母做主,公子请回吧。”   “父母做主?莫问父母不在,如何请他们做主?自当是自己做主。姑娘,不如你带我回家一同面见令堂令尊?”莫问不甘心,紧逼着她,她倒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子。   木容枫虽还摆着一张微笑的脸,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在女尊国度竟遇到了这事,居然有陌生男子向她求婚。努力调整好心态,逼近莫问,“你想嫁给我,那你可知我姓名,可知我家住何处,以何营生?”   莫问摇头,“这不重要。”   这不重要?天下竟还有这等男子,不知对方底细,甚至不知对方姓名,便问她愿不愿意娶他。木容枫摇摇头,说道:“婚姻岂可儿戏?对方若是不知根知底,又或者并无感情,成亲之后即使相敬如宾,又有何意义?”   若无感情,相敬如宾又有何意义?莫问一顿,原来他何尝不是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生子,再过完下半辈子。原来在她眼里,一切皆无意义啊。那日见她为莫泞说话,便觉得她并非一般人冷漠无情,便想着来试探一番。若是同其她女子一样,倒也省心了。“姑娘,你只说,你是否愿意娶我?”   “不愿。”木容枫干脆而利落,莫问问她之时,她想到的竟是洛伊,原来洛伊已经在她心里了啊。“公子还是赶紧回家,切勿乱跑,若让歹人逮了去,可如何是好?”   面纱遮住了莫问复杂的表情,他再次靠近,对木容枫耳语,木容枫只觉得有阵清香,却在短暂的时间内忘却了莫问所说。眼看着莫问的背影,晃晃脑袋,明明知道莫问有对她耳语,却不记得了。“这人好怪!”   沈菲出来,只见莫问的背影,便问:“那人是谁,可是来看诊的?”   “不是。”木容枫转向沈菲,见沈菲一脸不信,没好气的问道:“莫不是你认为我赶走你的病人?”   “哼,不好说。”   她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木容枫想着,憋着一肚子的闷火,来到洛伊房间,坐在案几旁不动如山。洛伊见她心情不快,似是生着闷气,便问:“发生何事,小姐似乎不高兴?”   木容枫想到莫问,便想以此来试探洛伊是否对她有意思,便说道:“适才有男子问我是否愿意娶他?”   洛伊脸色一沉,此刻他也不知是何心情,他本就不喜欢她,且不说她对他时好时坏,又时常折磨他,他对她已失去了信任。可这会儿却不知为何,竟搞不懂自己了。“小姐因这事生气?”   洛伊平静的反问,令木容枫心底一凉,果然以前一定得罪他了,他对自己应无感情吧。原本的怒意化作一缕悲凉。   “小姐,不如洛伊为您弹奏一曲?以往小姐心情欠佳,都会要洛伊弹奏一曲。”洛伊说着便起身,一瘸一拐地将古琴架起,寻了椅子坐下。   木容枫不知是何曲子,只觉得类似于高山流水,欢快活泼。手托着脑袋,注视着弹琴之人,原来他竟是这般迷人,墨发撩人,五官精致,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木容枫竟想把所有溢美之词皆用在他身上。   许是见木容枫沉迷音律,洛伊便弹了一遍又一遍。一曲又罢,木容枫突然如失魂般怔住,晃了下脑袋,便往屋外走,耳边传来了莫问的话语,“今日戌时药云谷往西二里地草屋见。”   洛伊见她怪异,却因不良于行追赶不上。见到沈菲,轻声唤了声“姐姐”,说道:“小姐神情怪异,不知何故,往西面走了。”   “方才我叫她,她竟不应,我还以为……”还以为她闹什么别扭呢。“无碍,她又非小孩,不用担心。”   “可是……”方才木容枫神色怪异,若要说她没事,定是自欺欺人,她若是出事了,自己可不知如何向老夫人交代。拖着仍有痛楚的双腿,洛伊朝着木容枫走去的方向而去。   沈菲见状,不忍洛伊一人独去,便尾随而去。   木容枫如同傀儡般来到草屋,推开虚掩的屋门,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风铃想起,脑袋竟已经清醒了过来。见自己处在这陌生的草屋中,甚是惊讶。莫问从里屋出来,似笑非笑调侃道:“姑娘,说好了戌时来,怎酉时就过来了,莫不是姑娘心急了?”   “我还好奇自己出现在这?这是何处?”   “在下的住所。”   “你住这儿?”   “暂住。”   木容枫环顾四周,这里简陋的很,倒也是窗明几净。她不知自己如何到这里来,方才的记忆又消失了,问道:“我为何在此处,是你诱我来的?”   莫问大笑,随即又收敛了笑容,“许是姑娘想通了,想要娶我吧。”   “胡扯!”当真是胡扯,木容枫发誓,她绝无这念头。“你诱我来到底何事,难不成又是想要我娶你?”她不信,绝对不信。   “姑娘为何不信,我当真是喜欢你,想与你结为夫妻。”莫问一脸无辜,坐于八仙桌边,并以手示意,请木容枫坐于对面。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猜‘莫问’并非你真实名姓。”   ☆、第十三章 莫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莫问确实不是我真实姓名,但又如何,我愿意叫这名字。”莫问回想着自己的原名,已是多年不曾听人叫过,自己都快忘了。想起自己的身世,恨意油然而生,恨家人恨女人恨这世道。   “姑娘可知道我在哪见的你?”   木容枫摇头。   “上次在平安镇,姑娘曾为一名叫莫泞的男子说话,不知是否记得?”   木容枫点头。   “那时我正在旁边,见姑娘为莫泞说话,便喜欢上姑娘了。”原本沉重的语气一转,又变成活泼了。   木容枫一惊,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公堂上,不曾注意身边的人,更何况当时无心一说,竟原来已惹人关注了。“公子,”木容枫劝道,“我已心有所属。”这够绝了吧,难不成还想拆散别人?   “我做侧室也没关系。”莫问一脸笑意,站起来走到木容枫旁,与她同坐一椅,木容枫自觉地朝旁边坐去,莫问却一而再地逼近。冷不防地,被他抓住了臂膀,顺势依偎在她臂膀上。木容枫惊得站起,将他推开。   莫问再次黏上来,将她逼到墙角,朝她吻去。想着,我就不信,你还能克制住,却又希望她真能克制住,是个正人君子。   敢情她这是碰到色男了啊,在这世界,可真稀有。   “公子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木容枫狠狠将莫问推开,莫问连后退了几步,不解地望着她。“你身为男子,怎能如此不洁身自爱!若你父母在天之灵得知,必是不饶你!”   父母?莫问大笑,拖着颓靡的身躯回到桌旁坐下,倒了杯水,抿了一口,自嘲道:“我哪里有父母,他们不要我了。”   不要是什么意思?是还在世?木容枫顿感失言,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许是心痛至极,莫问一时间无法自控竟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四年前,我独自外出,路过天霖山附近,却遇一伙匪徒将我劫至山中。还未进寨,趁她们一时松惫我便逃了出来。然而我惊吓过度,困在山中几日几夜,回家时已是极度疲惫,便昏迷在自家门口。待我醒来时,我见到的却不是母亲父亲欣喜的笑脸。”   “我幼时不曾点过守宫砂,如今我失踪几日几夜,母亲以为我已失去清白之身,纵使我再三解释,母亲父亲都不信。母亲更是责备我为何还活着,还思量着要将我送至庙里出家,我不答应,便离家出走了。”   木容枫闻言,震惊无语,当真有父母为了这事不要自己的孩子么?见莫问情绪激动,便试着安抚,“许是你父母一时气话,想必他们此时正挂念着你。”   莫问冷眼看向木容枫,一股寒气朝她袭去。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能感受得到。更何况,我曾潜回家中看他们的反应,谁知母亲竟叫父亲莫要管我,就当我死了。他们根本就不要我了!”   莫问的情绪开始失控,木容枫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在旁劝他冷静冷静再冷静。他说那时他才十六岁,却不能得到父母的体谅与信任,故而离家出走。如此,他这几年是如何生存的,这世间男子能独立生活的当极少吧。   莫问突然抓住了木容枫手腕,泪眼汪汪地望着她,问道:“你相信我吗?”   木容枫点点头。可莫问却突然甩开了她的双手,别过头去,“不,你骗我,你肯定也不信。”   “我信你!”木容枫拍着莫问的肩膀说道。   “别信他!”屋门突然被踢开,木容枫定睛一看,进来的竟是那赠丝巾的李捕快。而李捕快后跟着洛伊与沈菲。   “李捕快、洛伊、沈菲,你们怎么来了?”见洛伊盯着自己拍着莫问肩膀的手,木容枫当即拿开,离莫问两步远。   此时,莫问也从悲痛中清醒过来,见到众人,甚是疑惑。   只听李捕快开口道:“莫问,莫要再蛊惑他人,我并非来抓你,只是要奉劝你一句,莫要再害人。”   “害人,我何时害人了?”莫问面露不悦。   “王利吉失言,被我问出了你便是她心爱之人。你利用她对你的情意,骗他说被薄情女子夺去清白,向她诉说对薄情女人的不满,引起她的杀意。尽管事后后悔,却一而再地为你杀人。”李捕快说道。   “与我何干!”   “你若不说那些话刺激她,她又怎会为你杀人?莫问,我知你身世坎坷,但着实不该这么做,如你方才所言非虚,你这般行为是在自毁清誉。”李捕快骂道,“你实在不该在外游荡,还是回家吧。”   莫问扭过头,心里憋着气,不理。   木容枫望着莫问,他竟就是那个令王利吉杀人之人,他这般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这未免太可怕了。再看这个李捕头,既不为抓捕他,却又赶来相劝,究竟是为哪般?捕快还有这职责?   “我不会回家的!”莫问趁大伙不注意,撒了什么药粉,只见大伙本能地挡住脸庞,这一会儿功夫,莫问已不知所踪。   木容枫突觉眼前模糊了,使劲甩甩头,仍是模糊不清,莫不是被弄伤了眼睛?努力睁大了双眼,感觉前面有个谁一直在问她怎么了,她听到了却反应不出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伸手来扶她。她好像处在什么闹市中,仿佛是醉了跌倒了。那个少年的样子很模糊,木容枫使劲努力瞪大双眼,仍是模糊的脸庞,似乎有些像洛伊。   “脉象没问题啊。”沈菲在她眼前晃了晃,疑惑,“莫问用的并非毒物,即使进入眼睛也不至于啊。”   “可她这副模样实则令人担忧,”洛伊在一旁扶着摇摇晃晃的木容枫,道:“站不稳,又不能视物。”   木容枫摇晃的身子终于稳定了,放松了身子闭了会儿眼睛再张开,人也完全清醒了。见自己站在墙角,甚是疑惑,问道:“方才出什么事了,我为何在这儿?”   沈菲见她清醒,放开她的手腕,说:“谁知道!”   木容枫望向洛伊,希望他能告诉自己答案。   洛伊摇摇头,说道:“方才小姐神情怪异,站不稳又不能视物。”   “什么!”方才她好像有些头晕,见到一些画面。   李捕快在一旁见木容枫已经恢复,抱拳说道:“既然姑娘没事,那在下先行告辞了。”   李捕快走后,所剩三人亦往回走,木容枫边走边想着方才的事,沈菲与洛伊跟在后面。   “小姐该不会是想起以往之事了吧?”洛伊抓着沈菲紧张地问道。   沈菲拍了拍洛伊的手臂,劝慰道:“药效虽有期,但也不至于这般快,你且宽心。”   ☆、第十四章 身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袋有点混乱,呜呜   木容枫按着脑袋,最近总是有莫名其妙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却又捕捉不到。想起上次做的奇怪的梦,她倒是希望好好做个梦,把事情理顺了才好。也是这是都是前木容枫的记忆,若是能抓住,她便可以知道原来的她是怎样的,也才好继续做这个木容枫。   洛伊的腿疾总是得到控制,然而沈菲也说了,根治是不可能的,只能好好保护,避免复发。在沈菲面前,木容枫就是一做错事的孩子,沈菲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那些小屁孩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几分认识,几分不信,还有几分鄙夷。木容枫笑笑,算了,她以前就一恶人,想要让别人改观,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昨日来了位客人,是沈菲的老相识。那人名为靳晁,好像在京都也就是盐州经商。她来的当晚,便拉了沈菲与洛伊长谈,愣是把她给挡在门外,似乎在商谈什么事。木容枫暗暗叹道,做人太失败了,就连洛伊都可以旁听,她却只能对月慨叹。此刻,他们又在房内谈论着什么,那个叫靳晁的,明日便要走了。   洛伊……洛伊……木容枫越想越不对劲,雪言是沈菲的徒弟,她都回避,为何洛伊却能一起?难不成那两个人对洛伊做什么坏事?木容枫又摇摇头,她就在这儿,难不成那两人还能明目张胆做坏事不成?   木容枫偷偷靠近沈菲的房间,虽说偷听很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许是缺乏木容枫的记忆带来的恐惧感,令她不安。   “当年以齐国公离容为首的保守派设计陷害,以贪污罪谋害你家,实则是可恶。如今尚无证据证明当年案乃是离容等人所为,如有进展,我会告知二位。”   “多谢。”   “这些年也真是苦了洛伊公子了。”   “有朝一日若能昭雪,我绝不会再让洛伊呆在木府受苦!”   木容枫在窗边听着,虽听得不是很清,但也能察觉洛伊与沈菲的关系非比寻常。在心里默默想着他们之间可能的关系,想必是青梅竹马的情人可能性大点,心里顿时落寞至极,若他们真是恋人,以她之前那般对待洛伊,岂能赢得他的芳心。   是习惯吗?木容枫干脆坐在地上。她与他认识不过一月,怎心里就对他念念不忘?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以她近期出现的莫名其妙画面,这绝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姐姐,真的可以沉冤得雪吗?”洛伊的声音。   姐姐,木容枫听到了一个关键词,洛伊叫谁姐姐,沈菲还是那个靳晁?   “母亲的名声不容诋毁,姐姐也不会让你永远被关在木府。”是沈菲的声音。   洛伊、沈菲?木容枫倏地站了起来,她还以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哈哈”,木容枫一阵高兴,竟忘了自己是在这里偷听别人的谈话。   “木小姐,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别人谈话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沈菲闻声便走至木容枫所在的窗前,将窗子打开,冷冷的问道。除此之外,她还甚是疑惑,木容枫明明已经功力尽失,怎她过来了她竟没注意到,难道方才她太投入了?不对不对,莫非是她功力又恢复了?   木容枫听到沈菲的声音自是吓了一跳,忽见月亮又大又圆,便想用它来糊弄她。“今晚月色可真好,我本是想来邀你们赏月的,既然你们忙,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快步离开,坐回到院子里去。   “小姐。”洛伊出现在木容枫面前,“是洛伊服侍不周,令小姐一人独自赏月,形单影只。”   “你不必自责,一人独处也是有一番风味的。”木容枫虽是猜测洛伊与沈菲的关系,但毕竟还需要洛伊的证实,便小心翼翼地问:“洛伊,我有事一问,不知……”   “小姐是想问我与沈大夫的关系?”方才木容枫神色有些惊慌,显然不是她说的那般简单,想必他们的话都听到了,也无所谓瞒不瞒了。“小姐方才一定是听到我唤沈大夫姐姐了?”   “是。”木容枫一愣,看来自己还是露馅了啊。   洛伊表情凝重,“她确是洛伊的姐姐。”   “你叫洛伊,她叫沈菲?”难怪她没有往他们是姐弟的方向想去。   “小姐失忆了,不记得洛伊的身世。三年前,家母遭人诬陷,姐姐弱冠之年本也是要问斩的,若不是她当年在外游历用了‘沈菲’之名,怕早就惊动了官府,半年前知晓家中事,又怎能再用回原名。”当初抄家时,官府误以为云霖姐姐是姐姐洛菲,母亲虽知,却不言明,霖姐姐才会如此恨母亲,恨姐姐,以及恨我的吧……霖姐姐,他竟想起她来了,以前明明像亲姐姐一般照顾他,可是如今却……   洛伊的心似被剜了下,伤口似乎在滴血,一想到姐姐与她曾是知己,若是她知道,她会如何做?霖姐姐若是知道姐姐在此处,又会如何做?洛伊忽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他应该恨她不是么,难道是因为愧疚才会有这如此复杂的情绪么?   “我明白了。”木容枫一抬头,便见洛伊脸色难看,神情诡异,以为他是想起家中之事而痛苦,便安慰道:“待你我回府,我定想办法助你们一臂之力,还你们清白。对了,你可否和我说下你母亲是遭何人陷害,又是什么罪名?”   定国公洛帆上书禁止缠足一事,遭到以齐国公离容为首的保守派反对,然陛下仁厚,认为缠足一事确实残酷,意欲禁止。保守党派便设计陷害定国公洛帆贪污、杀人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年幼的皇帝不得已下令将洛帆及已成年的女儿洛菲问斩,其余男眷女眷没入官奴,洛伊精通琴棋书画,便被充为官妓(本书设定官妓卖艺不卖身)。   木容枫不知为何,请母亲疏通关系,又不知用的何手段,将洛伊买了过来。   面对洛伊朝她送来的疑惑,她只能笑笑,她要是真的木容枫,那她自然是知道的。   自古以来,变法、改革无不流血牺牲。只是,为何不能以和谐的方式解决,政见不同,又怎能设计陷害,更累及无辜家人。   洛伊想起死去的母亲,又想起被没入官奴的男眷女眷,暗暗想到:都是我的错,若不是缠着母亲向陛下上书废止缠足,母亲又岂会招来祸端,又岂会害了家中众多人,更害了无辜人。自己沦为奴仆,亦是活该。洛伊抬起头望向月亮,今日的月亮很圆很大很亮,若不是他,母亲应该还在世上,而他现在还可以靠在母亲怀里。   为何我要知道这般多,若我什么都不懂,便不会有这下场了吧。   小姐,她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是么?   “洛伊,你在想什么?”   “洛伊,你在想什么?”   洛伊回过神来,他又走神了,若是以前的小姐,应该要骂他,更甚者,要责罚他了吧。恭敬地站好,低下头,回答道:“都是洛伊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想要得到平等,必须要靠自己努力,难道还要等着别人的施舍?”公平、平等,木容枫自嘲,努力?前世,她明明知道要得到平等的待遇,要靠自己争取,可结果她却发现,若想要平等,她能做的就是不婚,对,婚姻最不平等,婚姻可以带给她什么?不能,只能让她失去更多!她努力地远离男生,将靠近她的男生拒之门外,只为了不泥足深陷!如果有一天,世界颠倒了,她才会毫无顾忌地去追求爱情!   难道正因为世界颠倒了,所以才会一见洛伊,便就对他有感觉?   洛伊对上那双若有所思又真诚的双眼,他不明白了,只是失忆,人的性格、言谈举止等却相差甚远,姐姐的药当真有此功效?以前的她否定他,现在的她认同他,这真是一个人么?   ☆、第十五章 海险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将章节放到草稿箱里存着,设置了每天12点更新。   自知道洛伊与沈菲的关系,木容枫对沈菲笑得更殷勤了,近乎于傻笑。   那个叫靳晁的人临走前,很不情愿地动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木容枫。木容枫疑惑地看着她,心里暗骂,有书信也不早点拿出来!   信内容极其简单:案有进展,病愈速回!诺字。   “若不是我与易诺私交甚深,我定不会为你传信!”   “她可有话要你与我说?”   “不曾。”   靳晁离去。作为没有记忆的木容枫,她当真未能看懂这易诺所说之事。案指何事?   前几日,家中派人来看她,被她以洛伊伤未愈打发回去了。这案莫不是指洛伊母亲之事?莫非这木容枫一早便在调查此事,为了洛伊?梦中的木容枫似乎对洛伊既爱又狠。   洛伊的腿疾已恢复地差不多,只要稍加注意,便不会复发。那么是不是该回去了,回到那个陌生的家?想起回府,木容枫一个头两个大,在药云谷,她可说失忆,回到府中,那些亲近之人是否会发现她的怪异之处?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还答应了洛伊要为他母亲翻案,岂能言而无信?   木容枫听闻此去盐州可到酉州走水路,且能快几天,便说要走水路。   折腾了几天,沈菲确定洛伊腿疾无碍后,便给他配了药丸。木容枫想着这小说中的神医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药的,便咧着嘴无赖地跟在沈菲后面求药。沈菲拗不过她,给了她一些药丸,要她藏好。   墨迹了几天,终于准备妥当,若不是此前家仆带了银两给她,她又要担心挨饿了。虽然她怀揣着匕首换来的银两。   洛伊说以前的她很重视那把匕首,于是她又回到那家当铺将它赎了回来。玄铁,玄铁,看武侠片的时候倒是有看过,应该是很厉害的一种金属了吧?   将匕首藏好,这一抬头又见到了李捕快。   “李捕快?”   李捕快略一作揖,问道:“姑娘要去哪?”   “回家。”   “原来是要回府。姑娘,你我多次相见,李某却还不知你名姓,可否?”   “木容枫。不知李捕快全名是?”   李捕快再一作揖,怎么看都不像武人,反倒是像书生。“在下李玥,字长乐。”   “原来是李玥捕快。”木容枫学着她作揖,笑道。   “姑娘还是唤我长乐吧,在下也称姑娘名字好了。”   “还是称我为‘木容’吧,我喜欢这称呼。”   “好,木容。”   “长乐。”   ……   木容枫登上马车,李玥则在一旁告别作揖,“希望你我有缘能再相见!”   “有缘再见!”   从药云谷到酉州花了两天时间,第三天上了船,就在进舱时,木容枫仿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稍纵即逝,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是她自己的反应,还是原木容枫的反应呢。   据说,乘船要一日一夜,好吧,这下子她就好好睡一觉好了。若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能有单独的小房间住。   洛伊似乎很不舒服,木容枫顿感不好,许是晕船。   将洛伊扶到甲板上吹吹海风,她倒是舒畅的很,可怜的洛伊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晕船,怎不和我说啊?”(你没问好吧)木容枫拍着他的背,希望能让他好过些。这才出海一个时辰,这还有十一个时辰呢。   “小姐莫担心,洛伊能撑过去。”洛伊的胃方才翻云覆雨了一阵,吃食又都吐了出来,脸色更是苍白地可怕,额头尽是汗珠。晕船之人应当很痛苦吧。又扶着洛伊回小房里休息,看他躺下,却仍是痛苦的紧,心里也跟着痛苦。   “小姐先休息吧,洛伊没事的。”一转眼,天已黑,洛伊一天不曾进食,却是一直呕吐,竟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没事?没事就奇怪了,曾见同学兼好友晕车,事后在微博大吐苦水,她是不明白到底有多痛苦,可也知道是痛苦的。   “不,我陪着你。要不要喝点水?”   话音刚落,船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两人皆吓了一跳,一对视,莫非是遇上海难了,不是吧,倒霉的事怎都往她头上来啊。“我出去看看。”木容枫跑了出去。   才一会儿,木容枫又跑了回来,忙整了行李,拉着洛伊出去。   “船撞到礁石,得撤!”   船长指挥着众人撤离,所幸今日人并不多,撤离方便许多。船上备有小船只,众人乘小船而去即可。搀住了洛伊,将他扶至小船坐下,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妈妈呀,这整个一出泰坦尼克号啊。   忽又有一人下来,木容枫抬头定睛一看,“是你?”   “对,就是我。”那人眉毛一挑。   木容枫趁着一丝月光,仔细得看了看他,方才这动乱竟没吓到他,他还是这般镇定自若,好淡定!反观自己,倒是紧张得不得了,慌慌乱乱,生怕出了事。“你为何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此处?”那人反问道。   “你一人出门在外?”   “我一向独身一人。”   好吧,也是,他就独身之人。“你一人在外游荡就不怕出事?”   那人笑笑,“能出何事?”   好吧,你胆子大。   “他便是你的意中人?”那人指着洛伊问道,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木容枫怔住,洛伊是她的意中人,可是,可是她还没表白呢。这要她如何回答,回答是,日后如何面对洛伊,回答不是,岂不是说了违心之话。“我……”按着下巴思索如何回答,却听那人言道,“不必否认,我一目了然。”   “莫问……”木容枫的耳根红了,洛伊怔了。   船上下来一位年轻的桨女,准备好了等命令开动。   众人沉默不语。   “这位姐姐,我们要去何处?”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木容枫便问起了将去往何处。   “附近小岛屿。”   “离此处可远?”   “不远。”   这位姐姐可真是惜字如金啊。木容枫有点郁闷,就不能多说几句话,这气氛很压抑哪。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只开动了,可不知为何,却似有一阵迷雾,将船只团团围住。   被包裹在迷雾中的木容枫甚是紧张,忙问:“这又是何故?”   “莫急,待冲出重围,我自将尔等送至岸上。”   莫急?姐姐我真冷静不下来啊,不像你们一个个沉着冷静,遇到这等事还能泰然处之。   “木容枫。”莫问见她这副模样只想调侃,“你也会害怕?”   “我是人,不是神,为何不能害怕?”不对,他知道她叫木容枫,似乎自己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才是。“你怎知我名字?”   “我一直跟着你啊。”   一直跟着!莫问,你竟是个跟踪狂!   迷雾渐散去,路也稍微清晰了些。只是那些船只已不知去向。“不急,附近多岛屿。”   附近,直到天微微亮才见到一座岛屿好吧。若不是那朦胧中的岛屿的影子,木容枫这悬着的心怕是要一直吊着,她怕,怕就这么死去,怕洛伊的腿再次受到伤害。   “到了。”   岛上一片石子地。有人洗衣,有人嬉笑,有孩童捡着小贝壳。里面皆是丛林,又有参天大树,仿佛是原始森林似的。这岛绝非普通的小岛,竟有这许多人住着。   ☆、第十六章 东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能说,想的和写出来的还是有差距的。另外,有木有亲愿意留下爪印的莫?浅浅第一次写这文,很是需要建议呢。   这岛上除了漂泊着一些小船只,竟还有些大船,木容枫想着,若是她猜得不错,那些应当是舰船才是。   “莫非这里是东岩岛?”洛伊的身子已缓和了不少,此时又有了力气。   “东岩岛?”这是何地?木容枫疑惑。   “不错。”那船姐姐说道,“正是东岩岛,你们且先休息几日,过几日有船只去盐州。”   这船姐姐带着他们进入密境,轻车熟路,倒像曾在这里常住的。“此林中有军事重地,切勿进入禁区。”船姐姐指着左边一片茂密的林子说道。   这岛上竟有军事重地?木容枫一阵欣喜,传说中的军事重地不知长什么样,不过她应该看不到。“这位姐姐,你是这里的人?”   “嗯,我自小长在这儿,更在此处参军。”   参军!兵姐姐,果然威武,难怪那气质非同一般。前世她若不是近视眼,她倒真想去参军。谁没个参军的梦呢,唉,可惜了。   将他们送至海难人员的驿站,兵姐姐便离去了。离去前还特意让木容枫照顾好她身边的两名男子,盯住他们不要随意出门。照顾,盯住?她也想到处看看的好吧。   “木容枫,你要照顾我,还要盯着我,小心我会乱跑哦。”莫问将包袱一扔,说道:“这个房间是我的,小枫你若是愿意留下,我也不会介意的。”   小枫?洛伊闻言不知为何觉得别扭,转过身便往门外走。   木容枫见洛伊走了,便也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向莫问,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般胡闹可不行,小枫也不是你叫的,你还是乖乖呆着,可别做什么出格之事,莫让别人轻视了你。”   “洛伊,听你之意,你似乎知道东岩岛?”将包袱里的药取了给洛伊服下,木容枫倒是想好好了解这个地方,这地方似乎很厉害呢。   “东岩岛驻扎着一支军队,是直属陛下的特殊军队,只听凭陛下调遣。此岛历经千年,并非普通岛屿,最初在此岛居住的都是军士及家眷,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的岛州。”木容枫听着正兴,洛伊却忽然低下了头,说道:“对不起,小姐,洛伊多言了。”   “多言?不,没有。洛伊,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见外?”心里很沉重,与洛伊的关系似乎一点儿改善都没有,他仍当她是主。   “小姐是主,洛伊是奴。”难道不该这样吗。   “洛伊,你我出去走走可好?”   “方才……”   “你一人独自出去自然不行,但若是我陪你又另当别论。”   相伴之两人在街市走着,市上极为热闹,有男有女,又有许多花灯挂着,仿佛是什么节日似的。此处男子似乎并未缠足,疾行男子遍地都是。大多男子面容黝黑,海边之人应当都如是吧。   “公子。”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手持一条蓝色发带,递给洛伊。此少女脸上尽是羞涩,正一脸期盼地看着洛伊。   洛伊并不敢去接,倒是木容枫,甚是怪异,以为又是李玥之徒赠丝巾以避祸。可这发带,能有何用。木容枫伸手去接,却见那女子面露难堪,赶紧挪了地,走到洛伊侧面。   这……木容枫云里雾里,问道:“你这是何意?”   少女一怔,“你不知何意?那你今日带着公子出门,又不曾带面纱,不是来找情人么?”   情人?这姑娘一会子羞涩,一会子倒大方起来了。“今日是什么节日,竟有这习俗?”   “这是东岩岛的大日子,红灯会,持续三天,待娶女儿或待嫁男儿都会出来寻夫或寻妻。”那姑娘撇撇嘴,说道:“看来你们不是岛中人,也罢。”姑娘又问洛伊,“现在你知道是何意了,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发带?”   木容枫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回答。   “对不起。”   木容枫满意地笑了。那姑娘落寞地离去了。   “你为何不答应她?”   “洛伊不过是奴婢,岂能擅自答应,更何况……”   洛伊话到嘴边却又止住,惹得木容枫好奇心更重,问道:“更何况什么?”   “没什么。”这事,难道要我来提醒你么?可是,她都已经忘了啊。即使她想起来,也不会再要他了吧。如是想着,心里竟有些凄楚,难道这就是命么?   木容枫一阵失望,她还想着也许洛伊会说一番喜欢她的言辞,那么她就可以故作矜持,犹豫一番,然后再答应他。可是可是,她想错了,这个时候该主动的是她好吧,等洛伊主动,怕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了。唉,洛伊要是莫问的性格便好了,木容枫如是想到。   “小枫,救命啊。”   正想到了莫问,那人的声音便响起,这算什么?狠狠地朝声音来源方向望去,只见莫问被两名捕快给拦住了。拦住,那架势,官府抢人?   快速冲去,做好与捕快好好理论一番的准备,问道:“这两位官……姐,这是……强抢民男不好。”   那两名捕快皆是诧异,眉头紧锁,问道:“我二人执行公务,你这是?”   “执行公务,那为何拦着他?”   “他一岛外男子独身在外,按律当笞二十。”   笞二十?不是吧,这也要笞二十?问道:“为何要笞二十?我见这街市亦有许多独身男子走动,为何不见抓他们?”   “姑娘有所不知,我岛内男子自然可以走动,岛外男子独身在外,若是丢失了也难以查询。更何况我岛内未婚男子出行自当有家眷陪同,你所见独行男子皆是已婚的。”其中一捕快说道。   这,难怪那位船姐姐要她看好她们,不要随意走动。拉住了洛伊,将他拉近了些,免得这些捕快以为他又是未婚独行男子。   “这……他是我的……哥哥。”好吧,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哥哥,她总不能说是她的未婚夫什么的吧。“那个,方才我与弟弟走得急,将哥哥落下了。”咧着嘴冲莫问笑,见他那副想气又不能气的样子甚是高兴,打趣道:“哥哥,对不起啊。”   “姑娘莫要乱认,你当真是他妹妹?”此前说话的捕快不信。   “方才你也听到了,他喊我小枫,我确是小枫。哥哥名为‘莫问’,想必他方才已自报姓名了吧。”   见那捕快点头,想必是信了。便拉着莫问,意欲逃离。那捕快又说道:“可要看紧了他们,莫要走散了。这几日花灯会,人多,易散。”   “多谢。”   木容枫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瞒天过海了。真没想到,竟有这律例,未婚独身在外竟要受笞刑。   “莫问,若不是我在,你今日怕是要屁股开花了。你可真得感谢我。”   莫问快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笑道:“既然如此,我以身相许可好?”   以身相许?古人真搞笑,动不动的以身相许?“不必,只是小事一桩。”   木容枫偷偷看了看洛伊,暗叹,怎洛伊就不曾想过以身相许呢?   “小姐。”洛伊唤了她一声,瞧他那样似是发现了什么,木容枫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竟有一群官兵抓着一名男子游街。那名男子穿着宽松的白衣被反绑着,低着头走在前方。   这是何人,犯了何罪,竟被官兵抓着游街?!   ☆、第十七章 杖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仁慈的我是仁慈的,我不是后父也不是后母。   旁人知道的都在议论纷纷,说此人犯了奸罪。   官兵抓着淫夫游街,闻所未闻哪。   犯了奸罪,是否会像那个莫泞一样,被杖刑?那男子虽低着头,但能感受到他绝望的气息,这样的处罚,对这里的男子而言,应该是生不如死吧。他头上既未束发带,又未插发簪,如何分辨他是否已婚。但不论婚否,他应当有家人的吧,可只有他与官兵。想必,家人将他抛弃了吧。   队伍自木容枫面前而过,那男子未曾太过头。虽未抬头,木容枫从他的身影能察觉到他气质出众,绝不是荡男,若不是别人有负于他抑或遭人陷害,想必也不至于做这事啊。   “男子犯了奸罪,会怎样?”木容枫问道。   “会被处死。”洛伊答道,这语气中含有不甘与恨。   处死?木容枫怔住,竟要被处死,这是否太不公?“处死,又不是杀人放火,为何要处死?”   “律法,谁人敢违抗。”   “若不是他不贞,也不会被处死。”莫问反驳道。   一个不甘,一个维护。一个封建礼教的反叛者,一个封建礼教的维护者,有趣有趣。木容枫打量着莫问,这莫问此前的行为,怎么也不似一名守规矩的男子啊。莫不是是气话?可再观他认真的样子,竟也不像。   还在打量着莫问,洛伊已不自觉地往前走去,跟着□□队伍。   洛伊跟在那男子的身边,起初官兵并不以为意,久了,便有官兵问道:“你是他家人?”   洛伊那双清亮水灵的眸子盯着男子,摇摇头。   男子闻言,抬起头看了洛伊一眼,随后又垂下头。   只这惊鸿一瞥,木容枫便觉得他清丽脱俗,如同仙子般。若不是他戴罪之身,她定会为他倾倒。   来到刑台,男子一声不吭地走上去,恭敬地跪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男子却未有一丝惊恐与羞色。只是安静地跪着,跪着,又似无魂魄般,静待死亡的来临。   这是,要问斩吗?将人的头活生生地砍下么?太血腥了!木容枫不敢想那些可怕的画面,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应该撤出去,而不是在这观刑。拉了拉洛伊,洛伊却是纹丝不动。他这是怎么了,杀头有什么好看的?   “洛伊。”木容枫唤了唤他,洛伊敢看,她可不敢。   “我娘,也是被问斩的。”   娘?木容枫看他神情呆滞,又听起他讲洛母,心下一惊,既然如此,就不该再看这血腥的场面。“既然如此,你还看这血腥的场面?”   “就算有错,也不该他一人承担。”   “啊,什么?”洛伊的思维跳跃地有些快,木容枫已经跟不上。想了许久,才知他在说那男子的事,“可,那又能如何,他即将被问斩,我们救不了他。”   “就如救不了我母亲一样。母亲……”   洛伊……见他如此难过,木容枫亦甚是心疼。   “巫男文瑾,与人私通,今日午时三刻处以极刑——杖毙。”   杖毙?三人闻言都惊了一跳。人群中更是议论纷纷,却都不说残忍,只说是罪有应得。杖毙,只因这事竟要将人活活杖毙!太没人性了!   “荒谬!”怒火包围了木容枫,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朝刑台上大呼。   众人皆被她给吸引过来,直勾着她。   那个巫男文瑾竟也抬头望向了她。果然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他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巫男是否是巫女那类别的?   “原来他竟是东女教的巫男。”洛伊轻语。   “东女教的巫男是何等人物?”莫问问道,这也是木容枫想问的,想来应是非常尊贵的。   “东女教的尊贵人物,仅次于教主。”   一名官兵从台上下来,走到木容枫身边,透着一股恶意,“姑娘,你说什么?”   “不贞,却以杖毙,荒谬!”   “姑娘知道什么,他是我教的巫男,却与人私通,罪不可赦!”   木容枫还想说什么,却被洛伊拉住了,木容枫忘了,他却是有记忆的。乱论东女教者,严重的,格杀勿论。木容枫若不想死,便不可妄语。见洛伊凝重地冲她摇头,木容枫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想必自己又多言了。   东女教的巫男,终身不婚。若是想成婚,只能先去巫男身份,这还得视乎教主是否同意。若是与人私通,其罪罪无可赦,必是杖毙。然历年来巫男皆是洁身自爱,还未出现这等丑事。   “文瑾,趁现在还未到午时三刻,你不如说了与你私通的女子,也好将功折罪,送你回教,给你个痛快!”台上的主刑官走到文瑾身边说道。   文瑾不语。   主刑官见他不语,叹了口气,回自己的位置去。   又来了位年轻女子,清新飘逸,又是一袭白衣,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主刑官朝她一作揖,甚是恭敬,便请她坐于主坐。女子并未坐下,直接朝文瑾而来。   女子半蹲下,唤了声:“文圣使。”   文瑾闻言抬起头看她,夹带着喜悦与不安,又顾自低下头去。这一刻,他却是不平静了。“文瑾已不是圣使,教主莫要这般称呼了。”想了想,又说道:“教主还是请回吧,文瑾心意已定,绝不会说的。”   教主,原来她便是东女教教主轩辕静,东岩岛是东女教的总坛。   “文瑾……”轩辕静朝文瑾凑近了几分,低声说道:“不论你指认谁,我可先将你带回去,再寻……”   未等轩辕静说完,文瑾便打断了她,说道:“教主请回吧。”   “对不起。”轩辕静起身,不舍地离他而去,朝主刑官走去。   轩辕静离去时的古怪表情,尽在木容枫的眼里。她既然不舍,既然她是东女教的教主,握有生杀大权,为何又将他交于军队,令他受尽折磨而死,为何不救了他?她的心一颤,真是连救他的人都没有么,真的要将杖毙么?   右手抠着左手,抠出一条条伤痕,她不是他们,她不可能那般冷血。她是有血性的,即使是狗狗被虐待,她都是要谴责的,更何况这是一条人命。不,不可以的。怎么办怎么办?   午时三刻即到,文瑾已被官兵架着趴在刑架上,绑了四肢。那样子,应该很疼吧,是怕他反抗吧。   “小姐,我们走吧。”洛伊轻拉了她的手臂,他不敢看,这场面太血腥残忍。   洛伊见她不动,朝她看去,见她轻摇着头,眼神涣散,嘴巴一张一合,颤抖着厉害。又见她以手扣着手背,血迹斑驳,忙摇了摇她,竟仍是没有反应。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传来主刑官的声音,“……行刑……”木容枫颤抖得更厉害,脚步轻移,竟游魂似的踏出去。洛伊一把拉住了她,劝道:“不可。”   行刑之人将刑杖重重击打在文瑾脊背与臀部,受刑之人强忍着疼痛迎接着。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剧烈挣扎,却被绑紧了四肢,动弹不得。那被粗绳帮助的手与脚,已被摩擦出了血痕。额头上的汗珠,嘴唇的血水,苦涩的泪水,融合在一起。尽管有剧烈疼痛,他没有喊,也没有叫。   棍棒击打人的肉体,虽有旁人的议论声,却在木容枫的耳朵里格外清晰,这声音似乎超出了几倍。她不敢看,但她也听不下去了,她真的听不下去了,尽管他没有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慢着!”木容枫脑袋一抽,抬头望向刑台上的白衣男子,素白裳浸染了血红,多么可笑!   洛伊与莫问一听,赶紧拉了木容枫,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木容枫哪里管她们,回头朝他们都看了眼,冲他们摇摇头。她真的疯了,这与上回不同,不是她可以阻止的,不是她可以说话的。   行刑之人暂停了行刑,主刑官说,今日行刑,若是有人来阻,暂且停止行刑。   主刑官派了人将木容枫带至台上,文瑾的身边。   轩辕静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还没有人敢阻止东女教对不贞之人的惩罚,她又不是他私通之人,何以?   文瑾吃力得抬起头看向她,她竟然……为他说话?   “你是何人,为何阻止行刑?”主刑官见是之前妄论东女教之人,甚是气愤,此人真是胆大包天。若不是轩辕教主在前,定是要打她板子。   轩辕静站起,问道:“莫非你便是与我教圣使私通之人?”即使你不承认,也可以借机将文瑾带回去。   “不,我并不认识她。”文瑾虚弱而无力地说道。   “不,我不认识他,”木容枫说道,余光瞅着趴着的男子,那衣裳的血渍花了她的眼,她好想晕,她不记得她有晕血症来着。“在下认为刑罚过重,故而阻止。”   ☆、第十八章 迫认 作者有话要说:     “刑罚过重,这是我东女教教规,若是害怕,就当安分守己,不做逾矩之事。”主刑官怒道,“东女教岂是你这厮能议论的?来人,将她拿下,教主说得对,她必是那首恶!”   轩辕静走下来,半蹲下,对文瑾说道:“文瑾,是否她强迫与你,若是,我必为你做主!”   “教主,文瑾当真不认识她。”   轩辕静不悦,文瑾,我这是为你,你却不知……唉,真是气煞我也。然轩辕静又非普通人物,即使如此,她也尚能沉住气,说道:“文瑾,我知你不愿指认她,但如今她既已站出,缘何还要你一人受罚!”   “来人,此女甚是可怜,带回教中好生讯问。令将文瑾带回教中,待事情明了再行定夺。”   “是!”原本跟在轩辕静身后的一男一女应声,女子便来抓木容枫,那男子则解了文瑾的缚绳,将他抱起而去。   木容枫慌了,见文瑾无恙,自己却陷入困境中。   洛伊见状,脱离了莫问的束缚,冲入禁区,才一会儿便被官兵抓住,带至木容枫身旁。   “你又是谁?”轩辕静见又一人冲来,还是男子,心下疑惑,问道。   “你来做什么?”木容枫骂道,自己都出事了,不好好呆着想办法救她,却冲到这里来。两人都被抓了,谁来救他们哪。洛伊,你不要这么笨好不好。   “我与小姐昨日遇海险,今日才到贵岛,又怎会认识文瑾圣使?还请教主明察!”洛伊朝轩辕剑恭敬作揖,说道。   “这只是你片面之词,无妨,你二人随我回教,我自会定夺,若真与她无关,我自会还她清白!”又道:“带回去!”   人群中议论声甚重,木容枫搜索着莫问的身影,也不知他一人回驿站是否会有危险,此次看似平和安全,对他而言,却是凶恶万份。可莫要被人逮住打板子了!   穿过一层层的林子,才终见到传说中的东女教,原来此前此岛最高的建筑便是东女教的塔,又处在最高峰(虽不高),四周的景色都尽在眼底了吧。是什么塔,木容枫不知,只知富丽而堂皇,原来这时候已有这技术了。(富丽堂皇成什么样,请参照现今的雷峰塔。)   被押着的感觉真不是好受的,木容枫此刻是害怕的,天知道她哪来的胆子。她只知,那时似乎有股力量在推动着她,又似乎有一双手推了她一把。   被带入了东女教的地牢,木容枫一震,她可从来没坐过牢,这是第一次。   看守将她与洛伊分开,洛伊就住在她隔壁的一间。但看洛伊神色,似乎相当不好。一声不吭地走到靠近她牢房的墙角坐下,抱着双腿发呆。难不成是有坐牢的阴影?对啊,三年前,他应该也有入狱的经历吧。   “洛伊,你脸色不好,可是不舒服?”   洛伊摇头,一声不吭。   木容枫见看守走过,便叫住了她,“那个,看守姐姐,可否将我与他关在一起?”   看守看了眼,又看了眼洛伊,答道:“不可,男女不同牢!”   “请行个方便!”木容枫叫道。   那看守头也不回,走开了。   走至洛伊靠着的墙角坐下,拉住他的手臂,眼里尽是自责,“对不起,连累你了。”   洛伊并不回答,直到木容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说道:“上次牢狱之灾,母亲便离我而去了,家眷又悉数沦为奴隶,我只是害怕……”   “洛伊,此事与你无关,你,不会有事的。”即使那个教主非要认定她是奸女,她也会保他平安。若我真的死了,洛伊,回到药云谷,和你姐姐好好生活吧。若是官府追查,那就躲得远远的。   东女教东女塔顶楼,圣使殿外。   “教主,文瑾已不是圣使,入住圣使殿不合规矩,是否……”抱着文瑾的男子犹豫,停住脚步,对轩辕静说道。   “不必,送他进去养伤。”轩辕静看了眼受刑昏迷脸色惨白的文瑾,极为不忍,摆摆手,明那男子送文瑾进去。今日将文瑾送至教外施以杖刑是众长老施压,若是能引出奸人则好,引不出亦是杀鸡儆猴,震慑不安分之人。她以为文瑾今日必死无疑,却不想……只要,只要文瑾认定是那女子使坏,他便能躲过这劫,做个普通人也好。只是,文瑾必不会伤害无辜,只能从那女子下手了。   “文瑾……”   东女教地牢。   轩辕静屏退了左右,取了钥匙来到木容枫前。   教主大驾光临,这可真是令他二人受宠若惊。教主一般都不会亲自来牢中的吧。   “你是何人?”轩辕静问道。   “木容枫。”   “他是谁?”轩辕静指着洛伊问道。   “我,我弟弟。”   “你弟弟?”轩辕静冷笑,“我看不像,是你的小情郎吧。”   木容枫脸色吓得惨白,余光瞥向洛伊,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教主亲自来牢中,究竟是何事?”岔开,一定要岔开话题。   “你为何勾引我教圣使,又是如何毁他清白的?”寒冷的气息袭来,令木容枫与洛伊冷颤。木容枫原本还抱着她只是顺水推舟救下文瑾的念想,如今是彻底没了希望。   “教主,你当真认为是我做的么,我不过刚来东岩岛,此前并未见过圣使。”仅存的希望没了,若是她一口认定,以她的权势,她能逃得掉么,无非是任人宰割罢了。自己再恐惧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如是想着,心里倒是宽慰了,恐惧也消散了许多。   “教主,小姐此前重病在身,一直在药云谷求医,又怎会认识……”洛伊话未说完,便被轩辕静一声冷哼打断。   “木容枫,你若是想要你的小情郎活命,就认了这事,或许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仍会杀了你,并将此事硬栽赃于你。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栽赃?”木容枫听了,苦笑,冷笑,失心笑,“想来我不承认都不行了,东女教,国教,教主竟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女子身上。真是可笑!我以为杖毙圣使实属罪过,却不想惹祸上身,我这小命怕是留不住了吧。”   “本教主会厚葬你,你想要的我尽力去办!”   “我要活着,你能办么?”   轩辕静的嘴角勾起,是诡异的笑容,木容枫倒抽了一口气,只听她道:“木容枫,你说你是手无缚鸡之力,依我看来,你是身怀绝技,想潜入本教亦非难事。而且……想必你已经记不得原来的事,你如何能肯定自己是否做过这事?”   木容枫大惊,惊慌失措地退了几步,指着她说道:“你如何得知我失忆?”失忆之事,她怎能知道?莫非这东女教教主有特殊能力,能洞悉一切,不对不对,她若能洞悉一切,又怎会不知真正伤害文瑾之人?她说她身怀绝技,不,她什么都不会啊。   “你怎知道?”洛伊闻言,亦是惊奇,小姐明明已经功力尽失,这如何看出?又知道她失忆,她又如何知道。   “我如何得知,尔等无需知道。”   “你,你还知道什么?”难道她还知道她是穿越的不成?   “本座知晓不多,只是方才想起一些事罢了。姑娘若是听我的,或许还能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回自己家乡去?   “姑娘,且好生考虑着,明日此时本座再来拜会。”   见轩辕静已走,木容枫再也不能强装镇静,瘫倒坐于地上。她从未想要说自己的事,也不曾想会被他人得知。穿越这种事,谁人能相信。   “小姐,你没事吧?”见木容枫瘫软,怕是惊吓过度,可惜隔着栅栏,他不能前去扶她,只能问着,安慰着。   回家,回家?回到那个社会去?是否不用再见这些残忍之事了?   ☆、第十九章 私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一些私刑,几月前,浅浅曾经在网络报道上见过,某些落后国家确实有一些不堪的私刑,肆意妄为……其它的就不说了。被我借来当素材了,偶很无良。   “禀教主,大夫已给文瑾治伤,伤势严重却无大碍,只是……”跟在轩辕静身边抱回文瑾的项右使低着头有所迟疑,不知如何和教主说这事。   “只是什么?”轩辕静见他吞吞吐吐,心里着急,脊背之伤非同小可,莫非致残了不成。   项右使抬起头,见教主一脸关切,心里断定若是教主知道此事,必然追究,那几人怕是性命不保。文瑾虽已不是圣使,却曾经是教主尊贵之人物,即使教主不追究,各长老怕是也不依。项右使深吸了口气,靠近轩辕静,耳语。   轩辕静闻言,当下怒气暴涨,目露凶光,表情狰狞。当即一甩手,怒道:“项右使,去将那几人要来,本座,要她们的命!”一字一顿,轩辕静的语气甚是恐怖,似要吃人一般。   项右使应了一声便退下。轩辕静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随手便将旁边一骨瓷大花瓶砸碎。砸碎花瓶尚不解气,对着柱子更是重重一拳,好在这顶梁柱结实,只会让轩辕静的手吃痛。   轩辕静无法安下心来,便出了殿门往圣使殿去。屏退了左右,走向卧室,虽然不合规矩,众人却也不敢挡。   文瑾在床榻上趴着,青丝服在背上肩上,冷汗已浸湿了发根。听到动静,吃力地将头扭至外边,看向往他而来的教主。   “教主为何今日不将我杖毙,是要文瑾伤愈后再行刑么?”粗重的呼吸声,轻微的□□声,都能感觉到他的痛。伤口上的痛虽上了药,可疼痛却不曾减少。既然是杖毙,那行刑之人自然顾不得那么多,只往死里打。这脊椎未打断已是万幸,却也伤了。锥心之痛!   “我怎会希望你死!”轩辕静弯下腰替他捋了捋发丝,在床沿坐下。“她们是否在牢中欺辱与你?”   文瑾一怔,这一刻差点止住呼吸。他早该知道的,大夫来给他治伤,必然发现。临刑前沐浴了又如何,又怎能掩盖那耻辱的痕迹。   “教主既将我关押在军营,不是早该想到的么。”文瑾无力支撑脑袋,慢慢压在枕头上,偏过头去,眼里已泛满了泪花。不是么,民间处置犯了奸罪的男子不都是这样的么,官刑处死,私刑则……   “凡玷污本教圣使,罪不容赦,本教绝不容之,必杀之!”轩辕静咬牙切齿,在文瑾面前说出此话,已是隐忍了部分怒气。   文瑾能感到她的怒气,他会严守秘密,绝不连累她。行刑时,他知道她会出现,因为她是教主,他是前圣使。他不希望她站出来,却又希望她能站出来为他说话。他很矛盾,受刑时,他拒绝了她,却在为她不肯站出来责怪他。原以为他会被杖毙,却有女子出来指责,莫非她就是预言中的那人?   “教主先回吧。”文瑾说道,“若是教主怜悯文瑾,不如赐毒酒一杯,好让文瑾少些痛苦。”   “文瑾……”轩辕静站起,背手道:“你不会死的,若你逃过这劫,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好生活着吧。”   隐姓埋名,好生活着?文瑾苦笑,苦涩的泪水再次滑落。听着轩辕静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心中纵有千般委屈,也不会诉说。活着,太可笑了!   轩辕静心疲,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房。到底还是她错了,若不是她,文瑾又何须受这般罪。自幼以少教主培养,她甚少流泪,可此时,为何鼻子酸酸的。不远处跑来一三岁左右小男孩,撞到她的腿上。那小孩有些惊恐,忙跑到跟来的男子身后。   男子安慰了几句,向轩辕静行了礼,“教主,琦儿年幼无知,请教主……”   轩辕静一摆手,说道:“本座不会责怪琦儿,你先带他下去吧。”   “是。”那人再行礼,便带着小孩退下。   轩辕静苦笑,连琦儿见了她竟像见了陌生人似的,他到底是否她亲生的。他长大,会不会……轩辕静朝圣使殿方向望去,心里莫名的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过了很久。地牢里的木容枫坐在角落,一遍一遍地想着轩辕静的话。   洛伊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亦甚是着急。一直在旁劝着,莫要听了轩辕静的话。   “小姐,万不可答应轩辕教主,毁损东女教圣使之罪名,不是小姐承担地起的,这定会连累木府上下,请小姐三思啊。”洛伊在旁一直重复,若是认了自己小命不保不算,连累木府上下亦是必然。   “若是不认,她亦会嫁祸于我,届时还不是连累家人。”木容枫知道,她根本无从选择,她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她只能去向她提条件。   牢里看守又走动起来,这回进来了几名身穿军服的女子,被她们押着关进了最里面的地牢中。听到重物入水的声音,难不成这里还有水牢?   “那些身穿军服的女子犯了何事,为何将她们关押在此?”洛伊问道。她们若是军中之人,如不是犯了东女教大忌,断不会关押在此。   “与你何干,莫问。”看守冷冷道。   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轩辕教主来牢中提审犯人。她看了正看着她的两人,对看守说道,“将他们关押在一起。”   “这……”看守似有迟疑,却碍于教主的命令而不得已为之,将洛伊的牢门打开,洛伊便跑了出来,等着进入木容枫的牢中。那看守瞪着犯傻的木容枫,恨恨道:“给我规矩点!”   哀嚎声。凄厉的哀嚎声。凄厉的女人的哀嚎声。听得木容枫毛骨悚然,也听得洛伊心有余悸。这鬼哭狼嚎,他听过。   “教主,饶命啊!”不知是哪个女子哭喊着乞求。   五名全身湿漉漉的女兵跪在轩辕静的身前,后面的项右使发狠地将鞭子抽在她们身上。见教主摆手命他才止住。女兵不敢动,教主的命令不敢违背。   轩辕静俯视着这几名女子,冷冷地问道:“除了你们,可还有谁做了禽兽之事?”   “就我们几人。”其中一女子说道,“教主,将犯奸罪男子关押在军营,不就是为……”   “住口!”轩辕静暴怒,冷哼一声,“你可知道他是本教圣使,玷污圣使,你等有几个脑袋可掉?就算他已非本教圣使,那也不容你等玷污!如何处置,是我教内事务!”   “教主,请恕我等无知,饶了我们。”   “无知?尔等又非庶民不知文瑾为何人,明知而故犯,罪不容恕。分明是你们起了色心,见他失势肆意妄为。”轩辕静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仍在女兵面前,说道:“这是项右使寻到的,是谁的,自己认了,否则莫怪本座再动刑!”   女兵见药瓶当即失色,这正是当时给文瑾吃的药。这,竟被教主给拿到了。军中禁用此药,即使是对军妓,也不可。“教主饶命!”女兵再次齐刷刷求饶。   “看来你们都脱不了干系。项右使,她们就交给你了,好好‘伺候’她们。”轩辕静朝外走去,又说道:“莫忘了治伤,本座还要将她们交给长老发落。”   “是。”   再次路过木容枫牢前,轩辕静止住脚步,见木容枫颤抖的身子,露出一丝蔑笑,敢阻止行刑,却被此事吓成这副模样,预言不过也是夸大其辞罢了。亏那些长老却为此事发愁,非按着预言所描述引出她来,哼,引出又如何。   “木容枫,你可想清楚了?”   “若我认了,是否会连累家人?”木容枫抬起头,以那双明亮的眸子对着她,问道。   “想必你已有主意。”轩辕静将左右屏退,凝视了洛伊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洛伊打昏。   木容枫见状,忙去扶他,将他放倒在地。“你这何必……”   “他还是不要听的好。”   ☆、第二十章 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本教曾有预言,会有一名异世界的灵魂附在我朝一名木姓女子身上,她会救下本教犯了奸罪的圣使。虽说不知何时发生,众长老却对此异常关注,文瑾之事一出,长老便以他来诱。”   “此女子有何能耐,为何长老如此顾忌?”   “据说此女倡导男女平权,东圣国将陷入混乱,如同几千年之前。”   “你以为我便是那女子?”   “难道不是?”   “我确非真正的木容枫,然而我只想护我想护之人,并不想做些什么,更不愿参与朝政大事。”她一番淡然性格,犹未能变,以前是,如今也是。   ……   反复思量着轩辕静之话,她说她会护洛伊周全,决不让此事连累木府。她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也许这一死她便可以回去了。如此境地,她没得选择,只能……怀里藏着轩辕静给的药瓶,怀里的温度已使它变热。   木容枫转身看向洛伊。轩辕静下手极重,洛伊至此时还未醒来。凝视了他片刻,喃喃道:“算了,我都要死了,何必给他添堵,就藏在心底吧。”   稍稍整理了地上的床铺,木容枫便躺下。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她都还未厘清,结果她便被自己宣判了死刑,不知还有多少日可活。地铺她不是没睡过,可这牢里的地铺她还真没尝试过。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才进入梦乡。   木府大宅子。   木容枫跪在男子的面前,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此时满脸怒气,正在责备她。   木容枫满身酒气,这酒气她自己闻着都想吐,明明自那次以后,她决定不再酗酒的啊。她的脑袋有些晕,可她知道自己是被易诺拖回来的。易诺将她放至大门口,敲了门,便躲在不远处,见来人将她带了进去便已离去。   小厮拿了醒酒汤来给木容枫服下,过些许久才有些清醒。她一抬头,便见到父亲那张怒脸,心里竟有了些悔意。可她是要强的人,即使如此,她也不会认错。只是那么跪着,低着头,默默无语,听凭父亲的教诲。   她跪着难受,可却不敢动。   洛伊被人带来,见到主君怒目瞪他,便自觉地跪在木容枫身旁。木容枫见他,甚是诧异,她出去喝花酒逛青楼,父亲怎的把他叫来了?   木容枫的父亲何汀垣,也就是何主君一生气对着洛伊便是一个耳光,大声训道:“都是你这厮,惹怒了小姐,以下犯上,气得小姐寻花问柳!”   伊人被主君这一耳光怔住,左脸发烫发痛,强忍着泪水,心里却是委屈极了,凭什么都是她的错!忽觉得左臂被人拽起,直将袖子拉至臂弯处,露出一抹红。   “哼,竟然还是处子身,你已过了十六岁,早可以侍寝。定是你不愿,才惹得枫儿去了烟花之地!”狠狠将手臂甩回,洛伊既是跪着亦有些不稳,手臂更是碰触到了木容枫。   木容枫见状亦是大惊,忙说道:“这不关伊人的事,我已许诺他,不到十八岁绝不碰他!”   “什么!”主君的脸气得铁青,命人拿了藤条来,对着洛伊一阵猛抽。   才几下,洛伊已疼得趴在地上,木容枫左右为难,在父亲面前,她一向谦恭孝顺,不敢忤逆,可是藤条打在伊人身上,她实在不忍。藤条又将落下,木容枫右臂直接抗住了藤条的侵袭。   一阵抽痛,木容枫倒吸了一口气。疼!   何汀垣见状,不由得更生气,却不得已先命掌刑之人退至一边。“枫儿,你护着他做什么?”   “此事与他无关,今日之事,乃是忧愁生意之事,女儿一时不知如何解决,才想着消遣以解忧。女儿自知触犯家规,但凭父亲家法处置,只是与伊人无关,父亲饶了他吧。”   洛伊忍着疼痛,看向为他挡住藤条的女子,没有感激,只有疑惑。   “枫儿,此事你母亲尚不知,若是知道了,定然不饶你。为父会吩咐知晓此事之人严守秘密,你们先回去吧。”何汀垣站到伊人面前,俯视他,冷冷道:“你身为枫儿的侍人,侍寝是你分内之事。若是再让我知道,我定会重重罚你,你可记住了?”   “是……伊人……记住了。”   “来人,将小姐与他送回去!”   洛伊房间。   洛伊趴在床上,元大夫给他上药。木容枫在帷幔外等着,心乱如麻。   元大夫出来,见到木容枫,向她告退。元大夫叹了口气,自伊人公子进府来,他大半时间皆是在此处给他治伤。   木容枫走近床沿,见他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心中又多了份愧疚。   木安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对木容枫说道:“这是主君送来的补药,给公子补身子用的。”   木容枫端了过来,示意木安退下。木安退下之后,门外一阵骚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木容枫不以为意,去扶洛伊,却被拒绝。将头转向床内侧,说道:“我不想喝。”   “对不起,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伊人不敢。”   “难得主君送来汤药,你先喝了罢。”   洛伊不语。几番下来,见伊人仍旧不理,已是没了耐心,心里顿时有了怒意。“不喝便罢!”   将汤碗重重放在案上,药水四溅。洛伊听得动静,心里顿时一阵恐惧,她这……又生气了吗?   木容枫紧盯着药碗,冷哼一声,不喝是吧,我喝!端起那碗,一口气将它喝了个干净。又将这碗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碎成片。   她果然生气了。   一甩手,木容枫便朝门外走去,谁知那门竟被锁了,喝了几声,竟没人来开。这……玩的什么把戏?她只得回到洛伊身边,却不想身体却起了反应,这反应……很不对劲。脑袋有些发昏,身体在发热,意识出现模糊。看了看地上的碎片,难不成这不是普通的补药,难不成父亲在里面添了那种药?   易诺说,恩客喜欢给妓子用一种药,可以使情/欲大增。莫非……   木容枫趁着还有些清醒想逃离这里,可是门被锁了,门外似乎又没人。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伊人一直没看向她,他若见了,会笑话她吧,不,会害怕。   不,她已经无法自控了。衣衫已被自己扯得乱七八糟,见到床榻上散着长发顿觉撩/人,疯狂地将伊人翻转过来,背上的疼痛传来,使他倒吸了一口气。他以为她生气了,又要开始折磨她,却见她充满欲望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所见的那般。   “小姐,你,你怎么了?”   粗鲁地将被子踹到里边,脱去自己的衣物,只剩中衣裤。   “小姐,小姐……”使劲地推开她,奈何身上有伤,甚是无力。“别……求你,我身上有伤……”   无论洛伊说什么,无论他如何抵抗,木容枫都似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洛伊的反抗苍白无力,木容枫已经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了,更何况是别人的反抗?   待次日清晨醒来,见与洛伊睡在一起,两人根本就是赤身相见,木容枫大惊失色,趁着洛伊还未醒来,赶紧地穿了衣服离开去。   下一个梦境……   脑海里东西太多,木容枫觉得脑袋就要炸了,就在不堪其重时艰难地醒来。木容枫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她行事这般莫名其妙。不管了,脑袋好难受。一转身,见洛伊又跪坐在旁,忙起身说道:“洛伊,你这是为何?”   洛伊朝她望去,满脸竟是泪痕,两眼通红。   “你为何哭啊?”她手中既无纸巾又无帕子,只好拿了袖子帮他擦眼泪。   “对不起,洛伊不该扰乱小姐练功以至于小姐走火入魔,功力尽废,不得已前往药云谷求医。更不该私自给小姐用药,以至于小姐失忆。若不是洛伊,小姐今日也不会受困于此处。”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真是对木容枫心存怨恨,不然怎会如此般做?望着洛伊苍白的脸,她知觉眼眶湿湿的,鼻子酸酸的。待洛伊抬眸见到她这般样子,还以为是自己又惹她了,惊恐地说道:“小姐,你,你没事吧?”   “方才我有些零乱的记忆,记忆中对你极不好,你可愿意原谅我?”   “你记得了?”洛伊惊恐,她会不会变成原来的她?   “只是少许零星记忆罢了。”木容枫想起梦中对洛伊的所为,那梦境真实,如同她自己做的一般,心里甚是愧疚难安。“我……”木容枫不知如何说,就在犹豫时,她忽然想到若是木容枫死了如何是好,要令洛伊这辈子都顶着侍人的‘头衔’卑微地活着么?不,她不能这么做,在这世上,她最亲的人就只有他了。   ☆、第廿一章 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随心所欲了,在文瑾身上码了不少字啊,再撑几章,就回到男女主角来。不过,这都是为了后面铺垫。额,看来额实在用了太多铺垫了,从一开始就是……丫丫丫,肿么办,不要抛弃我啊。额觉得点击量都少了的说,额会很勤奋得更新的,忙时没时间码字会来说明的说。   当日跟在轩辕静身边的女子就是傅左使带着她走近长老殿,东女塔第三层。在她面前站着四女一男,皆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原来长老都是这么老的,难怪是老顽固。木容枫心里冷哼了一声,骂道,一群食古不化的老头。   木容枫朝四周扫视一番,轩辕静此刻正站在一侧,她曾说,教内事务大多是长老处理,她不便插手,尤其是关于圣使之事。看来,教主也不是万能的,此时还得看长老脸色。   “你便是木容枫?”为首的女长老问道。   木容枫微微作揖,答道:“是。”   “我教防卫森严,你是如何勾搭上我教圣使的?”更何况,圣使殿在东女塔的顶楼,若想上去,可不是那般容易。   勾搭?木容枫有些气恼,平时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半年前祭天圣典,我一见圣使惊为天人,恰好那日适逢大雪,圣使身体有些微恙,教主与圣使便在驿站休息。是我深夜潜入驿站,将……”她说不下去了,这种莫须有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她可不是脸皮厚之人。   “继续说。”那长老的声音冷冰冰的,冷漠且诡异。   “这一切不关圣使之事,圣使誓死不从,是我……是我用药,才会……”镇定镇定,强迫着自己镇定,木容枫继续道:“事后我后悔莫及,当即逃离了东岩岛。却不想前几日遇到海难,再次来到此处,而昨日更是见到圣使遭罪,我不忍。”木容枫“扑通”一声跪下,既然要表演,就演得再逼真些,让自己的“忏悔”更真诚些。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接受一切惩处。圣使是无辜的,请不要再责罚于他!”   “你可是从异世界来的?”   异世界?木容枫抬起惊讶的脸庞,无辜的眼眸对上那长老。“何为异世界?”   “你当真不知?”那长老虽是这么问着,却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小女家住盐州,自小在府里长大,怎会是从异世界来的?何况,小女根本不曾听过异世界。”   “你对这世道可有不满?”   “不满?长老这话是何意,小女家境富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岂会有不满?若真要说不满,倒是对府中规矩约束颇有不满。小女不过是寻朵花问枝柳,却被父亲苛责,这世间流连烟花之地之人又岂非我一人,何以……”   “住口!果然是纨绔!”男长老一摆手,阻止她再说下去,又对其他长老说道:“此人绝非预言中人,如此纨绔,应当诛杀。”   诛杀?木容枫闻言,甚是惊慌,头低着琢磨,轩辕静,你这是什么主意,本是将自己与预言中人撇清,谁知这话惹怒了男长老。拜托,那是男长老诶,她就应该想到,他自然不会喜欢这种纨绔子弟。完了,不会真杀她吧。摸了摸怀里的药,难不成真的要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么。若是沈菲给的药带在身上便好了。   双手都在抖,身体在颤抖,那怀中的药瓶都似乎要抖出来。   “教主,我等需要商议如何处置这女子,请教主稍候。”   轩辕静朝众长老作揖,表示同意与尊敬。   五长老推至几丈外,围在一圈不停地讲着什么。木容枫此刻心慌不成样子,唯有轩辕静站着平静地等着。也是,她想救的人应当无事了吧,又有何可担心呢。   “教主。”众长老商议完毕。   “你既已污了他,便将他娶回去吧。”为首的长老语气缓和,木容枫和轩辕静听了却是像暴怒之人发出的厉言。   “什么!”木容枫难以置信!   “我看你尚无家室,便将文瑾许给你。你可记住了,要好生待他。”   “我虽尚未成亲,但已有……婚约在身。”说什么意中人太苍白无力。   “婚约,退了便是。我教圣使可不能给你做小。”   “不可,岂能退婚,这事关那家公子清誉!更何况我欺辱圣使在先,怎能让他委身于我?”   “哼,现在倒知道规矩了!你辱圣使时怎不认真思量?何况文瑾既失身于你,你若不娶,他有颜面再活下去?”   木容枫站起来,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逻辑!“荒谬!令圣使嫁给一个辱他之人,你们可考虑过他?贞洁当有这般重要,比生命比幸福更重要?”   “这由不得你!生或死,你若选择生,必须娶文瑾!”   木容枫争得满脸通红,情绪激动,看向轩辕静,她却一言不发,只是神态黯然之事。她说,这事她无力插手,所以她只能任由长老了么?   她要生,可是也要洛伊。梦境那般真实,洛伊这身份,这辈子怕也只能跟着她了。文瑾是无辜,可她更无辜。轩辕静对上木容枫的眸子,那似乎是在告诉她接受长老的决定,娶文瑾。   “若你选择死,文瑾亦只能跟着你。”   “这不公平!他是无辜的!”木容枫瘫倒在地。这时间哪有这种事,这等强迫人之事,这等草菅人命之事?生或者死,都不是她想要的。   “好,我答应。”如今,也只能先选择生,再另想办法了。   此后,木容枫的待遇也变了,从地牢搬到了客房。那些长老为防木容枫反悔,已经在布置,并派了人前往盐州木府,商定相关事宜。母亲知道了,应是会大发雷霆吧。   看着与她一般身高的洛伊,他有身高,却单薄得很,这几天,他愈发瘦弱了。他自知道此事,一言不发。这几天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他应该是在乎她的吧。   见四处无人,从背后环上洛伊的腰,惊得那人颤了一下。缓缓靠上洛伊的背,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见他只是一颤,并不反抗,便安心地靠上去。她并未看到洛伊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   “洛伊,你怎么办?”   洛伊闻言,顿住。什么叫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小姐说的什么话,洛伊是奴,小姐娶夫,洛伊也很高兴。”   “我不想你做我的侍人,也不要你做侧室,我只想你做我的夫。”木容枫根本未听到洛伊的话,只顾自己说道。   “你,你记起来了?”   “只记得这点。”   洛伊挣脱木容枫的束缚,“不可能的,洛伊是奴籍,怎能成为小姐的夫。”   “如你不是奴籍,你愿意是不是?”   洛伊垂下头,不说话,他不知道。但是意识里好像是这个意思。明明讨厌她的,怎么会?不不,天霖寨之事,她明明知道,她怎会这么说,是现在要她娶文瑾,她觉得委屈了么?“不,小姐,洛伊在天霖寨受辱,即使不是奴籍,家主也不会应允的。”   “天霖寨之事,你我都忘了吧。何况,你也没有……”   “不是!”洛伊使劲摇头,那又如何,难道还不算失身么?   “你!”木容枫知道他还不能完全摆脱那个阴影,有时候她便在想,是不是云霖死了,他就能解脱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木容枫整理了下情绪,“请进!”   傅左使朝她一作揖,说道:“教主请木小姐去趟圣使殿,文瑾他……服毒了。”   ☆、第廿二章 文殇(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木容枫随傅左使赶到圣使殿,她虽与文瑾只是一面之缘,但如今或将成为他的妻,何况教主来请,岂有不去之理?   见到床榻上的人仍是昏迷不醒,只轩辕静在旁立着,仍是一副冰脸。   “他为何服毒?”应是不愿意和她成婚吧。他不愿供出的那人,想必是他所爱,如今却要他与别人共结连理,才想不开的吧。这世道的规矩真诡异,她在她们眼里是施暴之人,却要受害之人成为她的夫,这是要他下半辈子没好日子过么?   “自惭形秽,无颜面对你,因此选了这方式。”   床上的人咳了几声,文静逐渐醒来,见到熟悉的房间与人,甚是惊异,原本还想挣扎着起,结果一想到他服毒却未死,竟没了力气。看向挺直立着的轩辕静,问道:“你为何救我?”   “你为何服毒?”木容枫问道。   文瑾本未注意到木容枫站在旁边,听她一言,才知她也在。“文瑾乃不洁之身,岂能嫁与姑娘。姑娘为我承受冤屈,文瑾已然感激不尽,只是……”   “我既救你,你又岂能寻死,岂不辜负了教主与我一番苦心。”木容枫对上那双噙满眼泪的眼,她是真不能面对因为这事而自寻死路的人,这本不该……   文瑾闭上双眼,任眼泪滑落,攥紧了双手,想了许久才决定说道:“姑娘不知,文瑾除了与人私通,更是……”   “文瑾!”轩辕静知他想说什么,连忙阻止。   木容枫看着一脸焦急的轩辕静,他们竟还有什么在瞒着她么。   “教主,请让我说。”文瑾对着床帐,眼光呆滞,讲道:“姑娘,文瑾曾被关押在军营,受尽凌/辱。文瑾早已是残花败柳,你还愿娶我为夫?”   木容枫不懂,受尽凌/辱是什么意思?但再傻也知道是那方面的事,或轻或重,对他都应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既是别人伤害你,又怎能归罪于你?”和他成亲她不愿,但他做傻事,却不能不管。“蝼蚁尚且贪生,文瑾,好生活着才是王道!”   文瑾扭头看向木容枫,心下腹诽,此人甚是奇怪,若是旁人碰了此事唯恐避之不及,她却?莫非预言当真,她真是那人?   “姑娘,你可知娶了我不可以将我休弃,你所爱之人怎么办?”推测无误,那日那位公子必是她的意中人。   不可以休弃,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也不知这世上是否有和离一说,她不可以让洛伊成为侧室,不可以的,侧室是奴,她不可以。“若世人皆以为你已身死,你是否愿意活着?”   文瑾与轩辕静一听,甚是疑惑,此话为何意?皆问:“何出此言?”   “我有一药,吃了可进入假死状态,你若吃了,教主可对外宣布你已身去。七日后,你仍能醒来,届时你便可自由,只是世上再无圣使文瑾,你……可愿意?”如此,她应不用再与他成婚了吧,只是,那群长老会否放过她?   木容枫回到客房,便传来文瑾的死讯。众长老气冲冲地将木容枫带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末了,说道:“既你与文瑾婚约已定,文瑾贞烈,饶是死了,你也得娶过门去!”就这样,一切仍在进行着,一边办着文瑾的丧事,一边办着她与文瑾的婚事。这真是见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木容枫哭笑不得,人死了,还得被这般折腾,或许这便是这世道,无奈,无奈!   她该怎么办,抱着文瑾的牌位回府,说这就是她新娶的夫郎,已经身故的夫郎。那位看似很严厉的母亲会不会饶恕自己?可她能如何,只能按照东女教长老的安排,一步一步将文瑾娶回家。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木容枫倏地清醒,原来她真的结婚了,还是与一“死人”。请问哪位穿越的人与死人成亲的,她怕是第一人吧。   木容枫来到圣使殿,文瑾一身红衣躺在床上。东女教的圣使死后会喂入秘药,以保尸身不坏。她很担心,自己的药会不会与这药产生相克,致使药性失效,或者直接身死。他现在的身体与死了无异,冷冰冰硬梆梆的,无脉搏无气息。   许是婢仆给文瑾化了些许妆,竟像是还活着一般,脸色竟是红润的。看他插在发上的碧玉簪,这就代表已经成婚了?摸了摸自己的发,又摸上那跟新配的碧玉簪,她竟也成了有夫之妇了。   木容枫叹了口气,就坐在床沿上,这要真是死人,她该吓跳了。   想起洛伊,心里一阵痛。这几日,她是一个罪人,尽管是原木容枫造的孽。她只想要他一人,如今却不得不娶了文瑾,尽管他已“故去”,对洛伊来讲,都是伤害。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房间偷偷抹泪么?   可她不能去见他,不能,何况外面已经锁了。   次日,盐州木府的文书等皆已到齐,也就说,文瑾正式成了她的夫,再也改变不了。   又过了些时日,文瑾已下葬。轩辕静派了艘船,将文瑾化妆易容,扮成海上遇难之人移入船内,与木容枫一同离岛。   木容枫记起莫问还在岛中,请轩辕静遣人将他带来。见到他时,却见他一瘸一瘸着来。洛伊见状,忙凑近前去,问道:“这是?”   “小枫被抓,我本是想去救,却被官差抓到,给痛打了一顿,无碍。”   “无碍?”木容枫皱眉,都成这样了,还无碍?“莫问,连累你了,对不起。”木容枫朝他深深鞠躬,以示歉意。   莫问被她的动作吓到,她可从未对他这般和颜悦色。又想起她与文瑾圣使成婚之事,暗自神伤,叹了口气,道:“令夫之事,请节哀!”岛上皆传木容枫便是与圣使私通之人,才与圣使成亲,可他知道,木容枫绝不是那人。她也真是心地善良,竟能娶一个……莫问心里默默摇头,他甚至在想,能成为他的夫,即使死了也值。   想着文瑾也是时候该醒了,命人将莫问抬去休息,唤了洛伊便朝文瑾房内走去。文瑾的房间定不能让别人进入。   文瑾已苏醒,醒来见自己处在大船中,想起永远离开东女教离开她,心里便是一阵剧痛。这几日他虽是假死状态,却仍有知觉,身上的伤痛和心里的伤痛都痛得他无法呼吸,众人以为他死了又如何,可他明明还活着,那些耻辱与伤痛永远还在,不会消失!   强撑着身体站起,见案几上摆着几瓶药,随手拿来一嗅,手中的一瓶竟是她的药。是当日给她的吧。   打开药瓶,取了颗药丸藏在怀里,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便躲入被窝。   来人打开门,又悄悄关上门。听脚步声,应是有两人。   “洛伊,你去看看文瑾是否醒了。”她与他虽是夫妻,却仍有不便,毕竟只是形式。洛伊是男子,确实比较合适。   洛伊近前,文瑾双目紧闭,仍是一副昏迷的样子,只是眉头紧锁,许是疼痛的折磨。见被子歪斜,更是有动过的痕迹,便道:“想必他已经醒了,只是装睡罢。”   文瑾睁开眼,见到的是温润如玉的少年,竟是那日见到的少年。也是,他应该是她的心上人吧。   木容枫快速上前,见文瑾睁开双眼,心里将天与地都谢了遍,那药吃了本是七日便能醒来,谁知这竟过了半月有余。“你醒来便好,稍后我拿些饭菜来。你且安心养伤,待到了陆地,我便想法子还你自由。”   自由?文瑾一顿,当日答应吃药离开,可真可以离开,他却不知何去何从。他自小长在东女教,从未出过东岩岛,外面的世界他根本不知。自由了又如何,他一人在这世上活着又有何意思?   “文瑾不值得你如此厚爱!”   “我只知生命可贵。”   “你……”文瑾对上那真诚的双眼,清澈明亮,她说的是真的,若是在爱上她以前遇上她,他该会倾心于她吧。“我还不知你何名。”   “木容枫,木秀于林,容人之度,枫叶的枫。”木容枫想了许久,没找到好的词,便这么答着。   “我记住了。”文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令木容枫与洛伊吃了一惊,他笑了本是高兴之事,怎的木容枫却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却不知到底哪里不对。“我累了,我想睡会儿。”   “好。”转向洛伊,说道:“我们先回房。”   ☆、第廿三章 文殇(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文瑾最终会怎样?   偶只能闭而不语……   一件事的结束或许只是开始……   自幼生长在我东圣国东女教总坛,虽无父母,却有老圣使与长老照顾,因此,我并不孤单。   与我一起的男孩有五个,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长老是从何处寻的我们,从一进入教中,我们便是圣使的候选人。   那时候的我们还小,与静姐姐玩在一起并不会被责骂。那时,她也不是教主,而是少主。   渐渐长大了,明白何为男女有别,圣使便不允许我们与女子接触。然而我却仍旧会去寻她,因为从小她便待我好,会保护我。   她很忙,教主老是逼她学这学那,东女教要的是文韬武略的教主啊。我只能偷偷地躲在角落看她练武。   十四岁的时候,按照圣使的教程,我们是要学习骑射的,能与她一起学骑射是一件高兴的时候,因为我们的师傅是同一人。   刚开始我学不好,因为我的注意力总被她吸引,因此师傅对我的责罚也不少。可是我不在意,反倒是学成了才可怕,那我应该就不能和她一起训练了吧。可是她很生气,责怪我为何不好好学习,若我再不用心,便再也不理我了。于是,我开始努力,我不能被她看轻。   十六岁了,我再也不能随意与她见面,圣使与长老对我们更为严厉。她已经十八岁了,听闻教主已经在给她物色夫婿了。我的心很痛,在学习骑射的时候,她对我说喜欢我,她不想我成为圣使。从那以后,我便处处小心,只要定的圣使不是我,那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   可是圣使突然病故,年仅十六岁的我被立为新任圣使,我不知为何她们要我做这圣使,其他四人明明比我优秀。   我望见她的眼眸,悲伤而失落。从此我搬进了圣使殿,她一见我便称我为“圣使”,恭敬有礼。我好心痛。若是上天可以质问,我定问他为何让我成为圣使,别人比我优秀,又愿意成为圣使,而我既不优秀又无这心。   十八岁那年,她终于还是成亲了。我只能祝福她。他比她大一岁,长相俊俏,知书达理,她应是喜欢他的。   一年后她的女儿便降生了。又过了半年,老教主退位,新教主上位,她成了教主。   我的心虽时常隐隐作痛,却也知道我与她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直到某日,她练功走火入魔,又不敢告知他人,便来找我要静心丸。吃了药她倒是舒缓了不少,但却有些迷糊。迷糊中,她告诉我,她还是很想我,努力想要忘却却想得更深。   她的手抚上我的腰,我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颤,我不知道她想干嘛。她又朝我的颈项吻了一口,我吓得将她推开。我喜欢她,她喜欢我,但并不可以这么做。何况,我已是本教圣使,早已服下断情散。可我又犹豫了,看她这副样子,又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责怪她。   她还在唤着我,我有些心软,又靠近了她。可这一次我没有逃脱,被她死死按在床上。教主虽有神功,我亦有护身法宝,只是我不愿意用在她身上,或者说,也许我根本就是愿意的。   身上的痛楚传来,我才知道断情散的药力。也才知,为何我教史上从未出现像我这般不贞的圣使。看着守宫砂一点一点的消失,原来内心仅存的喜悦化为恐惧,日后该怎么办,若是查到教主头上又该如何。   待她清醒了,见我痛苦的样子,许是吓坏了,穿了衣服便跑。一句话都没有。我很心痛,可又能怎样,让她为我负责么?事后,她差了人给我送来些补品什么的,可这根本不是我需要的。   她也有偷偷过来和我道歉,我知道她的诚意和无奈,我原谅了她。却也郑重地告知她,不要再靠近我。她对我说,会守护这个秘密,会保护我,不会让别人知道。   我战战兢兢地度过这几年,后来,她又生了儿子。几年的锻炼,她愈发成熟稳重,处理教中事务更是得心应手。而我却仍是挂着“圣使”虚名。与我一起的那些男孩要么成了婚,要么成了教中厉害人物。还有一个成了我教的左使。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的事还是被长老们给知道了。我跪在她们面前,他们一直在问那人是谁,我不说一字,即使他们要用教规处置我。长老们提起预言,欲以我为诱饵,要将我送去军营,择日处决。余光望向那人,她除了一脸痛惜与无奈,不曾为他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东岩岛民俗,男子犯了奸罪,若是送入军营处置,那便视同军妓,甚至可以被她们玩弄至死而不追究。   火长老是唯一的男长老,也是对我最好的。我跪在他面前求他,他却一点儿也不动心。他们都对我失望透顶了吧,我的心碎了死了。没有人还会在乎我,我不过是弃儿,如今更是罪恶深重,理应受到惩罚的。我不再哭泣,不再求饶,任人将我拖至那个一般男儿恐惧的军营。男子从军本是有的,尤其是东岩岛,男子更有十之二三。可是我不是来从军的,呵呵,多么可笑,昔日尊贵的圣使如今竟成了……而我身上断情散仍未解。   长老许是知道的,命人好好照顾我,不得欺辱于我。只是,山高皇帝远,照顾我的人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那些人便是趁着她回教禀报时给我灌药,将我折磨得昏迷了一遍又一遍。我恨她们,若是我能反抗,定将她们都给杀了,可是药力无法控制,身体的疼痛令我痉挛,我真的好痛苦,可我等不到她来救我。她说过会保护我,她没有做到。   我对她有怨恨,可是几天过去了,却淡了。主刑官要我说出她的名字,我还是没说。她在我心里,竟还是这般重要,我不忍心她被教规处置。   我要被杖毙,我也知道她不会站出来说她便是那个人,所以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自小受罚从来都是杖臀,从不会杖脊背。也是,都是要死的人了,谁会管你会不会成为残废。脊背受杖的疼痛岂是我能承受的了的,可是为何我觉得她们是故意的,很痛,却是故意要我受些责难再死。难道我的罪恶真的那么大么,比江洋大盗还甚么?   那些看客是不会为我说话的,他们若说话,必是说我该死之类的吧。可我没想到,那位说“荒谬”的姑娘竟站出来为我说话,我很感激她,可我真的只想死去。真的很痛,很痛,心也很痛,死了就没感觉了。   她将罪名加在姑娘身上,我知道她不想我死,可我不想连累其他人。我伤得很重,她命傅玉将我抱回去,又将那姑娘和她的意中人带走。   后来,那姑娘承认是她与我私通,并答应长老娶我。我很难受,我连累无辜了,于是我艰难起身,趁人不注意偷偷吃了毒药。   我没死成,她告诉我,她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进入假死状态。让我吃了装死,然后离开东岩岛隐居。她们虽救了我,可是我并不想活着。但我不想拒绝她的好意,长老们知道,应该也不会逼她娶我了吧。   可是我醒来才发现,我还是与她成了亲,我与她都从发带换成了发簪子。而我此刻身处船上,案几上有一瓶药,应是当初给她自尽用的。我藏起了一颗。   我习惯性地摸枕头底下,却发现一瓶药,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断情散的解药。她为何给我这药?   她叫木容枫,看她的样子才十□□岁,而我已经快二十有四,残花败柳之身。我不能对不起她,若是让人知道我还活着,她要如何面对世人?他今后的夫婿当如何,重婚亦是重罪,我不能陷她于不义。   轩辕静,不曾想,那日见你竟是最后一面。祝你安好!   ☆、第廿四章 文殇(三)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第一次去摆地摊,没收获!收摊时被一大妈压价廉价卖了,我竟还有成就感。我这是什么心态呢?   洛伊与木容站在船头,看这周边的景色。原来这便是沧海,如此浩瀚。船已行了甚远,奇怪的是这回竟没有晕船,原来东女教竟还有这般神奇的药物,能抗晕。这若是拿去给姐姐研究,定能研制多些,帮助那些晕船晕车之人。   想起船内还有人多日未进食,此前说要休息,应当休息够了吧。他转身朝文瑾房内走去,想想,还是先取了吃食与水,再进去。   床上的人还在安睡,洛伊便放轻了脚步,本是想轻轻退出,却见文瑾一只手臂露在外面,便过去将他手臂放入棉被中。他的手臂竟有些凉,一抬头,便见他嘴角留下的血渍。他的脸色红润,嘴角却留下了血,身体亦是冰凉。摸上脉搏去感受跳动,却什么也没有。心脏狂跳不止,又将手凑近他的鼻孔,许久,竟不曾感觉到一丝气息。忽想到他微握成拳的手,拨开,竟是一只小瓶子与一张折的极细的纸。   缓缓打开纸张,洛伊便被吓到了。慌忙将手中的瓶子放在被子上,便跑了出去。   “小姐,不好了。”洛伊担心别人听见,又将声音调低了,“文瑾他,自尽了。”   自尽?上次不是才自尽过么,怎又自尽了。可木容枫没那么多时间想太多,随着洛伊一起跑进内室。   手无法控制似的搭在文瑾脖颈上,又去探他的气息,内心深处的一个人告诉她他死了。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死了,还是死了。做了那么多事,本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命,他却轻生。   洛伊突然跪在地板上。   “你这是何意?”这一边文瑾去了,这一边他跪了,这是存心要她难过么?洛伊抬起头,木容枫见了,原来他也难过了,双眼亦是通红。   “文瑾是主人,洛伊是奴,自然是要跪的。”   “你起来!”木容枫命令道。   “是。”洛伊颤颤悠悠站起身,将手里的纸条交给木容枫。说道:“这是他的遗书。”   遗书?木容枫打开这纸条。   文瑾有愧,无颜面对,以死谢罪,望君珍重。   短短十六字,却让木容枫更为心痛,他有何好愧疚的?以死谢罪,我需要你以死谢罪么,我也只是望你好好活着罢了。“这不是你的错,为何要你死!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情绪失控,木容枫抓起床上人儿瘦弱的双肩使劲摇动,似乎是要将他摇醒,然而那人却一动不动。他已经去了,这一回,真的去了。   “小姐。”洛伊拉住木容枫的手臂,想要将她拉开,谁知她却使劲一甩手,洛伊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她好像功力回来了,气力比原来大了许多。   洛伊怔怔地望着她,不敢再靠近。木容枫回转过来时,见到洛伊脸上的惊恐与疑惑,便知自己方才用太大力了,他本就有腿疾,站不稳是常有之事,自己居然用力推他。抹去迷糊了双眼的泪水,走近洛伊,他却又后退了一两步。木容枫心惊,难不成方才真吓到他了。再次靠近,他没有退后,只是眼里更多了几分惊恐。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你好像很怕我?是我太用力吓到你了?”见洛伊不说话,又说道:“若是,我道歉。”   “小姐,文瑾少君怎么办?”洛伊垂下头,只想木容枫将注意力转移到文瑾身上。   少君?此前他不是直接称呼名字的么,今日怎这般阴阳怪气的?“回东岩岛。”   “是,我去吩咐。”洛伊一瞬间便跑了出去。   她记起来了,她肯定记起来了。连功力都恢复了,怎么可能还不记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再给她吃一颗么。不行不行,吃坏了怎么办?距上次吃药才不过几月而已。   船再次回到东岩岛。码头上有个熟悉的人影,竟是轩辕静。   轩辕静本是木然地看着远方的船只,却见一只扬着东女教旗帜的船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何事返回。她的心里有些喜悦,她是不是又可以见到他了,他醒了吗?   船靠近停稳,轩辕静便浑浑噩噩冲上去,直到文瑾的房间。木容枫坐在床沿,盯着那张红润的脸庞,他嘴角的血渍已经清理掉。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稳恬静。他本不该受这么多罪,他的年纪若是在前世,正是青春如火。可他却……   痛心,痛心,她除了痛心还能怎样,去谴责这万恶的社会,却推翻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她没这能力,他只想他活着。   轩辕静进来之时,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径直来到文瑾床榻,见他面色红润,以为他已醒来。木容枫将纸条递给她,她一见当即失控,如同木容枫般摇着他,那位冷静沉着的教主不见了。   “若我猜得不错,你便是那薄情之人!”木容枫冷冷地看着她,她早就看到些端倪,只是不曾道明罢了。可是如今,她看他就如看前世那些寡情男那般可恨可恶。   “什么!”轩辕静大惊。   “若我当初不出言阻止,你便眼睁睁看着他被杖毙么?”她这话说的很平静,却是充满了恨意。“明知他圣使身份,你何必招惹他!”   轩辕静闻言,潸然泪下,她说的不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她答应保护他,却没有办到。在他成为圣使的那一刻,她就该与他保持距离。在她成为教主时,她已经有夫,即使文瑾可以撤去圣使之位,她亦无法娶他为夫。所以,都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再接近他,对他做了错事,只为了还能见他就将他留在身边,而不尽早处理。“是,都是我的错!”   “文瑾!文瑾!”   “如今才悔又有何用,人已去了。天一黑,你将他带回他的墓地吧。我累了,我要去休息。”她本想等轩辕静回来,便狠狠骂她,结果她觉得自己好累,不想再骂人了。责怪她薄情寡义又如何,他都不能回来了,不能回来了。她只能躺在自己冰冷的墓里,沉睡下去。这便是生命,如此脆弱,而这里的人,却视它如草芥。多么可笑的事啊!   木容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门去,这是一种孤独的落寞。这副躯体原是这世中一人,而这灵魂却不是。仿佛走入密境,未知的恐惧,孤独的恐惧。   轩辕静还站立在文瑾的身旁,傻傻地看着他。他真的还是走了,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何不珍惜。看他这样子,应是服食了她给予木容枫的毒药。他的手中轻轻握着一个药瓶,轩辕静拿来一瞧,是断情散的解药,解药还在。   “你真傻,吃了解药,日后隐姓埋名,若遇得良人厮守一生岂不好哉?”   “你恨我如此待你,是要我痛苦一生哪。”   木容枫走进洛伊的房间,见到洛伊正木然地坐在榻上,垂着头,若有所思。   走向榻前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洛伊肩上,洛伊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竟然没想躲,看她的样子,竟是一脸憔悴、疲惫。今日见她这般心痛,他甚是心痛。初见文瑾,见他被绑着游街,他便是不安,于是跟着过去。见他惨遭毒刑,却无能为力。而后木容枫站了出来,他虽出面阻止,却是对她的行为感到敬佩,若是以前,她不会说话,甚至会奚落一番。   不知为何,在他心里,她竟然没那么可怕了。只是,她会不会变成以前的她,她愿意这么靠着他,至少现在还没变回去吧。   洛伊的身体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紧绷。木容枫许是感觉到了,手臂环上了他的腰,说道:“我心好累,肩膀借我靠靠。哪天你累了,我的也借你靠靠。”   “好。”洛伊答道。   “洛伊,你不要离我而去。”   ☆、第廿五章 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如何称呼洛伊,因早前木容枫将洛伊名字改为伊人,所以府内都是称他伊人或伊公子。   另外,先提前说明下哦,明天可能不更新,但如非特殊情况,还是要更新的。淘宝店毫无起色,乖乖上班去了。现在还在熟悉各种事务中……   好可怜,用上班赚的微薄工资来养我的店……   莫问身上有伤,木容枫回府前将他安排在客栈,又遣了人照看着。那些东女教随行人员则安排进入木府暂休。木府家主木沢沅并不在府中,木容枫不知该高兴还是哀愁,一同去见她传说中的父亲——何汀垣,洛伊是一直低着头的,甚至是浑身颤抖,想必对他亦是相当害怕的。   何汀垣没说什么,直说舟车劳顿,令他们先回院休息。   那些随从将从东女教搬来的所谓嫁妆搬进了木容枫的院子,原来的她的院子叫晚枫院,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洛伊的房间也在院中。这院子也真是大,倒像是一户人家了。   回府途中,听洛伊介绍及查阅典籍,大致情况是这样的。   家主木沢沅(又称夫人)是木容枫的母亲,本是从政,曾官拜二品,后从商。这年代与□□封建社会不同,商仅次于仕。   何汀垣是当家主君,木容枫的生父。他与木沢沅育有二女一男。长女木容枫,次女木容杉。幼子木子麟早夭。   木沢沅还有一侧夫江氏,称江侧君。木容杉实是他与木沢沅之女。   木沢沅有一幼妹,名为木沢汇,年二十五,在朝为官。夫黄呈,年二十五,侧夫张氏、闵氏,侍人2名。有一女,名木容适,年四岁,正夫所出。   东圣国婚姻制度为一妻一夫多侧制,正夫尊贵,侧室即使得宠,其身份上亦只是奴。类似于我□□封建时代,妻与正夫以及所生子女,连同自己的子女都是主人。木容杉不称江氏为父亲,而是称呼江侧君。唯一不同的是,妻所生子女只要有正夫,皆是嫡出,不论谁出,正室为子女的父亲。未娶夫而生则为庶出。因此,鲜有庶出子女。   仕人侧室不得超过五名,商人不得超过三名。皇族等贵族并不受约束,然平民百姓家不得纳侧。   所谓侍人,类似于封建时代的通房丫头,名义上只是奴仆、下人,却有为主人侍寝的义务。侧夫身份虽比侍人尊贵,但其实都是奴仆,只有正夫是主人。   正夫是明媒正娶,不得随意休弃,不得降为侧室,侧室不得升为正夫。若犯了此罪,自有官府严惩。侍人并无名分,且是奴籍,至多可以为侧室。   侧夫与侍人是奴,可以买卖。正夫不得买卖。   正夫可称妻为妻主,侧夫与侍人不可。   关于休夫,新夫进门七年无所出才准休弃,纳侧需得新婚过后一年,否则视为不敬,要受律法惩治。   关于成年。不论男女,年满十八为成年。   关于婚龄。不论男女,不得低于十六岁,这也是木府家规规定家中女眷不得欺辱十六岁以下的少年的原因。古人说,女子破阴过早伤血脉,男子破阳过早伤精气,因此成婚者年龄大多过十八岁,女子生育则二十岁以上。   关于洛伊身份。洛伊身份特殊,对外称是木容枫的侍人,却是以公子待遇。所以府中皆称他为伊公子。   虽说有律法保护男子,但事实上未必如此,知法的未必守法,不懂法的更不会遵照执行。浑浑噩噩、乱七八糟一向是民间的写照。无论是何处,无论是何年代,包括□□。   洛伊的身份尴尬,她不可能娶他为正夫,只有先替他去了奴籍,而要去奴籍,只能先为他家翻案。翻案翻案,那个易诺!   正想着,忽听下人来报,说是家主回来了,要她去她的书房。   家主,那不就是梦中那个严厉的母亲,去书房做什么?不会因为她在东岩岛之事吧。   一出房门,洛伊已在院中等候,见木容枫出来,垂下头跟在她身后。   木容枫想与他说说话,故意放慢脚步,洛伊亦放慢了脚步,始终跟在他身后,不言语,与她保持距离。她有些郁闷,这便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么?   来到木沢沅的书房,木容枫径自步入,洛伊则是站在门口,等候家主的传唤。木容枫跨过门槛,见洛伊不动,愣了好一会儿,后听木沢沅一声,“伊人,你也进来。”洛伊这才同木容枫一起进去。   见到木沢沅,洛伊便恭敬地跪着,仍是垂着头,似乎是等待她的发落。木容枫有些为难,跪不跪?上次为了小命,违心下跪。虽说她犯了大错,这位母亲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吧。跪吧,太没面子了,不跪,太没诚意了。可一见到木沢沅朝她看来,她竟心虚腿软,“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她有些吃痛,即使铺着毯子。   “你倒还知道错!”木沢沅朝她跨进几步,由上俯视,“这半年有余,我也不知你在外干了多少丑事。但你与东女教圣使之事,若传扬出去,我木府之脸只怕也丢尽了。”   “母亲。”木容枫抬起头想要解释,“其实女儿不曾……”   “不必说了,半年前你在药云谷休养,自然不可能出现在东岩岛。但我不知你为何承认与圣使苟且之事,你既承认了,与他结为夫妻亦是在理。如今他既已身死,为母亦不再追究。一年后,为母再为你寻个好人家的公子,此间,你便给我安分守己,莫惹是非。”   洛伊颤了颤,偷偷瞧了瞧木容枫的反应。   “母亲,你明知道女儿只要……只要洛伊一人!”此话即出,木容枫望向洛伊,看他的反应。   洛伊再颤了颤。他有些糊涂,木容枫说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只要他一人。他只是奴,不能成为她的夫,她又怎会不知道?   “与其说些无用之语,不如想些法子做些有用之事,或许你尚能如愿以偿。”木沢沅有些疑惑,半年多不见,她竟没有以前那般冷静沉着了。十八岁之约只剩几月,这明明是多给了时间,她却在这里作无谓之争。怪哉!此前夫君曾遣人去接她,回禀之时说她有些记不得以往之事,莫非是真的?   “竟练些旁门左道导致走火入魔,如今功力尽失又记忆缺失,可当真是好?”   洛伊闻言,忙为木容枫解释:“夫人,是伊人不好,伊人不该在小姐练功时打扰小姐,致使……”   “伊人,你休要多言,若不是枫儿急于求进,又怎会有此一劫!”木沢沅打断洛伊,她对她甚为不满。   “母亲,是女儿的错!”旁门左道、走火入魔、功力尽失,方才她听了这几个词,甚是惊讶,难不成她原来还是武林高手?但听得木沢沅语气中对她甚为不满,只想着好好认错,以免更惹她生气。   女儿的认错态度倒真的让她吃了一惊,自幼子去后,她可从未这般主动认错,对她除了恭敬便是冷淡。木沢沅吁了一口气,说道:“东岩岛上到底发生何事,怎惹上了东女教?”若说木容枫做出那等事,她是不信的。可为何会答应娶文瑾,她真是不明所以,教主令既下,她也惹不起,只能按其说的办。   木容枫闻言,将如何到的东岩岛,取重避轻将事情说与木沢沅听。   木沢沅听罢,再一次狐疑地看着这女儿,这女儿记忆有异,竟也如变了人似的。如是此前,她怎会为他人出头,更不会去救文瑾这样的男子。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伊人,枫儿失忆,你也失忆了?怎不拦着,竟让她做出这等事,可知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东女教责难,我木府只怕一同遭殃!”   “是,是伊人未尽责,请夫人责罚!”洛伊闻言,朝木沢沅一拜。   “母亲,此事与洛伊无关,是女儿不听劝,擅自主张。”   “我岂会不知!也罢,”木沢沅的语气软了下来,所说之话却令木容枫瞪大了眼,“罚你在这跪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不是吧,方才这一跪,已经跪了许久,她的双腿已经又痛又麻。再看洛伊,他双膝受损,虽表现得坚忍,可他这会儿想必更是难受。“母亲,洛伊并无过错,他……”   “罢了,他双腿受损,不宜责罚。伊人,你且起来,小姐罚完跪,你送她回去。”   “是。”   木沢沅离去,洛伊却不起来,只是挪近了木容枫看着她。   “母亲又不罚你,你跪着作甚,赶紧起来!”   洛伊仍旧不动,双眸盯着她,他是想起木容枫所说,她只要他一个。他想问,却不知如何问。他只是一个侍人,是奴。   “你看着我作甚?”木沢沅已远去,她也不那般拘谨,随意了许多。她想站起,双腿却发麻。“你赶紧起来,腿疾若又犯了,可如何是好?”   “洛伊!”见他仍是不动,木容枫既心疼又生气,便拉着他席地而坐。瞥见不远处有只蒲团,便爬了过去将它拿来,垫在洛伊膝下。   洛伊怔怔地看着他。   “洛伊,你为何这般看着我!”今天的洛伊很奇怪,自己方才说错什么了么?转念想到此前所说之话,容枫的脸顿时刷的红到耳根,手指敲着地板,直在心里问,怎么办怎么办?   ☆、第廿六章 侍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来更新了哦,虽然晚了点,嘿嘿。   怎么办怎么办?既然说了,那便索性说清楚吧。   木容枫很不雅地从跪着转换成盘坐,面对洛伊,扶住他的双肩,极为认真地说:“洛伊,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洛伊并不曾离开小姐半步。”   “不是这意思!我想和你厮守终生。”无论是这身体的原主人,还是我!   厮守?洛伊有些为难,他承认这人已经到了他的心里,只是他的身份,只怕永远只能是她的奴,而不是……   “小姐,良贱不婚。”   又是良贱不婚,这该死的封建社会!“我曾答应为你母亲洗脱冤屈,只要你母亲洗脱冤屈,你便可以恢复原籍。届时,只要你还愿意,母亲也不会阻我。”   “我……”   “你是否愿意?你若是愿意,便给我一个回应,并不需要立即回应,你若需要思量,亦随你。我会一直等你。”   轰隆隆……夏天果然变态!   外面有人跑来,木容枫倏地跪好。我去,重要时刻总是有人打扰,闹哪样!   “小姐,”外面推门进来一女仆,说道:“夫人说将有暴雨,免了小姐的责罚,请小姐尽早回院去。”   “哦。”   木容枫站起,好在之前偷懒,没有认真跪着,否则这会儿怕是站不起来了。伸手扶起洛伊,两人径直朝房外走去。   洛伊许是跪久了,跨出门槛时差点被绊倒,木容枫伸手拉住了他。洛伊一阵心悸。   明明之前更为亲密的动作都有了,为何此刻却觉得难为情。木容枫顿感不妥,放开了洛伊的手腕。却感觉到有一只手在靠近,直到两只手拉在一起……   许是内心的喜悦,木容枫拉住洛伊便跑,跑向他们的院子。   木容枫拉着洛伊淋雨而回,见厅内站着李管事与一名身着牙色长衣的俊俏少年,只是低着头不看她,看不出是何表情。   洛伊见有外人,抽回了自己的手。   “李管事,这位是?”   李管事朝木容枫行礼,又对那少年道:“明然,这是大小姐,还不快行礼!”   明然屈膝下跪行礼,“请大小姐安。”   李管事又对木容枫道:“大小姐,这是明然。主君说,”李管事偷偷看了洛伊一眼,又道:“主君说伊公子身体不好,一个侍人是不够的,所以送了明然来。”   侍人?木容枫看了眼洛伊,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有些惨白。“李管事,麻烦你回禀父亲,请他将明然带回去,我不需要侍人。”   “大小姐,主君说了,若是大小姐不收下明然,那就将伊公子带去汀兰苑。”这大小姐专宠伊公子,她是知道的,她也是两难,主君要她将明然带来,大小姐必然是不要的。   木容枫想起梦境中的父亲,他似乎不喜洛伊,对他非打即骂。若真是让他进了汀兰苑,只怕又要受苦。罢了,就先收下他吧。“即是如此,你安排吧。”   “是。”   “晚膳我在伊人房里用,麻烦安排下。”   “大小姐言重了,伺候大小姐本是分内之事。”自木容枫回来,她便觉得她有些变化,变得平易近人,变得客气了。   木容枫还是第一次来洛伊的房间,果然儒雅,像是他的风格。木容枫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副绣了半幅的刺绣,虽说一看就知技术不佳之人绣的,总体上看来也算不错。前世,她也曾买了十字绣来绣,五只超级简单的小猪。大一那年,绣了一只。大二那年,绣了一只。大三那年绣了一只半。直到毕业,那副十字绣都未完成,再后来,那东西便不知哪里去了。   “洛伊,这可是你绣的?”   洛伊不理。   “洛伊?”   “洛伊,你可是因明然之事生我的气?”   洛伊将头转向她,那眼神幽怨,像受气的小媳妇,木容枫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收下明然只是权宜之计,他日我会将他遣送走。”   洛伊双眸对上木容枫,那眼神又在问她所说是否为真。   木容枫叹了口气,按住他的双肩,双眸对上双眸,“真的。”木容枫绕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洛伊喜读书,这时代又无夜生活,木容枫便与他一起看书。两人面对面坐着,木容枫时不时动动他,竟有一种校园气息。久违的气氛啊。   夜深了,木容枫回到房里。房内亮着灯,榻前还跪着一个少年。木容枫甚疑惑,走上前去,一股淡然清香袭来。那少年听到声音,唤了声“大小姐”。   是明然。木容枫诧异,为何这般晚了他还在跪在此处,又跪了多久。“明然,你为何跪在我房内,跪了多久?赶紧起来。”   “谢小姐。”明然站了起来,回道:“明然来为小姐侍寝,只跪了片刻。”   侍寝,此时她若是在喝水,必然被呛到。侍寝这事不是她说了算的?怎么未经传唤擅自来侍寝了?还是她哪里说错话,令他会错意了?   “明然,今夜无需侍寝,你先回吧。”   明然闻言,倏地又跪下,语气中尽带恐惧。“求小姐开恩,主君说了,若今夜被赶出房,要将奴家卖入青楼。”   什么!她这父亲是怎么回事,哪有这般逼迫女儿的!可是,即使如此,亦不能!   “父亲问你时,你只说我身体抱恙,不能行此事。”   “大小姐……”跪着的人眼眶盈满了泪,正大颗大颗滴落。夜里很静,木容枫似乎能听到那泪水滴地的声响。青楼,多么可怕的字眼。她见到洛伊时,他便说不要将他卖入青楼。果然如同写小说似的,充满各种无奈。   “罢了,你留下吧。你去寻床被子在外间打地铺。”   “谢大小姐。”   木容枫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的也睡不着。明然虽在外间,可这两人共处一室的感觉仍是令她烦郁。洛伊若是知道了,是否会误会?   “明然你可睡了?”   “小姐有何吩咐?”   原来他也睡不着。也是,身为男子,他应该更担心吧。   “明日你早些起床,早些离去可好?”   “明然谨遵小姐吩咐。”   夜更深,内间之人已停止辗转反侧,匀称的呼吸声传来。明然笑笑,她的心里果然只有伊公子。摸出怀里的簪子,那根磨得极为尖细的簪子闪着一丝光。   轻轻站起,走到内间,轻声换了几声“小姐”,确定她已睡去,便拿了那簪子朝她刺去。   榻上的人突然睁开双眼,以极快的速度用左手阻挡来袭。危险来袭,足足用了□□分力,明然便被这力道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地上。“叮”,簪子落地的声音。   木容枫惊呆了,她只是本能反应,却不知能将明然甩出这般远,看他那样子似乎站不起来。忙下榻去扶,却见他嘴角流出鲜血,动弹不得。木容枫慌了,这一推也太厉害了吧。赶紧将他抱上床,拉了被子盖好。   见地上那支磨得极细的发簪,将它藏进枕头底下,这才唤人去叫府里的大夫。   “你……为何……不将我……抓起来。”这句话说的极为吃力,他想杀她,她竟没有唤人将他抓起来,而是去请大夫。   “我不知你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凡事有果必有因,我想听你的因,我不愿枉伤无辜。”   “此刻你身受重伤,还是莫要多言,等大夫治了伤身体好转再回我。”   木容枫想起从沈菲那耍无赖耍来的百花玉露丸,专治内伤,想他这一撞定是受了内伤,便取了药来,给明然服下。“这药丸专治内伤,你吃了便不会有事。”   那厢元大夫听大小姐急唤,忙赶了过来。原以为又是伊公子伤了,一直腹诽木容枫,这才回来又将人给伤了。直到进了房内,才知不是伊公子,而是另外一名侍人。心下又在腹诽,这大小姐专宠伊公子,如今刚回来又宠上另一位了。果然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元大夫,明然如何?”   “方才大小姐是否给他服了治疗内伤的药物?”   “是。”   “明然无事,大小姐放心,只需静养几天就好。”   “多谢大夫。请慢走!”   ☆、第廿七章 有因 作者有话要说:     明然自床榻上醒来,环顾四周,瞥见木容枫躺在榻前的地毯上,盖着一只被角,睡相极差。   木容枫醒来,睡眼惺忪,想起床上的明然猛然惊醒,明然还睡在她的榻上,若是洛伊知道岂不糟了?   起身见明然醒了,问道:“你醒了?身体可还好?”   明然点点头。   “可是饿了,我遣人是给你弄些吃的?”   “不饿。大小姐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认识你么?”木容枫问道。   “明然也是听说小姐失忆了,才敢大胆刺杀小姐。”   “你为何要杀我?”   “我叫明然,我姐姐叫若然,小姐若是还记得过往,只怕一听便懂。此事伊公子定然也明白。”   果然还是原木容枫惹的祸,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的坏,这人做人可真是失败透了。   “我不记得了,可否告知我真相?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弥补。”   “弥补?”明然冷笑一声,冷冷道:“你要如何弥补?姐姐她已经去了。”   去了?木容枫一阵心慌,奈何此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热,冒出了许多细珠。“是……被我害死的?”此刻她只能期盼这条性命并非她害死,否则即使非她所为,她亦是会内疚死。   “不是你害死的又是谁害死的!”   “我自小与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临终前还想着赎身,要带我离开木府。谁知,却……”   一年多前……   飘着大雪。   身体单薄的若然来到晚枫院,她本是木容杉院里的,此次是来传话的。若然离去时,不慎滑倒,正巧被洛伊瞧见了,他便去扶了一把,若然一个踉跄,撞到洛伊的臂弯里。若然心惊,这位伊公子是木大小姐的侍人,木大小姐一向不喜别人见他,将他关在这小院里,如今她却撞到他怀里。若是木大小姐见了,她可遭罪了。她立时站起,退后两步,连声道谢。   这本不是大事,却被木容枫见了,非得小题大做,认为若然辱了洛伊,命人将若然笞二十,并要将她赶出木府。   洛伊在旁为若然解释,却对上了木容枫可怕的双眼,那眼神似要将他活吞了。“站一边去,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洛伊胆颤,乖乖地退后几步,笞二十的责罚并不重,然而对于身体单薄的若然来说却是极为严重,她此刻还有些病着。看着因自己而受罚的若然,洛伊愧疚难当。   “你们前去帮她整理衣物,速速将她送出府外!”木容枫对身旁的两位丫鬟说道,仍是要杀死人的眼神。   洛伊闻言,胆战心惊,这木容枫也太过了,竟不容人休息几日?“小姐,她伤势颇重,又有病在身,如此赶她出府,岂不要她的命?”   木容枫转向洛伊,冷冷说道:“怎么,心痛了?看来你二人早已珠胎暗结,我竟不知,真是笑话!”   “小姐为何出言如此伤人,伊人不过是随手扶了她一把,竟有这罪过?”洛伊心痛不已,自上次她要了他之后,她对他是百般照顾,未曾厉言。他本是不信她的,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犹豫了。   “木安,将公子带回房去。”木容枫怒火未消,见洛伊还在解释,怒气更旺。   洛伊瞪着她,被木安强拉了回房。   若然的委屈,木容枫的侮辱,令他倍感委屈,伏在案上偷偷哭泣。木安在旁侍立着,见到木容枫拿着一块白绫,惊慌地说不出话来。   “哭什么哭!”   洛伊抬起头,泪眼对上面无表情的木容枫。   木容枫将白绫往案上一扔,道:“既然委屈,不如一死了之,以证清白,也不用受我的气!”   洛伊盯着那白绫半晌,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要我死?”   “小姐,公子并无过错,请小姐饶了公子!”木安再次吓软,大小姐为何对公子总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百般呵护,不好时又想要公子的命!   “住口!我问你话了!”转向洛伊,冷冷道:“好好上路,可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洛伊死盯着那团白绫,除了恐惧,还有委屈。一时难以接受,她竟为了这事要他自尽,自己不过是一时心善,何错之有?   就在洛伊思绪乱飞时,木容枫已经等不及,将白绫悬于房梁之上,摆好了凳子。洛伊如同无魂之人看着那悬着的白绫,痴傻般一笑,便缓步而去。木容枫见他越靠近白绫,心里的怒火消了些,理智开始与冲动大战。   “公子,清醒点。”木安在后边轻唤着。   洛伊回头冲他一笑,清醒又如何,身为奴婢,是活是死便在主人的掌控中。   “公子不是说,要找到姐姐一起为母亲昭雪么?”   昭雪?洛伊打了个颤,想到,他怎忘了,他还要找姐姐,为母亲昭雪?他还不可以死。退后了两步,望着木容枫说道:“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我死?”   木容枫闻言,仅有的一点理智亦被打散,拖起洛伊走到凳子前,狠狠道:“上去!”   洛伊虽是浑身打颤,却仍是不动,虽不镇定,却以极为镇定的语气说道,“伊人是官奴,小姐若将我处死,官府追查起来,小姐难脱干系!”   “啪!”木容枫扬起手,狠狠甩了洛伊一耳光。   这一耳光下去,洛伊的嘴角便见了血。脸上虽吃痛,却不曾用手去抚摸,只是偏过头来,倔强地盯着木容枫,盯着那怒火中烧的脸庞,那似要吃人的脸庞。   “好,好!”木容枫点着头,咬牙切齿道:“既如此,你去外边跪着,我若不叫你起来,你休要起来!”   “是。”洛伊仍旧恭敬地向她施礼,走至院中,笔挺挺地跪下。地面已有些积雪,洛伊腿部的温度融化了这一层积雪,化成了水。寒意侵袭到身体,刺骨难忍。   木容枫在门前望了几眼,心中的怒火未消,拂袖回了房内。   而这厢明然听闻姐姐被大小姐责罚,又要将其赶出府中,连在府内养伤的机会都不给,便急忙赶了去。只见姐姐已背了包袱在两人的搀扶下虚弱地走着。   若然见到弟弟,眼泪不止,本是攒够钱就赎自己和弟弟出去,谁知自个儿却被赶了出去。自己抱病在身,又有刑伤,已经去了半条命。如此这么出去,只怕自己九死一生,再也难见明然了。   “姐姐,大小姐为何要打你,为何要将你赶出府外?”明然抱住若然,不让她走。   旁边的两人催促着,要将若然拖走。   若然只得对明然说道:“明然,你且先呆着,待姐姐攒够了钱,自会来赎你。你可要等着姐姐啊。”   “我会等着姐姐的。”小少年放开若然,抹着眼泪,看着远去的姐姐的背影,心疼不已。这一刻,他只想着能够出府,好照顾姐姐。   可是才过了两天,便传来了姐姐的死讯。府中许他出门料理若然的身后事,待他再回来时,仿佛长大了许多。   而洛伊,在那个雪夜里跪到深夜,木容枫也不曾出现。直到身体支撑不住,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木容枫听完,她的脑海中曾有洛伊跪在雪地的画面,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洛伊的腿疾分明就是这么落下的。这木容枫还无故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罪孽又深重了。   “你,几岁了?”   “十六。”   “明然,我,都是我的错,日后我定当好好补偿与你。”   “补偿?不必。多谢小姐不杀之恩,但明然是不会原谅你的!”   原谅,木容枫苦笑,身边至亲的人被自己害死,哪是会轻易被原谅的。她能做的便是不管明然如何不接受,自己都要尽力去补偿这位十六岁的少年。眼前这少年,十四岁时就失去唯一的亲人。她十四岁的时候还无忧无虑地在校园无耻地开小差偷懒,好讽刺!   ☆、第廿八章 易诺 作者有话要说:     站在窗外的洛伊本是听闻明然昨夜在木容枫的房里受了伤,过来看看情况。他心里本是有些吃痛的,却不曾想听到了木容枫与明然的对话,当即愧疚不已。原来他是她害死的女子的弟弟。   推门而入,来到榻前,朝明然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   明然看了他须臾,他昨日见到他与木容枫好的如胶似漆时,心中难免有怒气,凭什么他的姐姐死了,他却还活着好好的?可今日一想,当年他亦因为此事而差点丢掉性命,对他的恨意又消失了。“公子不必如此,明然不曾怪过公子。”   “你当真不怪我?”明然的姐姐终是因他而死,若说不怪,他倒是不信了。可见他说话真诚,洛伊倒是深信不疑了。   “明然所言非虚,错不在你。”   洛伊垂下头,能得到明然的谅解,心中那刺便也□□了。稍稍偏起头来,便见木容枫傻傻盯着他的腿看,洛伊一阵不适,便先行告退。   “诶?”木容枫见状,以为方才失态,忙跟了去。   明然心中有恨,偏过头不看他们。   “洛伊,方才你只看了我一眼,便速速离我而去,这是为何?是怪我害死了若然,还是怪我害你得了腿疾,又强迫你自尽?对不起,我不知为何从前的我这般凶残,但我发誓,我绝不再做伤害你与其他人的事!你可否原谅我?”   洛伊低垂着头不看木容枫,然而木容枫却挡住了他的去路,无奈侧身过去,快速回到自己房内,将门反锁。他觉得自己太过没心没肺,若不是明然勾起了过往,他才恍然大悟,他竟又将那人当成可以依靠之人,曾经自己何尝不是一而再被骗。洛伊,你若再信她,只怕连命也丢了!   转念又想起明然在她房中受伤之事,洛伊冷笑,前刻尚在他房中说只愿与他白头偕老,转身便找了明然侍寝。   “洛伊,”木容枫敲着门,心急如焚,她做错了太多事,尚不知洛伊在气何事。“你若有气,不妨直说,可不要憋在心底!”   “洛伊,你开门!”   ……   “小姐,易小姐来了。”   易小姐?木容枫闻言,停止敲门,在脑海里搜寻着易小姐的信息。回想起靳晁给的那封书信,她是否是易诺?快速走至大厅,见一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站立其中,双手背后,昂首挺胸,尽显气质。此人面貌清秀,相比之下,木容枫倒更显得普通。   那姑娘见木容枫来到,露出笑容,快步走向她,倒像个小姑娘一般拉住她,说道:“木容,你可回来了!我与你的信可收到了?”   “收到了。”木容枫答道。   “那怎现在才回?”姑娘转念一想,又说道:“听说你成亲了,怎这般急?”   木容枫尴尬一笑,“此事再详说。倒是你说的进展,究竟是何进展?”   易诺闻言,放开了她的手臂,瘫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说道:“你回来晚了。”   “回来晚了,是何回事?”木容枫闻言,一时竟有些接受不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结果竟给耽误了?她抓住易诺的手臂,直晃着,易诺的身体便有些左右摆动。   易诺推开木容枫,正襟危坐,双眼盯着她,说道:“我本已寻到那真账本,结果被我母亲发现了,她便拿走了。”瞥了一眼木容枫,又道:“我叫你速回,谁知你竟在外成了婚才回!我本是将账本藏在床底的,结果竟被母亲看到了,也不过半月前之事。”   “也不知是谁说要还定国公清白,还要将她家的小公子迎娶过门?人心如这天气一般变化,可真难测啊。”   “我……”木容枫有口难言,好吧,这一切都是天意。只是易诺之母为何要拿走这听起来尤为重要的账本?“你母亲为何要拿走账本?”   “你可忘了,我母亲本就是齐国公之党,虽说此事与她无关,然事关两派之争,她又岂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容许我帮对手洗冤!”   木容枫这下子懂了,敢情这是政治斗争,牵连甚大。而这易诺本不应该和她搅在一起,如今却是帮着她与母亲作对!真不知这易诺为何要与她为伍。“你为何要帮我?”木容枫镇定下来,既是如此,只要证据未毁,还是有机会拿回的。   “我只想帮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今天甚是怪异,莫非病了?”易诺的手朝木容枫的额头探去,被木容枫挡了开去。   “不,我并未生病,只是不知怎的,失去些记忆。”   易诺睁大了双眼,从椅子上跳下,围着她绕了圈,端详一番,并未看出有何不妥之处。“竟有这一说!难怪你已许久不与我通信,原来你是把我忘了!”再次坐上太师椅,却是斜坐着,不看她,嘟着嘴,生着气。   “我并非有意的。”木容枫见她生气的样子如同小孩子般,她见过沈菲那般冷淡的,见过李玥那般斯文的,也见过轩辕静那般稳重的,放眼她所见过的女子,还不曾有这样的。可她这副模样,倒像个妹妹般的。   “我没生气!”明明是生气的语气,却硬说着自己无气,若是别人听到了,只怕是嗤之一笑,顺便说句:“还说没气?”   木容枫知她是真不开心,似乎是有其他的心事,一时将洛伊之事又抛在脑后,问道:“你有心事?”   “嗯。”易诺点点头,拉住了木容枫的手臂,将她拉至身边,脑袋便放在她的怀里。“母亲要我成亲。”   古人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木容枫不例外,易诺也不例外。木容枫不知说些什么,痴痴看着她片刻。遇这事,要么是有了意中人,要么是不喜欢成亲对象。   “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怀里的脑袋摇了摇。   不是有意中人,便是不喜欢那人。“你不喜欢那家公子?”   “婚事未定,是哪家公子?”   “那是为何?”   易诺将脑袋紧紧贴在她的怀里,又环住了她的腰肢,说道:“我是将死之人,何必连累无辜。”   将死之人?是谁,是她么,她看起来并无异象啊。“你……将死之人?”   缓缓从木容枫怀里坐直,将她推开一步,又将双脚踩上太师椅,抱住双膝,“哼,没想到你竟将我忘得这般彻底,亏我当你是好友,所有心事都与你诉说,如今你却都忘了。我本就活不过二十岁,再过三个月,我就十九岁了。”   活不过二十岁,木容枫细细看着这姑娘,实在是不曾发现有何异样,面色还算红润,除了看似柔弱些,与正常人无异。“你患了何病?”   “不知,母亲为我遍寻名医,皆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你为何不去药云谷求医?”   “去了,无用。罢了,既然要死,这余下日子便要好好过。只是若要成亲,岂不害了人家公子?”   “也许你母亲是希望你留下子嗣。”   “子嗣?”易诺摇头,“我怎会有子嗣!”   “何出此言?”   “我身有残疾!”   易诺站起,朝门外走去。“我今日不悦,不与你说了,我要回府。至于那账本,劝不了母亲,我便偷来!只是这账本只能证明定国公未犯贪污,并不能证明定国公并未杀人。当务之急,还得将那杀手寻来,才能为定国公洗冤。只是,那杀手是谁,如今身在何处,你我一无所知。”   “你……”   “不必谢我!”木容枫话未说出,易诺已抢先了说,那句“莫要强求”便生生吞回到腹中。   “我送你。”   易诺未置可否,木容枫便跟在她身后默默走着。这个年龄比她这副躯体还略大的姑娘,在她面前竟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两人倒是什么样的关系?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对她无害,甚至依赖。   直至木府大门,易诺才开口说了句:“三日后,春风楼见。”   木容枫随着她的意愿毫无控制地点点头,尽管她不知这春风楼在何处,是何地方。   ☆、第廿九章 拶指 作者有话要说:     门外的动静惊动了还在屋内犯傻的洛伊,打开门一看,竟是主君身边的凌公公带着几名小厮将伤重的明然拖了出来,往院外走去。主君带走明然,必是兴师问罪,这可如何是好,去了主君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可他人微言轻,眼下能救明然的也只有木容枫,洛伊想着,见凌公公已将人带离院,便朝院外而去。   院前的守卫拦住了洛伊,说道:“伊公子,未得大小姐准许,您不得踏出晚枫院一步。”洛伊不能硬闯,他本想往大门跑去,好尽早告知明然之事,谁知竟忘了他不能随意出晚枫院。无奈,木安方才出去了,而他只能在院门前呆着,来回踱步,又望着远处,希望能见到她的身影。   许久,才见木容枫拖着木然的身躯出现在晚枫院前,洛伊朝她而去,此刻守卫也并未阻止。   “小姐,明然被主君带走了,快去救他!”   木容枫虽闻言,却还未从易诺的情绪中抽主来,只问道:“主君,不,父亲为何带走明然?”   “路上详说。”洛伊拉起木容枫便朝何汀垣的汀兰苑跑去。   原来,明然被木容枫所伤,已传到了何汀垣耳中。这位父亲认为自己的女儿不会无故伤害明然,定是明然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木容枫。谁知,有下人提起明然是若然的弟弟,何汀垣这才想到许是这明然起了歹心,意欲伤害女儿,这才被他的女儿所伤。何汀垣爱女心切,怎会忍受蓄意伤害女儿的明然,于是就命凌公公将明然带至汀兰苑。   “你不生气了?”木容枫问道。   “小姐,救人要紧。”   木容枫笑而不语,至少此刻他还会找她帮忙,至少在此事上他还是相信她的。   屋内两人正对趴在地上的明然用拶指酷刑(俗称夹手指),绳子的收缩使木棍夹紧了明然的十指,钻心的疼痛袭来,似要摧毁他的意志。十指连心的剧痛使得明然嚎叫,旁边的人还一直说着:“说,你是不是要对小姐不利?”   “回主君,明然不敢对小姐起歹心。”木容枫既将此事遮掩,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倒是他说了,只怕生不如死。   “不敢?丧姐之痛,你当真不想报复?哼,只怪我一时大意,竟将你送去给枫儿作侍人。”何汀垣有些懊悔,明然所言他自是不信的,他竟将若然之弟送去给女儿作侍人,万一他心存歹心伤了枫儿,这可如何是好?   “主君,明然真的不敢伤害小姐,求主君饶了明然。”   何汀垣看向染血的十指,对左右说道:“停。”   左右放开明然,将拶夹放开,明然缩回了双手护着,生怕主君变了主意,又要拶指。   “对付你,拶指怕是无用的。府中女仆多有未婚配的,不如将你赐给她们,你既不愿伺候枫儿,那便伺候她们吧。”何汀垣冷冷道。   “不,”明然闻言,恐惧迫使眼泪大颗流落,他不怕死,既然敢杀木容枫,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本是奴仆,主君亦不可将他买卖与□□。然他已是木容枫的侍人,木容枫可以自由买卖,也可将他给予任何一人。主君是木容枫生父,即使他将他卖了,给了别人,木容枫又怎会与他作对!   此刻,除了乞求,他又能怎样。主君已认定他是故意伤害木容枫,又岂会放过他,即使他认了,这下场也是同样的。   “哐”,门被残暴地推开。木容枫身后跟着洛伊,快步走来。   看着趴在地上粗喘气的明然,再见到他血淋淋的手指,木容枫再难看下去。木容枫的脸色很难看,这所谓的家中到处充满血腥,若不是为了洛伊,还不如留在药云谷好。   明然见到木容枫,竟有一种熬出头的感觉,似乎她来了,就能救下他。   “父亲,你为何对明然用此酷刑?”这一刻,木容枫忽然觉得自己这残暴的性格或许便是来源于这位父亲。   “企图伤你,不该罚么?”何汀垣既带着威严,又带着宠溺,语气倒是还带些柔和。   “父亲为何不问我?是我不愿明然侍寝,欲将他推出门外,谁知不知为何,一时失控,竟将他伤成重伤。错的是我,父亲若要责罚,不如责罚孩儿。”木容枫低着头,诉说道。   “哪有责罚你的道理!”何汀垣有些生气,责罚伊人时,枫儿阻止,枫儿宠着他,倒也罢了。如今责罚这明然,枫儿竟又阻止,倒什么都是他这父亲的不是了。“他是你的侍人!”   “父亲既说他是孩儿的侍人,孩儿便有权处置。父亲,请让孩儿将明然带回去。”木容枫冷不防瞥向明然,见他满脸泪痕,夹着痛苦,愧疚又多了几分,若不是害死了他的姐姐,他也不会企图伤害她,更不会为她所伤,今日也不会受这苦。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   “不可,他是若然的弟弟,他若是趁你不备,伤你可该如何是好?”   “父亲,只怕孩儿功力已恢复,明然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伤我?”   “可是……”   未等何汀垣说完,木容枫便匆匆打断,虽然打断他人说话甚为失礼,可她还是做了。“父亲若是担心,往后我不见他便是。”见何汀垣仍未松口,木容枫便使出撒娇手段,抱住何汀垣的臂膀,娇嗔地叫了声“爹”。   众人都呆了。   洛伊也呆了,自见到木容枫以来,每每她与主君在一起时,只听她叫“父亲”,并不曾叫过“爹”,更不会极尽娇嗔姿态地唤他一声“爹”。   何汀垣亦傻了,呆了片刻。“自麟儿去后,你便不曾如此唤我。”   麟儿,她的弟弟?木容枫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似乎麟儿死后,她与父母便疏远了许多,究竟是为何事?第一次梦到洛伊时,似乎是强迫他缠足,而后见到母亲时,她说她也是这般对待麟儿的。难不成……只怕□□不离十了。   “他若还活着,已经十三岁了。”何汀垣叹了口气,眼里尽是歉疚与后悔。他朝足下望去,长衣遮住了他的双脚。“罢了,你带他回去吧。”   “主君。”凌公公在何汀垣边耳语。   “伊人,你既这么闲,便将那副青松图绣好,半月后交来。”   洛伊闻言,哭笑不得,以他的技术,半月绣好,这根本不可能。可主君分明是为他通风报信生气了,他又岂敢说不,只得答应,回道:“是。”   木容枫倒是纳闷了,青松图,就是他房间的那副?半月,这时间是否紧迫了。可这厢父亲好不容易答应让她带走明然,若是为洛伊说话,出了变故,可糟了。于是木容枫只偷偷看着洛伊,只见他低垂着的脸有些犹豫,有些不安。可眼下先救出明然才是王道,那刺绣至少还有半月时间,总会有办法的。   洛伊前去扶起明然,明然身体有伤,走起来有些吃力。洛伊看向木容枫,他不会使眼色,只是略带期盼的眼神望着她,希望她可以遣人背他回去。   然而木容枫显然是会错意了,以为洛伊是要她背他回去,连忙背对着他不看他。她承认这木容枫的力量不容小觑,可她不是她好吧。瞥见之前那身强体壮的施刑人,木容枫当下有了主意,何不好好利用这资源?洛伊若知道她的想法,必是冷汗,本就是这意思好吧?   “那个你,”木容枫指着那其中更为强壮的男人,说道:“你来将明然背回去。”   那人看了眼何汀垣,何汀垣点了头,才背起明然随他们而去。   ☆、第三十章 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未更新,今日一见,收藏又少了许。呜呜呜……   俺需要评论,好与不好都说说么,俺好改进改进么……   PS:在危险来临前,就让他们稍微轻松点,甜蜜下。   晚枫院明然的房间。   元大夫此刻正在为明然包扎,所幸骨头未伤,但仍需好好养伤。木容枫一直在旁问着,他一边回着,一边暗叹,自她回来,这晚枫院又不得安宁。这明然才送过来,先是被重伤,如今又被施以酷刑。当真是妖魔转世,竟将身边之人伤得遍体鳞伤。这一厢听得大小姐已觅得夫婿并已成亲,这才回来,却只是带回了牌位,真乃不祥之人。   然而这也能腹诽着,若要说出,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小姐,明然身体虚弱,这段时间,还请大小姐……多加照顾。”元大夫本想请木容枫手下留情来着,又怕言辞惹恼木容枫,反而害了明然,这才说成“多加照顾”。   “元大夫请放心。”   “元大夫,慢走。”目送元大夫走后,叮嘱明然好好休息,又命人去熬药,熬好了照顾明然服下。见洛伊侍立一旁,便趁此机会抓了他朝门外走去。   “你做什么?”洛伊被她抓着拉回房间,有些难堪。   木容枫将洛伊按在椅子上,弯着身体对他说道:“洛伊,我以前对你做了许多不好之事,甚至害你得了腿疾,但我发誓,那都是过去,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再伤害你,我会保护你,请你相信我!”   洛伊偏过头不理他,他的心里却在想着,既传了明然侍寝,却还在说这话,当真无耻。   “你若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洛伊闻言略有仰头看向她,她那双灵眸此刻正以极为真诚的态度对着他,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木容枫,不是,我的身体是木容枫,但灵魂不是。我穿越了。”   “穿越?洛伊不知小姐在说什么,小姐若想说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便直说了。何必说什么灵魂!洛伊向来不信鬼魂之说!”   好吧,和一个从未见识过穿越之人讲穿越,这是多么可笑。就如同穿越前自己亦不信般,如今又岂能要求他人相信?“是,洛伊,我便是这个意思,你若恼我此前种种行为,不必藏在心里,直接与我说。”   “我……你……”洛伊此刻其实已不在责怪她过往之事,只是她与明然之事仍是像根刺一般扎在心底,却不知如何去说。“你,你说……只要我,那……那又为何招惹明然?”   木容枫吃了一惊,这家伙原来是想着这事,自己竟又把这事给忘了。“我不曾招惹明然,明然是父亲送来的侍人,昨夜他来我房中,说我若将他赶出房去,父亲会将他卖入青楼。”   “你信了?”   “嗯。”木容枫点点头。   洛伊的心里又起了涟漪,她何时变得这般心善,若是以前,她若不愿,才不管明然死活,定会将他赶出去。这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你可信我?”木容枫问道。   洛伊丝毫未曾犹豫,点点头,答道:“嗯。”   木容枫见状,甚为欣慰,抱住他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怀中的人又一颤,但很快便安静下来。随着木容枫的离开,洛伊仍是怔怔地看着她,倒像是个孩童。   “哎呀,父亲要你半月绣好青松图,这可如何是好?”木容枫毫无征兆地跳了开来,把怀中的人惹得一愣愣的,随即又奔至那半幅刺绣前,左右环顾几圈,说道:“这偌大一幅,半月能绣的好?”   “我已许久不曾动过针线,只怕绣不好。”洛伊低下头,又轻声说道:“为何每次你惹的事,总是我来承担。”   “啊?”木容枫一愣,不是没听清,是听得很清楚,他在怨她呢。“嗯,我是不会这技艺,不如我寻人来帮你?”   “不,洛伊技艺不佳,若由他人代劳,主君一看便知,到时只怕洛伊更凄惨。”洛伊站起身,来到那半幅刺绣前,抚了一遍,这半幅可是他花了三月时间绣的,如今他已有将近一年不曾碰过针线,这下只怕更难了。   木容枫见洛伊面露难色,知晓这项工程对于他之艰辛,从后环上了他的腰肢,说道:“即使完不成,我亦不许父亲为难你伤害你。你若不愿绣,便不要绣了,这活交给别人去做吧。”   洛伊闻言竟有些感动,许多话想都不曾想便都说了出来。“不,洛伊会尽力,不会让小姐为难。”   木容枫觉得这声“小姐”相当刺耳,都不知说了几遍,他还是称呼“小姐”,这到底是有多生分?握住洛伊的双手,眼眸中透出期待,说道:“唤我名字可好?”   “我……不可,这是在府里,若是别人听了去……”   木容枫轻轻按上洛伊的嘴,打住道:“那,若是无人你便唤我名字?”   洛伊垂下头,将头垂得极低,半晌才抬首对上那双期待的双眼,回道:“如今小姐已及冠却尚未有字,不如小姐取了字,洛伊唤字可好?”   字,木容枫疑惑了一番,眉头皱紧,随后一舒,对了,古人有名有字,故才称名字么。只是这字,取什么好呢?在房内踱了几步,手抚着下巴,极艰难地想,忽三指“吧唧”一下,木容枫点点头,心下有了主意。“那就犬亭亭’二字,‘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又曰‘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无由生’,洛伊,你觉得可好?”   洛伊本想到的是“亭亭玉立”一词,听她这一解释,才骤然明白,原来是夸自己身姿挺拔、性情高洁呢,前者倒是好说,这后者实在是不敢苟同,然洛伊也顾不得嘲弄一番,只答道,“如此甚好。”   “那你唤我一声试试。”   “亭……亭……”洛伊这才发现,若真要这般称呼,似是有些那一开口,或是需要时间适应,毕竟是习惯了称呼“小姐”的。   “连贯点,再唤一声。”   “亭亭。”   木容枫心中莫名的激动,与洛伊相处好几月,她终是突破了他的心防,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他唤她的名字,她前世的名字,她灵魂的名字。将洛伊揽在怀里,洛伊并没有抗拒,甚至开始回应,慢慢试探性地换上了她的腰。   发丝传来的清香令她有些痴醉,手又抚在柔软的发丝上,木容枫强迫自己镇定些,却还是叹道:终于明白古人为何留着长发,原来是长发撩人哪。   亭亭,你可知洛伊忧虑,你对洛伊之好,洛伊刻骨铭心;你对洛伊之恶,洛伊亦难以忘怀。然洛伊已倾心于你,不敢奢望其它,只望你莫要抛弃我。   ☆、第卅一章 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动物自小被训练,训成后用以娱乐人类。   而封建社会,如男尊,教导女子如何去服侍别人,或如女尊,教导男子如何服侍女人,以他们为尊,在对立的性别之下卑微地活着。他们或许被说着男人活着女人,可他们根本没有人的尊严。从社会角度来讲,也许他们根本算不得人。统治方按照他们的方式制定着规则,被统治者按照这些教条努力使自己成为规则中的模样。我不知,他们这么活着有何意义,但总是要活着,也许活着比被压迫好。   达尔文进化论也许不是真理,却还是有一些值得借鉴的东西。于是我总是在想,如果不是那几千年的压迫,与现实主义下的规则,现在的男女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已经习惯了现有的样子,还能不能去接受最原始的东西?   鉴于木容枫记忆残缺,加之已半年有余不曾着手生意之事,便命她重新熟悉各项事务。这是迟早的事,木容枫身为长女,这是她的责任。   她依旧每日早晚探望明然,关心着他的伤势,尽管明然对她冷冷淡淡。   洛伊依旧在折腾他的青松图,这三日,即使是废寝忘食,也不过完成了九牛一毛。见他身形憔悴,木容枫甚是心疼。   今日是与易诺约定外出之日,木容枫决定趁此机会带他出去溜达溜达,放松心情,缓解紧张情绪。谁知,洛伊认为出去太过浪费时间,木容枫磨破了嘴皮,才勉强答应。   马车停在春风楼前。偌大的招牌甚是惹眼,这房子建得甚是文雅,像是文人雅士常来之地,只是这大门禁闭,真不知易诺是怎么想的。杨辑(木容枫特助)前去敲门,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那名女子见到了站在后面的木容枫,先是愣了下,随后大开门,将他们请了进去。只是见到木容枫身边还跟着位蒙着面纱的公子时,甚是惊讶,却不曾道明,只将他们引领进去。   木容枫等人跟着女子走了一路,雕梁画栋,所到之处陈设极具文雅气息。只是不知为何,甚是冷清。   那女子引着她们来到一房前,女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句,“进来吧。”   女子推门,将他们带了进去,随即又退了出去。杨辑见人已送到,随即亦拱拱手,退了出去。   易诺径自走到伏在案上的男子前坐下,抚着他的背,轻声说道:“莫哭了,木容枫来了,还带了位公子,可不要让他们笑话了去。”   男子的肩有些抖动,不时传来些抽泣声。听易诺之言,似是强迫自己停止哭泣,手臂动动,应是在抹去眼泪。   木容枫一来便见这尴尬场景,不由自主地朝洛伊望去,却见洛伊脸色苍白,眼神无力。木容枫顿觉失职,洛伊跟在身后,不曾察觉洛伊的神态有异,竟让他忍了这许久。忙去扶了洛伊,却被他推开。   “洛伊,你是不是病了?”木容枫伸手朝洛伊额头探去,却被他弹开。   “他不是病了,你将他带来此处,也难免他心中恐惧。”易诺说道。   “这到底何处?”不就是一春风楼么,竟至于这般恐惧?   “这是官府开办的官妓院。”易诺冷冷一说。   官妓院?木容枫茅塞顿开,难怪洛伊神情反常,原来是自己将他误带了来。真是,为何自己来前不仔细了解这春风楼,如今倒让洛伊误会了。若她知道是青楼,断然是不会来的,更不会带了洛伊来。   “对不起,我不知这是青楼,你若不愿呆在此处,你我现在便走。”   洛伊在气头上,本是以为木容枫故意为之,如今一听,忘了木容枫记忆缺损,大多都忆之不清,心中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不,是洛伊令小姐担心了。”   “好了,既然如此,都坐下吧。”易诺清冷的声音再次想起,可她的目光还停在那伏在案上的男子身上。   那人终于提起头,满脸的泪痕交错,双眼红肿,想必是哭了许久。   “这是?”木容枫问道。   “你又不记得了?我的知音,崔缇。”易诺拿出帕子,给崔缇擦去,那动作极近温柔。“离容那老家伙,昨日竟敢轻薄他,迟早要她好看!”语气极近生冷。   “好了,别哭,晚上她若再敢来,我给你报仇!”   “你一夜未眠,又哭了这许久,想必已经累了,先去休息吧。”   崔缇点点头,易诺便扶起瘦弱的身躯,朝内室走去。半晌,才从内室徐步而来,手里还拿着本什么书。   木容枫本还在抚慰洛伊,听到动静,才朝她看去。易诺将书“啪”地丢至案上,说道:“这是我誊抄的账本,真账本还在我母亲手里,暂时我还不能将它拿来。”   木容枫将账本滑了来,同洛伊一起看起来。   翻了数页,洛伊眉头紧皱,这果然是他母亲的账本,当年,不知哪来的假账本,听闻那笔迹竟与母亲笔迹相差无异,又有母亲印鉴、指印为证,竟坐实了贪污罪名。如今这帐本虽是易诺誊抄,但洛伊深知,这确实是母亲的账本。那时他年少,记不住母亲简洁明了的记账方式,总是在账本上多填几字,以至于账册内容怪异。   “洛公子,如何,可是你母亲的账本?”   “是。这账本你从何而来?”   “别急,”易诺从怀里拿出另一本,递给洛伊,“这是诬陷你母亲的账本,这是真的,上面还有你母亲的印鉴与指印。”   洛伊翻了开来,细细察看,这账本只记载了“贪污”项,何年何月何日,如何贪污,记载甚为详细,其它并不曾记录在册。这账本笔迹神似,却不似真迹那般流畅,分明是临摹而来。   “将我誊抄的账本翻至后几页。”   洛伊闻言,便将账本翻至后几页,这后面记录的竟不是账面,而是母亲的手札。   某年某月某日,齐国公离容上书要求士族、商贾之子皆要缠足,以防日后趁机反噬。缠足违背天意,有违自然!实则荒谬!   某年某月某日,齐国公遣人修书一封,极近威胁之意,若我不再提废止之事,则安矣。若不然,则危矣。   ……   某年某月某日,齐国公造假册诬我,如今这全府上下已被软禁,伊儿、霖儿可如何是好?霖儿……   母亲既如此担心云霖姐姐,又为何当她是菲姐姐,只要她一句话,霖姐姐自可逃过一劫。洛伊合上账册,低头遐想。   “易诺,这账本……”木容枫问道。   “我以成亲一事要挟母亲,母亲才给我的,待我成了亲,那真账册才能给我。”   看来,易诺之母对易诺真是疼爱有加,竟能放下政治敌见,愿将账本交给女儿。   “易小姐,多谢……”洛伊谢道。   “莫要谢我,我早看离容不顺眼,若能扳倒她则最好,若不能,能唤你母亲清白亦是好的,至少能让离容气上一段时间。”   “哼,我今晚就在此处等着,若那老家伙又来,便将她暴揍一顿。”易诺双眼黯淡,不由自主朝内室望去,又转而望向木容枫,“若我成亲了,来此处的次数想来会更少,届时崔缇便拜托给你了,你可要护他周全。”   木容枫闻言,第一时间看向洛伊,毕竟这是是非之地。见洛伊点头才答应,其实,即使洛伊不赞同,作为朋友,她还是会来护崔缇周全。当然,此刻洛伊若是不答应,只怕会被耻笑了去。   “木容枫,洛伊公子在此处实在不便,趁早带他回去吧。”   “哦”。话说今日易诺与上次所见截然不同啊,木容枫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人。   这厢木容枫与洛伊一走,那厢崔缇便从内室出来。“你要成亲了?”   易诺点点头。   崔缇垂下头,自卑令他抬不起头来。易诺当他是朋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却不曾当她是朋友,这是她所不知的。若不是身份问题,他或许早就对她直言,他喜欢她。   “我这将死之人还能成亲,你不为我高兴么?”易诺将他的头抬起,迫使他看着她,说道:“只是可怜了那要嫁我之人,也不知母亲会选谁给我做夫婿?”   “对了,方才你不是疲惫了,怎的还不休息?”   “睡不着了。”听你说成亲之事,我又岂能睡得着?   “总还是需要休息的,你这般没精神,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跑都跑不了。”   “我知道了。”   ☆、第卅二章 骤至 作者有话要说:  云霖出现咯,关于秦子羽的身份,大家使劲猜测吧。虽然我知道大家都不愿评论,但我还是想留一天停更一天,看看会不会有人评论。   请大家都评论评论嘛,俺真的很需要评论,比收藏还需要。   木容枫与洛伊并不是直接回府,而是命杨辑先行回府,而后同洛伊一起去客栈探望莫问。   “小枫,你来了?”莫问见到木容枫,赶紧开了门请他们进去坐下,又给他们到了茶水。   见他动作敏捷,想必伤势已无大碍,木容枫总算是悬下了心。“我看你伤势已痊愈,还是趁早回家吧,我遣人送你回去。”   莫问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说道:“我没家!”   “我在客栈等你,是为了和你说,我已经买了个小院子,以后怕是要在这盐州长久住下去了。”莫问转而笑嘻嘻地说。“我带你去看下我的院子?”   “你一人在人生地不熟之地,要如何营生?”   “这你不用管,我会照顾自己,再说我还有你在盐州,怎能算是人生地不熟。”   “你……”木容枫知莫问还是为了自己,此刻她与洛伊既已明言,便拉了洛伊的手,十指相扣,“莫问,我今生只愿与洛伊白首不相离,我不适合你。总有一日,你会遇到心爱之人。”   莫问盯着相扣的两手,心里酸酸的。可仍旧转而一笑,说道:“那又如何,那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木容枫无奈摇摇头,但还是随着他一起去了他的新院子。院子不大,但莫问一人住着绰绰有余,只是冷清了些。家具陈设之类的亦老旧了些。   “你一人住着可要当心。”洛伊虽不喜这莫问,却仍是关心他的安危,毕竟他一人在外,总是危险的。   莫问突然对洛伊有了好感,此刻他还关心着他的安危,竟不担心她抢走了木容枫么?   “你既留下了,若是有事便来我府中寻我。”   莫问闻言,愉快地“嗯”了一声,虽然他知道她只是以朋友的名义。   送走了木容枫与洛伊,莫问仔细转了转这院子,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细察,他要在此处住下来了,也许是住一辈子,但似乎飘零般的心终于落定。   屋顶上一个人影飞身而下,飞来便掐上了莫问的喉咙,手指渐用力,莫问难受得去拨开她的控制,却发现自己的挣扎微乎其微。今日,他未在身上带些药粉,此刻好无能力脱离这人的钳制。   “别想着靠近木容枫,记住,木容枫是洛伊的!若是再靠近木容枫,哼哼,”那女子朝莫问凑近了些,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庞,“我就将你先/奸/后/杀,还是只奸了好呢?”   浓烈的气息冲击莫问,令他的心中充满恐惧,就如同当年被山贼捉走了那般恐惧。他没想到,前一刻洛伊还在担心他的安危,随即便派了人来威胁他,恐吓他!他那般清纯无争的人,竟是这般恶毒。   “你是谁?”莫问许久才吐出这几字。   那人见他脸色发青,手中的力道减了几分,不然怕是要将他掐死了。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离木容枫远远的便是!我会一直盯着你的!”那人将莫问放开,莫问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粗喘着,手抚上脖颈。   那人一转身,打开院门,极速而去。   女子走了许多步,忽觉有人跟着她,回过头来见是一白衣男子,冷冷说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这外面的世界与我想象中不一,如今我身无分文,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男子低着头,做出委屈状。   女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是谁说要赚钱,以玩弄女人为乐,你这惊世骇俗的言论,若是别人听了去,只怕现在已是死尸!怎的,现在又是这般可怜楚楚模样,我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这种男子,我可不喜欢。我甚是后悔,竟将你从东岩岛带了来,若是留在岛内,或许你还会忌惮岛规残酷而安分些。”   “不过,你若想身边有无数女人,我倒是有个主意。”   男子闻言,眉头一皱,来这世上已有好些天,她说的无非是那意思。   “你若卖身进青楼,既能赚钱,又有女人。如何,秦子羽?”   秦子羽又岂能答应,若要他侍奉女人,这是不可能的,若来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也就罢了,若是又老又丑的,他还不呕吐至死?   秦子羽拉下了脸面,说道:“是我错了,云姑娘,就让我跟着你吧。”   “跟着我?我丢不起这人!”   好你个云霖,我都这么求你了,你居然还不服软。我就不信了!若不是你像个男人婆,不是本少爷喜欢的类型,我第一个先将你攻下。心里虽是这般想着,嘴里却说出,“是子羽错了,如若子羽再做出令人不耻之事,姑娘尽管将我赶了去。”   当务之急,是要先跟着云霖,然后找到赚钱的方法,然后再展开宏图大志。对的,就是这样,即使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我秦子羽可以活得风声四起。   按理说,云霖一向冷酷,可这次却败给了这名为“秦子羽”的男子,总觉得他很熟悉,只是这熟悉之感似乎来自于很久很久以前。若真要让他独自一人在外,她还真是不放心。于是那颗心便软了下来,说道:“好,你留下吧,但你给我规矩点!”   “是!”   云霖来到盐州才三天,三年前的那幕又浮现在眼前。洛伊离开天霖山之后,她一路尾随,来到了药云谷。本想次日再去见洛菲,谁知寨中有重要事处理,不得已先行回去。待她再次来到药云谷,洛伊与木容枫已离去。怀着恨意去见洛菲,她却还笑脸相迎,想必她还不知她与洛伊之事。   云霖黑着脸,洛菲却使劲与她话家常,甚至还告知了她的秘密,告诉她为何她的母亲默认她是她女儿的秘密。   云霖闻言,如天塌了下来,她不敢告诉洛菲,只悄声离去去寻找洛伊。   海上传来了海难,大多人都回来了,却独不见木容枫与洛伊。云霖驾了艘小船去寻,一路追寻,直到见到一名船女,听她形容,告知她那几人在东岩岛。随后,她便去了东岩岛,可不想,木容枫已与东女教圣使文瑾成婚,并带着他的牌位离去。   云霖正要驾着小船离去,却遇到了逃来的秦子羽,他一上船,便催促着她离开,惹得云霖云里雾里。她一见这男子,并觉得有些亲切,只是不知为何。只是这男子言谈举止甚为奇怪,更是说了一些惊世骇俗之话,有时真想将他扔入海里。   算了,此番来都城,是为了洛伊,那个人管他是谁,安分些就留着,不安分就丢弃。   ☆、第卅三章 求人 作者有话要说:     洛伊翻着账册,心中又气又喜。气的是离容那党竟用假账册诬陷母亲,喜的是木容枫真的在帮她查这事,而且这看起来已查探许久。原来她真的有将他放在心上的,此前虽然诸多刁难与折磨,却似乎皆因自己“离经叛道”在先,虽然自己并不曾认为这是离经叛道。   洛伊望向绣架,昨夜她还坐在这里试着帮忙,虽然她的手艺极烂,却绣得极为认真,她说她是为了我,说只有半月的时间我根本无法完成,这才帮我绣着。我心里是极为感动的,还真难有女子为了男子做这活。只是,她没绣多久,便觉得这法子行不通,这一大早便去主君院里劝他收回成命。   我的心里还是忐忑的,虽说主君一向疼爱她,可是主君真的愿意放自己一马么。她收起了针线,说等她回来,她回来之前还是先不要绣了,说是担心我用眼过度。还说若是我闲得慌,不如拿些书看看,去院外走走。她这算是解了我的禁足么?   前几日,她给自己取了字,亭亭,虽然这字用在她身上有些怪异,可是我却觉得很幸运,她还不曾与别人说过这字,也只有我如此唤她。   ……   “洛伊,我回来了。”木容枫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外探进她的脑袋,那脸上灿烂的笑容宣告着她的胜利,“那东西你爱绣不绣,可没人管你了。”   “真的?”洛伊自是高兴的,只是还少不了有些疑惑,主君竟这么放过他了。   “那是自然,由我出马,自然马到功成。只需我撒个娇,一切事皆解决。”   撒娇?洛伊听在心里,与她认识三年,可不见她会撒娇,平日里她对着主君亦是恭恭敬敬,反倒格外生分。不曾想,这一失忆,反倒与主君亲近了。   “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正在你房里找你。”木安来报。   二小姐木容杉?木容枫自回来,还未见过这个妹妹,听闻她一直在书院念书,准备考取功名。此刻,她一回来便来找她,想来与她的关系挺好。从洛伊房里离去,径自回了自己的屋,果然有一少女正在房里等候。   “杉儿?”木容枫试探着唤道。少女此刻正背对着她,闻言,忙转回头,木容枫一见惊为天人,果然是斯文书生气息,面容清秀白皙,比她瘦弱些,比她略矮些,可她毕竟年龄尚小。   “姐姐。”木容杉朝她跑来,尽显孩童气息,亲昵地叫着。木容枫与木容杉原本是有幼弟的,只是幼弟早夭,想必木容枫也是因此更疼爱她了。“姐姐,你可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我以为你只去半年,结果竟又过了几月。可真是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木容枫说这话,是出乎意料,她对她的记忆模糊,想她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意识似乎不受她控制,未曾想便脱口而出。   “姐。”木容杉灵动的眼眸直视她的眸,“不要伤害明然好不好?”   “啊?”木容枫尚未能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他原本是我院里的,这些日子我去了书院,竟不知爹爹将他给了你作侍人。明然少时便在我院中,与我也极好,我看不得他受委屈。方才我见到他时,他竟憔悴得这般厉害,双手又都受了伤。”   木容枫闻言,甚是愧疚,对明然的愧疚,对木容杉的愧疚,“杉儿放心,姐姐会保护他,不会再让人欺负他。”   “真的?”清澈的眼眸亮起了颜色,却又黯淡了下来,“如今明然是姐姐的侍人,不然我就将他要回去,由我来保护他。”   “待他伤好,我送他回去便是,这有何难?”   “不可?”   “为何?”   “他若回去了,会被人瞧不起。”   这……木容枫脑袋发昏,难不成明然还只能呆在他院里做他的侍人?这不是耽误他么?“为何会被人瞧不起?”   “他是姐姐的侍人哪?”木容杉嘟着嘴,有些抱怨道:“姐姐这都不知道么?侍人虽不是夫郎,却同夫郎一样,若是被抛弃,连普通小厮都不如。他既是姐姐的人了,不管姐姐如何不待见他,还是不要随意抛弃了。”   木容枫苦笑,她的人,这能算是她的人呢,肉体还是灵魂都不属于她啊,他可是要杀她的人哪,虽然是她有错在先。“姐姐明白了,待他寻到意中人,我便将他托付于那人可好?放他出府里,过寻常日子。”   “姐姐还是不明白,他既已失身于姐姐,岂有人愿意真心待他好。”   木容枫哭笑不得,说道:“他何时失身于我了,我何时碰过他了。”   木容杉抬起略垂的脑袋,正视她,“真的?”心内的喜悦已经出卖了她。   “嗯。”这一刻,木容枫的直觉告诉她,木容杉对明然是喜爱的,只不是不知到了何种程度。在微笑的面容下,她又不禁暗叹,难不成他失身了,便真的没人要了么。   木容杉离开木容枫,朝门外跑去。木容枫有些措手不及,问道:“你这是?”   少女回眸一笑,说道:“我去与爹爹说,让他把明然还给我。”   这……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吧,就因为他没失身,又把他要回去了?这是何逻辑,为何我不知如何推理?   少女才跑出门外,忽想起了什么,停止了脚步,又回身朝木容枫跑来,说道:“我可忘了,侍人是姐姐的,姐姐也得答应才是。姐姐,你……”   木容枫叹了口气,笑着说道:“若是对明然有益,我自然是答应的。从今往后,你可要保护他,姐姐害了他的姐姐,害他孤苦无依,若杉儿可以替姐姐照顾他,姐姐心里万分感激。”   “嗯,我会的。”木容杉一溜烟便跑了,人影随即消失在眼帘。   木容枫忽然想起自己做的决定并未问过明然,如此行为是否会引起明然不悦。可她将此事告知明然时,对方却是极为平静,只是转过头不看她,说道:“随你。”   其实明然心里很受伤,倒不是因为木容枫,只是觉得自己身处这木府大院,却如同货物般被送来送去,毫无尊严。他想报仇,却不愿以色报仇,谁知却被主君物中,送到了木容枫房里。他若是得手了也便罢了,不曾想又落得这下场。可这一切,分明就是木容枫造成的,若不是姐姐死了,或许此刻他已经离府过平民生活。她说会保护他,却又将他转手给二小姐,虽然二小姐对他一向很好。   “既然你无异议,待你伤好,就回你原处。你若是有事,还可来找我,我定当尽我所能帮助你。”   “哼。”明然轻轻冷哼了下。   “那没事我先回房了。”虽说每日来探望,可明然始终对她毫无改观。木容枫边走边摇头,甚是无奈,无奈。   ☆、第卅四章 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有土豪买了四只酷酷,今天又买了两只其他的,请问她要那么多毛绒玩具做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啊!   月圆之夜,一只黑影趁着主人外出潜进了房内,看他轻车熟路,似乎对此处甚为熟悉。悄声走至书案,将藏在最底层的账册拿出,借着月光查看。两本账册她已看过几次,却每次来时总要看上几眼。   咯吱……   有人推门而入。黑影顿时一惊,忙将手中的账册放在案上。他是一直背对着门外的,自然也背对着进来的人。   “谁?”洛伊缓缓朝发出动静的书案走去,那前方隐约有个人影。   黑影不说话,将怀中的纸条拿出,轻轻放在桌上,趁着洛伊还未靠近,便从最近的窗户跳跃出去,只发出极轻微的声响。洛伊只听得类似于风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安静。好像方才只是一阵风吹。   将书案上的灯点上,才发现账册被抽出来。赶紧检查了下,好在完好无损。又见案上多了张叠好的纸条,打开,见上面字则脸色苍白。   纸上云:血洗孙家者乃江湖有名杀手幽岚。幽岚者,师出血门杀手营,三年来并无音信。   洛伊将纸条放好,想起黑影并未拿走账册,且又留下此条,似是有意相助。只是,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相助?当然,只他知道又能如何,还需告诉亭亭才是。   木容枫见洛伊久久未回,又见房内亮着灯,才走到洛伊房内。   “洛伊,这纸上写了什么?”木容枫只以为是洛伊玩心起,写了不知什么来玩,却不想拿过纸条,才知原来是关于当年血洗洛帆案行贿者孙家满门的杀手信息。“是谁写的字条,为何要助我们?”   “这字迹似曾相识,我却记不起究竟像谁的。”洛伊摇头,这字迹他定是在哪处看过的,只是记忆很模糊。   “幽岚。”木容枫默默念着,这名字可显得灵异些,究竟是何人,竟可以一夜之间将孙家二十几口人悉数除尽?血门杀手营又是什么门派,培养杀手的门派么?   “血门是江湖邪恶组织,江湖中颇有名气的杀手便是出自于血门。幽岚,我曾听霖……曾听人说过,乃是当年杀手界后起之秀,曾名噪一时。”洛伊歪着头,搜索着血门与幽岚的记忆,“只是幽岚杀人后习惯在旁署名,向人宣示此人乃她所杀。”   “此人如此拽?”忒拽了,杀了人还署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道不怕官府追究或者仇家报仇么?   “嗯。幽岚虽是初出茅庐,却是血门第一弟子,据传是血门下任门主。只是不知为何,她竟消失了。”   “不管她在哪里,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揪出来。”   外头忽有风吹过,院子里的竹林摩挲着发出声响,呼啦啦。外头的黑影趁着这声响轻轻一动,却不知碰到了何物,竟发出了声响。似乎是木棍倒地滚动的声音!   “谁?”   木容枫敏锐地将这风声中的杂声听得一清二楚,右手不知不觉拿起案上的毛笔朝窗外某处刺去。   黑影虽被自己的举动稍稍扰了心神,对这飞来的暗器却是敏捷逃过,身子只一闪,那毛笔便直挺挺插入碧绿的竹筒。轻声跃起,一跃便到屋顶处,木容枫却已追了出来,一运功便轻松上了屋顶。   “是谁?”方才她提笔只是想砸向那人,却不曾想差点伤到她,毕竟,是敌是友,似乎是友可能些。   黑影并不答话,略低着头,若有所思。明月下的脸庞视之不清,且覆着黑巾,此人究竟是何面貌根本不清。半晌,黑影转身,她似乎并不担心她会偷袭她,竟将后背展示给他人。   “阁主究竟是谁,为何助我?”   黑影闻言,轻轻一跃,便消失在黑夜中。   “诶……”木容枫伸长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这才收回来。当她欲往后走时,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屋顶,而洛伊正在不远处看着她。这太玄乎了,木容枫望着屋下,暗想不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下去?   洛伊站在不远处,抬头借月光看向她们,暗思,她果然功力恢复了。只是这一刻,他不再忧心。   “洛伊,快去找梯子来,我……我下不去了。”   洛伊一听,满脸黑线,下不来了!能上去,还下不来了?转念一想,方才或许只是本能反应,此刻既清醒,估计又忘了如何用功下地。“跳下来便是了。”   跳,木容枫苦笑,这么高,要是跳下去,摔断了腿可如何是好。眼前浮现患有腿疾的洛伊与摔成瘸子的她相互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那背影相当凄惨。木容枫摇摇头,将这幻想晃碎,苦笑着说:“洛伊,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啊,你就这般忍心,还是说,若我成了瘸子,你我更般配了?”木容枫前刻还苦着脸,后一刻,突然又打趣道。   洛伊脸一僵,不知何言以对。半晌,抬起灵眸,对着木容枫说道:“跳下来吧,你功力已恢复,无碍的。”既已恢复,若是能将此运用自如,他日身处险境,方能自保。   木容枫蹑手蹑脚往屋檐靠近了几分,总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似要滑下去般。由上往下看,地面虽昏暗,却也深觉跳下甚为惊险。方才她如何上来的,她已不记得,这要跳下去么,抬起右脚缓缓跨出屋檐,却又缩了回来,这……仍是十分惊险啊,当真要冒这险?看洛伊驻足凝望,毫无搬梯子之意,他似乎很期待。难不成原来的自己经常上串下跳,显摆自己的轻功么?   木容枫狠了狠心,洛伊总不至于会欺骗自己,更何况方才确是自己登上房顶,毋庸置疑。深呼了一口气,学着江湖中人双手由上往下推,仿佛是在运气似的。一闭眼,轻轻一跃,身体的本能又开始作怪,脚尖着地,只是有些不稳。洛伊眼疾手快,已来扶住了她。   “哈哈。”木容枫惊疑,原来自己真有这传说中的轻功,太神奇了。木容枫的双臂被洛伊紧紧扶着,而她又因兴奋抓住他的双肩,使劲摇着。木容枫身有绝技,却不知如何控制。   “嘶……”洛伊吃痛,放开双手,本能地去推。   木容枫不知发生何事,许久才反应出,许是自己用力过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伤着你了?”   洛伊揉揉肩,说道:“没。”可这才说完,便有一阵眩晕袭来,体内似有股气乱串,洛伊晃了几晃,便一头栽去,栽倒在木容枫怀里。   木容枫这下可吓坏了,忙唤着他,见他不应,便将他抱起送回了房间。   ☆、第卅五章 重修 作者有话要说:     木容枫遣了木安去请元大夫,自己则在房内踱来踱去,方才她可是什么都不曾做,只是抓住他的肩膀晃了几下而已,难不成这就伤了他了?停止踱步,朝床上的人望去,那人虽是昏迷,却还皱着眉头。果然她又错了,只是她还不知错在何处。   木容枫走近窗前,稍稍掀开薄被,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查看洛伊的双肩是否真如自己想象般弄伤了。舞着爪子松了他的腰带,又将爪子伸到他的肩旁,轻轻一拉,没有露出雪白的小香肩,而是印满几个黑紫指印有些渗人的小伤肩。尼玛,这练的什么功,木容枫真可谓花容失色,呆若木鸡,这是什么,九阴白骨爪?   话说这边,元大夫被木安拉着一路跑至晚枫院,他心里可真是怨死这木大小姐了,这屋子里的人不是伤就是病,还总是疑难杂症。待他跑至洛伊房里,已是气喘吁吁,好歹他也有年纪了,好吧。   虽说各种不满,见到躺着的洛伊却还是赶紧地去把脉,见到他双肩黑紫,便明白了几分,又惊觉他脉搏乱动,更是确信不疑。“大小姐,您魔……神功又恢复了?”元大夫硬是把那“魔功”二字吞回到肚里,洛伊这脉象与木容枫此前走火入魔的脉象甚为相同。   “大概是吧。”木容枫答道,她知道恢复了,即使没有完全恢复,也恢复好几成。她自己不能确定,更不知如何控制。“他如何,可严重?”   “大小姐怎将内功输入伊公子体内?他一时承受不住才晕倒,好在输入不多,休息休息便好。至于他肩上的伤,用药抹抹几日便好,倒是无碍的。”   “内功?我不曾输入内功予他,怎会?”啥,她还有内功?   “许是大小姐失忆了,才不能自控。”   “那可如何是好?”   “大小姐如今身体已复原……依小人之见,大小姐还是将神功重新修炼一番,学会了自然融会贯通,更不必担心无法自控。只是此次大小姐万不可急功近利,定要循序渐进才是。”元大夫思索一番,答道。   “哦。”木容枫虽是这么答着,心里却想着,练功,怎么练,我又不是真正的木容枫,那武功秘籍啥的藏在哪里还未得知呢。   “这是药膏,小姐给他抹上吧。”   木容枫一愣,这元大夫搞错了吧,他才是大夫,这事不是该他来做才是么。不过她还是默默接过了药瓶,元大夫这便离开了。看着黑紫,她还是不相信那伤是她弄的,可这事实却由不得她不信。   轻轻将药抹在伤上,昏迷中的洛伊只觉得一阵清凉,眉头的紧皱顿时舒展了许多。   轻轻将薄被盖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又痴痴看了半刻。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该回去休息了。可潜意识却拉着她不给她走。眼巴巴看着这大床,这床两人睡自然是绰绰有余,只是,她怎么好意思赖在他的床上。理智虽是这般告诉,却又浮现着她抱着他睡的情景。虽没有旖旎的春光,却是温柔的美好。木容枫脸上一片绯红。   不好,木容枫止住笑容,朝自己脸上拍了一拍,难不成自己思春了?不经意间瞥见那并不红润的嘴唇,竟有种吃了它的感觉。一方面努力控制着自己,另一方面却在告诉自己,就任性一次,就一次。温润覆上冰冷的,却让她尝到了甜蜜的滋味。虽不舍得抽离,却还是在理智的驱使下,不舍离去。   这一夜,木容枫无眠,一人在房内翻箱倒柜,搜索着能藏武功秘籍的死角。深夜了,只有她的房内还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当她快绝望之时,方才见到书架上摆着几本内功心法之书,还有些类似的书籍。木容枫尴尬一笑,别人都将书藏的极为严密,这木容枫倒好,随意一放,倒是让她好找!   木容枫翻着这些书,原本她是一窍不通的,慢慢看下去,一些久远的记忆慢慢充盈自己的脑袋,那人的过去似乎逐渐填充到自己的脑袋里。殊不知,这本就是她的脑袋,倒是让你得了便宜。   第二日,木容枫竟早早醒来,又早早起了床。呼吸新鲜空气,脑海中再次出现昨日那些记忆。剑地上有树枝,便拿它当剑耍了起来。耍了一遍,总觉得自己生疏得很,便又开始练起来。几轮下来,倒是熟练了不少。   回想起当年大学体育的选修课,她曾学了初级剑,可那时学得甚为辛苦,与那些学过舞蹈的学生一起,她那动作笨拙,是出了名的。可此刻,虽是自身仍感生疏,却亦能感到身体轻盈,出手极快,力道强劲。   木容枫欲试试自己是否真有所谓内里,闭目沉思,回忆如何掌控。   一掌朝竹林挥去,毫无动静。   第二掌朝竹林挥去,仍无动静。   ……   再一掌挥去,稍有些细小的竹枝扭了扭,停止了舞动。   木容枫心里很是高兴,原来隔空还这能令物震动!   一阵风来,竹枝摇曳,发出浑厚的声响。木容枫脸色一变,原来不是她的能力,而是风的威力。她不服,又一掌挥出,此刻竟让一片竹枝晃动,似要折身。   木容枫大喜。绕着竹林跑了几圈。忽脚步停止,又后退几步,表情尤为惊疑。昨夜,她似乎曾射出一只毛笔,而此刻正有支毛笔直挺挺地插在竹身上。握住笔身,朝外一拉,竟不动。再次使力,才将这笔拔了出来。木容枫脑海里只有四字:这不科学!(亲,您都穿越了,还谈何科学,您这想法才不科学,好么?)   洛伊站在远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他还在自己家中的时候。那时候,他亦是天天早起随着姐姐一起练剑,自己虽不是武学奇才,却也努力不懈怠。武林高手他从不奢望,只望能以自保或是强身健体。只是自进了木府,他已被剥夺了这强身的权利,算算日子,已有三年了。如今身体千疮百孔,即使拿起剑,怕也是拿不稳了吧。   他本是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却不想木容枫轻手轻脚来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他。他一惊,抬起头,她正以笑脸对着他。“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他摇摇头。   “对了,我记忆中你似乎会武,不如以后晨起你我一起练,可好?”   原本黯淡的双眸注入了亮色,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家规……”   木容枫翻了翻白眼,这该死的家规,去他该死的家规。“无视它!”洛伊被禁练武,她早就有了记忆,他身体极差,若不好好锻炼,以后更是会百病缠身。“不过只许在院内。”   “嗯。”洛伊答着,露出如孩童般灿烂的笑容。   “对了,你身上可有不舒服,伤还疼不疼?”   “不疼。”   ☆、第卅六章 再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又怎么抽了,复制后段落不明啊,还得再排版啊。   莫问穿着黑衣,戴上帷帽,将半个身体遮挡在黑纱之下。拿起桌上一包药,便从后门潜出去。夜色正浓,莫问走向一条小巷,那里有个人正在等他。   果然,那人已在那处等他。   “药呢?”女子轻问。   莫问从怀中拿出那包药,又摸出一张纸。   女子拿出怀中的银锭,一手交给他,一边取过莫问手中的药粉。“听闻这迷幻香能迷失人的心志,只附耳一语,对方便会在约定辰时如约而至。”   黑纱下的人点头。   “可惜了,能研制这药的人竟然是个哑巴。”   莫问不语,心里却想着,废话真多,得了药还不快走。既然交易已完成,他可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回家睡觉才是。他转过身,迈出脚步便要回去。   “诶,莫急啊。”女子紧步跟着,趁其不备抓住了他的手腕。莫问挣扎着欲逃离桎梏,却未能挣脱。他只能用迷幻香,忽一转身,另一手袖子一挥,谁知那女子早有准备,屏住了呼吸。   “这对我是无用的。”女子将莫问拉进自己的怀中,上下其手。手在平坦的胸部游走着,果然是男子,本姑娘阅男无数,你又怎能骗过我的法眼。   “你!放开我!”莫问拼命挣扎,他虽也算是较为强壮,但此人力道非凡,想必是练武之人。如今他倾倒在她怀中,挣扎毫无用处。   “放开你可以,不过不是现在。你我先来个鱼水之欢,我再放了你可好?”女子脸上荡起邪恶之笑。   “你,淫/贼!”   “鄙人正是采花大盗。”   女子扯掉了莫问的帷帽,一只手开始探入里衣。   莫问唯有惊恐,更加使劲挣扎。他不会武,如果迷幻香无效的话,论蛮力,他更不是女子的对手。他试图站起身,用脚去踢身后的女子,却被牢牢钳住,动弹不得。我这回真要失身了么?如是想到,眼泪不争气地滑落而下。   一只飞镖极速而来,扎在那只不安分的手背上。女子吃痛,将莫问甩了出去。莫问大惊,却仍懂得趁此机会开跑。一路狂奔,只听得似有风呼啸着,见到自家的院子,既是喜悦又是惊慌。一入门,便将门闩闩上,背靠着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到家了,总该安全了吧。   一只黑影飞下,莫问惊得坐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威胁恐吓他之人。   “你一男子,深更半夜在外游荡,可真是胆大。欲购迷幻香者,又岂是善类?你以为扮成这副模样,装成哑巴,别人就辨不出你是男是女,真是幼稚!”   云霖将怀中的银锭取出,知他一介男子挣钱不易,便将他匆忙间掉落在地的银锭捡起,特地送来。将银锭丢在莫问怀里,语气柔和了些,“赶紧洗漱,回去睡吧。”   “还有,莫要再卖这药,更不可夜晚出门,此番碰到我是你之幸,若是下次可没这般幸运。你若想挣钱,倒是寻个规矩之事做着。”   莫问听此一番话,眼泪流得更凶,方才的恐惧一股脑儿全发泄了出来,只是他并未哭出声来,但抽泣声却不绝于耳。他将银锭拿起,站了起来,朝云霖走去。“谢谢你救了我。”双手奉上银锭,“这就当是谢礼。”   “不必。”   “你……”莫问朝她深鞠一躬,“多谢救命之恩。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你不必知道!”云霖说完这句,便要离去。   莫问眼疾嘴快,再问:“姑娘与洛伊是何关系,为何要我远离木容枫?”   云霖转过身,“我与洛伊关系你不必知道,要你远离木容枫是为了洛伊不受伤害,他日若是有他人敢靠近木容枫,我同样会迫使他们分开!”   “不是洛伊指使你的?”   “指使?谁能指使得动我!”   莫问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低头轻语,不是就好。再待他抬眸,云霖已跃出墙外。这正是来也无影去也无踪。   自上次见过莫问已有一段时间,却不曾见到他来寻自己,木容枫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高兴的是,或许他想通了,不再纠缠于她,担忧的是,或许他发生了意外,毕竟他是独自一人呆在这京都。   快步走在街上,朝着他的小院而去。迎面撞来一人,却像是没撞到人似的,头也不回跑开。许是有急事吧,木容枫暗自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却忽然袭来,那身形,那背影,像极了一个人,那便是文瑾。   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走了,只是相似罢了。木容枫站在原地,望着那似曾相识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小姐,伊公子已经送到莫公子小院了。”杨辑拉着马车,将双眼迷离的木容枫唤回。“小姐快上马车吧,教主还等着呢。”   “嗯。”踏上马车,还不忘朝人影消失的方向看去,虽然明明知道文瑾已不在,她的心里却还是甚为不安。昨日,轩辕静来盐州见陛下,这第二日便传人来请她,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到了轩辕静在盐州的府邸,木容枫惊叹,果然是我东圣国东女教教主的府邸,堪比帝王在外的行宫。用许亭亭的话说,那便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她那木府亦是比不上的。都说东女教富可敌国,若不是与王朝相互依存,只怕是帝王的眼中刺,必得除之而后快。   见到轩辕静时,她仍是那副清冷却又尊贵的模样,“教主找我是为何事?”她与东女教之交集,无非是文瑾,然文瑾已死,轩辕静又找她作甚?   “文瑾还活着。”轩辕静倒也不拐弯抹角,听了木容枫一问,直接告知真相。   原来那日她将文瑾的遗体带回墓地,将他放回棺木时,他却睁开了双眼。轩辕静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坐起的“文瑾”,他却从棺木中爬了出来,更是怪异地看着她。左右环顾一番,发现自己正身处棺木中,便知那人以为他诈尸了,他不知在这世界会怎样对他,便爬出棺木,朝有着亮光处跑去。   轩辕静拉住了他。   “你是谁?放开我!”那人第一句话便是这。   轩辕静愣住了,他不认识她了?   文瑾见状,赶紧甩开了轩辕静的桎梏,朝外跑去。轩辕静没有追赶,他若活着,他今后的生活也该由他自己做主。只是前些日子,她越想越担心,他若是失忆,今后可要如何生活?既不能动用东女教的力量,她只好借着见皇帝陛下之机会,将此事告知木容枫,让她来寻。   文瑾,他真的还活着。轩辕静说他失忆了。方才那人,有可能是他么?   “倘若他失忆,而我又寻到他,教主将如何安置他?”   轩辕静背过身去,左右仍背在身后,正对着木容枫。“我无法将他带回教中,他是你的夫,你说如何安置便如何安置。”   “世人皆以为他已身死,难不成是要我将他带回府中继续做我的夫郎么?”木容枫闻言,心中有气,对轩辕静又冷了几分。   “若你愿意,我,可以告知天下,文瑾误吃假死药,如今又活回来了。”   “你……”木容枫指着轩辕静,此人之话令她瞠目结舌,当初即使文瑾活着,那也是为他安排归隐,可从不是真要他做她的夫郎的。如今她这话明明是要她将他带回家,若真带回去,将置她与洛伊于何地!“不可能,你造的孽,为何要我来承担!若我找到文瑾,我只能为他安排住处,保他衣食无忧。”木容枫按捺住自己的火气,冷冷道。   “也罢。”轩辕静转过身来,她明明知道木容枫此刻心中充满怒火,却无动声色,只当自己不知。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递与她,说道:“这是断情散的解药,你若找到他,将它交予他服下。”   “解药,他何时中毒了?断情散又是何物?”   “断情散乃本教圣药之一,服之则不能与女子……”轩辕静想起与文瑾的那次,她若不是不能自控,断不会令他受这痛苦,而她事后却只知仓皇逃逸,将他一人留在房内。“不能与女子交/欢,否则剧痛无比。”   不能与女子交/欢,那他与轩辕静,还有被强迫的那些次,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想起文瑾走时手中那的瓶药,是这瓶么?   “东女大教果然治教严谨,为防止男子不守规矩,竟还研制了这等药物!”木容枫嘲道,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圣使,却被强迫服下此药,岂不令人唏嘘。所谓圣使,不过是用以标识东女教的物件罢了。“对了,我今日曾见一男子外形酷似文瑾,或许他正在盐州,教主不如趁此机会寻他,教主可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轩辕静的眼眸亮起,虽只是一丝喜悦,却被木容枫给捕捉到了。她定是喜欢文瑾的,却是个不负责任之人。木容枫摇摇头,身为东女教教主的她,怎会为了男子放弃自己的地位与尊严。   “在下告辞了。”与她还有何话好说呢。   ☆、第卅七章 露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看小说的人少了……   莫问家中饲养着一群雏鸡,这是他白日里闲着无聊养的。   洛伊站在围栏外,细细观察着它们。小雏鸡长得都很漂亮,相对于长大后的鸡,好看多了。   “莫问。”云霖不知从哪里来,也不曾看清前面蹲着的人儿的背影,便直接唤了莫问的名字。   洛伊听到这声音,打了个寒颤,云霖的声音!脑门一阵冰凉,缓缓站起回过身来,见到她那张脸时,确定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身子仿佛是僵住了,一动也不动,心里想着此刻应该跑,脚却如同生了根,无法抬起来。“霖,霖姐姐……”他根本不知她会出现在此处,不知她为何会认识莫问。   “洛伊。”云霖表情复杂,她不敢靠近,知道他此刻应该对她充满恨意才是。眼前的洛伊见到她,仿佛是老鼠见到了猫,发抖的身子一览无遗。她自是心痛的,又多想此刻去扶住他,可她做了错事,若是此刻去碰他,只会惹来他更浓的恨意与恐惧。她今日只是来问莫问是否见到她的独门飞镖,今晨数起方知少了一只。   “你可还好?”云霖虽是想着尽量不靠近,可脚却不自主地抬起往前一步。   “别,别过来。”洛伊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定自己衣裳整齐才缓了口气,方才他竟以为自己还在天霖寨中,被剥了衣服轻薄。可他再抬头见到此人时,才知自己也不是在做梦,她真的站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下意识地往后退,却碰到了栅栏,方知后面无路。   “伊儿……”   “别,别这么唤我!”   “对不起,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知道你恨我,见到我只有恐惧,所以我不靠近你,你不要怕,我马上离去。”   云霖强忍着苦楚转身,那边莫问却带着木容枫而来。   莫问脸上浮现喜悦之色,而木容枫却换了颜色,极黑极黑的脸与怒色。   “你来了。”   与此同时,木容枫却怒道:“你竟敢找到这里来!”   莫问与木容枫相视,皆是不明所以,为何对方是喜悦,为何对方如此动怒?   “你怎会认识她?她不是好人,见到她要躲得远远的!”   “她昨日还救了我,怎会不是好人?你们是否有误会?”   “误会?”木容枫冷笑,“怎会是误会!”   这是仇恨,这是解不开的结。云霖深知罪孽深重,也不想多说什么,往前走去一步,朝门外去。木容枫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模样。   “这就想走?我说过我会报复的,只是不曾想你竟自己主动送来。”   “让开,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你伤害了洛伊,如今却说不想与我们为敌,真是可笑!”木容枫已摆好阵势,虽说她尚不能将功夫运用自如,却亦不是当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了。   云霖看向洛伊,似乎他一见到木容枫便冷静了许多,心里便在自嘲,她本是应该取代沈菲照顾他的,谁知却因自己的仇恨将他伤得遍体鳞伤。   洛伊绕过云霖,从侧面走向木容枫,攥住了她紧握成拳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   木容枫却不懂他,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担心自己。殊不知他担心的是云霖。假若她无法控制自身的功力,出手过重,云霖死在她手下亦非不可能。   见他担心自己,木容枫对云霖的仇恨却更深了几分,将洛伊推至一边,自己则已展开攻势,虽几次失误,连云霖的身子都近不了,却在云霖以为她功力无法自控时突击,一掌拍向她。云霖中了这一掌,当即吐了口血。果然,她要么使不出一层功力,要么就是□□成功力,这一掌,虽不至要了她的命,却也令她大伤元气。   莫问失色,忙去扶住云霖。“你没事吧?”   洛伊亦惊,跑至云霖身边不知所措。   “洛伊……”木容枫唤道,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跑至云霖身边,就算是心慈,又怎会这般!   “这怎么回事?你们有仇?”莫问问道。木容枫说她是坏人,起初见到她时,他也觉得她是坏人,可是明明她还会救自己,又怎会是坏人呢?   “别,别伤害她。”洛伊艰难地说道,他不知道他说出这话,她会如何看他。   果然,她大惊,眉头紧皱,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团疑云。“为何?”她不解,明明是为他报仇,明明她是一个不崇尚武力之人,却为他大打出手,他却要她别伤害她。   “是我家,不,是我害了她,她才会做出恶事。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对不起。”云霖再次说道。那本让木容枫觉得威严的人此刻按着伤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莫问正一脸关切,那表情似乎要流出泪来。而洛伊则是望着自己,乞求自己放过她。   “霖姐姐,你走吧。”   云霖推开莫问的搀扶,淡淡地看了几眼木容枫。她对她向来毫无歉意,不管此时她对洛伊的好,可她终究也是伤害洛伊之人。她对他的伤害未必比她少。“但愿你好好待洛伊,否则,便换成我来找你报仇。”   云霖艰难迈着脚步,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莫问欲跟着,被她喝住。莫问便不敢再跟。   洛伊低着头,不敢看向木容枫。只将与云霖之恩怨娓娓道来。   “即便如此,她也不该伤害你,这事与你何干!”木容枫听了,心中恨意并不减,只怪云霖将此恨强加在洛伊身上。却见洛伊脸上的泪痕,一时心又软了下来,拿袖子给他擦了擦,说道:“只要她不犯你我,我就尽量远离她,不伤害她。”   木容枫转头看向莫问,莫问还死盯着门,那远去的人儿此刻又怎会回来,盯着有何用?“莫问,那人是山大王,日后切不可与她纠缠在一起,可不要给她欺了去。”   山大王么,她的气质,怎可能是山匪?可方才洛伊所言,她原本不该是山匪,却是被这世道给逼的。人哪,为何有这般多的无奈?她这般回去,当真无碍么?   “莫问,莫问。我方才所说,你可听清了?”   莫问下意识地点点头,其实,她所说,他一句也不曾听进去,他此刻只担心着她。   “既如此,你在家好好呆着。我改日再来。”木容枫拉住洛伊的手,朝门外走去。想起轩辕静之话,又回头对他说道:“文瑾未死,若见到他,请告知我一声。”   两人闻言,皆是大惊,文瑾,未死!   文瑾未死!洛伊在心里重复着这几字,心内焦躁不安,他明明已死,怎又活了?文瑾若未死,他的心也不该是这复杂的感觉才是,为何,为何深感不安?   ☆、第卅八章 情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你干什么?”云霖提着药包推门而入,见秦子羽正拿着飞镖瞄准花瓶练习。   秦子羽闻言,一惊,忙放了手中的飞镖,支支吾吾,“我……我只是想学门技艺自保。”   “是自保还是想去和别人厮杀?”云霖冷冷看了他一眼,往榻上一坐。她的伤很重,方才又出去取药,此刻是满身倦意。“此前我丢失飞镖一枚,可是你拿走的?”   “是。”秦子羽见她疲惫至极,又身受重伤,原本畏惧之意渐消。近段时间,他身体逐渐好转,才发现原来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至少这臂力惊人,想必是练过的。若真是如此,以后想要自保和谋生并无多大问题。自然,现今这借助之人亦无多大用处,哼,过河拆桥又如何?   “别以为我身受重伤,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秦子羽眼角露出蔑意,逼近云霖,微微下蹲细看这女子。初见之时,便觉这女子甚有威严,不像是普通女子。那时,他并不知这是以女为尊的世界,只以为是穿越到了封建王朝。船上,秦子羽设想着未来的日子,更道出要游戏人间,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此言一出,云霖冷眼相向,自己虽赔笑,却已无法抹灭云霖对他的坏印象。他本还想依靠她的力量成就一番事业。   “其实你长得还蛮好看的。”秦子羽摸着下巴,说道。“可惜我对你没兴趣。”   阖着的双眼猛然睁开,这人竟敢公然挑战她。倏地站起,朝其挥了一耳光。秦子羽躲不过,生生挨上了这记耳光。“你……凭什么打我!”扬起手,想要打回去,却又被她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原来那臂力在她眼里竟是个笑话。   “若是其他人,可不只是一记耳光而已。”松开挣扎的手,秦子羽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你的伤势虽已复原,可气力还未恢复。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哐……门被推开,见到屋内站着的男子,眉头紧皱。是文瑾,是他,他竟然真的还活着。还与云霖在一起!   “文圣使!”   秦子羽与云霖皆是一愣,云霖倒是随即反应过来,她知道木容枫已经娶亲,对方是东女教圣使文瑾,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转首看向秦子羽,说来他确实是从东岩岛而来,初见之时虽是跑着来,却气力不足,仿佛是睡了许久似的。   “文圣使?谁?我不是。”   “你明明是,可他明明已经去世了。”莫问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他确是文瑾没错。   秦子羽心下暗思,看来又是一个认识他这副躯体的人。文圣使,这听起来好像很高级的样子。若是能回去做什么圣使,这后半辈子亦无忧了,他的理想想必也能实现。“我失忆了,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秦子羽。”   “文圣使当真失忆了?难怪会与其她女子共处一室。”莫问喃喃自语。“方才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静静。”云霖顿感疲惫,又一个威胁出现了,这个威胁才是真正的威胁,还呆在自己身边如此之久。她虽是山匪,却也不想简单粗暴,直接将他掳走杀害。“秦子羽,你若还想留下,便给我安分守己些。”   “莫问,你如何找到我的?”   莫问这才想起他是来云霖的,回道:“我在街上见到你提着药,便一路跟着你回来。”   “是么?”云霖淡淡一笑,“我竟不知有人跟踪,看来我的确伤势不轻。”   “你没事吧。”莫问走至她身边,关切地问。“你把药给我,我去帮你熬。”说着去拿案上的药,而云霖并未反对,任由他跑出去寻药炉熬药。   “你还不出去?”云霖斜睨,下了逐客令。   秦子羽冷哼一声便走了出去。   “关门!”   顺便狠狠将门带上。寻到厨房,那叫莫问的正手忙脚乱地熬药,秦子羽嗤之一笑。“你倒是尽心尽力,可她似乎并未将你放在心上。”   “她救了我,我只当回报。又岂敢有要恩人回报之理。文圣使,木小姐正到处寻你,她若见了你必定很高兴。”   “木小姐是谁?”   “你的夫人啊。”   什么,夫人?他已经成亲了么,完了,在这世道,成了亲的男子估计很悲剧吧。秦子羽晃着脑袋,心想着不能被木小姐发现,若是被带回去,那这辈子便只能守着她一人,再也成不了事。“我失忆了,不记得了。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她我在此处?”   “为何?”   “我不记得她了,我想等我记忆恢复一些再见她。”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先看情况,若是值得,倒也不妨一试。   “这……”莫问垂下头,若有所思。他毕竟是木容枫明媒正娶的夫婿,这般在外呆着,有损声誉。木容枫知道了,想必会责备他。“可你一已婚男子,怎能与其她女子住同一屋檐下。不如这样,我那院子尚有空房间,你住去可好?”   秦子羽略一沉思,说道:“这样自然好。”不必与那阴阳怪气之人同处,正合他心意。   药终于熬好,莫问将汤药倒出,却不慎被滚烫的药汁烫伤,将伤口贴至耳垂,才舒缓下来。端着药,推开云霖的房门,见她已躺了下去。走至榻前,再细看,原来她的额头已冒出细汗,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霖姑娘,醒醒。”莫问不知她姓名,只听洛伊唤她霖姐姐,便称她为霖姑娘。   云霖缓缓睁开双眼,见是莫问,眉头舒展了几分。“我姓云名霖。”   “原来是云姑娘。云姑娘,药已熬好,快趁热服下吧。”扶着云霖缓缓坐起,端着药碗,拿着勺子欲喂她喝,却被她推手一拦,“不必如此麻烦。”   云霖端过药碗,欲直接喝下,莫问忙拦住,说道:“若是这般喝,非得烫到不可。不如稍等须臾,待汤药稍凉些。”   云霖放下药碗,莫问忙用勺子搅拌着,心里却想着,他竟对一女子如此尽心尽力,见到木容枫时,他还以为她便是他要寻之人。木容枫曾说他还未遇到心爱之人,他还不信,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只是不知这云霖是否有家室?如是想着,碗里的药已凉了许多,这才递给云霖,说道:“好了,快快趁热喝吧。”   云霖端起,一饮而下,“谢谢。”   “不客气。”   “我没事了,你快些回家吧。”   莫问本还想等她醒了,与她多说些话,没想到这便下了逐客令,心中好不生悲凉。“我想让文瑾圣使住到我家中,云姑娘,你看可好?”   “如此甚好。”   她如此说,莫问心中还是高兴的,至少说明云霖与文瑾之间应当并无特殊关系。莫问痴痴看了看紧闭双目的云霖,心里不禁升起疑问。当日他见到木容枫,甚是主动,如今他见到云霖,却不愿轻浮,倒是矜持了。“那……那我与文圣使先回了。”   “嗯。”   秦子羽默默走在莫问身边,莫问亦是一言不发。“唉,你可否请那木小姐来你家中一见,但不能告诉她我在此处?”   “嗯。”莫问应道。   “那木小姐是何许人,可否讲与我听。”   “嗯。”   半晌,莫问未发话。   “你只会说‘嗯’?你倒是说说木小姐是何许人啊!”   秦子羽的语气有些恼怒,莫问这才反应出来。“啊?哦。我这就与你说来。”   ☆、第卅九章 弹泪 作者有话要说:  平日里偶看文,也是懒女一枚,不给评价,雁过不留声,如今才知道这写文人的心情……吼吼。   洛伊托着腮帮坐在案边,满脑子都是受了重伤的云霖。木容枫是不可能让他去见云霖的,可没有她的准许,他又出不了府。更何况,他根本不知她在哪里。   还有文瑾,他活回来了,却又失忆了。若亭亭寻到他,他会不会与她一同回来?他是亭亭明媒正娶的夫婿,只要他活着,又出现在世人眼皮底下,木府定要将他接回的。   拿起案上的书,掉出那夜的纸条,这字迹越发的熟悉起来。忽然灵光一闪,他终于记起这字迹像谁的,原来是像霖姐姐的。“霖姐姐,这,怎么可能?”   院外乱糟糟的,不知发生何事。洛伊朝外走去,打开房门,原来众女仆家丁站立两旁,木容枫黑着脸,身后跟着一名白衣男子,正四处张望。白衣男子的后面又跟着两名男子,那衣裳似是东女教的教徒。   文瑾……洛伊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文瑾,他还活着,而且回来了。亭亭还是将他带回来了。他的眸随着木容枫的移动而移动,他在等待与她的对视,然后等她给他一个解释。木容枫果然看见了他,她正皱着眉,见到洛伊,眉头皱得如扭曲的蚯蚓一般。   李管事在旁侍立,目光从新少君身上移开,等待木容枫的吩咐。   “管事,你先将少君安顿好。”   “是。”   木容枫迈开脚步,正要朝洛伊走去,却被文瑾拉住,“你,你要去哪里?”   “就在院子里,你先同管事回房间。”   “洛伊……”木容枫奔赴至洛伊房门,洛伊已扭头走回房内。   她会解释,她会告诉我这是不得已的,我也会相信她,只是结果是不可改变的,文瑾已经回来了。   “洛伊,文瑾之事请容我解释。莫问告知我已找到文瑾,我便去了,谁不想他要与我回来。轩辕静先我一步找到文瑾,为弥补,以向陛下禀明文瑾尚存于世要挟,我不得已才将文瑾带回。”   “小姐,文瑾是少君,您将他带回是应该的,不必在意洛伊。”为何,为何明明知道她是不得已的,心却还是这般痛,还在滴血。   砰……门被推开,秦子羽自门外而入,洛伊惊得垂下头,唤道:“少君。”   “你抬起头来。”秦子羽注视着身体单薄的少年,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秦子羽惊呼,还没长大的少年,倒是与这木大小姐很般配么。可惜啊,既然他来了,木容枫便只能是她的。“听管事说,你是大小姐的侍人?”秦子羽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是。”洛伊闻言,总觉得这少君似乎变了很多,难不成失忆之人,脾气秉性当真变化如此之大。初见之时,那隐约的亲切感也已消失殆尽。   “好了,文瑾,你先回房去。”木容枫实在不习惯他的咄咄逼人,这与原来的文瑾相差甚远,她的心里甚至认为这不是文瑾,只是与她一样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替身。可这身体始终是文瑾的……   秦子羽闻言,心下想到他毕竟初来乍到,还是安分守己些,先不要惹怒了木容枫。于是便说道:“是,夫人。”   秦子羽离去,木容枫索性关了门。从书案底下角落抱出一坛酒,拉了洛伊坐下,拿了两只杯子倒上酒,说道:“陪我喝酒。”   洛伊拿起杯子,并未饮,只看着木容枫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若说是伤心,该伤心的不应该是他么,怎倒她比他还难过?伸手拦住她的手,“别喝了。”   “不喝,为什么不喝?原以为文瑾之事已成过去,只要我将你母亲之事调查清楚,还你洛家清白,你我便可以相守。文瑾死而复生我本该高兴,可他却……却失去了记忆!他要跟着我,又有轩辕静相迫,对你,我所谓的不得已只是对你的伤害。”满脸通红的木容枫抓住洛伊的手,水杯自手中滑落,掉落在毯子上,“若洛家能洗冤,你可愿意与我离开木府,隐居遁世?”   “夫人和主君不会同意的。”   “我不要他们的同意,只要你愿意即可!”   “我……”洛伊垂下头,又摇摇头,“夫人对我甚好,我不能……”母亲被问斩,是夫人替洛家善后,夫人对洛家之恩,洛伊岂能忘,又怎能拐走她的女儿。   “她对你好,难道我对你不好?”此刻她的心竟觉得冰凉冰凉的,原以为她说出这番话,他会感动,愿意同她走,看来她错了。   洛伊极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抬首,明亮而清澈的双眸对上木容枫,劝慰道:“小姐与少君结成秦晋之好应当高兴才是,实在不该如此苦恼,洛伊是小姐的侍人,会永远陪伴小姐左右,只要小姐不嫌弃洛伊,不抛弃洛伊。”   “小姐?”木容枫冷笑一声,“又从亭亭回到小姐了,你倒是看得开。可我看不开,我不愿自己所爱之人无名无份跟在自己身边。你以为侧夫是什么,侍人是什么,是下人,是下人!”眼泪喷涌而出,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这异世界流眼泪,激动迫使心脏跳动不止,夏日的燥热使得浮躁的人更加烦躁。   “亭亭……”   为什么,明明他还在身边,却有一种生生被分离的感觉。伏在案上痛哭的我是否太软弱,这样的我要如何保护我所爱之人?洛伊,你可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若文瑾在生,他便是这府中少君,而我若与你相守,只能远走他乡。可若是你不愿,只待你洛家洗冤,我便只能送你回去。如今,依你所言,依我之逻辑,我是不是便不能对你好了?不不,一定会有转机的,一定会有转机的。   嘭嘭嘭……   “大小姐,少君请您过去用晚膳。”   “吵什么吵!”木容枫正憋着火,此时竟然还敢大声敲门,不要命了。“不去,我就在此处用膳。”   门外的木安甚是焦急,说道:“不可,少君既回来,大小姐理应与他一起用膳,否则被主君知道了,又要责罚公子了。”   责罚?什么破规矩,这也要责罚?木容枫擦干眼泪,可仍能感到眼角的肿胀与酸涩。以他这副尊容去见文瑾,实在是尴尬。“对不起,不能和你一起用晚膳了,真可笑,连与你一同用膳的机会都没了。”   木容枫站起,转身离去,一双手箍住他的腰,那人伏在她的背上,问道:“我是不是伤了你的心,你会不会不要我?”肩膀上传来液体的温热,原来是泪水透过衣料传到肌肤上。   木容枫一愣,他都感觉到了么?他能猜到她的内心么?“这世间,我不要其他人,也断不会不要你。”倏地转过身来,直接吻上了湿润的唇,腰上的两只手明显攥紧了。本只是想轻吻,洛伊却只会躲闪,恨得她愈想征服,越吻越深入,吻得洛伊喘不过气来。   嘭嘭嘭……   木安加了大敲门声。木容枫放开洛伊,见他脸色潮红,呼吸困难,又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拭去他面颊上的水痕,轻声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没……不是……”洛伊想解释,却发现不知如何解释。我不是因为这才哭的……亭亭。   ☆、第四十章 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月多,基本坚持日更,我真是相当佩服我自己。待此文写完,偶要写短篇。吼吼~   “夫人……”秦子羽一上来便要给木容枫宽衣,惊得她倏地跳开来。因醉酒而昏沉的脑袋开始苏醒过来,虽然头疼还未消去。   “做什么?”怒目相视。   秦子羽咧嘴一笑,这笑意下却藏着不为人知的阴笑。“伺候夫人宽衣就寝啊。”说着手又伸过来,要解她衣带。   木容枫狠狠将那两只手狠狠一拍,秦子羽吃痛,缩了回去。心里却想着,小样,力气还蛮大嘛。“伺候夫人就寝是为夫的本分,夫人不要我伺候,可是不喜欢我,不要我?”疑似撒娇,却又透露着不满。   “你……”木容枫心里暗暗恨着,这一醒来,果然脾气秉性全改,哪里还是原来的文瑾?“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我不需要你伺候,也不需要其他人伺候!你去睡床,我打地铺。”   “不可,怎能让夫人睡地铺?夫人,还是与我一起睡榻上吧。”秦子羽不依不饶,他倒不信了,都说这世界的女人脱离束缚变得更有欲望,他这般主动,她还能不到碗里来?秦子羽摸摸下巴,眼里透着阴暗。若是我用强,她总不能告诉别人她被人强了吧?看来这世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应该没有男人强/奸女人之说。   再次伸手去解木容枫的衣带,碰上瞪他的双眼,秦子羽自当没见到。他的手段已是相当温和,若是可以,他倒可以再粗暴些。只是今后还得仰仗她家的权势自立门户呢。   木容枫再次将他推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动粗,他是文瑾,即使不是文瑾的灵魂,也是文瑾的躯体。   “好,你想打地铺那就打地铺吧。”秦子羽不高兴地努努嘴,随即又露出诡异又灿烂的笑容,“既然夫人要打地铺,我岂有睡榻上之理,我与夫人一起打地铺吧。”扑向木容枫,却扑了个空,秦子羽自嘲,自己真是看错人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捷。   “你绝不是文瑾,你到底是谁?”木容枫冷冷说道。   “我不是文瑾,那我是谁。虽然我失忆了,可大家可都说我是文瑾,而且我身上还有文瑾的信物,哪里有假。”秦子羽从衣内拿出那项坠,半块温润白玉。   “虽然你有他的身体,可不代表你就是文瑾。”哼,她好歹也是穿越人,若有人穿到文瑾身上也未尝可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子羽打了个寒颤,难不成她知道他已经不是他了?   “你说是什么意思?”   “你……”   “你这算默认?”见秦子羽低头不语,木容枫逼问:“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谁,从哪里来?”   “哼,说了你也不知道。我来自遥远的地方,想必你也没听过。”秦子羽见被识穿,倒也不惊慌,独自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我确实不是文瑾,我叫秦子羽。你们这乱七八糟的世界,老子还不屑来,这副身躯,老子还不屑用!老子在家乡美女左拥右抱,居然来到这乱七八糟的破败地方!”   木容枫沉着脸,此人左一口“老子”,右一口“老子”,相当刺耳,还左拥右抱,看来估计是生长在了男尊社会了。只是,如今你来到这女尊国,不被吃人的制度折磨死,已经算是万幸了。她最是看不惯这等人的作风,心里的厌恶更多了几分。“言辞不堪入耳,果然不配用文瑾的躯体,实在是亵渎文瑾!”   “左一声文瑾,又一声文瑾,既然这么爱他,身边却又养了侍人!我看你也不过是薄情女。”   “你懂什么!”木容枫怒道!   “怎么,恼羞成怒了?”秦子羽挑衅地看着她,反正他的身份已被识破,也无所顾忌了。起身又走至木容枫身边,附耳轻语:“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我们就寝吧。”   木容枫挑眉,嘴角露出一抹阴笑,“你确定?”   “那是当然!”   “你可知你中毒了?中的是东女教断情散,传说不能与女子欢好的圣药。若是强行欢好,可是会剧痛无比、生不如死。”   “吓唬谁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   木容枫的脸上仍保持着笑容,却轻哼一声,“信不信由你。秦子羽,你最好安分守己些,免得自讨苦吃。”   不安分的手抚上她的腰肢,脑袋磨蹭着她的耳鬓,木容枫用力一推,他便被推倒在塌沿,后腰撞到,右手抚上撞伤的腰,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发出一丝轻吟。我去,怎么一来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就轻易被女人打倒。他这副躯体怎么这么柔弱?   木容枫怔住了,他的脊背曾经受过伤,她居然还这么用力地推他。虽然秦子羽占据了文瑾的身体,可他还是文瑾啊。快速走去扶他,却被他挡住,“不需要你扶。”   “你身体未痊愈,还是好生休息,莫要胡思乱想,做好你的少君便是。”   秦子羽独自撑着站起,毫不客气地睡到榻上,拽了被子盖上。他这一伤,只能乖乖躺着,想做什么亦做不了。   木容枫见他总算消停了,便在地铺睡下。然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假如她的榻上睡的是洛伊而不是文瑾,那该多好。而这文瑾身在,灵魂已不在,打哪里穿越而来犹未可知。心里烦郁,既睡不着,木容枫蹑手蹑脚而起,往屋外走去。   在洛伊房前踱步,屋内隐约的烛光,至少代表他还未就寝。轻轻跃至屋顶,悄悄拿掉屋瓦,朝底下望去。洛伊正怔怔坐在书案边,双手托腮,盯着远处的烛光发呆。月光散落在周边,万物如披上一层朦胧纱衣。夏蝉不休,虫鸣不止。轻轻躺在屋瓦上,盯着皎洁明月愈发悲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不困,不想睡。你先去休息。”   “公子……”   “我没事。”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亭亭,你我真的没那一天了吗?”   这声音很小,却在聒噪又恬静的夜晚传到木容枫的耳朵,她一翻身,见那低垂着的脑袋散发的忧伤。她好想说,不会的,会有那一天的。可终究还是却步了,与其此时许下不切实际的承诺,还不如寻些实际的法子。   望向明月,木容枫呈许愿状,轻语:“月老啊月老,我不知你是否住在月亮之上,但若你有灵,请为我与洛伊绑上红线。”   许完愿,再次朝那洞中瞧去,底下的人儿正趴在桌上,肩部一抽一抽,若不是呜咽抽泣,又为何?哭吧哭吧,哭出来至少会舒服些。轻轻舒展自己的身体,将左手臂放在脑袋下,双腿顶着屋瓦固定好身体,望月良久,直至逐渐失去意识,进入梦乡。   ☆、第四十一章 主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日,木容枫带着秦子羽去向母亲与父亲请安,秦子羽倒也装得乖巧,虽然还是闹出了不少笑话,但母亲与父亲还算满意。主君虽说因他失了记忆而不责怪,却也遣了身边的凌公公去教他规矩。木容枫并未拒绝,有凌公公教导也是好的,免得这秦子羽胡来。   木容枫带他在府内转了一圈,她虽是不情愿,却还是要带着他见过家中长辈。回到晚枫院,按木府规矩,院中各人是要见过这少君的。   李管事将晚枫院所有人召齐,自然洛伊也在列。洛伊虽有公子待遇,始终是木容枫的侍人,这是不可改变的。洛伊站在最前面,与众人一起施礼,“见过少君。”   木容枫原来那紧揪着的心顿时如利刃刺穿一般心痛,在这礼数面前,他只能是下人。   众人既已见过新少君,便都退下,唯独留下了洛伊。按照木府规矩,侍人虽不是正夫又非侧夫,却负有侍寝之责,与一般下人自是不同的。洛伊随着秦子羽一同进入院厅,木容枫则被挡住了门外。   “为何我不能进?”木容枫问道。   “大小姐,少君入门,侍人理当敬茶,这是府中规矩。”凌公公微躬着身子,答道。   “敬茶而已,与我不能进屋有何关系?”   “女眷实在不便进入,还请大小姐回屋歇着。”   凌公公将新少君引领至主位坐下,秦子羽饶有兴趣地等待凌公公下一步的动作。洛伊则从旁边端了杯热茶,跪倒在秦子羽身旁,又将茶盏高举过头顶,说道:“少君,请用茶。”   秦子羽一愣,虽来到这世界已有些时日,却还不曾有人跪过他。在他眼里,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不该这么随便跪别人的。因此,眼眸中多了几分鄙夷。他并未端过茶盏,故意令他举着。“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君,大小姐曾赐名,木伊人。”   “伊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秦子羽轻哼一声,又问道:“那原名呢?”   “是……洛伊。”洛伊不曾想少君会问这问题,自回府以来,亭亭以“洛伊”相称,却从未令他人改口。   “咳咳。”凌公公在旁假咳,示意秦子羽继续,虽然他很乐见洛伊受这苦。   秦子羽见状,缓缓从洛伊手中端过那茶盏,慢悠悠抿了几口。暗道,封建社会也有封建社会的好,可以随便虐虐人。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秦子羽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仰躺在椅上。   凌公公一见,眉头顿时紧皱,心想,主君说少君不懂规矩,果然是真的。如此坐姿,与山野村夫有何区别,哪里是东女教的圣使?“请少君训话!”   “训话?”秦子羽脑袋转了几圈,却不知该说什么。猛然想了一阵,胡乱说道:“好好听话,乖孩子才惹人怜爱。”   秦子羽的手拍拍洛伊的头,洛伊抬起双眸,对上的并不是友善的眼眸,而是轻蔑又诡异的眼神。他的心一颤,在东岩岛时,虽说不常见面,但他温和而友善却是在他心里扎根的。明眸黯了又黯,心内却是对自己的冷嘲,他是亭亭的夫君,而我是她的侍人,他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这是自然的。   “少君,伊侍人虽有公子待遇,到底身份还是侍人,虽不用行下人之事,却还是下人。若他有差错,少君自可责罚于他。”凌公公从案几上取过一本册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家规”二字,“此乃家规,少君定要熟读,这院子还得少君操持着。”   凌公公又从案几上取来戒尺,交给洛伊。洛伊接过,高举至头顶,恭敬地说道:“请少君教训!”   “咦。”秦子羽疑惑,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少年。无过错的少年竟然要求自己打他?太不可思议了!怔怔接过戒尺,仔细看了一眼,这戒尺可相当有分量啊,是什么材质做的?打到人身上肯定很痛吧。想自己穿来这些日子,从来都是别人打他,如今逆转,有人送上来求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子羽抡起戒尺,只听到戒尺打到人身上的清脆一声,少年紧咬着双唇,强忍着疼痛,硬是不叫出声来。   一朝身为侍人,如此折辱必是少不了的。只是,只是为什么是文瑾,以前的他明明是那么温和?戒尺再从高处挥下,疼得洛伊颤了几颤,倒吸了几口气。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往前倾了倾。待戒尺离身,洛伊再又跪稳了,笔直地跪着。   原以为温和如他,断不会如此待他,可他却同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每一记都是那般疼痛,与主君的责罚丝毫不差。是他以前受过太多苦,如今却都发泄在他身上了么?偷偷抬眼瞄了眼他,他眼里却是莫名的诡异,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而他,全然看不透。   门外的人听了里面的动静,心急火燎欲撞门。木安死死拉住她,如同小孩拉住了大人,弓着身子似要被拖着走,“大小姐,不可!”   木容枫很不高兴,几乎是冲他骂着:“木安,你怎么回事,平日里不是最心疼你家公子么?此刻怎还拦着我,不知公子正在里间受苦么?”   “只打几下而已,但小姐若进去拦着,他日少君怕更容不得公子了。况且,此事若给主君知道,公子又多了一条罪状了。公子始终是侍人,不是夫君,被少君教训亦是本分。”   本分!挨打是本分?木容枫甩开木安,撞门而进。此时,洛伊已吃了好几戒尺,听到动静,众人皆是朝她望来。木容枫看着,心中难免疼惜起来,对秦子羽又多了几分厌恶,又秦子羽正要抡下的戒尺正悬在空中,看那架势,分明将洛伊当成出气筒,狠狠地撒气。洛伊忍着疼痛,故作轻松,朝她微微一笑。这一笑,木容枫却感窒息之痛,而将这痛转嫁到秦子羽身上。狠狠剜了他一眼,那人竟还不知悔过,挑衅般地回了一眼。   “木安,送公子回房!”朝门外大喊,木安则立即进来,扶起洛伊。   “凌公公,今日劳烦了,还请早些回去。明日还要教文瑾家中规矩。”秦子羽,你等着吧,来到木府,可就由不得你了!   “文瑾,你同我回房!”木容枫狠狠摔了衣袖,便朝门外赌气离去。身后的洛伊见她迈出门槛,强撑着的身体疲软了下来,靠在木安身上。   ☆、第四十二章 辩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什么,我忘记了。   秦子羽悻悻地跟在木容枫后面,只想着方才好不过瘾,以人为出气筒,可比沙袋当出气筒好玩多了。见快步走着的木容枫散发出的怒气,他不仅是轻松,反倒是有着事不关己般的态度。看她生气,果真是有趣的事!   “秦子羽,谁许你这般过分!说,你到底是谁,来自何处?”木容枫冷厉一声,她不能容忍此人在他眼皮底下如此对待她的洛伊。   “我说过我是秦子羽,来自遥远的地方。”   “有多远?”   “有多远?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那地方从来都是男权社会,才不像这里,乾坤颠倒,莫名其妙!”   “你倒说说哪里乾坤颠倒?若是说得对,日后我给你自由,不然……你给我循规蹈矩,安分地在府内呆着,直至死。”木容枫特意加重了这“死”字,要他这样一人在府内循规蹈矩然后老死,应当是件痛苦的事吧。   秦子羽挑了挑眉毛,他现在可不怕死,死的又不是他的身体,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家。更何况他这副身体是文瑾的,看木容枫那态度,似乎这这具躯体极为看重,想必也不至于敢毁伤他。朝木容枫逼近了几分,嘴角扬起弧度,说道:“男人身体比女人高大强壮,身体比女人敏捷,头脑比女人灵活,目光比女人深远……”   “男子身体确实比女子强壮,这天下女子几千年强身健体,虽逐渐强壮起来,却仍是不如男子。不过,据史书记载,这天下女子曾为男权所困,那时与男子身体差异确实是大,但如今,养在深闺的男儿却不如女儿强壮,试问,何解?不论是人抑或是其他动物,若只知安居而不思进,则本能退化而不知已,家禽便是好例子。反之则不然,同如脑袋愈用愈灵活,身体愈用愈强壮!”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敢不敢用人话!”他倒不是真听不懂,他虽念书少,但她所讲还是能听懂的。其实,他心里是有些赞同的,但身为男人,他不愿女人比他强。这恐怕就像这里的女人不愿男人超过她们。   木容枫逼近几步,似有些俯视着这比她还矮了几公分的男子,半边嘴角扬起,送他一个轻蔑的表情。“你若是能将我打倒,倒是可以另当别论!”莫说如今功力尚未能真正运用自如,木容枫自信满满,她这残存功力足以对付面前这副曾重伤过的身体。   “至于头脑与目光,全赖如何教导,当今天下,你倒是数数有多少男子目光比女子远大?男子纵使有蛮力,若无教导,不过是莽夫而已。”   “你们女人每月都那么麻烦,还要生孩子,与男人相比简直是麻烦货!女人天生就是弱者,女人就应该在家生孩子带孩子!”秦子羽面红耳赤,此番在外,倒是没了解清楚外面的情况,不过,这她总不能否认吧。   “嗯,女人确实应该生孩子,”木容枫含蓄地点了点头,瞥见似有些笑意的秦子羽,心内冷笑,真是愚蠢的人类。闪动着灵动的眸子,打量了番他,又继续说道,“生育乃是上天所赐,是男子所未能拥有的。若不能生育,种族将何以延续?”   “所以,女人更该呆在家中,相夫教子,才能创造出更多的后代!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后代,可一个女人只能有几个后代!”终于抓到把柄了吧,这回该哑口无言了吧,秦子羽暗笑,却见木容枫仍旧波澜未惊。   男人的后代么?   “不错,男子确实可以留下许多与之有血缘关系的后代,既然如此,要那么多男子作何?如今女子掌权,男子若只是为延续种族而用,那请问,若是生了男儿,是不是该让他们自生自灭,只留取少数以用?”木容枫逼上他,只逼得他节节后退。   妈的,秦子羽恨得牙痒痒,这女人竟这么会说。“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男人嫁给女人,孩子跟女人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不知你这论调从何而来,然子女乃女子所生,乃是其母亲所有,岂有随父亲姓之理,你所说才是笑话!男子若想得后代,倒是自己生出试试,若能生出,孩子便是他的!”   “听闻男权社会女子从夫居,子女随父亲姓,那皆是因为父权作祟。男子凭借身体的优势,将女子视为财物,圈养在家中,使其丧失本性,继而成为男子心中所想的女子,所剩只有顺从。那样的女子根本算不得女子,只不过是物件,自己成了男子的附属品,子女成了男子的所有物,却还窃窃私喜。而男子,自己生不出后代,只得将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作为传承人。真是可悲!”   “男子为了巩固男子地位,又岂会将女儿视为传后人,这是自然的。然母亲竟觉得女儿不过是外家人,可真真是可笑,原来竟是丧失了本性,竟将自己真正的传后人视为外人!这便是你所谓社会的本质!秦子羽,身为男子,你活在那样的世界倒还真是幸运,只不过却拿着荒谬的规则与我辩驳,你可知有多可笑!”   “你……”秦子羽欲开口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前世他便是她眼中的莽夫,若要与她辩论,此刻当真是班门弄斧。   “莫要激动,东圣国为女权社会,早将从男子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男子,还请好好安分守己些,做自己该为之事。”   见秦子羽嘴唇蠕动,满是不服气模样,木容枫心里甚觉好笑,只是再与他辩下去毫无意义,袖子一甩说道:“好了,再说下去亦无益,给我好生呆着,若有惹事,休怪我无情!”   木容枫走了几步,想了又想,舒缓了语气,回头说道:“这世界女子比男子众,可却是女娶男嫁,富贵人家甚至一妻多夫,你知不知?东女大陆游牧民族,只养女儿以传承,鲜少养男孩,又有贫困区域,因贫而难以娶夫,家中若有姐妹的,常以共夫。若不然,为有子嗣,常借用他人之夫以孕育子嗣。你若不是藏于文瑾之躯,我倒是乐意你去‘左拥右抱’。”这话她虽说得柔和,却是暗中嘲讽,若是去了,不过是他人财物,以供玩弄。这世界的男子,她会疼惜,但眼前男子,即使是口舌之争,那也得赢。   痛快哉!今日能说出此番话,她自己亦深感意外。虽有些早已在她心内形成,却不想,她能如此大方展现在他人面前。对,女人需要男人,然只是需要而已,若将自己成为男子的附属品,将自己子女奉献给男子,那么女子,你实在不配为女子。   秦子羽呆呆地坐在榻上,他倒不是被木容枫折服了,而是根本无从辩驳,他骨子里就是大男人,怎能被她三言两语给毁三观。木容枫,你等着,迟早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对的,世界就该是男人的世界!   木容枫略带微笑地看着面前哑然却透着不服气的男子,平生最恨你这种大男子主义之人,既然让我逮着了,即使不能令你心悦诚服,也必要你屈服于这女权规则!   ☆、第四十三章 失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真是修来改去的   木容枫走至洛伊房间,定了定心,推开进入。木安正给略有些苍白的少年穿衣,而少年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将少年紧攥着衣角的手拉开,舒展着放至手中,少年微微转过头看着她。   “若我知晓这规矩,绝不会令你无端挨打。”轻轻抚抚他的后背,“疼么?”   少年微微摇头。   “我竟这么笨,怎可能不疼?”   “那日黑影许是霖姐姐。”洛伊冷不防冒出这一句话,倒愣住了木容枫。   “她?怎会是她?难不成还真良心发现弃恶扬善了?”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心里却反驳着,不可能。   洛伊知她不信,将藏在枕头底下的纸条拿出,说道:“这字迹,像极了霖姐姐的字迹。”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去找她一问。”   “你知道她在哪?”   “昨日见莫问时,莫问说漏了嘴却全然不知,去找他一问便知。”   木容枫唤了木安,安排好车马,便一道出府。洛伊身上仍是火辣辣疼着,她便取了软垫垫在他身后,以免撞到。洛伊微微撩开车帘,却见一熟悉的身影自药店走出,那人正是莫问。回头看了眼木容枫,心中有些犹豫,她会不会再重伤她?   方才木容枫其实已瞥见莫问,又盯着洛伊,等他反应。谁知,竟犹豫了这许久。“玉婶,跟着前方拿药的男子。”   洛伊一愣,脸一阵红一阵白,方才他还犹豫,却不想她已经见到莫问。偷偷瞄木容枫的反应,她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并未看出他的有意。   不远处升起滚滚浓烟,莫问驻足凝望片刻,突的大跑起来。原来那处竟是云霖的住所,洛伊见状,猜到了几分,催促着跟着去。   “莫问。”木容枫见莫问不顾一切只往着火的房间冲去,忙拉住了他。却不想拉住了莫问,却未拉住洛伊。急得她随手将前来灭火之人手中的一木盆水只往身上倒,不顾一切随他而去。   “霖姐姐,霖……咳咳……”被浓烟呛了口,洛伊剧烈咳了起来。   木容枫从门口急入,当下扫视了一番,并未发现云霖的身影。倒是洛伊正剧烈咳着,定是被烟熏着了。“洛伊,云霖不在屋内,快随我出去吧。”   “会,会不会倒在地上?”洛伊还咳着,脸上充满担心之色。   木容枫除了担心,还有恼怒。洛伊时刻想着云霖,纵使他家再对不起云霖,他这态度却不寻常了,毕竟,云霖曾是伤害他之人。   瞧见尚未着火的屏风,洛伊往前走了几步,身子颤颤悠悠的,却仍坚持着往前走。走了几步,房顶有细微物砸下,正巧砸在他的后背上,顿时传来了发丝焦灼的气味。木容枫上前,以湿袖子拍打着火焰,好在烧得不严重,若真烧起来,这头秀发可就毁了。   “她真的不在屋内。倒是你我,若再不出去只怕要葬身火海了。”   这火果然又旺了几分,屋内“呯呯砰砰”地砸下一些物件,横在地上。紧拽着冰凉的手,将他强行拉起,身后的人却身子一软,缓缓倒向地面。   木容枫飞速抱住了倾倒的身子,蹲下身子将人背起,快速往门外而去。正走着,却见一人全身尽湿出现在面前,那人便是云霖。不过此刻两人并未怒眼相向,倒是非常有默契,云霖在前开道,木容枫背着洛伊夺门而出。   映入眼帘的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木容枫的眼里惊现诧异,她怎会在此,她派去送信之人此番应还在路上才是?然此刻最为重要的硬是晕倒的洛伊才是,将洛伊放下,令其平躺在地面,忙拽了沈菲为其查看。   那厢众人还在继续救火,火势却是愈大,这偌大的院子又都是木质结构,愈烧愈旺,直至一发不可收拾,火势冲天。在惋惜中,众人放弃救火念头,好在这院子与其他邻居相隔较远,只要无风倒也不会祸延隔壁。   呼吸了新鲜空气的洛伊逐渐顺了气,缓缓醒了过来。一眼见到沈菲,欣喜若狂,强撑着身体坐起,嘴巴努努,欲叫姐姐,却生生又吞回了肚子。此时人多眼杂,又在都城,岂能暴露姐姐的身份,不可不可。洛伊明亮的眸子暗了几分,沈菲见状,对洛伊所想倒是明白了几分。   “沈大夫,你为何在此处?”他并未注意到云霖正在身边,忽惊起,说道:“沈大夫,云霖姐姐正四处找你,你还是速速离去吧,莫要起了争执。”   “离去,为何?我早已见过她,今日正是应她之约而来,她正站立在旁呢。”   木容枫半蹲在旁,云霖则站立在稍远些,难怪方才并未注意到她。见她身上湿透,甚是疑惑。云霖板着脸,见到姐姐并未有任何动静,难怪姐姐方才说应约前来,想来两人已是见了面的。只是,那日,她明明对姐姐恨之入骨,怎会怎会?   “不说这,”沈菲面向云霖,问道:“怎好端端地起了这大火?”   云霖冷着脸,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想必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吧?”   “是谁要置云姑娘于死地!”莫问想起什么,朝木容枫望去,此刻他能怀疑的便只有木容枫了,上次她满腔怒火,似对她有血海深仇般。直至这孤高正直的背影却让他打消了这念头,她待人一向极好,怎会以放火这方式报复!   “是谁?”云霖苦笑,“这几年来我得罪不少人,我怎知是谁。”   洛伊垂下的眼眸望向木容枫,木容枫一惊,心里一凉,甚是凄楚。“洛伊,你为何这般看着我,你还怀疑我不成?我虽恨她,却也不会做这杀人放火的勾当!”   洛伊再次垂首,心里酸酸的,她说的对,自己如何可以如此怀疑她,她恨她全是因他而起,他有什么资格怀疑她!   “你认识云霖?”沈菲闻言,心生疑惑,恨她,这两人是如何结识,如何产生恩怨的?   何止认识,深大的仇恨,来这世上的第一个仇人!对了,云霖是沈菲与洛伊自小的伙伴,只是她为何与云霖走在一起。洛伊不曾告诉她他的事么,还是,沈菲亦是同洛伊一般的人物,因生内疚而原谅了她?“我又不是莫名其妙之人,怎会对陌生人产生仇恨?”   洛伊、木容枫、云霖皆垂下头,若有所思。   “屋子既毁,待火灭,我们先寻个住处才是。”   “我有一院子,若不嫌弃,二位可以住寒舍。”   沈菲白了莫问一眼,打心底里,她是不喜欢他的。如今竟邀约女子住在他家,这是何居心?   “不必,住客栈便是了。”   莫问脸一沉,脸色苍白。他本是好心,竟吃力不讨好。   “我有一处别院,并无人住,不如你们先住着吧。沈大夫,我本遣了人请你来盐州,却不曾想你人已先到了。”木容枫说道。   “请我来盐州作甚?”   “此事容后再说。”   火势逐渐扑灭,浑身湿透的木容枫打了寒颤,看云霖却是云淡风轻,似乎并未湿透一般。云霖并未推辞,同意去木容枫别院小住。于是,一辆豪华马车,一辆普通马车,一匹骏马,朝着别院而去。   ☆、第四十四章 客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行人从莫问家行过,将莫问放下,莫问却是一脸不舍,那眼神只跟着那匹骏马行了好远好远,这才回到屋子里去。   终于到了别院,别院竟是一处清新淡雅满池荷花的小宅,名曰静宓轩。此处并无主人住,只有一位老婆婆平日里打扫着。   宅内有木容枫曾经的旧衣,浑身湿透的两人便换了衣裳。木容杉衣裳色系偏淡,云霖便只好着了淡色衣装,这倒让她少了几分阴郁。   两人换完衣裳,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不至于拉开阵势打架,却是大眼瞪小眼,堪比刀光剑影。   “你们到底有何仇恨?”   “云霖,我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你潜入我府中?”将本放于怀中的纸条拿出,虽已浸湿自己模糊,大致的模样还是有的。“洛伊说,这是你的字迹!”   无视,无视,二人直接无视!   “是又如何?”   “你存的何心?”   沈菲接过木容枫手中的纸条,纸条湿透且沾染墨汁,字迹模糊较难辨认。但仔细瞧之,亦大约能看明白,且这字迹确实是云霖的。纸条云:血洗孙家者乃江湖有名杀手幽岚。幽岚者,师出血门杀手营,三年来并无音信。   幽岚,竟是幽岚,幽岚暗杀术为东圣国数一数二,可她从不血洗满门,究竟因何接下这活计?“云霖,你确定是幽岚暗杀?”   “是!如今只要寻到幽岚,便可找到幕后真凶,加上木容枫手中的账册,洛家洗冤便指日可待。”   “幽岚有心躲避,只怕要寻到她甚为困难。”   “大小姐。”余婆婆入厅,“门外有一自称李玥之人求见。”   “请。”   李玥,她怎会来此,竟还知道她此刻在别院?   李玥随着余婆婆走来,背着包袱,斯文有礼。见到厅中各位,微微作揖,“木容,长乐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木容枫朝李玥走了几步,笑靥如花,说道:“你能来我自然高兴,岂有说见谅之理?只是,你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方才路过此处,见木容你等几人,一时不敢相信。问了你家婆婆,这才前来拜访。”   “原来如此,那你又怎来了盐州?”   “我是来上任的。”   原来李玥因成绩斐然,被推荐到盐州六扇门任职。此时刚来盐州,尚未有落脚之地,便在静宓轩暂住几日。   沈菲原是见过李玥的,云霖却是第一次见她,几人相互认识一番,倒是熟稔了许多。然云霖终究是山匪,对捕快始终心存芥蒂,兵贼岂能真成朋友?   清风而来,案几上揉皱的纸条飞落在地,虽模糊却仍能勉强分辨,李玥一眼便见到字条所提之“幽岚”字。李玥愣了愣,将字条捡起,却不知交给谁。   木容枫从李玥手中接过字条,见她神色有异,忙问:“见你这般神情,是否知道些什么?”   李玥一惊,忙解释道:“这幽岚,是当年江湖赫赫有名杀手,她血洗孙家,竟不曾听过。你们与孙家是何关系,为何调查幽岚,传说她已消失多年。”眉头紧锁,脑海里不断浮现血腥的场面,心里默默念着“幽岚”。   “并无关系。”云霖说道,方才她们真是太大意了,李玥毕竟今日才算相识,洛家之事不可相告,毕竟沈菲与云霖身份尴尬,且她又将于六扇门任职,若她查起此事,一旦身份提前曝光,只怕她与沈菲便成了阶下囚。   “幽岚血洗孙家,致使定国公家蒙冤,我正为她翻案。”云霖之疑惑,木容枫与沈菲皆看在眼里,又岂能不明白?不过欲盖弥彰,不如坦诚相告。   定国公洛帆?当年洛帆案闹得轰轰烈烈,她亦是知道的。“翻案?”虽然她知道洛帆是无辜的,只是究竟因何木容枫要为她翻案?   “此前在我身边的公子是定国公遗孤,我不愿他顶着罪臣之子过活,故而欲为其翻案。”   李玥脸上出现一抹难堪,面颊微微搐动,内心抽动,渐起涟漪。然而转瞬即逝,这抹脸色消失殆尽,眉宇间展现的那抹浩然正气与此前有着天壤之别。她还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样子,仿佛此前那人与她并无关系。   “木容果真乃性情中人。”李玥扬起微笑。   “长乐过奖了。”   洛伊自内室而来,那身脏兮兮的衣裳已被换了下来,套上了木容枫干净的长衫。两人素喜淡色衣装,洛伊换了木容枫的衣裳与穿自己衣装并无区别,不过是款式变化罢了。其实,这社会男女衣着并未有明显区别,只是男子以曲裾偏多,女子以直裾居多。遇雌雄难辨的,观其发式即可。   洛伊不知有客人在,见到李玥只觉眼熟,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自然是,此前见她他从不敢正眼相视,更何谈记清她的模样。“这位是?”   “洛伊,你认识的,那次公堂上为莫泞洗刷冤屈的捕快,又是曾因莫问追至药云谷的李玥捕快,还记得么?”   原来是她,难怪这般眼熟?洛伊微微屈膝,朝李玥行礼,木容枫一顿,脸色苍白,心中浮现难以言表的情绪,如同见到古装剧中女子见男子行福礼时的尴尬,不论是男是女,行此礼,实在不好看。   微微偏头朝云霖与沈菲看去,两人并未有异样,果然是这社会长大之人,早已习以为常。只怕男子不行此礼,倒要被他人嘲笑不懂礼数了。   “原来你便是定国公公子,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李玥说完此话,便又转向木容枫,问道:“此案进展如何,在下是否能帮得上忙?”   “有劳长乐挂心,倒是查到了幽岚是凶手,但此人已消失三年,实在不知如何查她踪迹。”叹了口气,人海茫茫,那人又是有心躲避,查找她的踪迹实在是困难。   “在下当捕快多年,有些人脉,不妨让在下一试,或许会有些眉目。”   “如此,倒是谢过长乐。有长乐相助,自然如虎添翼。”   “洛伊谢过李捕快。”洛伊微躬谢道。   李玥点头示意,暗垂下被挡住的脸庞流露出不安、纠结,心里难免暗觉可笑,既要将那段往事埋藏,却又答应着着帮助他们。   一时寂静。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打破这局面,甚是尴尬。木容枫移动着脚步,逐渐背对众人,这才放纵自己的表情,哭笑不得的表情。别啊,这场面太尴尬,我,我处理不了啊。   “额,”唤来余婆婆,说道:“余婆婆,这位李玥小姐是我好友,请帮她安排客房住下。”   “长乐,赶路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客房休息吧。”   见李玥与余婆婆离去,沈菲这才想起还有些事还未告诉洛伊。“伊儿,云霖在正好,我正有事要告诉你。木容枫,你能不能回避下?”   “回避?”为什么,连云霖都可以听,为何她不能听!“为何,何事如此重要要我回避,却又连云霖都可在场?”到底谁是外人,拜托!这是要我气到爆的节奏么?   云霖闻言,脸色突变,忙道:“不可。”拉了沈菲至旁边低语,沈菲仔细听来,连连点头。   “也罢,伊儿,还是改日再告诉你吧。”   洛伊忽睁大的眼睛再次睁大,本是洗耳恭听的,却被吊了胃口。“姐姐……到底何事,为何要先瞒着我?”   “别急,晚些时候再告诉你。”   ☆、第四十五章 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缓步走至马车,木容枫心有怨气。此前尚不觉得,此刻脑袋空了,竟越想越不高兴。不知是为了洛伊擅自闯入火场,还是为了洛伊心中所想尽是云霖?连她自己都觉得,生这气真莫名其妙。进入马车端坐着,却又故意离他远着,偏头看着帘外的风景。   洛伊垂着头,方才只是挨着木容枫近些,她却朝旁边远坐了些,分明是故意远离他。想至此,这头是愈发垂了下去。她是嫌弃他么,还是为白日里的事生气?自己今日之表现,莫不是令她误会了?   揣着不安,一路由静宓轩至府内,又默默跟在木容枫身后,像极了吵架中的小情侣。途中遇着下人,下人们本是恭敬地站立一旁,见她脸色发黑,顿时皆垂下头,见她走远,忙识相得跑开,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回至晚枫院,也不管黯然神伤的洛伊,独立回了主屋。毫不客气地将门推开,左右环顾,却见某人着中衣撩着裤腿看。木容枫轻声靠前,瞪大了双眼,只见那雪白的腿上的多了许多诡异红痕。   “哟哟,这是怎的了?”语气中带些嘲讽,不说也明白,这是被凌公公那老家伙折腾的。想这凌公公也真是胆大,竟连少君也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食指与拇指捏起某只裤脚,摇着头,却带着恶意的笑意。   “啪”,手背吃痛,顿时多了几指印。抬眸与那人对视,却是一双怒眼。   木容枫收回笑脸,倏地站起,说道:“怎么,被人训的滋味如何?”   “与你何干?”秦子羽顿了顿,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我不会屈服的!”   “好,我等着。”   矮柜里藏着许多药瓶,是当初文瑾的嫁妆,木容枫本是无心碰这些物品,但自遇到轩辕静,才知这嫁妆里尽是些珍贵药品、物品等物。备物之人甚为心细,药品皆贴着纸条,备明药名,又特地备了使用说明。取出其中的伤药,扔在榻上,说道:“此乃伤药,是文瑾的嫁妆。”   秦子羽仍是没好脸色,今日一整日,那凌公公尽教他些迂腐礼法,又教他府内规矩,他既非文瑾,岂会甘心受教。凌公公说教之时,他竟敢偷偷瞌睡,站无站姿,行无行风,又不听管教,惹怒了他,讨了好一顿管教。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少君亦不是好当的,当日竟以为这木府能给他坚实后盾,以为他所用。结果却是受这屈辱。可笑可笑,心内冷笑,暗自怜悯自己。   “罢了,看你心情欠佳,今日我也不惹你了。好自为之。”   就在木容枫径自走向门外,却被某人的话语打住。   “我与你交易如何?”   木容枫回头,挑眉,摆出一副不可置信模样,“你?交易?你我能有何交易?”   目露狡黠,缓缓自榻上站起,前刻的凄凉换成此时的自信,“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洛伊,可惜因为我,他成不了你的夫君。若你答应助我自立门户,在这乱世中能创一番自己的天地,我便自请离去,不再成为你的绊脚石。”   某人眯着双眼,漾起一丝僵硬笑容,心中腹诽:你倒是了解得仔细,这一会儿功夫就知道横在别人中间,还以此为条件,要我帮助你。我若是帮助你,而你却在外面胡作非为,这对文瑾声誉可着实不好。不过他既有心,倒不如遂了他的愿,既能成全他,又能成全自己,也算是解决了自己一大难题。   “既然这是乱世,我又该如何助你?”   “给我自由,给我资金,不是,给我本钱,我要做生意。”   “本钱没有,不过我可以将其中的一家酒楼交于你打理。事先声明,此酒楼经营差强人意,若要做大做好,便看你的本事了。此外,你得答应我,不得在外胡来,否则我宁愿不与你做这交易!”   “差强人意?有多不好?”秦子羽低头沉思,再考虑是否可以请求换个做做。   木容枫白了他一眼,这个文盲,显然是误解了这词的意思。“差强人意是指勉强令人满意,木家生意广,这又只是家小酒楼,自然无暇顾及。如若酒楼能壮大,他日便是你的。”此话是真的,假若秦子羽离去,也不能委屈了他,不论如何,那都是文瑾的身体。   秦子羽尴尬一笑。   “还是多念些书吧,免得被人笑了去。”木容枫转身即走,却又回头,说道:“你早些学会了府内规矩,我倒也好早日带你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缓步行至院中石桌,淡然坐下。日照后的石凳发热,久之便传来湿热。无奈站起,转身往书房而去,却听见李管事来寻。   “小姐,易小姐遣人送来的请柬。”李管事双手奉上,火红的请柬刺得她有些眩晕,然不必打开,她便知此乃结婚请柬。木容枫想着与易诺成亲之人究竟是谁,打开一看,名曰赵信之。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竟被家中父母安排嫁给将死之人。易诺本是木容枫挚友,应为她高兴才是,可毕竟赵家公子亦是无辜。   无奈摇头,抬手示意李管事退下,随即转身往书房走。旋身之时,音乐瞥见竹林中那一抹黯然单薄身体倚靠在竹上,垂头,双手环住双膝。悄声靠近,心里浮起心疼之意,暗自后悔不该对他如此冷淡。   洛伊暗自神伤,竟不知木容枫悄然靠近。待瞥得面前淡紫裙角,方知有人靠近,抬首对视,一双泪眼红肿。   木容枫一怔,半蹲下,将他僵硬的身子环住,“对不起,今日是我过分了。”她是高兴的,他虽是哭了,可这亦代表他是在乎她的,也许对云霖当真只是愧疚。   洛伊绞着衣角,心跳加速,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进入火场,不该……”   轻手捂上张开的嘴,“不是,是我不该怀疑你。”   “我,我……”我只喜欢小姐一个,支支吾吾许久,矜持如他开不了口亦是正常。   林中铺着一层枯黄竹叶,一时风起,掠起许多黄叶。木容枫双眼一阵迷离,朝着核桃一般的眼眸吻去。洛伊痴痴盯着那张脸愈来愈近,却并不抗拒。双手绻起,昭示他的紧张。双眼微阖,一阵凉意袭来,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却有一股淡然的好感。   嘴里传来淡淡的咸味,原来眼泪果然是咸的。木容枫不舍得离开,一路往下,直接吻上他的双唇,柔软而湿润,虽然亦带着一股咸味。   “别,这是外面。”原本情不自禁攀上木容枫双肩,却想起此刻在外。   “那去你房里。”恋恋不舍的滋味。木容枫站起,拉起洛伊,嘴里还回味着方才的“甘味”,心下暗笑,原来自己也是色女一枚。自己一二十四岁的灵魂对着一十八岁不到的少年竟有如此欲念,不知是这身体的原因还是灵魂解禁的缘故?不管不管,一会儿定要吃个够。   将门闩插起,木容枫如同小姑娘般一把抱住洛伊。   “亭亭,我与云霖一同长大,视她为亲姐……”洛伊解释,他不想木容枫再次误会,与云霖的关系还是说清为好。   “知道。”傻洛伊,木容枫暗笑,许是早前东女教长老将文瑾嫁与她这“侵犯”文瑾之人,心中竟以为受害者或许会恋上施害者。即使有,洛伊也不该是啊。这想法滑稽,她却想了。   双唇再次覆盖那柔软又湿润的唇,洛伊双手自然垂着,却又不自然提起,直至最后将手搭在木容枫肩上。青涩地回应着她的吻,她的吻却加深再加深。她的手环着他的腰,却又不安分起来,往下滑去。洛伊一颤,木容枫方知自己过了,忙将手恢复原位,唇与唇相离。   木容枫一羞,脸颊通红,暗骂自己真乃色女本质。“那个,那个,下月十五是你十八岁生辰,下月十六是易诺大婚,可赶巧了。”十八岁,十八岁,终于十八岁了。对许亭亭来说,十八岁是特别的,对这世界的人来说,也是特别的,意味着一个人已经成年,可以为所欲为了。对的,为所欲为,不过这似乎只针对女子。   “你的生辰宴便在静宓轩办,长姐为母,这场合你姐姐当在场的。”   “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你是我要珍惜之人,不待你好待谁好?”今日若不是秦子羽提出交易,她原本畏惧之心还不知尘封多久。今知有望与洛伊结成连理,心中难免是喜悦的,也正是如此,才敢如此混来。   ☆、第四十六章 混事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啥的都是浮云,还是没想好用啥名字。就先这样吧。   今天,不,是昨日了,同学聚会,颇有感慨,那明明很熟悉的校园,却多了分陌生。同学皆未变,却又生分了些许。再过一年,便是一个轮回。想想这许多,淡淡的忧伤油然而生啊。   也正因为如此,回家晚了,不能在零点前更新,sorry啊。   天未破晓,木容枫便携着洛伊登上屋顶,等待朝阳升起。   光亮打破黑暗,望眼放去,尽是朦胧之色。   今日是特别之日。   几抹红色划破长空,极艳极艳。随风刮来一丝凉意,在这寂静的早晨更显寒意。   赏过初升的太阳,木容枫揽过洛伊,飞身跃下。这身姿轻盈而熟练,不容置疑,她已有驾驭这充满奇迹的身体。   木安已在房内恭候,见公子进门,忙请他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备着浅蓝发带,木安轻梳着墨发,束起大半秀发,又绑上发带。秀发将及腰,而发带则长于发,随风起则飘逸。   用过早膳,两人并木安一起前往静宓轩。   木容枫请了一干好友前来见证这一时刻,沈菲、李玥一早便知道了,云霖那家伙虽未告知,但住在静宓轩,显然也知道了。至于易诺,自然是要请的,莫问也算是朋友一场,至于其他人,则是打叉打叉再打叉。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多了一人,易诺将崔缇带了来,想想第二日便是她与赵家公子的大婚,此刻的她想必心里很难受吧。崔缇在一旁低着头,是自卑亦是难过。   沈菲心情舒畅,这可以从她的表情看出,云霖则不然,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李玥则是一脸平常样,莫问么,自然是盯着云霖看。这家伙,真是恋上了,木容枫想着,却是一阵高兴。   按照东圣国成人礼的规矩,洛伊跪于地,男孩的成人礼本应由父亲操办,若父亲不在则由母亲操办,母亲亦不在则由长兄代替,再不然才是长姐。洛伊只沈菲一姐,此事难免落在她身上。   沈菲看了眼云霖,云霖点头示意,木容枫撇撇嘴,那家伙今日虽未穿黑衣,而是着紫色长袍,却仍是令她感到压抑。心中直呼,这种场合,你也好意思来,脸皮忒厚了!   沈菲拆下洛伊的发带,木安端着蓝色水墨风发带而来,此乃木容枫所备置,按照东圣国习俗,成人后不论男女当用短于发的发带,一般是过肩长。木容枫更喜欢长发带,更能体现飘逸之感。   小心翼翼地将发带绑好,沈菲对着洛伊说了些话,无非是长大了该怎么怎么的,好在她也不多说,否则要将木容枫说睡去了。扶起洛伊,昭示礼成。   众人散去,前往前厅入席。云霖突然黑着脸站在慕容枫前,头也不抬,说道:“好好待洛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木容枫被她吓了一跳,原本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听她一言,嘴角上扬,说道:“笑话,我又非你,自然会好好待他。”   “秦子羽,那个文瑾,你如何处置?”脸色苍白如纸,那话正说中她的痛处。   “这你不必担心。”   云霖皱眉,文瑾既不能休,他又不愿自请离去,横在洛伊与木容枫之间,洛家若能洗冤,是绝不能让洛伊成为别人的下人的。“洛伊只能是正室。”   “你大可放心,我也绝不准他成为奴婢。”   云霖抬头,见她说的真切,那一刹那竟相信了她。她摆出一副眼神杀死人的架势,警告她若不能信守承诺,她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木容枫“切”了一声,便朝外走去,人家姐姐都没那么多话,你一个外人在我耳边千叮咛万嘱咐的,烦不烦哪。当然,她若知道洛家混乱的关系,便不会如此想到。一切都是万恶的旧社会惹的祸。   席间,崔缇以身体不适离场,木容枫给易诺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陪陪他。她见过崔缇几面,以旁观者角度来说,这少年定是动了情了。只是易诺究竟是当局者迷,还是故意疏远,不得而知。   满地的桂花,浓厚的香味,呆滞的表情。“缇,你怎么了?”   崔缇泪盈于睫,强忍着不回头看她。“没什么。明日你便要成亲了,恭喜你。”   易诺侧身至崔缇面前,抬起他的头,逼他直视自己。见他湿润的眼眸,不觉心痛。“有何好恭喜的,我是无谓,可怜了赵家公子。”   崔缇拨下易诺的手,低头垂目,低喃着,“你怎知赵公子可怜?我倒是羡慕他。”   “什么?”其实她听得真切,只是不愿局面尴尬,这才故作没听到。她不是不知他的心意,自母亲给她说亲,她便已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既然给不了他一生,便将此事埋藏。她常在想,若崔缇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该多好,又或者自己亦是贱籍,那该多好。她的眼眸望向远处飘落的桂花,尽是凄凉。   缓缓眨眼,陷入深思,脸颊上传来一阵冰凉。易诺不可思议回头看他,见他羞红了脸站着手足无措。两人虽交好,却从未这般。   崔缇低着头,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虽是官妓,虽常有被轻薄之事,内心却从未这般复杂。不知是何意识令他做出这等羞耻之事,此刻的他除了激动,更是羞愧,反复责骂自己竟是这般不知羞耻。   “你……”这声不可思议的“你”令他充满恐慌,她也觉得自己不知羞耻了么?   易诺冰凉的双唇覆上他的双唇,崔缇却怔住了,呆傻着不知如何回应,直到易诺离开了他。   “诺……我……”小鹿乱撞,脸色绯红,欲言又止。想了片刻,终于脱口而出,“趁我还是清白之身,你我……”   赤果果的邀请。   “不可以,”毫不犹豫地打断,“若失了身,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再无顾忌,日后你的日子更难过了。”   意识到语气过重,忙缓和了情绪,轻声道:“这是为你好,我时日不多,今后又不能常来看你,木容枫亦不能时刻护着你,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知道么?”   “知道了。”   “我们回席吧。”   回到席间的易诺很快便告辞,带走了崔缇。大婚前天,自然是许多事情要忙的,这无可厚非。   莫问的视线一直在云霖身上,若不赶他走,只怕是走不了了。   李玥一直沉默寡言,与她往日非常不同。木容枫问她是否有心事,抑或是在六扇门不顺心,她只摇摇头,摇后又自顾自饮酒。   秦子羽那边派人来请,说是酒楼新开张,要她这老板到场“剪彩”。木容枫暗骂了下,明明已经告知他今日无空,这会子又来烦她。不过,洛伊这边礼成,去看看倒也无妨。于是便拉了洛伊走,去见那个秦子羽到底有啥花样。   马车一到酒楼,名字未变,仍是“青木酒楼”。酒楼外布置好大红花,但秦子羽并未露面,想必亦是屈服于这女尊社会,轻易不露面,以免被指指点点。见到这大红花,木容枫突然想,这家伙是不是和她一样来自21世纪。剪彩完毕,木容枫便与洛伊寻了包厢品尝新菜色。看到多种熟悉的菜色,暗道,这家伙要么是厨师,要么是吃货。   楼底下传来杂乱的声音,作为老板,木容枫有责任去了解出何事故。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夹着疑似老鼠屎的小东西,大声囔囔着,蒙巾之秦子羽闻声已赶来,正仔细听着那人的说辞。不温不火,冷静听其言。木容枫停止脚步,站在二楼俯视,饶有趣味地等着秦子羽化解该场危机。   “这位夫人,”将那小东西放至桌上,用筷子将其敲碎,淡淡一笑,“这老鼠屎若是炒菜时放入,又怎会只湿了表面?”嘴角上扬,露出笑脸,“夫人是故意考察本店待客之道才出此策的吧,”秦子羽微躬,“多谢夫人厚爱,这顿饭钱便免了,欢迎再次惠顾。”   那女子面无血色,尴尬至极,半晌才勉强露出笑容,她若还不识相,自然是她的不是了。鉴于面子,还是付了钱,不待找钱便转身离去。脸色之难看,令人诧异。   快速行走,进入一家酒楼,正是本街不远处的湘容酒楼。女子会见大老板,将其在青木酒楼之事详说与她听。那人听罢,对秦子羽甚为感兴趣。“哦?你确定那人是男子?”响起四十几岁女子的声音。   “确实是男子。”   “有趣有趣。先观察着,若真是奇男子,倒不妨将他请来,有他一助,湘容酒楼定能更上一层楼。”   “是。”   ☆、第四十七章 账册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您的点击是我的动力,您的评论是我改进的依据,木有评论,俺真的不知道哪里写得不好,哪里需要改进。比如说,剧情是不是发展太慢啊啥的,毕竟,当局者迷啊,俺自己的感觉总会是迟钝些的。   易诺大婚,木容枫有缘得见赵家公子,身体孱弱,与易诺站在一起,他倒更单薄了几分。如今已过了七日,易诺有请她府中一叙,便携了洛伊一同前去。易母信守承诺,果将账册交予易诺。易诺又将账册交予木容枫。   揣着账册,命杨辑前往静宓轩。   马车一路狂奔。车内之人颠得厉害,却觉一阵香味袭来,半晌,两人便都失去了知觉。及至醒来,怀中的账册已然不见。木容枫大惊,额头渗出细珠,如此重要物件,竟丢失了。洛伊倒在马车中尚未醒来,他呼吸匀称,身体自是无大碍。又撩起车帘,见杨辑与车妇皆昏倒在旁,忙去唤醒。   洛伊亦醒来,闻听账册丢失,惊慌无措。呆坐车中,一时难以置信,好不容易有了证据,却如此消失,好不叫人痛心绝望。   财物皆在,唯独少了账册,好不令人疑惑。   此处是前往静宓轩必经之处,两旁皆是林木,究竟是谁在此埋伏,又是谁得知她手中有账册,且知道是今日得到账册的?与这账册休戚相关的无非是离容之党,她又从何得知?是易诺之母不甘将账册交于她,又遣人夺回么?   “谁干的!”掌风一出,林中一木应声折断,华丽丽仰倒在地。旁边的杨辑与车妇看得心惊肉跳,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大小姐,快来看!”洛伊唤道,手中拿着一张纸条。   休再追查此事,否则性命不保。   性命不保?木容枫冷哼一声,“当我是吓大的,若受你威胁,我便不是木容枫!杨辑,速查此事,一有蛛丝马迹,立马来报!”   杨辑垂头抱拳,“是。”复稍稍抬头,问道:“此刻是先行回府还是?”   “回府。”咬牙切齿之意尽在这两字之中。   “不先告知姐姐么?”洛伊轻声问道,唯恐被别人听了去。   木容枫垂首沉思片刻,否定了原来的安排,说道:“去春风楼!”她要去哪里等着离容,去见这传说中的离容。   夜幕降临,木容枫望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她的身后跟着洛伊,换了女装的洛伊。此处这年纪的男孩,本就雌雄难辨,除去那象征男子的发式与衣着,倒也不令人生疑,权当他是女孩来着。   进来一四十几岁的女子,穿着华贵,一进门便点名要崔缇。   木容枫眼里闪着凶光,是她了,定是她没错。若她是杀手,此刻她定用暗器将其暗杀。   离容朝楼上走来,木容枫朝楼梯口而去,堵在那处,等着离容上来。洛伊紧随其后,只是见到离容,眼里的愤恨不由燃起,直瞪着双眼似要将她瞪死。   “齐国公,好雅兴啊。”   离容仰头斜视,心中暗想,来者不善啊。“你是谁?”   “我是谁?齐国公前脚抢了我的账册,如今又来问我是谁?”   离容笑,“原来你就是那与东女教联姻的木府大小姐,”上下打量了番,说道:“果然一表人才啊。”忽见身后的洛伊,迈过最后几步阶梯,朝洛伊而来,“这小公子甚是面善啊,似乎哪里见过?”   贼手不安分地朝洛伊脸上而去,木容枫眼疾手快将那贼手打翻,怒道:“齐国公认错了,这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会是小公子。”   离容皱眉,斜睨着洛伊,并未因木容枫之话受到影响。洛伊经此一遭,更是不敢抬头,生怕她认了出来,毕竟他曾随母亲多次出席宫宴,她见过他。   殊不知,洛伊这心虚之态更是令离容坚定了几分,忽的一拍手,唤道“洛伊”。洛伊微微一颤,尽入她的眼底。离容再次靠近,“抬起头来,你是洛帆之子,洛伊。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本应来此充当官妓,却被木府使了手段,将你弄进木府。”   洛伊再颤,木容枫见他抖得厉害,将他揽入怀中。   “你既知道,也不与你废话了,他便是洛伊怎样。我问你,今日是否你遣人夺走账册?”   “你不是认定了是我么,便是我,怎样?”   “还我!”   “还?”离容冷笑,“账册在我手,岂有还你之理,再说,此账册与洛帆案休戚相关,为免他人夺得,岂能留下,我已将它毁了。”   “你!”洛伊颤抖的手指着离容,脸憋得通红。账册没了,他比任何人都心痛,那可是要为他母亲洗冤的。   “说笑的,洛小公子,那账册我还未细看,怎会如此轻易就毁了?”离容再次紧逼一步,露出诡异之笑容,“洛小公子今夜若是为我侍寝,我便将账册还你,如何?”   侍寝?木容枫恨得牙痒痒,一掌将离容推开,只见离容整了整衣裳,正色道:“洛伊,我说的可是真的,若是想通了,便来找我。”   怀中的人强忍住的泪水倾泻而下,木容枫揽着他去了崔缇房间。今夜她已将崔缇包下,见离容的那张臭脸,倒是解了些气。   “带着宠侍来妓院,木大小姐倒是古今第一人。”   “多谢抬爱。”木容枫不再理她,迈进门槛,身后却又传来欠扁的声音。   “也是,洛小公子本就属于这里。”   紧握了拳头,暗暗发誓,她若再讲一句难听的话,她就将她从二楼踢到一楼去。   “洛小公子,你家小姐今日来寻乐子,你在场似乎不太好,不如同我……”话未说完,木容枫一个“无影脚”快速将离容撂倒,离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四脚朝天摔去。四十几岁的穿着华贵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姑娘打倒在地,脸上怎也挂不住。她的身手还算敏捷,倒地后倏地站起,恶狠狠环视了围观的看客,对着木容枫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木容枫自当不曾看见那鬼脸,拉了洛伊之手便往房内走去。握住的手冰凉且颤抖,便揽住他的肩。身后凛冽欲杀人的目光,他们自是看不到了。   “洛伊,都是一些欺软怕硬之人,以后见到她们不必恐惧。你越恐惧,他们愈猖狂!”原以为身为齐国公,应是公侯之威严,如今看来,竟与暴发户无异,实在令人唏嘘。   洛伊仍是顺从地点头,这仿佛只是一种习惯,微颤的身体出卖了他。这令她深感,过度的保护并不能真正保护他,只有令他有自保之能力,才是爱护之表现。该怎样来帮助你,我的洛伊。   是夜。离容早早离去,见离容已走,木容枫与洛伊便也离去。   离容回到府门口,却见一女子恭候在此。走近一看,却见,原来是她。   “卑职见过齐国公。”   “是你,你怎会在此?”   “卑职调任京都不久,日后还望齐国公多多提携。”   “哈哈。”离容仰天长啸,“真没想到,你已入了官门。好好,你曾助我,我自然也会助你。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去将木府大小姐木容枫杀了,这对你这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来说并非难事,事成之后,我定助你一路高升。”   那女子怔了征,随即又抱拳,“好,希望齐国公能信守承诺。”   女子疾步走着,时不时用余光瞥着左右,后面有人跟着,她知道。闪身过一阴暗之处,后面那人紧跟上去,再寻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女子从黑暗中走出,缓步走向黑影,忽睁大了瞳孔,大惊说道:“是你。”   “是我,若不是我今日前来齐国公府查探账册下落,竟还不知你便是鼎鼎有名的杀手……幽岚。”   幽岚轻叹,“孙家那事,并非你们所想……”   “当然,此事罪魁祸首是离容,只要你指证她,定国公杀人罪自然能洗清。”   “请许我点时间,届时我会自首。”   “你隐遁三年,是忏悔么,还是为了躲避官府?我能相信你么?”   幽岚抬头,与她对视,“云霖,你今日查探账册下落,可有收获?”   云霖斜睨她,说道“还不曾。这与你何干?”   “若信我,请给我一些时间,我自会想办法将相册拿到手交于你。我知罪恶深重,若能为定国公洗脱冤屈,便是死亦无憾了。”   “我怎知道你是否会骗我?”   “云霖,我能跻身杀手榜,我的实力可想而知,而你我虽不曾交手,但你扪心自问,你是我的对手么?”   不错,我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云霖仍是疑惑地看着她,她决定赌一把,凭她一己之力,即使账册真在齐国公手中,她亦难以得手。今日见她与齐国公似乎是旧相识,她答应取好友木容枫性命,以她观察,自然不会是真心的,那么她定然是有了计策。“好,我且信你一回。你须将你的计策告知于我,否则若是扰乱你的计策,可莫要怪我!”   “好,你我边走边说。”   ☆、第四十八章 真戏 作者有话要说:  朕今日龙体违和,拖着病躯码字,相当不易。如此章情节不当或存在其他错误,还请不吝赐教。朕感激涕零。   “杨辑,停车。”路过青木酒楼,木容枫突发奇想欲进去一看,便命杨辑停车等候。洛伊欲跟着,被她阻止。   前脚刚踏入酒楼,那边杨辑便驾着车而去。木容枫听得动静,不禁疑惑,然只维持数秒,便散了这想法。却不想,一只飞镖射入门框。左右环顾,并未发现异常。将纸条取下,脸色大变,苍白如纸,忽见路边有人牵了匹马,匆匆拿出一锭银子交换。那人怔了征,再看手中的银子,紧皱的眉头才舒了下来。   极速奔至约定地点,乃是静宓轩附近的山涧边。马车丢弃在旁,洛伊被绑缚在期间一棵树。她的身旁有李玥,有云霖,有杨辑。木容枫只觉脑袋“轰”地一声,发狂地质问在前的几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云霖,你此前所做皆是装出来的么,我竟以为你改过从善了!”   “李玥,你又是为何,我将你视为知己!”   “还有你,杨辑。”木容枫发抖的手指着她,大声质问,“你,又是为什么?”   杨辑面无表情,不敢看木容枫,眼神飘远,淡淡说道:“定国公被杀后,齐国公得知洛小公子被大小姐带入木府,便命我潜入木府充作奸细。若不是此次主公命我与幽岚联手将你制服,我亦不会于此刻现出真实身份。”   幽岚?木容枫闻言,甚是惊讶,谁是幽岚?“幽岚?”   “哈哈。”李玥大笑,令人心寒,“我便是幽岚。”眼里却是落寞与孤寂,以及无奈。   “你!你是幽岚!竟,竟是你!”喉间似有异物堵住,她近日苦寻之人竟是她的好友,她却终日在她耳边讲如何寻找幽岚以及要求她证洛帆清白之事,可笑,真是可笑。“幽岚,你为何要听命齐国公血洗孙家,你可知那是多少生命?”   “不,你错了,我并未听命于她。”   “那你为何?”   “她告诉我,孙家家主便是当年杀害我全家之人,一怒之下,我便将她家悉数杀害,事后我亦后悔,这才销声匿迹,寻了偏僻处做了捕快。往事已去,我并不想提,只是自我来京,却见你四处寻我,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且齐国公知晓我在六扇门任职,若我不听命于她,她必然将我供出。若我助她,他日升迁亦有望。”   “好好,你们都好!云霖,你与她们联手,对你有何好处,为了报我当初一掌之仇?”   云霖微阖双眼,淡淡答道:“是。”   木容枫扫视一圈,平复情绪,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杀你。”三人异口同声,虽是同一目的,却是不同心思。   被这突如其来的“叛变”折磨,泪盈于睫,强忍着不使它流落,却是在眼眶里打转。一位好友,一位助手,还有一位虽说是仇人却有着异样感觉的“故人”,压制不住的愤恨与痛苦冲上头脑,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好么!   “出手吧。”   忽想起洛伊尚被绑缚着,回头望了一眼,敛下眼帘,神情暗淡,他今日之冷静令她有些不真实,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这是,相信她有这能力么,若此,他倒可真是信任她啊。可这一场仗,她自己却忐忑不安。   “慢着,”见云霖将出手,木容枫稍作停顿,“此事与洛伊无关,为何将他掳来?你们若想引我至此……”看了眼李玥,又继续道:“长乐,你只须约我至此即可,何烦利用洛伊?”   “只是凑巧罢了。”云霖答道,“本不想连累他,却不想你二人同进同出,如胶似漆,那我便只能如此做了。”   “若我败了,你们将如何处置他?”若万一,虽说不能有万一,但万一,无论如何,要尽自己之能保住他。   “杀人要灭口,虽然他很无辜,却只能……”此话云霖艰难出口。   “你,当真要他死?纵使他能曾三番五次救你?”   “是。”   好狠心的云霖啊,木容枫再也不愿与他们多说,挥起拳来直向云霖而去。云霖出手阻挡,连退几步,这才抽出手中的剑,朝木容枫刺去。木容枫左挡右挡,奈何手中无兵器,反倒被逼退了几步。见地上有树枝,便以此为武器。   灵活的身姿步步紧逼,李玥见云霖抵挡不住,上前协助,云霖便撤了下来。手中的长剑刺了再刺,皆不得中。李玥一剑砍来,木容枫以树枝相挡,树枝便断成两截。木容枫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抬眸便见李玥再次袭来,挥手一掌便朝李玥而去。李玥倒退几步,左手按住胸口,右手却刺入面前人的心脏。   “噗”,一人一口喷着血液,一人胸口溢出血液。   “木容枫。”杨辑走至洛伊旁,手中一把匕首抵着洛伊的脖子,那正是送与洛伊防身又曾救她的玄铁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莫要抵抗,否则我杀了他。”潜在木容枫身边多年,她最在乎的莫过于洛伊。这,便是她的软肋。   洛伊眼神示意,莫要为了他伤了自己。这无声的眼神交流,木容枫总算是看懂了。暗含泪水,示意他且先忍耐。缓缓靠近,说道:“我已受了剑伤,如今根本不是你三人的对手,你又何必拿他要挟。”突的迅捷上前,夺了她的匕首,快速将她一掌震开,划断了缚他的绳子,与他一起逃至山涧旁。   山涧之水并不深,但在往下些是高处形成的瀑布,底下是一深潭。流水急,若不注意,便容易冲至下方。洛伊患有腿疾,长时间泡水自然不利于腿,思索至此,带着对李玥仅存的信任,用了几分气力,将洛伊推至李玥身边。   洛伊只觉有股力量将他推开,一眨眼已到了李玥身边,顿时惊恐不已。回头望去,木容枫却是卯足了劲跑入流水之中,众人伸长了脖子尚未反应,那人已纵身一跃,跳入深潭。洛伊欲紧跟,被云霖死死拉住。   “亭亭!”   “你放开!”洛伊出拳,被云霖反手制住,钳固他的力道又多了几分。洛伊的手腕不断挣扎着,欲挣脱这桎梏。谁知,他用的力道愈大,对方的力道亦加深了。“我恨你!”   云霖一怔,紧抓住他的手松了几分。洛伊趁她恍惚之际,挣脱束缚,朝木容枫跳下的地方跑去。忽回头望了云霖一眼,眼里闪着怒火与恨意。这一刻,云霖忘乎所以,只知自己似乎进入了洛伊的双眸。明明她该阻止的,应该阻止的,却在无声中看他纵身一跃,跳入那似乎无尽的深潭中。   伸长的手臂还未放下,李玥与杨辑皆走至云霖身边,方才二人仿佛是看戏般的,看此处上演着一幕自杀与殉情的戏码。   李玥拍拍云霖的肩,说道:“我们该去寻木容枫的尸体了。”   木容枫浮在水面,见洛伊竟从上面跳下,甚为大惊。重力使得洛伊沉入水底,这冰冷尚且使得她寒颤,更何况是畏寒的洛伊。深吸一口气,以闭气之功潜入水底,抱住正在下沉的身体,又极速浮出水面。   继而又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拖着他朝潭边而去。将洛伊平放在地,此刻的他已昏迷不醒,除去口腔与鼻部的污物,又将他翻过身来俯卧,单膝跪地,令其趴在膝关节,头自然垂下,用手按压背部,将水控出。   怀中的人儿颤了颤,几口潭水喷涌而出,虚弱地睁开眼眸。   木容枫见他已苏醒,忙将他再翻过身来,抱住他。“你跳下来做什么?没这一出啊。”   洛伊缓缓挪动脑袋,衣料上晕开的红色刺入瞳孔,强撑着病体坐起,眼眸中尽是心痛,说道:“你受伤了。”   “这是假的。”木容枫哭笑不得,不是早就对好剧本,按剧本演戏么?   “有人在暗处盯着。”轻描淡写的一句,令木容枫开始反思,一开始只知与云霖、李玥演戏,为了蒙骗杨辑,却不想这如此重要之事,离容怎不会有后招,无论如何。这其中关系,云霖这莽夫或许难以想到,可李玥呢,李玥心思缜密,怎会想不到?   只是不曾想,洛伊竟察觉到有人在暗处,更以身犯险,搞出这一出。现下可如好是好,按原计划行事,还是取消计划,质问此事?   “即使有人盯着,你也不该如此鲁莽,须知这是寒潭。你这腿疾……”这腿畏寒,若在这寒潭之水泡久了,难保腿疾不会复发。   “我……我没想过。”洛伊低头,突然染上自责之色。   木容枫按上自己染血的胸口,刺痛与撕裂之痛,为了更真实些,李玥那一剑划破了她的皮肤。她不敢告诉洛伊,为免他的担心。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水的滋润并未使其融化,一骨碌将其吞下,等待药性的发作。   “洛伊,”她身上只一颗药丸,不能给他服用,“一会儿你便佯装躺在我身边,装成溺水昏迷不醒。”   洛伊点头。浑身湿透,冰冷至极,忍不住发抖。木容枫服了药,渐生困意,一时间倒在洛伊怀里。   ☆、第四十九章 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过渡章呢,这两章一发,就与我之前所想的有蛮大区别了。果然是想到哪写到哪……不要鄙视我   “快看,在那边!”远处熟悉的声音传来,虽有寒意袭来,洛伊仍一动不动躺着裝昏。三人的脚步声渐近,眼皮下的眸子动了动,手偷偷握住那人冰冷的手,一阵寒意传来,不由得颤了颤。这冰冷,太熟悉。   杨辑的手指探木容枫的气息,又探了她脖颈处的脉搏。“断气了。”   此刻去查看洛伊的云霖转过头,说道:“他还活着。”   “杨辑,木容枫既死,你可以回去禀告齐国公,将尸体送回木府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木府。”李玥说道。   “我明白。”杨辑指了指昏迷的洛伊,问道:“他要如何处理?”   “洛家害我凄惨,我还不想杀他,定要留他受尽折磨。”   杨辑点头。   那日,杨辑将木容枫尸体偷偷运回木府,丢弃在木府大门,木府发现之后,全府上下沉浸在一种极为复杂的气氛之下。有人悲,有人喜。当然,喜之人自然不可轻易流露自己的情感,毕竟木容枫再怎样霸得罪人,那也是木府主子。   何汀垣终日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木沢沅表面冷静,却是偷偷在房里思念长女。两人痛失爱子又失长女,其悲痛可想而知。   秦子羽自听到木容枫丧命消息,足足愣了半天,心里像是缺了一角,又对未来充满迷茫。木容枫既死,他心里筹谋的大业便被腰斩。从来就不曾有人支持他抛头露面,若不是木容枫坚持,他只能呆在这深宅大院凄苦一生。木容枫死了,他连自请离去的机会都丧失了。身着素衣跪在木容枫灵柩前,虽不甘不愿,却也不敢不从。   他要为这人守孝三年,多么可笑,嘴角扬起笑容,似笑非笑。“为什么你要突然死了,我们的交易怎么办?我的未来怎么办?我不要做这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我不要!”   突然发狂吓住了前来看他的侍童,侍童忙问:“少君,你可还好,可不要吓我!”   “我还好。”在外人面前流露真实情感,不要命了么,暗骂自己,又暗暗稳定自己的情绪,安静地跪着。   不,我不会认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紧攥双手,暗自发誓,即使没有木容枫的帮助,自己也要挑战这万恶的旧社会,走出自己的路来。他不是文瑾,他是秦子羽。   僻静的小院,洛伊站在桂树下,若有所思。   云霖经过,正碰上沈菲,沈菲瞥了她一眼,自顾自走开。云霖一咯噔,自知理亏,不言语。   洛伊听到动静,转身朝她们的方向看去,沈菲亦刚好看到他,冷哼了一声,对他亦是不理睬。   姐……洛伊苦笑,此次瞒着她,她甚是生气,对他二人不理不睬,以示抗议。   李钥自门外而入,他们演出这出苦肉计,却连场地都不曾换,仍住在静宓轩。   “沈菲……”见沈菲怒气奔走,李钥心底忧伤,沈菲生气不足怪,前几日既已将真相告知,她就该想到的。“对不起。”如今剩下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不敢,幽岚!”沈菲再次注视这传说中的杀手界翘楚人物,如此斯文之人竟是令人胆寒的杀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洛伊靠近,为幽岚辩解:“姐姐,当年她亦是为离容所骗,罪魁祸首是离容。”   “不。”李钥低头,回首往事,说道:“并非如此,她并未骗我,确实是孙家家主灭我全家。若不是我在外游学,又岂能幸免。只是,只是她没告诉我……”李钥面露难色,往事不堪,难以启齿。   “那年,我盛怒之下,将孙家满门灭门,最后所杀之人便是孙家家主,她临终前请求我放过她的女儿,她不知她已经死在我的剑下。她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哼,那时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她死后我却越想越不对劲,那双眼睛、那副面孔确实是那么熟悉。”   在旁众人皆皱眉,若是木容枫在场,那嘴巴自然再次张成O型。   “孙家为何灭你全家?”沈菲问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场家族恩怨几代延续,至此不休。幽岚祖母亦是师出血门杀手营,年轻时亦杀人无数。待孙家有能力之时,其祖母已逝去,怒火未灭的孙家将幽岚父母杀害,幽岚之母从未涉足江湖,不懂武功,其夫男儿之身不可能接触武功,最终便惨死在孙家派来的杀手之下。当时孙家家主更是将幽岚之父奸/淫,只是不知那么一次竟有了骨肉。   可惜她的女儿在她死前已经死在幽岚剑下,那时的幽岚惨笑,凄厉深远。自那以后,幽岚便隐姓埋名,江湖再无她的踪影。   “当年我在外游历,逃过一劫。家逢巨变,我却不知凶手是谁,只知是血门杀手营中人物,便加入血门,以期查找凶手下落。我出师之后声名远扬,离容找上了我,我不知她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但她告诉我父母惨遭杀害的真相。一怒之下,便有了孙家惨剧。只是,我真不知这是离容的计策,更不知连累了定国公。真的对不起,如能回到当初,我断不能如此鲁莽,更不会杀害无辜。”   江湖所谓快意恩仇,说的难听,便是滥杀无辜,轻贱他人性命。这一点,云霖与沈菲深有所感。一人是山中大王,一人是接触病患的医者,所谓仇杀之事接触不少。沈菲神色渐缓,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算计了。   “这几日,我已将齐国公府探个明白,今晚我便潜入,将账册偷来。账册到手之后,我会澄清当年血案,还洛家清白。”   “你,小心行事。”沈菲稍一拍她的肩,深呼出一口气,心下竟有些不忍。   李玥嘴角稍扬,浅笑,微微作揖。   齐国公府。   李玥黑衣黑巾蒙面潜入,齐府她已轻车熟路,潜入离容书房,卷起女娲图,按上墙壁上的方形按钮,一小道石墙向上袭去,一本账册正躺在隔层中。李玥将账册拿起,翻开查看,又细思洛伊关于账册所言,确认是真本无异,这才收起藏于怀中悄声离去。   跃身上屋顶,轻声移步,只发出些许轻微细声。   一双深邃的眼眸随着那人身形的移动而转移,身边的人低头轻问:“主公,当真不用将账册追回?”   “不必。”流露轻松笑意,双手负后,“不过是小小账册一本,掀不起风浪,几名无知小儿,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与我作对,简直不自量力。洛帆既死,即使翻案又能如何?幽岚竖子,哼,我倒不信她当真会为了朋友之义将自己置身死地。杨辑,此番要你充作双面间谍,无非是博取木容枫党之信任,待木容枫醒后,你再回木府充作奸细。此女极有可能是东女教传说之人物,不得不防,否则便是第二个洛帆。”   杨辑抱拳,答道:“是。”杨辑眼底浮起复杂之色,双手渐渐垂下,内心波动不已。   “主公若无其他吩咐,杨辑先行告退。”   “去吧。”离容大手一挥,宽袖遮挡了半个身子。   “慢着……”离容凝思半晌,说道:“去把容侍卫长唤来。”   “是。”杨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开始不安,她不知道主公是作何打算,却觉得主公定然不会就此作罢,总会有后招。然主公之意岂可擅自猜测,如是想着,悻悻退下,便去寻容侍卫长。   李玥顺利离开离府,从不远处暗黑巷子寻出马匹,快速行回静宓轩。秋风瑟瑟,耳边风声婉声轻啸,今日盗取账册似乎太过容易,竟不曾惊动一人,甚是怪异。她心中亦有疑惑,却被成功盗取账册的喜悦给淹没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李玥霎时以为是离容的追兵,朝马屁股甩了一鞭,马儿顿时极速奔驰。   “长乐,长乐……”   李玥这才反应过来,能唤她长乐之人,便只有那几人。将马驾住,回首,见是沈菲与云霖,便放下心防,灿烂一笑,“怎会是你们?”   “你去盗账册,我二人岂能袖手旁观。只是一时不查,竟让你从眼皮底下而过,真是羞愧。”沈菲说道,“明日,木容枫便该醒了,此事便可告一段落。”   ☆、第五十章 失踪 作者有话要说:     木容枫缓缓睁开眼,发觉此刻正躺在一处狭隘之地,正是棺木中。棺盖未盖,单手撑起酥软无力的身体,肩部以上露出棺木外。虽已醒,却还需时日恢复。屋内挂满白色,眼眸转动,底下垂头跪坐着的秦子羽似乎在打瞌睡,脑袋歪向一处。木容枫握拳轻按嘴巴,假咳了几声,惊得他立时清醒。   当双眸对上木容枫的双眸,瞳孔立刻放大,怔住而不知所措。   “你,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   “那,那你是谁?”当日,他也是在棺材中重生,假若木容枫真死了,那她是不是与他一样,灵魂穿越了?   木容枫面无表情,从棺木中站起,从容走出,来到秦子羽面前,半蹲下,说道:“我不记得了,我是谁?”故意装出失忆样子,面露急切与不安。   “你真的不记得了,你是谁,你该不会是穿越人吧?”秦子羽上下打量着面前这自称失忆的人,以自己的经历猜测着她。若她是穿越人,会不会与她来自同一地方?   “穿越?你怎么知道穿越这回事?”   “你真的是穿越来的,从哪里来?中国么?二十一世纪?”秦子羽双手不自觉按上木容枫的双肩,甚是激动。   中国,二十一世纪?木容枫一怔,她此刻才知道原来他与他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眼眸垂下,暗自沉思,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身世隐藏。老乡见老乡,眼泪泪汪汪,这事亦不会是百分之百。将脑袋抬起,注视秦子羽半晌,继而大笑,“秦子羽,你傻了吧,不是每个人都会穿越的!我是木容枫,这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秦子羽心里的希冀破灭,搭在她肩上的双手放下,眼眸中尽是失望。转念一想,她明明死了,这么多大夫皆说她已死,她怎会醒来,若是灵魂穿越也罢了,毕竟还有他这事实相证,难不成她,她是诈尸!使劲推开木容枫,全身酥软之人未蹲稳,便被推了出去。   “你诈尸?”双手撑地,欲爬起,膝盖却因跪地过久酸痛酥麻,站立不起。“你别过来啊,我可不怕鬼!”   “鬼你个头!”木容枫面露愠色,“我没死,我不过是服了假死药而已。”站起拍拍跌倒吃痛的屁股,又见秦子羽一副想起又不能起的窘样,又是这张熟悉的脸,想必是跪了太久,心中甚是愧疚,便过去扶他。   秦子羽借她之力站起,弯腰使劲揉着双膝,却仍是无法适应,便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心中愤愤,责怪道:“好端端地你吃什么假死药,你可知道,洛伊与你身边的杨辑都不见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还有,你假死,可知你家中人有多伤心。”是,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流氓小混蛋,可也知道不该令家人担心,更何况是如此重大的事,实在太不应该了。想起自己自小遭遇,对木容枫的羡慕不禁又多了几分。   木容枫垂下头,是啊,虽然这些家人并非是自己真实的家人,可也不该出此下策,倒是自己有欠思量,他们该有多伤心哪。忽然站起,大呼一声:“门外可有人在?”   门外站着的人听到呼叫,熟悉的声音令他们打了个寒颤,简直不可置信。慌忙跑入,见到死而复生的她,无不惊恐,皆离她远远的,更有甚者,躲藏在柱子后颤抖着偷窥。   “莫怕,我并未死。”   下人们却仍是远远站着不敢相信,木容枫无奈之下转向秦子羽,眼神示意为她说话。秦子羽却是寻着机会报复似的,不动不语。“文瑾,为妻可还活着呢,哭丧着脸做什么!”   “还有你们,我还活着,是不是该去禀报家主与主君?”   躲在最远处的一名小厮愣了愣,随即迅速跑出去,想必是去禀告了。   闻讯而来的木沢沅与何汀垣见到木容枫,狠狠将她骂了一通,两人更是老泪众横,木容枫不敢说出服用假死药的真实原因,只道是不慎误食。何汀垣闻言,将其抱住,失声痛哭,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木容枫仔细瞧了瞧这对父母,两人皆是双眼红肿、眼圈发黑,疲惫之态尽显眼底,心底的自责则更深了。“对不起,爹,对不起,娘。”   “来人,将灵堂撤了。”木沢沅挥手,下命即刻将府内恢复原状。   “还有,快去厨房做些饭菜,枫儿昏睡多日,定是饿了。”何汀垣补充道,还是这位父亲想得周到,木容枫摸摸肚子,如此一说,她确实感到饿了。   “快些回房休息,饭菜一会儿就到。”   “谢谢爹爹,我晚些再去看你。”是了是 ,用过膳还得去静宓轩将洛伊接回来。见秦子羽傻在原地,忙拉了他的手离去。自己跑了丢下夫君,这似乎不好。   木容枫狼吞虎咽吃着饭菜,秦子羽却是细嚼慢咽,傻傻看着她。许久才放下碗筷,问道:“洛伊不见了,你不着急?”   “他在别院,不过我不着急么,没见我狼吞虎咽么?这便是为了早点见到他。”   “你竟然还有别院,我这夫君竟然不知?”   木容枫斜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真文瑾,何必给你知道!”   “你父亲不准我出去经商,既然你醒了,应该会信守承诺,让我出去的吧?”   “嗯。”   “一会儿你去接洛伊,我和你一起出去。”   “我看你疲惫不堪,无需休息?”这几日跪着时间堪比站着时间,又顶着黑眼圈,如今解脱了不好好休息,竟想着去青木酒楼,还真是废寝忘食。如是想着,却愉快答应了,“随你。”   静宓轩。   “这便是你的别院?”秦子羽边走边发出“啧啧”之声,果然是大户人家,别院都这般精致。只是,一路走来,并未有人。连看门之人都没有,这是为何?他不曾看木容枫,并未注意到她脸上的疑惑。   木容枫越想越不对劲,此刻大家不在此处等着她,却都无了踪影,于是加快脚步,又边跑边唤,“洛伊、沈菲、云霖、李钥、杨辑、余婆婆。”   “云……云霖,她也在?”秦子羽停下脚步,心里盘算着离开此处,他可不想见到云霖。可如今众人皆无了踪影,她应当也不在此处才是,这才放宽了心。他本意只是害怕,并不知云霖如今对他之敌意。   木容枫寻遍各个房间,秦子羽便跟着。只剩最后一间房,便是余婆婆住的那间。房门并未锁,轻轻一推便开了。而来两人一眼便望见躺在床上的余婆婆,木容枫快速上前,一直唤着。余婆婆却未答,更是毫无反应。伸手探其气息,却是正常,甚是奇怪。   半晌之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鉴于习武者的本能,木容枫拉了秦子羽躲在门后。来人一进门,便朝床榻而去。斯文的背影,不是李钥又是谁?李钥见余婆婆尚未醒来,微微摇头。   “木容,出来吧。洛伊不见了。”   洛伊不见了?木容枫如五雷轰顶,急速奔至李钥面前,不分青红皂白一顿责怪,李钥几番欲回答,却无法答语。“他怎会不见的?沈菲、云霖呢?你们怎么都不好好保护着?是不是被离容抓走了?”   “……”   “木……你,镇定!”意识到唤木容枫的大名不合适,立马便改了口,直接称你。   “好好,我镇定,长乐,快些与我说。”深吸一口气,双手由脖颈处压下,尽量使自己安定些。   “昨夜我潜入离府,云霖与沈菲在外接应,一回到静宓轩,余婆婆已被迷晕,洛伊已不见。杨辑说洛伊并不在离府,如今正在查探是否有可能在其他处。沈菲与云霖现仍在外寻找,如今虽无头绪,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必与离容有关,或许是将人掳劫藏匿在其他地方。”   别担心别担心,这怎么可能,上次洛伊失踪,便是被云霖抓了,此次若有好歹,她还要不要活了?双拳握紧,只想着去质问离容,到底是不是她掳走了人。   李钥察觉木容枫所想,见她脚步移动,迅速挡在面前,说道:“不可,待沈菲、云霖、杨辑回来再商议。她们即刻便将回来。”   “好,我姑且再等片刻。”咬牙切齿之意尽在表情呈现,眉头皱成了扭曲的蚯蚓,不安的心时刻提醒着她洛伊的处境。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间屋子而来。三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果然是沈菲与云霖。   “秦子羽。”云霖一见他便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一掌拍死,千防万防,竟不曾想他竟是死了的文瑾,木容枫明媒正娶的夫君。“你还敢来!”   “云霖,洛伊之事要紧,其他事暂时搁置。”沈菲厉声,不管他俩有何恩怨,此刻应以洛伊为重。   “有消息没?洛伊在哪?”木容枫将秦子羽推至一旁,问道。   ☆、第五十一章 虎穴 作者有话要说:     “有消息没?洛伊在哪?”木容枫将秦子羽推至一旁,问道。   沈菲摇头,“尚未有任何消息,先等杨辑回来,或许她有消息也未可知。”   “等等等,我等不下去了!”粗重地呼吸着,额头渗出汗珠,踱步愈甚。   正说着,杨辑那边已唤着“大小姐”来此,见众人都在,直切主题。“已经查到伊公子的下落,他此刻被关押在离容的容苍山庄。这容苍山庄我从未进过,里面究竟如何尚不得知,若要摸清内里状况,还需时日。”   “容苍山庄在何处?”   “城西十里处。”   木容枫闻言,夺了云霖置于案上的长剑,欲夺门而去。众人合力挡在门口,阻挡她的行为。木容枫踱了又踱,反复来回,见众人有所松懈,欲冲出去,然又再次被合力阻止。   “莫要冲动,从长计议。”镇定如李钥,竭力安抚众人的情绪,能控制云霖与沈菲的冲动,却不能抚平木容枫的焦虑。   木容枫本想伺机而动,奈何无法自控,趁众人商议之时夺门而出,夺了云霖的黑云马离去。扬起马鞭落下,马儿吃痛,发出嘶吼奔腾,亏是路上行人不多,否则这般奔腾定是闹得人群不安。   渐渐远离闹市,城西不如其它地方繁荣,零零散散有些民居,及至城西十里处,映入眼帘的是便是容苍山庄。占地面积确实大,却看起来极为普通。大门禁闭,木容枫站立门外,此刻她倒是冷静了不少,正想着如何潜入。以她一人之力,纵使武功绝顶,深入虎穴,只是瓮中之鳖。   踌躇不久,将黑云马牵至丛林中绑好,云霖等人不出片刻便能赶到,她须得早些潜入才好。敲响了朱门,不带片刻,里面便传来了声响,里头探出一个女子的脑袋,见到木容枫杵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透着警惕。   “在下许亭亭,来盐州寻亲,却不想遭人劫财,如今身无分文,偶遇贵庄,想寻个差事做赚些许盘缠。不知……”   那人摸着下巴,盯着她反复看,见她衣着也是富贵人家的人,又说得一副诚恳之样,半信半疑中。又听闻她一言,便立马打断,“我容苍山庄不收来历不明之人,姑娘还请别处寻事去。”看你衣着,便知你非富即贵,来这山庄又能作甚?   “这位姐姐,还请行个方便?”   “不行不行,快走快走。”说完便要关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老者的声音,方才那人退后几步,“是个过路人。”   老者命女子将门打得更开些,木容枫这才见到这名老者,瞧这架势,主子谈不上,倒像是个管家。她比方才女子更仔细打量她,眉头紧锁又舒展开。“姑娘,你是?”   木容枫再将来意说了一番。老者竟一下子就答应了,将她带入大厅。又请她稍作歇息,将她一人遗留在大厅。环视四处,心里暗暗思量如何展开搜寻洛伊之处,方才由管家引领至大厅,便知山庄极大,新来之人在府内迷路亦怕是常事。山庄内房屋众多,要想寻到洛伊可不是易事。   厅外忽然来了许多人,令木容枫心生怀疑,却不敢轻举妄动。那些穿着像是家丁模样,却整齐有序而来,令人心生怀疑。双手负后,紧攥双拳,看似镇定,事实是做好打斗准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管家如此轻易放她进来本就奇怪,方才她却暗幸,真谓鲁莽。   那些人已入门槛,木容枫紧攥的拳却松了,如果抵死相抗,要么是死,要么是被抓,眼前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自己却因服食假死药尚未恢复元气,如此毫无胜算。如果束手就擒,他们会不会将她与洛伊关在一起?思及至此,木容枫竟定了心,等待这些人的下一步行动。   领头的人忽然指着木容枫,说道:“将此人抓住。”   饶是意料之中的事,却还是怔了怔,面露愠色,问道:“为何?我只是……”   “木容枫!家主有交代,见到你定要将你抓住。劝你莫要反抗,一入容苍山庄,要想出去只有一死。”   “我不反抗,只要你们带我去见洛伊,随你们处置。”   那领头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眯着双眼,笑容诡异,“倒是个痴情种,也罢,便带你去见他。”说着,命令手下人将木容枫双手反绑,押着她离开大厅。走过迂回小道,进入冰冷的地牢,木容枫再次感叹,这已是第二次“坐牢”了。   再见到洛伊时,洛伊正抱着双膝傻盯着地板看。地牢原是清静无声,此刻几人押着木容枫来到,声音自然惊动了他。抬眸一看,平静的眼眸出现波澜,速速站起走近牢门,双手紧抓着栅栏,慌乱之声自他喉间响起,“你,你,你怎会来此?”   “来找你。”平静,面对他的眼眸不掺任何杂质。   “你何必?”嘴里虽是这般说着,心里却是暖暖的,虽然担心、恐惧更多些,却因为有了她的到来,渐渐有了希望。   守牢者将锁打开,又将木容枫推了进去,洛伊扶住了她。“可有事?‘涅槃火’药效虽过,却还需三日方能完全恢复,而今你才醒来,体力顶多恢复二三分。”   “其实你不该来。”洛伊眼眸忽而黯淡,缓缓合上双眼又慢慢睁开,眸子里又多了分愧疚。“你今日因救我而身陷囹圄,可曾……后悔?”   抚上洛伊双肩,直视他的双眼,“不后悔,从不后悔。”虽说冲动是魔鬼,可这一切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从无后悔不后悔之言。拉了洛伊坐在简陋榻上,见放着未食用的简单膳食,淡然一笑,轻轻弹了弹洛伊的脑门,说道:“虽说成了阶下囚,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若没了力气,想跑也跑不了。”   洛伊抚上被弹的位置,忽然明白似的点点头,拿起饭菜便扒了起来。不吃不知道,此刻方知饿得过头,连食欲都消散了,然为了身体着想,必须得吃。木容枫饶有趣味地看他食饭,端庄如他,却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这还是头一遭。   洛伊察觉异样,见她盯着自己看,知是自己行为失礼,垂了头不知所措。细细嚼着未咽下的食物,一只玉手缓缓靠近,抬首惊疑之中,那玉手已摸上脸庞,将嘴角的饭粒轻轻拿去,放至自己嘴中,还装出咀嚼的样子,连连称赞。“好吃。”   “你……”耳根红起,发烫如火。   木容枫不去看他,仰倒在榻,一腿屈膝立着,另一腿交叉在上,如晃着二郎腿,又瞅着黑压压的顶上,问道:“你被抓来此处,可见到这里的主人?”   “不曾。只有人来送饭,还不曾见到其他人。”   “你可知这是何处?”   洛伊摇头,他倒是问了看守之人,只是无人回她。“不知。”   “容苍山庄。”木容枫倏地坐起,“离容的地盘。我被抓的消息只怕很快就传到她的耳里,想必她马上便来见我。上次在春风楼我令她出丑,也不知她会拿什么手段来折磨我?”手抚着下巴,却是云淡风轻,仿佛与她无关。   闻言,洛伊脸色一变,是了,上次在春风楼,他与她当众令离容出丑,离容离去时的愤恨表情至今还在他的脑海中,而且那日她还说那样的话,若是她真来了,会不会……又会不会伤害亭亭?手中的筷子因手的松弛而滑落在地,一个不甚完美的弧度后,只听一声“啪”,那筷子已直挺挺躺愈冰冷之地。正是这一声,打乱了洛伊的思绪,将他拉回了现实,此刻木容枫已将筷子捡起,以帕子将其擦干净,这才递给了他。   她知道他的担心,也知道他心底的恐惧。“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有事的。”说到底,是自己欠缺考虑,当初合计之时应设计洛伊亦服用涅槃火,将他与她一起送回木府,离容也不至于将他掳来。   “好一对苦命鸳鸯。”   女声响起,熟悉而可恨。两人循声望去,果然是离容那张欠揍的老脸。   “本公一听木大小姐来我府作客便立刻赶来以表诚意,木大小姐是否有感动呢?”   木容枫瞥了她一眼,甚为不屑,“作客?这便是贵府待客之道?”伸手一摆,将这地牢展示给她看,又道,“如若这便是齐国公待客之道,那倒是令晚辈大开眼界了。”   离容闻言,一抹阴险覆盖笑容,一甩宽袖,将手背负在后,又转过身去,说道:“木大小姐还是先想想本公要如何待你这‘贵客’吧。”   ☆、第五十二章 水刑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容闻言,一抹阴险覆盖笑容,一甩宽袖,将手背负在后,又转过身去,说道:“木大小姐还是先想想本公要如何待你这‘贵客’吧。”   “来人。请他们水牢里坐坐。”   离容此令即下,便有两看守从隐蔽处走来,将门锁打开,粗暴地押着两人往水牢而去。   水牢的水不深,过膝深。虽不深,但若泡久了,对身体的伤害亦是不可小觑的。离容的下手不懂怜香惜玉,一至水牢,便将二人狠推进去。木容枫与洛伊站立不稳,在水中被迫前行了几步,好在两人相互扶持,才不至于被推倒。   木容枫站稳,狠狠瞪着离容,此时已入秋,这牢中的水非凉为寒,冷意侵入人体,两人均是不由得打寒颤。莫说洛伊一患有腿疾畏寒之人,就是木容枫这身体强壮之人亦是不能长久泡着,更何况她尚未复元。木容枫咬咬牙,抬首说道:“离容,是我令你出丑,不应连累洛伊,你放了他。”   “为何要放他,本公偏不放。今日本公心情好,倒是要看看,你二人如何在这水牢求生?”离容甩下此话,双手一摆,负在身后,大步踏出此地。只剩下看守守在外处。   “哼!”木容枫眼里蹦出怒火,这刺骨的寒意丝毫不能浇熄这怒火。却不想寒气入侵,肺中似乎蠢蠢欲动,一股不明之体似乎要喷涌而出,“咳咳”,木容枫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   “亭亭,你怎么样,没事吧?”洛伊忙扶住她,轻轻拍其背,甚是怜惜。   “不碍事,我身体好,扛得住。”木容枫惯性地想要坐着,却忽然想起此刻身在水牢,若是坐了下去必然全湿,身体则更加承受不住。这水牢中间是一道栅栏,两人缓缓靠过去,背贴着栅栏以支撑。   “你脸色苍白,还说没事?”洛伊冰凉的手指抚上木容枫的脸庞,垂下眼眸,见他的双腿微微颤抖着,暗恨自己没用,竟在洛伊前先受了寒。   “没事,真的没事,倒是你,你的腿受得住么?”   “嗯,我受得住,莫担心。”微微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淡淡不容人怀疑的笑容,靠近她,将她圈在怀中。他怀中还有些温度,便这般慢慢传到木容枫身上。   木容枫感受到一丝暖意,反抱住洛伊。两人依偎取暖,腿部的寒意并未消减。寒水冰凉刺骨,渐渐侵入未曾浸水之位,诱发木容枫连咳几声。她的脑袋有些沉重,身体下倾,只想坐下去。抱住洛伊的双臂亦渐渐无力,若不是洛伊托住,只怕早已滑下去。   “亭亭,坚持住。”洛伊使力,将她抱得更紧。木容枫似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环上他的脖子,将自己靠在他的身上。   “对不起,连累你了。”虚而无力。   “不,不是,是我连累你了,都是为了我,你才走至如斯田地。”洛伊一脸愧疚,两行清泪流下,沾湿了脸庞,其余泪水便顺着脸庞滴在木容枫的身上。   脑袋上方传来微弱的抽泣声,那显然是极力压制的抽泣声,惹来了木容枫的注意。缓缓抬起头来,虽不曾见到他的脸,心里却也跟着痛,腿部似灌了铅,脑袋似压了重物,虽一直强迫自己清醒着,还是不听使唤地渐渐失去意识。   此刻,她还是想起了多时不曾想起的故乡,令她活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故乡。父母都该知道了她的离开吧,不知道她的离开有没有给他们带来震撼?父亲也许只是一阵心痛,过后便将她忘了吧。妈妈么,也许一直沉浸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吧。可,即使如此,在她内心深处亦是弟弟活着更重要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何不能像小时候般,明明是众星捧月,为何在渐渐长大中发现其中的不公与心酸。那样的社会为何是我生存的社会,明明知道社会中有更多的不公,却还是不能容忍这令人窒息的一点。   泪水逐渐浸染洛伊的衣襟,她的内心告诉她,她只想滑下去只想滑下去。意识失去控制,身体不由软了下去,只感觉被拽起几次,却终是在洛伊一阵慌乱中完全失去意识。   “来人哪来人哪……”   木容枫颤抖着,下半身湿透的衣料黏着在身体上,使得浑身难受。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床榻,却是阴暗的地牢。洛伊的手在她的额头探了探,惊觉温度又高了些,忙缩了手,焦急等待着来救援的人。   不知洛伊说了什么,离容那厮派了大夫来为她诊病。诊完了,又对洛伊说了些什么,又将药箱中的一颗药丸塞到洛伊手中。木容枫听不清他们说着什么,似乎听明白了,却又记不得到底说了什么。   洛伊在其耳边轻语,木容枫略微张开嘴,便有一颗药丸放入嘴中,轻轻一咽,便咽了下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看守扔来一套粗布短衫,似乎是府内女下人所穿衣物,又有人将洛伊请了出去,洛伊回首不舍得望了几眼,便跟着那人而去。   “洛伊,洛伊……”木容枫唤着,虽是昏沉着,却仍是察觉到了异样。洛伊再次回首望了一眼,这一回是头也不回地随着那人走了。   “洛伊,洛伊……”木容枫仍是轻轻唤着。   那扔来衣服的女子似乎很不高兴,生硬得给她换了干净的衣物,便将她弃之一旁,自顾离去。   又过了许久,一名年少的女子端着药碗悄声来到她身旁,将药丸置之一旁,轻摇着她的身体唤道:“醒醒,该起来喝药了。”   少年纯净的声音如银铃般响起,既熟悉又陌生,隐藏着亲切与善意。   “木容枫,起来喝药了。”   这声音好熟悉,木容枫使劲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不配合,死死阖着。几番打斗,这才略微睁开一条缝,见到清秀的少女的脸,竟是糊涂了,以为出现了幻觉。“雪言,雪言,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方才为你诊病之人是我母亲,是她遣我来为你煎药送药,竟不想原来是你这病人,话说你怎会在此地?”雪言坐于榻上,将木容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端起药碗,勺了一勺药汁喂她服下。“你不是木府大小姐么,怎成了容苍山庄的阶下囚了?听人说,有冒充遭人劫财之人潜入山庄,是否是你?”   “是,是我,但,但……”木容枫忽然浑身一震,立刻清醒了许多分,喃喃着,“洛伊,洛伊……”   紧攥着雪言的衣襟,紧张问道:“洛伊在何处?”   雪言闪着的大眼忽然静止,错愕之下还是错愕,“洛伊,洛伊也在此处?我不曾见到他!”   木容枫闻言,心中不免更加恐惧,强撑着身体欲离开床榻,无力的双腿支撑不起酥软的身体,一个踉跄便朝前方倾去,是雪言眼疾手快将其拉住,又将其扶回榻上。雪言努努嘴,以往并不喜欢她,可今日见她这副样子,却有几分不舍。再说此前几个月,她似乎已经弃恶从善,对众人亦是一改常态的好,饶是她亦被融化了。   “莫急,你且先喝药,我去打听打听。”   ☆、第五十三章 忍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是隔了两天才更新,我对不起大家啊……   洛伊一身灰色粗布衣裳下人模样,垂首侍立一旁。除却洛伊,底下侍立着一干人等,有男有女。   离容端坐,掌中拨弄两颗琉璃珠子丝丝作响,斜视着底下这些人。“洛伊,本公要喝茶。”   洛伊闻言,从旁边案几上倒了杯茶,双手捧上,将茶递至离容面前,弯着身子与离容头部等高。   离容停止拨弄手中珠子,一脸愠色,责道:“懂不懂规矩,有你这般奉茶的么!”   洛伊闻言咬咬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将茶盏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道:“主公,请用茶。”   将茶盏拿过,轻呼了几口,茶水未碰及嘴唇,脸色则显更加难看,直将茶水泼至洛伊脑袋,又将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怒道:“茶如此烫,是想谋害本公么!”   热水自脑门流下,沾湿了整个脸庞,水过之处则出现一片红。被烫的皮肤传来阵阵痛楚,被烫之人却不敢用手去擦拭,稳了稳身子再次跪正。底下的人是不是余光瞥来,可只敢小视,便都规规矩矩侍立着。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重新上茶!”   洛伊单腿撑地要站起,却又传来一声厉喝:“谁准你起身的!”无奈,便又重新跪好,转了身子,朝茶几跪行而去。双腿浸冷水多时,方才又是生生地跪下,此刻双腿隐隐作痛,这会子跪行至茶几,额头上更是渗出细细汗珠。将茶水倒出放凉,旋身再次跪行直至离容面前,又将茶盏高举过头顶,说道:“主公,请用茶。”   离容诡异淡笑,接过杯盏,只抿一小口,剩余茶水再次泼到洛伊身上。离容恼怒,倏地站起,随手便是一个耳光,洛伊旁倾,嘴角渗出鲜血,缓缓起身又再次跪好,等待离容的责难。   “哼,你存的什么心,水冷如冰,如何入口?”   忍,一定得忍,他在心底暗暗想着,只有忍,才能保全木容枫的性命。   离容见他恢复跪好,心中的气不免得又上蹭,又将这怒气迫至右腿,抬起右腿便朝眼他腹中踢去,将洛伊踢倒在地。   “咳咳”,洛伊抚着腹部,离容这一腿用了至少八分力气,直令他觉得伤了内脏。放开腹部的手掌撑地欲起身,那边离容已唤了人来将洛伊拖下去施以杖刑。   僵直的身子惊恐地望着前来拖他的两名男子,这两名男子方才便侍立在旁,离容一句话,他们便上前来,将洛伊拖去外院。于院中,男子左右将他按在搬来的刑凳上。方才那些侍立在旁的男女又都从厅内走出,站立在旁观刑。有下人搬来椅子,离容便翘着二郎腿毫无坐姿地坐着。又有人唤来庄内其他人来观刑,少顷,这院中便站满了围观的人。   雪言,亦闻讯而来。见被死死按住的洛伊即被施刑,心下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她不过是府内大夫的女儿,虽是在此处住着,却不属于山庄之人。即使是山庄之人,主公欲惩罚于洛伊,她又岂敢阻止。旁边两名小厮轻语议论着离容小儿子,说其善良,与其母亲截然不同,真不像是亲母子。雪言暗忖,悄悄退了出去。   “好了,可以行刑。”不知又过了多久,围观之人增多,离容这才放话执行。   一直垂首不语的洛伊闻言,咬咬牙,将脑袋往左右肩蹭蹭,将脸庞上多余的水分蹭去,双臂虽被制住,双手却还能动弹,死死抓住刑凳。这几年被打被罚不是一次两次,抗刑之法虽不能使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却能减轻痛苦。离容故意等人来围观,无非是要他人看他的笑话,可笑,我是不会求饶的。如是想着,洛伊再次咬牙,将恐惧尽量埋藏在心底。   掌刑之人挥起刑棍,重重朝洛伊臀部责去,这一杖下来,身体便已难以承受。朝前膝行一步躲避责罚,双臂则挣扎着欲挣脱束缚,去按抚那受伤之处,却被按得死死的,只能咬着嘴唇忍着苦楚等着余下的杖责。   两杖、三杖……许是木容枫护着他太久,他已许久不曾尝过这杖打滋味,此番再次被打,这才令他想起了杖刑的可怕。手指抓着刑凳紧紧厮磨着,苍白的指尖瞬时便娇艳得欲滴血。嘴里传来血腥味,下唇已被咬破。臀上传来皮肉绽开的痛楚,令他身体更是扭动着挣扎。   人群中一娇小的身子穿过而钻出,先是探出脑袋。见面前这血腥一幕,脸色顿时煞白,跑至离容身边,离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钻进离容的怀中。离容端坐起,拉了拉怀中的人儿,怀中的人却朝后指着洛伊处,说道:“娘,你快叫他们住手,那位哥哥都流血了。”   “那贱仆犯了错自然该打,昕儿,你起来,庄内男眷女眷可都看着你呢。”   离昕仍是紧紧抓着离容,匍匐在离容怀中,不时拍打着她,离容却不生气任由着他瞎折腾。执刑那边之人传来报数,“十五”,离容挥挥手,说道:“罢了,今日便饶了你,来人,将洛伊给我关进柴房!”   “是。”   洛伊被拽起,身体虚弱无力,便又被拖着走。双眉紧皱,双眼紧闭,上齿仍紧紧咬着下唇,抵挡传来的剧痛。不知拖了多久,才拖进柴房。拖拽之人似换了人似的,轻轻将洛伊放至地上,其一人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放至洛伊手里。   “这是伤药。”   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开,双眸却是浸染疑惑,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攥起,疑惑地望着他们。   “我们与你一样,皆因家人获罪被离容夺来藏于此处,也与你一样受尽屈辱。此刻见你如见当初之自己,在外人面前我们不好表露,私下里能帮的则帮。”赠药之人说道。   “此处老鼠众多,你可要小心,莫让老鼠咬了。”另一人轻声说道,眼神之中透露一种曾受其害的委屈。   “谢谢。”能在此处遇此二人,洛伊当然感激,又恐两人回去晚了遭离容责骂,便说道:“你们快快回去吧,若是因我遭责罚,洛伊实在是愧对你们。”   “好,那你自己小心。”   两人悄声离去,洛伊这才想起并未知道他二人姓名,“还不知二位姓名?”   “我是武葛,他是政儿。”赠药之人回道。   武葛与政儿走后,洛伊自行上药。伤口在后,洛伊自己瞧不到,只能摸着伤处上药。手指碰到伤口或药侵入伤口都免不了剧痛一番,其疼痛并不亚于再次受刑。忽门口传来动静,洛伊一心慌,立即将衣物拉好。洛伊目光对上那人之时,那人正好背对着他关门。从发型衣着来看,是女子。   洛伊心不免得更慌了许,往柴堆角落里挪了许。   女子关好门,转身来,朝着洛伊走去。洛伊定睛一看,再揉揉双眼,柴房内昏暗,加之女子背光,那张脸并不能视清,只是觉得此人甚为熟悉。   “洛伊。”女子轻唤着。   是雪言的声音。洛伊再次揉揉双眼,女子缓缓而来,是,这身姿确实是雪言的。“是,是雪言?”   “是我。”   洛伊往外挪出了些,借光瞧清了雪言之脸。惊喜之余,又疑惑她为何在此。“你怎会在此地?”   “我母亲是山庄内的大夫,我十几岁起便跟随母亲在山庄内住着。”雪言自怀中掏出两瓶药,从其中一瓶中掏出一颗药,递给洛伊,说道:“这是师父(沈菲)炼制的药丸,对治伤特好。”又将另一瓶交给洛伊,“这是外敷伤药,这屋子弥漫着药味,想必你已敷过药,现下不宜再敷,且过两个时辰后再敷。”   “谢谢。”洛伊先将药丸吞了下去,又将外敷药药瓶藏于怀中。双眸闪着感激,又晕染上一抹为难,欲言又止。   雪言见状,忙问:“你想说什么?”   洛伊抬首,对上雪言眼眸,“我家小姐也在这庄内,你可有办法救她?她如今身在地牢,身染重病……”   “我见过她,放心,我会先治好她的病。你也要好好养伤,伤好了才能跑。”   “我不宜在此处久留,让人见了对你我皆不好。”   “若是以前的木容枫,我还真会见死不救,但今日见她,才信她是真心对你好。或许,她真是变了。”雪言思绪飘回到久远之时,那时的她对木容枫甚无好感,甚至是厌恶至极。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自她失忆后,竟是换了另一人。   “雪言。”雪言起身,朝门外走去,洛伊却唤住了她,“别告诉他我如今的处境,我,我不想她因牵挂我而耽误养病。”   雪言回眸一笑,“知道。”   又是用药时分,雪言再次端药进入地牢。木容枫起色比此前好了些,想是药已有了些许药效,烧已退去,人也清醒了几分。   木容枫一见她,便紧紧攥住雪言手腕,迫切问道:“洛伊,洛伊怎样?”   “他很好,离容只是将他当成下人使唤,倒也无其他。”   “他的腿怎么样?”   “腿?他腿怎了?”   “他与我一起被关在水牢,那水刺骨之冷,他的腿真的无事?”   雪言垂首思忖,见到洛伊之时,他不是跪着便是趴着,她根本不知洛伊腿是否有问题,洛伊所托不能负,只能硬着头皮瞎掰着:“我见他身体安好,并无异常,你宽了心,好好养病,病好才有力气逃出去才是。”   “逃?”对,必须要尽早逃出去,木容枫望着上方,自己才“复活”醒来,却又失踪,父母必定难以承受。一干好友此刻怕是亦正在想法子救他们,她必须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到时绝不能拖累他人。必须要好起来,才能自救以及救洛伊。“雪言,你应当能出府吧?你去静宓轩找你师母,告知她我与洛伊情况……”   ☆、第五十四章 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标题是浮云是浮云哪。   “雪言,你应当能出府吧?你去静宓轩找你师母,告知她我与洛伊情况……”木容枫想起什么,又摇摇头,“不,只怕她们今晚便会按耐不住潜进山庄。庄内侍卫众多,她们寡不敌众,我甚是担心。雪言,你是否有办法能引得沈菲注意,将她引入你的住所?”   雪言点点头。   夜幕降临,雪言开始在屋内煎药。随着时间的推移,药味越来越浓,飘满了整个院子。   三个黑衣人伏在房顶上,密切注意着下面的一举一动。远处的药味随风飘来,沈菲皱紧了眉头,这气味,这药方不是当时为木容枫所配制,知晓这药方的除却她便是雪言,莫非她在此地?   将疑虑告知其余二人,三人寻味而去,果然见雪言正拿着蒲扇扇着药炉,时不时环顾四周。   雪言身边并无人,想必早就将他人支走,沈菲大胆朝她而去,扯下蒙巾,唤道:“雪言。”   雪言见她甚为激动,扔下手中的蒲扇,快速走至沈菲面前对其施礼,“师母。”   雪言将山庄内情况相告,四人合谋,决定分开行动。   李玥尾随雪言一路前往地牢。雪言再次为木容枫把脉,看守显然嫌她烦,不耐烦催着,一转眼,又坐回茶几吃着夜宵,喝着小酒。忽来一阵清香,加重了酒的醇香,闲聊之看守渐生困意,逐渐进入梦乡。   李玥潜入,再见木容枫,她已是这般憔悴,脸色苍白如纸,眼眸暗淡无光,躺在榻上虚弱无力。见长乐来到,木容枫撑起,问起其他人。   “莫担心,先出去再说。”   李玥搀着木容枫,雪言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塞至木容枫手里,说道:“此刻乃亢奋之物,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易服用。”又从怀中取出帕子,与两人对视一眼,便在眼前一晃,身体摇晃几下便倒了下去。   木容枫吃了一惊,一时不明白用意,见李玥冷静如常,心下会意。在李玥搀扶之下,悄声离开地牢,一路上要躲避山庄巡夜守卫,木容枫又病重无力,行路则极为缓慢。子夜睡意正浓时,正是看守最松懈时,也是逃离最佳时。木容枫强打着精神,强忍着咳嗽,生怕惊动守卫。   那厢,沈菲与云霖按照雪言所言,寻找洛伊被关柴房之处。柴房之门并未锁上,甚至并无人看守。   洛伊眉头紧皱,迷糊着并未深睡,身后传来的痛楚折磨着他的神经,即使是睡觉亦能感受到。可门被轻推开的声音却不曾感受到,直至有人轻拍他的后背,这才惊醒,顶着痛楚朝柴堆内里挪去。“谁,是谁?”   “是我,是我。”沈菲回道。   “姐……”伸手抓住沈菲的手臂,向前匍匐,将半个身子送入沈菲的臂弯中。   沈菲将洛伊扶起又背起,说道:“先离开这地方再说。”   “姐,木容枫她……”   “放心,李玥去救她了。”   闻言李玥已去救她,才算宽了心,任由沈菲将他背出柴房。黑幕下山庄异常清冷与诡异,只有几人细微的脚步声。   容苍山庄的侧门即在眼前,两名守卫面对面笔直站着一动不动,如同被定住了似的。躲在暗角的沈菲与云霖对视,云霖便趁着夜色绕到其一守卫的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其打晕,另一守卫反应时,云霖的腿已将其扫倒,干净利落。   将侧门轻轻打开,沈菲则背着洛伊悄声快速走过,云霖又将侧门掩好,探入丛林与李玥集合。李玥带着木容枫已在此处恭候,林中只有三匹马,李玥与木容枫共乘一匹,可洛伊伤在那处,只得将他横放在马背上。   骏马一路奔回静宓轩,余婆婆仍是心急如焚在屋内团转,听到外头的声响,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忙跑去为她们开了门。见自家小姐被搀着进来,洛伊被背着进来,忙去收拾房间。   木容枫尾随洛伊进了房间,见到他时,沈菲背着她,身上散出淡淡的药味,她就料到洛伊必是出了事。这一回来,便见他血染的臀部,眉头深锁,暗骂离容那个老混蛋。轻唤着洛伊,心痛如刀绞,抚上他眉头深锁的脸庞,轻语:“对不起,若不是我固执不听劝阻潜入山庄寻你,也不会害你受此磨难。”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就你这弱身子,不比他好。”   沈菲悄声走来,吓了木容枫一跳。   “我想陪他。”   “手伸出来。”木容枫闻言,乖乖伸出手,沈菲摸上她的脉,说道:“虽然无大碍,可也虚得很,若是不好好修养,只怕洛伊好了你还未好。好生歇着吧,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木容枫站起,朝后恋恋不舍望了一眼,便朝外走去。长廊里的夜黑得很,木容枫的心也沉重得很,她忽然很想回府,她既已平安,好歹也该遣人去通知一声。见李玥独自坐于院中沉思,便走了过去。“长乐,可否送我回府?”她身体虚弱,又是夜晚,自行回去亦是不太可能,便只能求助于他人。   “这么晚,你要回去?”李玥诧异,已是深更半夜,何必急这一时。   “文瑾必是已将我事告知父母,身为人女,岂能让双亲担忧?”   “也罢,那便回去吧。”   李玥将木容枫送至门口,木容枫请她留宿,她却怎的也不肯,木容枫只得作罢。府内之人见木容枫夜回,甚是惊讶,忙去通报家主与主君。木沢沅与何汀垣见失踪的木容枫回来,老泪纵横,又见她身体虚弱,欲请府内大夫为她诊治。她笑笑,心里却是暖暖的,“娘,爹,已有大夫为我诊治过,又开了良方,无碍的,不必请大夫。”   “枫儿,这几日你要在府内好好养病,其他事务暂且搁置,你母亲会处理的。”何汀垣说道,女儿失而复得又再失,复而再得,这是如何折磨。此刻,他只希望她留在府内,好好活着。   “是,爹爹。”   “好了好了,枫儿,今日已晚,你先住在此处,我与你爹爹去书房睡。”   “不,我还是回院看看文瑾,想必他也寝食难安。”   “文瑾。”何汀垣闻言,脸色突变,眼里透着责备:“身为夫郎,不阻你行危险之事,又极力隐瞒你失踪之事,被我罚跪祠堂。还有伊人,明早我便派人将他接回,住在别院成什么样子!”   木容枫只听得“罚跪”二字便怔住了,万恶的旧社会最喜罚跪,看似对身体伤害最小,其实不然。因罚跪而致残者不在少数,洛伊便是例子。匆匆告别父母,便往祠堂赶去,固然不喜秦子羽,但听闻他已被罚了三个时辰,心里甚是为其着急。   推门而入,昏暗灯下的男子垂头跪着,旁边两名男子侍立着,见跪着的男子身体前倾双掌撑住地面,便上前将其扶起固定好姿势。   秦子羽又累又困,膝盖又麻又痛,天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事实上他早就撑不住了。趁看守之人不注意,便将手掌放在膝盖下,手心朝上,不一会儿双手便又疼起。秦子羽不敢明骂,只敢轻声暗骂。该死的何汀垣,等着瞧,迟早让你尝尝罚跪滋味。   “大小姐。”看守之人见木容枫拖着疲惫身躯来到甚是惊讶,不敢失礼,忙屈膝行福礼。   木容枫手一挥,命二人退下。   秦子羽见她先是错愕,后是平静,再是恼怒。“哼,既然回来了,赶紧放我离开,我不想呆在你这府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可不是你说了算,亦不是我说了算。”   木容枫伸出右手,秦子羽看了看,扭过头去无视她。   “跪着很舒服么,不愿起来么?”   秦子羽嘴角抽了抽,半晌说道:“跪久了,麻了,起不来。”   “你爱起不起。”木容枫俯视一眼,便收回手转身离去。   “嘶……”后面传来某人痛苦的声音,麻而痛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一阵眩晕,便朝前倾去。木容枫回头时,秦子羽趴在地面,短暂的昏迷过后已从黑暗中逐渐苏醒。朝外唤人,又快步向前扶他坐起,忙问:“没事吧?”   见进来的男子还算强壮,便命他将秦子羽背回晚枫院。   “该死,下次出去我再也不回来了。”秦子羽半昏着,却还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任由那人将自己背起,又再一次进入黑暗之中。   秋风袭来,入骨寒意,一对身体抱恙的男女一路哆嗦。   “咳咳……”右手轻握拳抵在唇边,压不住袭来的咳意。   男子将少君放至榻上便退了下去,木容枫寻到文瑾嫁妆里的伤药,秦子羽本想接过药瓶自己上药,木容枫却将其放倒,又拉起秦子羽的裤腿至膝上,只见双膝黑肿不堪,不禁眉头深皱。将药轻轻抹在伤处,秦子羽知觉一阵清凉渗透入皮肤,减轻了疼痛。   秦子羽盯着她认真擦药的眉目,犹豫了半天,才张口道:“谢谢。”   “不必,你受罚皆因我而起。”   闻言,秦子羽因道谢而晕起的一丝难以名状的潮红褪去,换成平日里的淡漠,“你知道就好。”   木容枫朝他瞥了一眼,淡然一笑。深夜的寒意并未挡在墙门之外,一阵咳意袭来,木容枫急咳了几声。想起沈菲给的药丸,从怀中摸出两只小锦囊,迟疑片刻,从蓝色锦囊中取了药丸一骨碌吞了下去。药丸并未顺畅地滑下去,似乎是卡在喉咙里,忽见茶几上茶壶,便自行倒了杯水饮下。   “喂,我要离开,我是说真的,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随你。”你愿离开,自然最好,我求之不得。   而秦子羽所想却是:妈的,这破地方,还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第五十五章 谋思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神马是浮云,是浮云。实在不知本章该用何名,焦虑啊焦虑。   夜寒露重。一伤一病皆不合适寝于地,两人约定,秦子羽寝于内侧,木容枫栖于外侧,一人一床棉被,互不侵扰。耳畔传来不甚匀称的呼吸声,木容枫的精神却是愈来愈亢奋。辗转反侧,意识却愈来愈模糊,非是困意下的模糊,而是迷失心智般的不可自控。   身体自内而外散发出热气,面色逐渐潮红,反复撕扯着中衣,直想扯烂了为止。身旁传来冰凉的气息,木容枫仿佛抓了救命草整人趴在秦子羽身上汲取他的冰凉。秦子羽感到异样,伸手试图推开她,木容枫却似八爪鱼般黏的愈紧,脑袋磨蹭着他的胸口。   “木容枫,我今天很累,改天再玩。”胸口传来一阵凉意,一阵啃咬般的触感虽未将其惊醒,双眼虽未能睁开,意识却清醒了几分。身上的人并未回答,却愈发在他锁骨处啃咬起来。秦子羽倏地睁开双眼,用力将木容枫推开,心里暗骂:尼玛,老子有兴致的时候不做,现在却趁机吃我豆腐!   谁知木容枫并未“气馁”,快速爬过神来再次抱住他的身子,双唇碰触到唇上的柔软,毫不怜惜地吮吸起来。   “木容枫,你干什么,清醒点!”秦子羽再次使力,这回木容枫力道明显加重了几分,怎也挣脱不开她的桎梏。人家腿还伤着好不好,跪了三个时辰身体很虚弱好不好,无力迎合好不好,让自己处于被动这很丢脸好不好。三更半夜的,折腾个毛线啊!秦子羽哑着低吼一声,“滚开!”   木容枫拉开秦子羽的衣襟,将自己发烫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凉意传到她的身上,顿时舒畅了些许。手不自觉地朝下处游去,秦子羽真的怒了,抄起脑袋下的玉枕便朝木容枫脑袋上砸去。某人闷哼一声,当即趴在某人身上一动不动。   将木容枫摆回原位,本是为了惩罚她故意不给其盖被子,却终究还是心软了。算了算了,看你现在是病号,就当做好事好了。取了被踢在一边的被子,为其掖好,确定她已昏睡,这才开始入眠。   次日及近中午,木容枫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缓缓睁开双眼,一眼瞥见仍在熟睡的秦子羽,暗自呼了口气。昨日竟不知如何想的,怎就答应与他同床共枕了?对了,这后脑勺又是怎的,为何这般痛疼,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忽的胃里一阵翻腾,随即又浅淡了下来,既饿又不欲进食的怪异感觉,木容枫抚抚胃,心想还是该用点清淡膳食才是。外面的人听了里面的动静,下人便进来伺候洗漱,又端了白粥进来。木容枫顿感家中甚好,有父母疼爱,又有下人们贴心。   秦子羽揉揉惺忪的睡眼,待视界清晰些便见木容枫一勺一勺喝粥。习惯性地坐起,随意穿了鞋子,一站起才知双腿仍是疼痛无力,整个人往前一倾便摔倒在地。“妈的!”秦子羽骂了声,撑地而起,又拍拍身上的脏东西,见木容枫笑容诡异,冽了她一眼。   “我昨晚可是摔了,为何后脑疼痛,莫非是你趁我睡着对我胡作非为?伤妻可是大罪,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秦子羽眨了眨眼,有些不相信,“你记不得了?”   “记不得什么?”   “夜里的事,你知不知道昨夜的你像极了淫/妇,不,像极了女色狼。”   木容枫一怔,手停在半空中,那勺子距离嘴唇尚不及一公分。女色狼,昨夜,她做了什么,竟让秦子羽认为是女色狼?木容枫的脸色变了变,苍白了少许,昨夜果然是吃错药了么,吃了雪言给的亢奋之物,可即便是亢奋之物又怎会迷失心智做出不当之事?慢着,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后脑的伤定是秦子羽干的,他的袭击必是有原因的,那么只能是她做了什么事!“我做了什么?”木容枫问道。   “算了,记不得就算了!”扭头装作黯然之样,秦子羽是故意如此说故意如此做,见她一脸紧张之样,想着耍耍她又何妨。然而木容枫显然是想多了,即使不是那事,也难免不是过分之事。蹙眉,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木安慌慌张张求见,木容枫诧异地瞅着他,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回小姐,小的去接公子被沈神医拒绝了,说是公子伤重,不宜奔波。”   是,洛伊有伤在身,沈菲所为并无不妥,既然如此便晚些回呗,有沈菲照顾可比在府内养伤好。木容枫淡淡一笑,“那就晚些再去接吧。”   “这,小姐,别院皆是外人,又都是女子,公子一人在别院实在不妥。”眼见大小姐对此事如此云淡风轻,木安只以为大小姐有了正夫忘了公子,公子这岂不是失宠了?木安的心愈来愈担心。   木容枫闻言一愣,木安所担心并非毫无道理,他们又不知沈菲是洛伊阿姊,将他弃置陌生人手里这显然不妥。暗暗思忖,木容枫只好将木安遣至别院,好生照料洛伊。   木安得令,却还是心怀忐忑离去。此刻的木容枫不知道,她错过了将他接回的机会。若干年后,回首往事,她只淡然一笑,无谓后不后悔。   这几日,木容枫在府内养病,除却易诺前来探病,其余之人并未拜访。据闻易诺遭其母禁足,与其夫郎忙着造人之计。易母认为,此时易诺身体并无异样,该当趁此时为易家传宗接代。木容枫见易诺这几日面色又红润少许,愈发质疑易诺的身体状况。她足足望着易诺好一会子,心里却想着她到底与赵信之行了房事没有。可怜崔缇心心念念着她,却因身份不得不呆在春风楼。如果他能除去贱籍,易家又能否接纳他呢?木容枫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洛伊之事还未解决,如今又想到崔缇之事。   易诺今日是带消息来的,那便是定国公洛帆案已重新受理,不出时日,洛帆案定能翻案。李玥今日投案,因血洗孙家一事而收监,案件正在审理中。李玥之事,易诺本是不说的,毕竟木容枫身体尚未复原,不宜操心。李玥本想等木容枫病好前往静宓轩共同商讨,可离容那厮竟先一步指出李玥身份,装出一副当年糊涂后悔莫及欲将功折过之样。   果不其然,木容枫得知此事后,心神不宁,颤抖着身体瘫在椅上。长乐那家伙虽曾是冷血杀手,但却亦是有血性的女子,帮助莫泞与维护莫问便是最好的证据。她虽有错,甚至错的离谱,可是,真的要她死,她不能承受。   眼下既要为洛帆翻案,又要保住长乐小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究竟要如何保住她的小命,木容枫此时并无方法,需得与沈菲、云霖等合计一番。   木容枫唤了人准备车马,与易诺一同前往静宓轩。   顾不得去见洛伊,倒是先召集了众人商讨李玥之事。气氛压抑,众人或低头沉思,或踱步深思。李玥乃重犯,而众人又非权贵,难以见她一面。连面都见不着,何谈救人?   “亭亭。”洛伊瘸着慢慢走近厅内,见到木容枫便切切唤了声。他心念着她,知道她来了,便从房内慢慢走了来。   木容枫不可置信看着他,那瘸着的样子就同初见时般,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打残了。“你……”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只期待着洛伊心领神会,说出的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寒气入侵,腿疾犯了。”沈菲淡淡说道。倏地一抬头,蹙着眉,“亭亭?”   “只许洛伊称呼的名儿。”简单答道,忙过去扶着洛伊,将其拉至旁边垫有软垫的椅子坐下,半蹲于地,按揉着洛伊双膝。如此体贴入微,倒让众人诧异地睁大了双眼,气氛亦稍缓了些。   即便洛伊不是因她而腿疾复发,她亦会如此做,更何况是她愧疚。洛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脸色却是微微泛着红。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按揉着洛伊双膝的手的力道忽然变小,速度变缓,暗暗垂首,心里想着救长乐之计。忽的抬首,望着洛伊灿烂一笑,“或许此方法可行。”   众人皆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而摸不着头脑,木容枫淡淡一笑,将众人聚在一起,讲起自己之想法。众人听了,点点头,以示此方法值得一试。此时此刻,即使是下下策,也不得不试。   洛伊望了一圈,最终落在木容枫身上,木容枫回以一笑。   洛伊,此事便靠你了。   放心,亭亭。   ☆、第五十六章 昭雪 作者有话要说:     定国公洛帆案有新的眉目,这令皇帝龙颜大悦。当年证据确凿,不得不将洛家定罪,此时有望彻查,忙传令大理寺与六扇门合力查办,以尽早还洛家公道。账册在手,幽岚落案,离容诡异“倒戈”,一切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洛帆之案一时之间轰动全城,皇帝更是亲临大理寺,于幕后听大理寺卿审案。   李玥身着囚衣,戴着手镣脚铐,跪于堂前,对审案甚是配合。她的眼眸并未露出异样,波澜无惊,仿佛是审的是她人,而非是她。血洗孙家是她心内的一个结,真相能大白于天下,那份郁结少了几分。此刻,即便要她赔命,她亦是不在乎的。她的手里沾满了太多鲜血,早就该清理清理了,她如是想到,眼眸对上大理寺卿,坚定而无悔。   “秦卿,孙家满门乃我所杀,是我为报家仇痛下杀手,与定国公无关。”   “幽岚,本卿问你最后一次,你所言可是实情?”   “是。”   “你当捕快三年有余,又在六扇门当值,可知这杀人乃是大罪,当诛?”   “我知。”   “好,你既已认罪,那便画押吧。”   “是。”   堂上主簿已整理好供词,稍稍吹了几口加速干燥,自书案而起,径自来到李玥身边,将供词放于她面前,又将笔递与她。   李玥粗略一看,便执笔签上自己姓名,按上自己手印。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李玥心内苦笑,三年捕快生涯,见惯了审案,因着自己的罪孽,一直害怕成为堂下之人,如今倒是应验了,果然是因果报应。洛伊一直跪于旁,李玥却一眼不曾看,今日的罪恶感又多了好几分,纵然众人皆说原谅,她又有何颜面面对众人?   幽岚杀人案择日再宣判,小吏前来将她带下,李玥终究还是微微扭头望了眼。或许这便是最后一眼了吧,以我之罪恶,定是要杀头的。堂外还有一众姐妹正望着她,李玥一一望去,浅浅一笑,便跟着小吏往狱中方向而去。   案件继续审理中……   “前定国公案既已水落石出,本卿自当向圣上禀明,以待圣裁。洛公子且在家等候,圣意下则必告之。”   “谢过秦卿。”俯身谢过,双眸蒙上水气,心内却是万分喜悦,多年等待终于到了这一日。娘亲,您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歇了。姐姐与霖姐姐也终于不必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眼前。   “秦卿,洛伊可否见幽岚一面,洛伊心有疑惑,欲问个明白。”他还记得他要做的。   “这……”大理寺卿微低头沉思,“也罢,就准你一见。”   李玥背倚栅栏,左腿屈膝拱起坐于地,饭食置于旁,却视若无睹。其神情非悲伤,似是心事缠绕。或许平静是假的,心内真无波澜是不可信的,她亦是普通一人,明知死期将到,死亡逼近的恐惧还是占据了这具身体。因己之罪,甚至连见好友一面都成了奢望。   远处的脚步声渐近,略微一瞥,便见那熟悉的身影。   “想问的尽快问吧。”狱吏将洛伊带至李玥牢前,便走出几步远守着。   “你怎么来了?”李玥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问道。能再见熟人一面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因其而遭罪的洛家公子。   “你为何投案,你若不投案,无人知晓你是血洗孙家的杀手,你也不会……”你也不会获罪。这许久日子,她若是不愿,她可以逃。若说最先认为她的付出理所应当,他曾告诉自己她只是赎罪,可至前段日子,他才将心比心,若他是她,必然亦会因一时之恨夺孙家满门性命。她不过是被离容利用罢了。尤其是前些日子接触,她虽满手血腥,却对身边人极好。   “我罪孽深重,每日活在提心吊胆中,早已厌倦了这生活。”   洛伊将怀中小锦囊取出,轻轻将其丢至李玥身边,李玥手掌偷偷按上,捡起放入怀中,却是一脸疑惑。疑惑的眼神对上清澈的眼神,豁然开朗,手心的碰触告诉她那定是一颗药丸,或许便是那涅槃火。大家尽在想办法救她么?心内燃起一丝希望,尽管这希望似乎较为迷茫,可这内心却是暖暖的。   “你的报应来了,而我母亲却去了,永远回不来了。我不会原谅你!”不,其实无谓原不原谅,这与你无关。   明知道洛伊之用意,可心却仍似被割了缺口,一阵撕裂之痛。“我明白,不敢奢望你的原谅。洛公子,此处阴寒,你腿疾未好,不宜久留,还请回去吧。”   “好。好好用膳吧,你所剩日子不多,即使是死,何不做个饱死鬼?”   李玥淡然一笑,答道:“谢洛公子关心。”   洛伊摇头,唤了狱吏,与她一同离开牢狱。离开大理寺,木容枫等人已在等候,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   “洛伊,李玥可还好?”木容枫问,几日不见,她显然憔悴了。   “还好。”洛伊略一迟疑,看她模样,方才堂上的平静都是装的,又有谁面对死亡时真能那般风轻云淡?   “那个药?”沈菲问道。   “给她了,就看她何时服用。”   “但愿一切顺利。”云霖喃喃道。   “姐姐,如今母亲沉冤得雪,你与霖姐姐也可恢复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眼前。”终于可以在人前唤姐姐了么,眼里闪着光芒,这一日果然来了啊。真的不是做梦么。   “嗯,除此之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沈菲话未说完,云霖拉住了她,沈菲回首,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面容严肃,摇头示意其莫要说出口。   “云霖,你这是何意?”   “容我稍后再告诉你,此事暂且莫要告知他人。”   “到底何事,为何瞒我?”洛伊垂首,失落之色渐染脸庞。她们之间定有秘密,却不肯告知他这亲近之人。明明姐姐将要说出口,为何霖姐姐又止住了她?有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么?心里疑云遍布,难以肃清。云霖那便已将马车赶来,沈菲已推着他上了车。   及至静宓轩,尚未合门,已有另一队人马朝此处行来。为首是一三十几岁女子,正从马上跨下,手托疑似圣旨之物前来。   “圣旨到……”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前定国公洛帆遭陷被诛,自今日起恢复其爵位,洛公既逝,其爵位由女洛菲承袭。敕命 东圣天授七年十月二十日之宝   “洛大小姐,”女子面对云霖,合上圣旨托于手上,“接旨吧。”   云霖见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旁边的沈菲拉了拉她的衣角,她低垂的脑袋往旁边瞥去,正见沈菲略微扭着的头暗示她接圣旨。云霖回以否定的颜色。   传旨女官见云霖未应,又与旁边之人行为诡异,便再次催促道:“洛大小姐,还不快接旨?”   “我不是洛菲。”云霖一咬牙,说道。   “洛大小姐,你洛家已无罪,你何必否认,又不是要抓了你去行刑。”   “草民真不是洛菲。”   “洛大小姐,你这是何意?”女官显然不高兴,板着脸,虽说她是未来的定国公不好得罪,但她竟敢否认连圣旨亦不接,真是胆大包天。“你若不是洛菲又是谁,当年跟在定国公身后的不是你又是谁?莫要以为我认不出,今日在大理寺我一见你,便知你是洛菲。”   云霖苦笑,十岁起便被娘收养,跟在她身后又有何奇怪。倒是沈菲,长大之后常年在外,极少在娘身边。也难怪众人认为我才是洛菲,虽然我接圣旨亦是理所当然,然而,然而……   “这位女官大人,”木容枫不知如何称呼,便随意叫了。余光斜上女官的面容,见她并无不悦,指着沈菲说道:“那位才是洛菲。”   女官的脸上闪过疑惑,但随即恢复坚定,“本官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当年定国公对外称她便是洛菲,岂会有假?更何况这面容像极了定国公,这容颜又岂能欺人?切勿多说,快些接旨,本官还要回去复命!”   “这……”云霖抬首,不安地将圣旨接过,怔怔看着一行人愈行愈远,但那僵直的身体仍未能软化。众人皆已站起,只她跪坐于地。   “喂,跪着很有趣么,人已走远,何苦跪着?”这家伙,明明是霸王的角色,怎这回成了吓傻了?木容枫打趣着,见她还未反应,自觉无趣,拉着洛伊便走。   “云霖,这本该是你的,你何必如此。”沈菲躬身,扶起云霖的手臂,云霖顺势站起,怔怔望着她。   “若是以前,我断不会拒绝。只是如今,我做了错事,我不配。”   “误入山匪窝是形势所迫,只要问心无愧,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你又何必介怀。”   云霖往东南方望去,冷风袭来,吹着她的发丝,也吹着她的黑衫,侵入一股寒意,甚至侵蚀着她的灵魂。这辈子我的身份不该公诸于世,不该。旋身面向那张浓浓笑意的脸,淡漠悲伤无奈充斥着那张曾经霸道的脸庞,“有些事,我还不曾与你说。”   ☆、第五十七章 非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排版会不会好看些,段落更清晰些?   “有些事,我还不曾与你说。我们房里说。”   沈菲一路诧异地跟着云霖,歪头盯着她看,云霖的心思却在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既说要告知她,却又是一副不情不愿之样。云霖推门,将沈菲请了进去,四处张望之后见无人,这才关门锁好。   “到底何事,如此隐晦?”沈菲见状,疑惑之色更深更重。   “你曾问我这几年流落何处,我只与你说成了流寇,这几年我一直在天霖山为匪。你曾疑惑洛伊离开药云谷后之遭遇,不错,我本放了他,而后又抓了他,是我,是我因怨恨而羞辱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沈菲怒颜迸发,双眸死死盯着双眸,那怒眼里似乎喷发出怒火。   “其实,也不曾做了什么,我……我……”她支支吾吾,那事实在难以启齿。   沈菲却是了然之意,一边点着头,一边发着怒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难怪洛伊回谷之后深色怪异,原来是遇到你,而你又……”沈菲颤抖之手指着云霖鼻尖,话却说不下去了。微微歪头,神色黯然,轻摇着头,许久未滋润的眼眶蒙上一层水雾,活得再辛苦,也不如此次来的痛。   “不是你想的那样!”云霖慌忙解释,却发觉根本无从解释,说到底还是严重轻薄了他。   “难怪你一直阻止我将你身份告知他,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伊儿与木容枫竟一同隐瞒此事,呵,你倒是厉害啊!”   “对不起,我错了!但我发誓,我会用此生来补偿。”   “补偿,哼,能补偿么!”纵使伊儿可以接受,我还不能接受!沈菲火红着双眼,眼微阖,两行清水便顺势而落。“即使当时被恨意蒙蔽双眼,难道就不能想想过往之交,亲如姐弟的那份感情?不,我说错了,你们本就是姐弟!可笑啊可笑,你竟为了个外人,伤害了一母同胞亲弟。”   “别说了别说了!你不是外人,我才是,我不配!所以请你继续做洛菲,请你以你姐姐的身份继续照顾洛伊,而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会离开,离此处远远的。我会去找洛诚,不管此生是否能找到。”   门外的木容枫面容突变,暗沉着脸,加大力量敲砸着门。云霖听到动静,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沁出一丝冷汗。沈菲则转过身去以衣袖拭泪,心里默默念着,断不能让外人给瞧了去。   云霖调整气息,以平静姿态前去开门,见木容枫怒目,暗暗抓了抓衣角。“你这般大声所为何事?这可是你家的门!”以戏谑之声掩盖自身的恐慌。   木容枫一脚跨进门槛,朝沈菲看去。沈菲背着门,木容枫看不见她的神情,沉着脸走至她的面前,沈菲却故意转身,令其扑了空。木容枫瞅瞅云霖,露出看似纯洁之笑容,问道:“这是怎的了,方才我经过,隐约听到你二人不似谈话,却似争吵,到底所谓何事,说出来我听听。”   “木容枫,我与沈菲之事用不着你插手,你若是无事,请先回!”   “谁说我无事!”木容枫收起笑容,沉下脸,“方才谈话,我已听了七七八八,无非是希望你们亲口告知,云霖,你与沈菲究竟是何关系,与洛家又是何关系?洛诚,谁又是洛诚?”   云霖闻言,负手背过身去,闭口不语。   “罢了,我来告诉你吧。但你须对洛伊保密,到能言之时方可告知。”沈菲转过身,绕到木容枫前,说道。   木容枫则瞪大了双眼,静待沈菲所要说之话。   25年前,怀有身子的洛帆前往酉州任职,于路途中早产下一对儿女。东圣国传统,若生的龙凤胎,必得分开抚养。东圣国以女为尊,若非特殊情况,自然是将男孩交予他人抚养。洛帆虽不愿将男孩交予他人抚养,但此儿身体孱弱,视之难以存活于世,即使活下亦难以活久,于是取下身上玉佩一分为二,一块放男孩身上,一块放女孩身上,又命人将其送走。生产之前,洛帆已为孩子取名,生女为菲,生男为诚。   第三日,小洛菲却又突生变化,不吃不喝,全身发紫。洛帆抱着小洛菲四处求医,皆以为不能治。心灰意冷之下,路遇神医路之萧即沈菲之师,此人怀抱一刚出生女婴,正欲寻户人家收养这弃婴。路之萧见小洛菲情况不妙,命不久矣,便将怀中婴儿送与她,将小洛菲带走诊治,一年后再往药云谷带回小洛菲。说是诊治,其实是要洛帆看开,若治得好,皆大欢喜,毕竟一时之间痛失双子实则难以承受。   洛帆将女婴带走以亲生女名义抚养,一年之后,洛帆再寻路之萧,此人却不在药云谷,且难觅踪迹。又四年后,洛帆调往京师,小沈菲随往,寻找亲女之事亦不了了之。亲女本就奄奄一息,加之五年多番寻找却无踪迹,洛帆已然觉得无望,渐将此事弃之。此后洛帆又有身孕,且产下一子,因怀有对长子的愧疚而对幼子百般疼爱。洛伊百日宴,路之萧再次出现,将小女孩云霖还与。   洛帆左右为难,毕竟洛菲与她相处多年,视她为亲女,实在难以忍心告诉她其实她并非是洛菲,而是她收养的弃女。洛帆终究也未曾说出口,只是将云霖放在身边好好教养。   沈菲说,她无意中听母亲与父亲讲起,最初确实难以接受,那时的她十六岁,也正是因此才偷偷前往药云谷与路之萧学医,此后经年,沈菲常年在外学医,每年在家中不足二月,倒是云霖在洛帆身边长大,又以母女相称,也难怪大家错认她为洛菲。   “所以,云霖你才是洛伊亲姐姐,而沈菲不是?”木容枫晃着脑袋,她大脑有些错乱,“我这是进了谁的小说了么,身边竟演绎着各种狗血剧情?”   沈菲与云霖明显怔了征,显然还未从她方才言论中明白过来。“木容枫,我自知对不起洛伊,今后我只会对他好,所以请你切勿将此事传出去。”   木容枫狠狠剜其一眼,堵着气,“放心!”   “对了,外头又有人找你,我是来传话的!”木容枫走着,却又回头看着云霖说,一不小心直接撞上门框,一阵疼痛自肩部传来,木容枫狠狠揍了这门框一拳,岂料拳头砸得重了,又是一阵疼痛。故作镇定跨出门槛,恨恨道:“我去,真倒霉!”   身后二人见状一时之间忘却不快,相视一笑,四眸相对之时,沈菲脸色突变,黑沉着脸转身离去。云霖无奈轻叹,跟着前往。   此波来寻云霖之人又是陛下所派之人,陛下将原定国公府重新赐予洛家,又遣人前去修缮布置。又知早年洛伊被没入官妓,却被木家买走,又遣人去了他贱籍,恢复原籍,接回定国公府。   木容枫立着,见人来人往,有些不知所措。一切来得太快,这陛下也忒殷勤,一日之内打点着洛家各种事务,乱花了众人的眼。   洛伊在旁站着,略低着头痴痴望着地面,若有所思。及至木容枫发完呆,见他同发呆,便拽了他的手臂晃起来,洛伊一惊,朝她看来,眼神里却是疑惑。   “想什么呢?傻掉了?”   “没,没想……不是,亭亭……”洛伊欲言又止。   “什么?”微笑看他,静静聆听。   “我将回洛府,怕是,怕是再难以见你了。”   某人一怔,笑意全无。“为何如此说?”转而想到他如今贵为定国公府公子,即使不似其他公子养在深闺,但男女大防终究是二人间之沟壑,难以逾越。她与秦子羽间的约定,以他目前遭禁足,竟不知何时才能算数。难道说,这日子当真遥遥无期?按捺内心的波动,以平静如水抬眸相对,“怎会?如今你已不再是贱籍,我与你便更近一步。终有一日,我必能八抬大轿迎你。”   “但愿如你所言。”云霖自后方行来,方才的客人皆已送走,听木容枫此番言语,既欲信她又不能信。文瑾若不去,永不会有洛伊进门那一天。然文瑾乃东女教圣使,他若不请去,木容枫怎能休弃?若真如此,她可以照顾他一生,然洛伊这一腔柔情将何以诉,他又怎能真的无限期等下去。   “既然说出,我必做到。”   “好,洛伊虽只十八,年纪还尚幼,但亦不能久等。你给个期限吧。”   “云霖,洛伊亲姊都还未言,你倒是先开口了!”故意将“亲姊”二字加重音,并投以不屑的脸色,这一脸挑衅暴露无遗。   “你……”云霖之声略有颤抖,脸色陡然变白,斜首盯着地面,冷哼一声即离去。她明明知道,却还故意为之,可气可恨!   “霖姐姐……”洛伊轻唤了声,又转身对木容枫说道:“其实,亭亭你可愿意放下与霖姐姐的仇恨,如今你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吧?”   木容枫环抱洛伊之腰,黏在他身上,又抚着他柔软的秀发,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便是我与她的相处方式么,这样很有趣不是么?”又傻笑一声,眼眸的笑意转瞬即逝,心内腹诽道:我若不趁此机会好好挖苦她一番,我便不是木容枫!善良如我,这便是我的打击报复方式!   ☆、第五十八章 后生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又是半月,幽岚杀人罪坐实,被判处极刑,将于今日午时被斩首示众。   沈菲愿做闲云野鹤,不愿被束缚,且认为云霖才是下任定国公,拒不承认是洛菲。云霖既已接下圣旨,迫于无奈,今日便是她受封为定国公的日子。   对于此事,木容枫笑笑而已,云霖曾是天霖寨寨主,这摇身一变成为万人之上的定国公,着实有些可笑。且不说山匪之身份,即便不曾是,如此世袭,不是特权又是何?   洛伊皱着眉,对于云霖袭母亲爵位,云霖姐姐虽是母亲养女,但由她袭位实在是不合适,若是旁人知道她的身份,必定以她做文章,免不了又是腥风血雨。他略微张着嘴,终究还是不曾说出口,菲姐姐与霖姐姐之间定是有秘密才是会如此做,菲姐姐也不至于如此大胆……她们之间究竟是有何秘密?   亭亭见到云霖姐姐的反应相较之前更大了,原是那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融洽了许多,可这最近又偏生了何嫌隙,两人竟又势同水火?   洛家失势之时,真正愿意倾力相助之人不过至交,然与洛帆私交甚好之人又皆被连累,贬谪至苦寒之地。如今,洛家之女重登定国公之位,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笑脸相迎,恭贺其荣登公爵之列。云霖白了白眼,对她们皆是嗤之以鼻。人情冷暖,其深有体会。   “听闻定国公尚未婚配,本侯幼子年方十八,不如许配给定国公如何?”   云霖走着,身后传来话语。相同话语今日已不知听了多少遍,云霖双眼紧闭之后再睁开,强压住内心的不满与恼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安庆侯抬爱,晚辈不敢当。晚辈自由惯了,尚不想婚配,安庆侯的好意晚辈心领了。”   今日着实有许多贵族官员愿将儿子许配与她,可怜洛伊遭遇,无人愿娶为女婿。云霖心内暗痛,即便洛伊是完璧之身,只怕亦无人问津。当年洛家男眷被没为官奴或官妓,她们可都看在眼里。   “晚辈有一弟,倒也是年方十八,听闻安庆侯二女尚未娶夫,不如……”云霖并未直接说出,而是拖着长音一脸诡异看着她,安庆侯脸色突变,连声说着尚有事要处理而先行告退。云霖沉下脸,黑如包公,冷哼一声甩着黑袍袖子而去。她有些责怪自己,岂能拿洛伊开玩笑,实则是过分!   刑场围绕着好几层人,有男有女。木容枫站在最前排,身旁是沈菲,两人正一脸焦虑地看着李钥。看她脸色红润,也不知前次洛伊给的药她到底吃了没有。李钥一直垂首,方才明明看到了她二人,却只是迅疾垂首。她究竟是做什么?木容枫暗思,她该不会真的一心求死而未服下药吧?   杨辑提着饭菜前来。木容枫接过,请求行刑官给她一次机会送送这位好友。行刑官体恤,准了她的请求。幽岚隐姓埋名,又是六扇门捕快,如今身份败露,愿来送行之人却是不多,世态炎凉啊。难得尚有木容枫,倒也是讲义气之人。小吏前来验过酒菜,证明无毒方才放行。木容枫缓缓走向李钥,而李钥仍是垂首不看她。   “长乐,吃些酒菜好上路吧。”放下篮子,将内里菜一盘一盘端出,又将酒倒满酒杯。夹起一块红烧肉,放置李钥嘴边,李钥这才抬首,眼神清澈如水,却又歪了头不愿吃。   “你不愿吃,那便不要吃,喝杯酒吧。”端起酒盏,又置于李钥嘴边,轻轻唤道:“长乐,且与我饮一杯。”又倒满另一盏,先行喝下。   李钥犹豫,见其喝下,凑近酒盏,一口气将其喝下。“大家可还好?”   “都好,云霖如今已贵为定国公,洛伊不再是木府侍人,不再是贱籍。倒是你,长乐,对不起。”木容枫眼神黯淡,仿佛是自己害了她。   “不必如此,是我犯下罪行,与人无尤。众人安好便好,我走得亦会安心。”   木容枫闻言,一怔,暗想,难不成她真不曾服下那药物?“你,那药?”木容枫说得极为小心与轻声。   李钥却只是轻摇头,浅浅一笑。“不。”只此一字,便不再言。   木容枫尚在发愣,那厢已有小吏前来唤她离去。木容枫装好饭菜,略微走了几步,又凝眉回眸,平静的外表下是惊慌的心神。长乐,那是求死之心么?那样的微笑,却是令她胆寒的笑容。   回到看客之中,木容枫复杂地朝沈菲与杨辑摇头,说出心内的焦虑。她们只能等,若是一刻钟后药性还不发作,难道真的只能劫囚?   李钥朝木容枫看来,嘴角露出一丝毫无杂质之笑,仰面深呼吸,待垂下眼睑,落出滚烫之泪。我李钥,此生有朋三两足矣。不……忽眼神发生变化,一潭死水起了涟漪。   “不好,李钥她……”沈菲看见李钥的异常,木容枫瞬时看去,却见李钥已低垂着头,脑袋耷拉着。   “药性发作是这般?沈菲,这与你所说不符啊。”   “不是,并非只是药性发作。”   “大人!犯人有异样!”顾不得听沈菲完言,木容枫已朝行刑官吼道。   行刑官闻言,遣人去看,李钥嘴角流血,脸色苍白如纸,已然没了气息。那人摇头,向行刑官言明。   犯人于大庭广众之下暴死,便不再行刑。请了仵作检查,皆是言道自断经脉而死。犯人既死,斩首之刑不复执行,尸首亦由木容枫领去。木容枫不知李钥何故自杀,一路自责不断,悲痛不断。所有事情皆不能如她所预料,她果然没这般没用么?   “木容枫!”沈菲一边把脉,连瞪木容枫几眼,厉道:“能否安静些,李钥还活着,自断经脉只是假象。只是我不知为何,她要以自断经脉为假象?事先既已服下药丸,又饮酒一盏,当应发作才是?”   “没死!”木容枫表情一僵,收起悲痛表情,“她还活着,为何不早说?”   “是你不听。”   “不过,她这身内功,或许保不住了。”   木容枫脸色再一变,怔住了。内功不保,对学武之人来说是否很残忍?   七日后,幽岚下葬,一起从简。   静宓轩。   “长乐,你为何自断经脉?”李钥衣冠下葬之时,却亦是苏醒之时。一切安妥,木容枫等人急速赶回静宓轩,一同探视。   “你们不知,我自小在血门杀手营,因体质特殊,早已练就百毒不侵。沈菲之药虽厉害,我若不以自身之力相助,亦不能促发药性。故此才出此下策,倒是令诸位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云霖说道。   没人提及她的功力之事,毕竟此刻并不适合提这事。待她身体好些,或许还能恢复几成,一切看的是造化。   “接下去该如何?李钥这名定是不能用了。”幽岚是杀手名,李钥是原名,如今可当真是要隐姓埋名了。   李钥躺在榻上,眼珠缓缓转了一圈,缓缓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如便叫‘方远朋’吧。”   众人点头,只洛伊一人低头沉思,不言不语。   “洛伊,今日之你似乎不甚高兴,这是为何?”李钥问道。   洛伊闻言,低垂的眼眸扬起,左右环视一番,众人已扭头朝他看来。云霖见状,甚有些尴尬,更有些无奈与愧疚。   “我……我……”洛伊支支吾吾,却终究还未言明。   “是我鲁莽,掉入安庆侯陷阱,口头答应了洛伊与安庆侯二女的婚事!”   “云霖,你!”沈菲颤抖的手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故意的!”木容枫则是气恼又激动,若不是极力压制,只怕粗口早已爆出。   木容枫与沈菲不约而同,不只是她们,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除却知道真相的几人,谁都知道沈菲才是洛伊的亲姐姐,她云霖不过是冒名顶替。木容枫与洛伊之间的感情,众人看在眼底,云霖如此做,实在是令人费解。此刻,众人义愤填膺,也怪不得他们。   “这是为何?”好在李钥还算冷静,否则这诡异气氛将更加诡异。   ☆、第五十九章 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翻出了早些年写的小说的手稿,虽然丢失了一部分,但还是重新看了。不得不说,论想象力,还是以前丰富,虽然文笔实在不敢恭维。希望以后有机会能重新整理下,整理成一篇短篇,然后发出来小看看。   本篇么,接下来,估计要使用一些倒叙了。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此事绝不可行,云霖,你不该擅自主张!此事必须尽早解决,若是安庆侯提前一步请陛下赐婚,那边悔之晚矣。”   云霖点头,恢复冷静。沈菲所言不差,贵族之婚事若是由陛下指了婚,那边已成定局。云霖以鲜有的作揖告辞,快步离去。木容枫偷偷拉住洛伊之手,朝他微微点头,示意其放心。   “此事尚未成定局,切勿担心。”   然而云霖此去并未带回好消息,反而是陛下赐婚消息。云霖听闻安庆侯前往皇宫面见圣上,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见到皇帝之时,圣旨已下,陛下亦挺高兴,称终于能为死去的洛帆做些事。而齐国公正一脸笑意看着她,不怀好意之笑。齐国公与安庆侯狼狈为奸,云霖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何药,但绝不是好意。告退旋身之际,云霖强忍着心怒火略微扭头,此刻恨不得将这两人生吞活剥。   手捧圣旨,云霖心内难安,这事,洛伊知道了该如何?   不,不可以,两只老狐狸耍的阴谋绝不能得逞!紧攥了双拳,策马奔腾,心下沉思:陛下金口玉言,若要退婚,必得有必退婚之理由。离婚期正月十五尚有些日子,还来得及。   离容与安庆侯步出皇宫大门,瞧着云霖远去的身影相视一笑。安庆侯拍手,笑道:“齐国公果然好智谋,陛下赐婚,洛家若不遵从,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将他嫁与小女,本侯亦可以其非完璧之身退婚,届时洛家亦颜面无存!”   “我倒是想知道他们究竟要如何处理此事!本公近日倒是闲了些,有些好戏看看也挺有趣。”   洛伊表情冷静,不带血色微微颤抖的嘴唇却已出卖了他。“此事甚好,”语气虽是平静,却是带着无奈与绝望,“两家联姻,即可巩固我洛家的地位,亦绝了亭亭出夫再娶,我亦不必做这恶人。如此,甚好。”声音愈来愈轻,任凭谁都听得出来他的绝望。   “洛伊,你莫要说这话,如今尚有时间,待我寻到理由定能请陛下退婚。”云霖眼神坚定,只愿这坚定眼神能打动他,给予他信心。   “霖姐姐,”洛伊抬眸,问道:“为何你突然原谅我与姐姐,为何姐姐将这爵位拱手相让。姐姐不愿袭爵这并非理由,她若不愿,可对陛下言,可如今冒名顶替是大罪,是欺君大罪!姐姐怎会这般糊涂,定是有原因才会如此做,霖姐姐,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秘密,不可对我言?”   云霖偏过头,一脸为难。若能对你言,又怎会瞒着你!“这……”   “姐姐不必瞒我,洛伊算不得聪慧,却亦能猜到十之八九!”洛伊偏头不看云霖,他心虚,如此说只是希望云霖在慌乱之际能将秘密告知于他,其实他所说猜测十之八九,亦算不得假。若他猜得不错,霖姐姐与菲姐姐同岁,当是母亲当年遗弃的幼儿。当初他突生这想法,着实令自己震惊,然那传旨女官说的在理,霖姐姐面相确实像极了母亲。   “你,都知道了?”云霖一怔,双手微微搓着,一时不知所措。洛伊这声“姐姐”,令她有些胆颤,他果然还是知道了么?是木容枫告诉他的么?   “此事并非故意瞒你,只是担心你难以承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云霖娓娓道来,洛伊却睁大了双眼。原来当年母亲遗弃的并非是女儿而是儿子,他只是偷听到父亲说起当年遗弃的幼儿,却不知是男是女。云霖这一说,那自然是男孩。   原来,霖姐姐是亲姐姐,菲姐姐才是母亲收养的女儿。乱了乱了,洛伊抱着脑袋摇晃,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种种真相!   云霖这才傻了眼,洛伊所说十之八九,竟原来是以为她是母亲遗弃的女儿。   “霖姐姐,我脑袋糊涂的很,需时冷静。”   “我明白。”缓步朝门外走去,时不时回头望去,她又岂能不知洛伊泪盈于睫,只待她一走,只怕泪水便决堤。都是她的错,但除自责,她还要保护他。当务之急,便是查清齐国公与安庆侯的阴谋并加以粉碎。   云霖退了出去,洛伊也不再掩饰,趴在桌上痛哭。虽说早有云霖姐姐许是母亲弃女之想法,然而证实之后尚难以接受。亲姊变养姊,养姊变亲姊,又凭空多了哥哥。亲姐姐更是曾经轻薄于他,这叫他如何接受。痛哭之后,洛伊擦干眼泪,他得冷静下,必须得冷静下。这偌大的府邸,曾经的府邸,给不了他冷静,他得离开。   随意收拾了些东西,将纸条放在案几上以茶杯压住,又背上包袱,洛伊看了一眼这屋子,虽恋而不舍,却仍是跨出房门。好在府邸大,府内只几个帮工,即便是出门也难以被发现。他的目的地是静宓轩,除此之外,他又能去哪?   前方插着木府小旗帜的马车停在医馆前,洛伊自然一眼便认出那正是木容枫的专用马车。心内一喜,暂忘却了烦忧,小跑向前,却见医馆内走出木容枫与文瑾。   木容枫搀着文瑾,其动作小心翼翼,文瑾瘸着腿,将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文瑾动作充满戏谑,在他看来却是情意流转,情不自禁。纵使二人曾经并无感情,但日久而生情,两人互生情愫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了,他们才是相濡以沫的原配夫妻。自己算什么,从前是侍人,如今虽是定国公府的公子,却已是人人轻贱的残花败柳。即便是安庆侯提出联姻,谁又知道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他日进了安庆侯府,即便有定国公府的庇护,只怕此生只能孤独寂寞一生。是了,于亭亭,我如今不过是一外人,久之,她便会忘了我的。那些山盟海誓,不过是甜言蜜语,谁能真正做到?   洛伊此刻心里充满委屈,却只能将这委屈往肚里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秦子羽半身倚在木容枫身上,故意加重在其身上的重量。木容枫狠狠瞪他,见他毫无收敛,只得环住他的腰,拖着他加快了脚步。秦子羽受伤的左脚才点地,右脚已被木容枫带着加快了速度。   那近乎跳的动作。   一个踉跄,身子前倾,若不是木容枫急忙扶住,秦子羽此刻已飞了出去摔个狗啃地。胸前的半圆玉佩垂直悬空挂着,正好入了洛伊之眼。   那半圆玉佩的形状甚为眼熟,至于玉佩上的图案,因相隔较远而视之不清。   洛伊一声不吭走过去,站在二人前。二人听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见是洛伊,木容枫立刻放开环住秦子羽的手臂,秦子羽却顺势箍住她的身子,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你的玉佩可否借我一看?”出乎意料的平静。洛伊并未纠结二人的亲密,而是直接要求看他的玉佩。   秦子羽一怔,轻握住玉佩的手稍紧了紧,片刻之后,疑惑地将玉佩解下交予洛伊。   同样疑惑的还有木容枫,她知道文瑾是东女教收养的孤儿,这玉佩是他自小佩戴在身的,许是和他身世有关。她的双眸紧盯着洛伊的面容,见他由平静到惊讶的变化。她期待洛伊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得到任何言语。洛伊恢复了平静,垂首将玉佩还给秦子羽。半晌,又抬眸,静静看了他几眼。   木容枫与秦子羽甚是奇怪洛伊这怪异的行为!   “洛伊,如何,可是有话想说?”木容枫问道。   “没,”洛伊顿了顿,想了想还是不妥,又说道:“你们若想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可去问问霖姐姐。”   是了,去问霖姐姐,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对比,应该便知道真相了吧。天意弄人,洛伊转身,脸色刷的变白,是惨白。他好想笑,自己仿佛便是这世间的木偶令人摆弄,身不由己。菲姐姐不是亲姐姐,云霖姐姐却成了亲姐姐,转眼之间又给自己安排了亲事,再后来,便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夫郎却是被母亲遗弃的长子。那块玉佩,他怎认不得,与霖姐姐一同长大,她的玉佩不论是图案还是纹理抑或其他,他岂能不认得!   “云霖知道?”秦子羽一阵心虚,他最怕见的便是云霖,如今竟要问她,还是杀了他吧,他如此想到。   然而木容枫自然不是这般想法,她倒是想,若能为秦子羽,不,文瑾,若能为文瑾找到生身父母,他日他离开木府,好歹有父母可以依靠,她的罪恶感便会减轻许多。“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便去见云霖。”   木容枫竟不曾意识到洛伊是背着包袱的,又不曾问他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大街上。若是之前,她从不给洛伊单独行走的机会,虽残忍了些,却也是保护他。可是这一次,她竟忘了问。待她意识到此问题时,洛伊的脸色相当难看,她自然以为是自己的疏忽而惹怒了他。   “洛伊,你这是?”木容枫指着他身上的包袱问道,眼底下是无尽的疑惑。难不成是离家出走?   “我无静宓轩和姐姐小住几日,再回府。”   “云霖欺负你了?”话一说出口,木容枫便有些后悔。云霖非昔日云霖,她怎还会欺负他呢?   洛伊呆呆看着她,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回了去。告诉她陛下已经指婚,他将成为他人之夫么,永远不能在一起了么?即使云霖姐姐真有办法退婚,难道自己还要与自己的亲哥哥争妻么?争到又如何,让亲哥哥孤苦一辈子不能抬头做人么?   “不是,霖姐姐怎会欺负我,我只是想姐姐,想婆婆了。”违心答道,“你们快去吧,我自己过去便可,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木容枫总觉得洛伊怪怪的,却又不知怪在哪里。他叫她莫要担心,怎么可能,他一人走在这大街上。若是有人觊觎他的容貌欺凌于他则何如,若是……关心则乱,木容枫已经得了洛伊被害妄想症了。   “不,还是送你过去。”木容枫唤了车妇来,交代她将洛伊平安送至静宓轩,自己则与文瑾前去定国公府拜访。   “你该不是要我陪你走过去吧?”洛伊走后,秦子羽指指自己的伤脚,对木容枫说道。   “你我共乘一匹马。”木容枫指指留下的那匹马。   “我不会骑马!”   “我会便成!”   “你要我坐在你身后,我不干!”我一大男人,这很丢脸很丢脸,好吧?   “不然,你可以坐我前面!反正你个子也不高,身体虽然强壮了些,但也不至于挡住我的视线。如果你还不愿意,那只好牵着马你我二人一起走着去了。”   士可杀不可辱,印象中只有娇小的女子坐在男子前面,哪有这……秦子羽愤恨地甩袖,可是,他的伤脚。可恨,发火便发火,何必欺负小狗,这可好了,被母狗报复了。NND,招惹谁也不该招惹母狗啊,糟了,会不会得狂犬病?秦子羽凌乱了。NND,后面就后面,总比前面好!   木容枫于马背上回头朝马车离去的方向望之,她总觉得,她与洛伊越行越远。她曾说,此生若不能以他为夫君,那么她只能远离他。难不成一语成真,他们真的要分开了么?   ☆、第六十章 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掉收藏了,好伤心,看到后面的人都好少啊。唉!   雪融化的季节分外寒冷。万物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雪景之下,若是诗情画意,自然是美妙无比。微弱的阳光下,雪的融化抢走了温暖,寒意更勇猛了几分。   温暖的手在冰水中冻得发紫,劳作的双手冻得多了,又由紫变成了红。此刻的手是温暖的,心也是温暖的。将最后一件冬衣拧干,放于木盆,洛伊这才起身沿着村民扫出的小路一步一步小心往前走。   连日大雪,此处雪深过膝。若不是村民齐心协力,扫出一条路,洛伊根本不能出门。木容枫千叮咛万嘱咐,雪深过膝,他又畏寒,若是外出受寒,腿疾复发,莫说她现在没几个钱,即便是有钱,也找不到好大夫。可见亭亭进进出出,自己却帮不上忙,洛伊暗觉自己无用,这才收拾了家中脏衣,跑去河边洗衣。   如今他们所住之处不过是一小木屋,虽是简陋,还算能遮风挡雨。木容枫将手中大米、青菜、萝卜与一条鲫鱼放下,便去唤洛伊。四下寻找,却未见其踪影,知他还是出了门,心中不免又气又担心。   正要寻找,却见洛伊自远处走来,手中抱着木盆,见木容枫盯着他看,则垂下了头放慢了脚步。   木容枫快步走出去,拉开篱笆,面带笑容极有绅士风度地“请”了一声。洛伊受宠若惊,怔了征,满脸疑惑看着他,随后又莞尔一笑。   “小木,小木。”远处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边跑边唤,奔至木容枫前,尚未调匀呼吸,便拉着木容枫急促道:“方才你云大娘家从人贩子手中买来一名男子,那男子想跑,还未走出屋子便又被捉了回去。他一直叫唤着自己是来找人的,依他描述,倒是像极了你。你们读书人,有名有字的,我猜测他要寻找的人便是你,你快些去看看吧。你也知道我们这凤溪村穷乡僻壤,男子格外得少,买来的男子活得生不如死,要真是你家的,赶紧去赎了来,也免伤了邻里和气。”   这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是凤溪村是木容枫在此处认识的第一人,名为凤阿柒,族中同辈排名老七而得。素日里对木容枫也极为照顾,木容枫与洛伊对其也深怀感激。乡野之人极少念书的,木容枫便与洛伊轮流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也正是如此,村人对这外来之客甚是欢迎。   木容枫与洛伊闻言,自然是震惊加担忧。两人所熟识的男子不多,又听阿柒描述,极有可能是文瑾。   木家怎会让文瑾一人孤身前来寻木容枫?在洛伊看来,文瑾定是爱之深才会以身犯险。虽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不安与恐惧,木容枫告诉他,她与文瑾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又怎能不让他害怕,不让他委屈,不让他嫉妒?然担心文瑾哥哥的安危还是占据了大脑,他始终是他的亲哥哥。   怎会是秦子羽,他怎会来寻我?木容枫那一刻既信又不信,他与秦子羽不过是陌生人,与他就算是有感情,不过是普通朋友,那晚他虽叫嚣着喜爱她,她以为只是秦子羽的无理取闹。不,准确的说法是木容枫违背承诺,欲擅自逃离,不给他自立门户的机会。是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遵守他与她的约定,他便顶着木府少君的头衔,赖着不走了。不仅如此,他不要只是有名无实,凭什么自己的妻子自己什么都不能拥有……   凤溪村是盐州偏远小村,村风向来轻贱男孩,男孩尚幼大多便会卖出或送入定有婚约的人家,同村之人极少有婚配的,原因则是村人大多存在直接的血缘关系。凤溪村男子少,鲜少有能力娶夫之人家,故而家中若有姐妹多个的,通常只长女有娶亲,其余姐妹虽不成亲,却是与长姐共用一夫。无能力娶夫者,通常几家集资向人贩子购买男子以延续香火用,或是花少许钱借用其他人家的夫郎。而贩卖得来的男子,又大多活不了多久,女子如狼似虎,撇开欲望不说,又怎会放过这繁衍后嗣的机会。   两人一路跟着阿柒小跑至云大娘家中。云大娘将买来的男子关在柴房,听说可能是木容枫家中之人,迟疑了片刻,还是带她二人去柴房见那男子。   “你这无耻、淫/荡、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女人,你干什么,给我滚开!”秦子羽双手被反缚,双脚被绑缚,虽是大声吼着却显得气不足。面前的女子像看着猎物一般地看着他,长得土里土气不说,身体强壮如屠夫,举手投足之间又像极了前世的流氓无赖,对了,像极了自己的前世。别说这么丑的女人他看不过眼,即使是看的过眼,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了毒物的折磨!   女子随手甩了一个耳光。“你这贱人,敢骂我,你是我娘花钱买来的,待我怀上孩子之后,以后你就是村里女人泄/欲、传宗接代的货色!敢骂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女子不顾秦子羽的挣扎,伸手直接去解他的衣带。秦子羽翻了半身,双腿蜷曲,竭力护住自己。   女子见状,心中不由得更气。粗暴地将秦子羽翻转过来,一只手直接按住他的右肩,令其动弹不得。另一手在他身上游移起来,移到腰带之处,轻轻一拉,上身的衣物便松垮了下来。   秦子羽甚是后悔,怎就没系紧些呢?怎么办,真的要让这丑女人上了自己么?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赌气不肯吃解药呢?   心底没来由的恐惧,一时之间忘却了冷静,只傻傻地等待进一步的被羞辱。木容枫说,雌雄□□,本就是自然界之定律,所谓贞洁,不过是强势一方强加在弱势一方身上。民众愚昧,才会将贞洁视为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不论是女是男,都无需为了可笑的贞洁轻视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起木容枫对洛伊说的话,为什么自己明明不介意的,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却充满了恐惧,是因为对方长得难看,还是因为自己怕痛?他已经识己不清,心内这乱七八糟之物无来由地乱窜乱窜!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许是门外之人意识到门被锁,这才猛敲门。是救星到了么,秦子羽迷茫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   推开门的瞬间,双手被反缚的男子还是颤了颤,抬眸对上木容枫时,眼中的恐惧之意转化为一种喜悦,“真的是你!”   木容枫望着面前身着普通粗布的男子,其面容消瘦了不少,身子也单薄了不少。女子回转过头,庞大的身躯挡在他前面,脸上是严重的不满。   云大娘快步走至女儿面前,拉起她说道:“儿啊,他这身上药物还未去,你现在要是怀了孩子,这孩子身体肯定不行。走走走,你先回房去。”   云大娘拖着女儿朝外走去,她那女儿还是一步一回眸,恋恋不舍,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能不生气么!   秦子羽用双脚使劲撑起自己的身子,虽然衣衫不整有些尴尬,但对于见到木容枫还是相当高兴的,他既保住了身子,又找到了她。只要她没找到洛伊,他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只是……   跟在身后的洛伊走向前来与木容枫并排,男子的视线移到他的身上,那发亮的眼眸瞬时暗淡了下来,冷声说道:“你果然也在。”   洛伊垂下头,径自走至他身前,半蹲下去帮他拉好衣物,却被他转个身,轻碰的衣物从他的手中滑走。悲伤之意油然而生,他来了,那么他与亭亭双宿双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都怪自己不好,不该抢了他的东西。   木容枫叹了一声,前去解开缚住他的绳索,说道:“你为何独自一人来寻我,为何不在家好生呆着,你若不喜欢木府,大可回你定国公府。你何必呢?”   “那日我说的不是玩笑话,自你离开后,我满脑子都是你,木容枫,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胡说,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美好的。以你的志向,不该是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你不是说要创下事业么,你大可放手去做。”   秦子羽站起,将衣物理好,嘴角露出笑容,“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我浑身无力?还有,刚才的我收到这么大的惊吓,难道你就不想安慰安慰我?我为了你,可没吃下断情散的解药,你不觉得很感动么?”   “你没吃?”木容枫甚是吃惊,那日,秦子羽不顾她的反对强行与她行房,因断情散作用,秦子羽尝到了有生以来的最强烈的痛楚。她本想给他解药,却又担心他去祸害其他人,离开之前,想想既然自己都要离开了,这才写了纸条告知他解药所在。   “算了,我们回家再说。”毕竟此处是云大娘家,木容枫故意环着洛伊,丝毫不理会此刻洛伊的不自在。   阿柒还在云大娘家院里等着,见木容枫带着秦子羽出来,心下明白了几分。   木容枫不承认秦子羽是他的夫,只说,这是洛伊的哥哥。秦子羽毕竟是云大娘花钱买来的,又怎能令她拜白白损失了这些钱。她身上钱不多,只能以两倍的价钱赎走他,两吊钱。人,便是如此廉价!   秦子羽一直不给洛伊好脸色,见二人亲密而行,更是刷白了脸。   “住在这里?”回到小木屋,秦子羽有些嘲笑,“你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然还能住惯这样的破房子?”   “你不愿住,便早日回家去。”要不是看你是文瑾的份上,连住都不给。“这几日你住在这里,给我规规矩矩呆着,若出去惹是非,受苦的还是你自己!”木容枫还算习惯凤溪村,也不想因为秦子羽而换地,眼下最好是想办法令其知难而退,主动离开。   洛伊递上茶水,秦子羽看也不看,推开递过来的茶水。“我饿了,我要吃饭!”   “我去做。”洛伊说着,扭头便要去厨房。   “你凭什么命令他!”木容枫拉住洛伊,怒道。   “我是你的夫,他什么名分也没有,即使是侧夫,也不过是奴仆,我让他去做饭有何不可?”   “他是你亲弟弟!”   “是吗?那又如何?”   是吗,那又如何?背对着秦子羽的身子因抽泣而颤动,原来,这样的血缘关系根本不值得一提。在他眼里,只有主仆之别,他根本不屑与我做兄弟!洛伊偷偷抹了把泪,略微转过身,说道:“亭亭,已近中午,终是要吃饭的。”   木容枫紧攥着洛伊的手松了松,水雾迷蒙的红眼诉说他的委屈,她内心又岂能平静。“好,我与你一起去。”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一走便是一年多,两个自私鬼!”   ☆、第六十一章 抉择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一走便是一年多,两个自私鬼!”秦子羽仍是面带笑容,却未能隐藏言下的鄙夷之意。   木容枫停住了脚步,心头燃起落寞之意。当初意气用事,丝毫不曾考虑他人的感受,虽然不曾后悔,却始终难以压制住自己的愧疚与不安。他们,如今怎样了?   回转过身,问道:“他们如今如何了?”   “你与洛伊私奔之后,你年幼的妹妹又未婚先孕,并以此为要挟要求娶孩子的生父明然,木家出了两个不孝女,你的母亲承受不住卧病不起,你的父亲只好独自扛起家业。你也知道,你的父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相妻教女,他怎能扛起偌大的家业?如今,木家衰败,早已不是当年四大家之一了。木容枫啊木容枫,你木家的家业也算是毁在你的手里了。”   母亲,父亲。木容枫双唇颤动,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是女儿不好!   秦子羽无视她的悲伤,又言道:“这一年,我与父亲一起经商,才深知男子在女权社会生存的不易。那些女人才不管我们有没有能力,就因我们是男子就否定我们的一切,你可知道,这一年,我活得有多辛苦?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女人还想骗我上她们的床,要不是我知道身上中‘断情散’之毒,说不定我还真会答应。我要是真做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头上有多少顶绿帽子了。”   秦子羽说的云淡风轻,眼神却还是流露出些许惧意与委屈。想必,这一年他并不好过。那些道貌岸然的生意人定是以合作为要挟,欺负他翁婿二人。想至此,木容枫愈发羞愧。   “对了,我来之前,你妹妹难产生下幼女,好在母女平安,倒也算是木家的喜事了。”   杉儿难产?她年纪那么小,本不该怀孕生子。纵使是她这副躯体,她都不敢。   “洛家如何?我曾经回去过,洛家并未因洛伊逃婚之事收到牵连,究竟是如何解决的?”木容枫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波动,问道。   “洛家,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云霖厉害得很,非但完美退婚,如今还掌控了部分兵权。这次能找到你,多亏了她手下人的情报,我趁她还未知情,先行找到你。可惜我在路上碰到了人贩子,我以为她应该已经找到你了,结果她们居然很没找来,也许是因为大雪耽搁了时间!”   秦子羽的手指按上脑门,眼前出现一阵眩晕,忽的脑袋一黑,便再也看不清眼前之色,身子前倾倒去。   这一切来的太快,木容枫还未抹干眼角的泪水,那人便朝她倒来。她的身体挡住了他,顺势将他抱住。“这,怎么了?文瑾,文瑾!”   一旁的洛伊忙一起扶着文瑾的身子,片刻之后,忙跑去打开自己房门,与木容枫一起将文瑾扶至榻上。   久病成医,又与沈菲学过一些医术,洛伊知道,文瑾这此昏倒是因劳累过度。   “亭亭,我们回去吧。”当初以为退婚无望,又得知文瑾是其兄长,洛伊不愿与其争夺木容枫,这才选择逃离。不曾想,木容枫宁愿舍弃一切,从木家逃离出来寻到了他,与他流浪,双宿双栖。他很自私,他从未想过逃婚会给洛家带来什么。好在,洛家并未因此受到牵连,否则他难辞其咎。文瑾哥哥如此深爱亭亭,又是她的正夫,他怎能狠心拆散?好恨,好恨,为何当初没有狠心放手,为何如此自私贪恋亭亭的温情?   木容枫没有答话,她在犹豫。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亦不是只顾自己之人,若她不曾回过木府,她或许还可以不管不顾,可是,那名义上的母亲、父亲以及家人对她甚好,她又怎忍心木家陷入如斯绝境。她回去,或许不能如何,但却能给予他们安慰,这或许便是力量,母亲或许便能病愈,那么木家便可以东山再起了吧。   可是,秦子羽?   双眸对着双眸,洛伊那张痛苦的脸扭了过去,拒绝与木容枫对视。   “好,我们回去,明天就回去。你且在此处照顾文瑾,我去做饭。”   顶有万般思绪,剪不断理还乱。恍惚进入厨房,推门之际,后脖颈处遭遇强而有力的打击,天旋地转一番,再无知觉。   斜倚在墙壁,反缚的双手不动挣扎着,手腕处勒出了红血丝。双眸又阖又睁,面前晃动着模糊的身影。面前之人递过来一杯水,放至唇边,木容枫如遇甘霖便凑了过去。只微微碰到冰凉,那杯子转瞬离去,迎来一阵水。   寒意迫使清醒占据了头脑。木容枫看清了面前这些人物,如同当日在天霖寨看到的人一般,动物皮毛下包裹的强壮的身体,那一脸令人欲呕的嚣张气焰,好不隐藏的粗鲁行为,这些人定是山匪无疑。只是此处从未听说有山匪,怎这大雪天后山匪便来了?愕然、惊恐与不安。左右环视,这是自己的厅堂无错,只是自己成了阶下囚,可洛伊与文瑾呢,为何不在此处?   如果是山贼,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又或者为何不掠夺了财物便跑?   “你们是?”即使是死,好歹也要死得明白些。   “姑娘,想必我们这身打扮,你也该看出来了。不错,我们便是山贼,是来打劫的。识相的,赶紧将家中财物交出来,否则……”体态丰满强壮的山贼头领手一招,便有人押着被反缚的洛伊与文瑾出来。“你倒是坐享齐人之福,这两名男子虽不是沉鱼落雁,却也是难得的俊俏人儿。男子在我们贼窝,那可是金贵得很,谁不想一尝芳泽。”   山贼头领粗糙的手朝洛伊脸上摸去,洛伊一个闪躲,躲过了她的触摸,却靠在了身后的文瑾身上。文瑾并未闪退,立住了脚跟,用身体挡住了倾倒的身体。木容枫心揪一起,见无恙后才舒了口气。山贼,毫无诚信可言,别说现下无钱,即便是有钱,难保得了钱财又劫人!   “我们不过是乡野村民,哪有甚财物,山大王若想要大钱,应找富贵人家去,便是翻遍了我家,也未必有几个子儿。”   眼前这可是山贼,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且还有两名家眷在她们手中。木容枫,她怎能不心慌不恐惧!只是这山贼为何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此人便是当日在天霖寨引她见云霖之人!“你是云霖手下?他二人你切不可妄动,他们可是你云霖寨主亲弟。”   见那人一怔,若有所思模样,木容枫以为她必定会看在云霖的面上放过他们。谁知,女子脸上的颜色越发不好看,黑脸沉声道:“那正好,云霖那厮忘恩负义,如今贵为定国公,为立功劳,毁我天霖山,灭我天霖寨。哼哼,那便让这姐债弟还吧!”   洛伊与文瑾不自主地后退两步,木容枫则瞪大了双眼欲哭无泪。天杀的云霖造的什么孽,好歹是落难时期生死与共的姐妹,竟为了功劳动了她们。挣扎而起,却被面前看守之人一推,即刻便又倒了下去。   “不,这是云霖之错,不该牵连无辜!”   身边的下手对她附耳一语,女子挑着眉,摸着下巴露出不明之诡笑。那下手耳语毕,直起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木容枫一阵心悸!   “这村中大多村妇尚不得一夫,你却占了俩。这可不公平啊。这样吧,你留下一个,另一个就让我们带走繁衍后嗣,怎么样,选一个吧?”气势迫人,似是选择,却由不得她。   “不,我两个都要!”   “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能选一个!”头领拨弄着手指,说道,“快些选,我这些姐妹还等着呢!我倒数三声,数完之后,你还没选,那就我帮你选。三,二,一……”   话音未落,听得一声厉声。“洛伊!我要洛伊!”   某人的心顿时碎了,脆弱同玻璃。   “为什么?”他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嘴里不断吐出心酸的话语。“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只喜欢乖巧聪明的双胞胎姐姐,七岁那年,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只带走姐姐不要我。爸爸也不喜欢我,对我不理不睬,我逃课、打架,整天和小混混小流氓为伍,他只会骂我打我,却从不关心我!”   “那些狐朋狗友在我的酒杯里放毒品,害我染上毒瘾,爸爸知道后便将我送去强制戒毒。我原本以为戒毒之后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他们鄙视的目光却深深刺痛了我,我的妈妈十来年从没来看过我,我的爸爸从未正眼看我,好,那我就继续吸毒,继续与流氓为伍,嗑药太多,我他妈的竟然跳楼了。哈哈哈哈……”   眼神闪过一丝凌厉,继续说道:“你们不就是想做爱做的事吗,好啊,来啊,我就是坏孩子,我就是坏学生,这世上最坏的就是我!”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知他是控诉和发泄,不曾听懂他在说何事。洛伊听了,只以为是自小遭家人遗弃后的怨恨,许多字眼,他闻所未闻。   木容枫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二十五岁的身体。真正的文瑾今年应当是二十五岁,可秦子羽的描述,他穿来时应是十七八岁,现在应该是十八九岁,或许他比洛伊还小。皆因这副外表,她从未想过秦子羽的真实年龄,且他那副老成模样,谁又会相信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他诉说着他的身世,流露出被抛弃的绝望与怨恨。   双腿拱起,将脑袋埋在膝盖处呜咽抽泣,断断续续说着:“我讨厌被抛弃,你们直接杀了我好了,死了就解脱了。”   “哥哥是洛家的长子,是木家的少君,更是东女教前圣使,而我不过是清白尽毁而苟延残喘之人,你们若不嫌弃,便拿了我去。”平静无澜走至头领面前,一副慷慨就义模样,倒让所有人怔住了。此生得亭亭爱护,死而无憾矣。   就连秦子羽也抬起泪眸,停住了抽泣。   “你不怕!”头领问道。   “有何可怕,大不了一死!”对上她的双眸,毫无惧意。   “洛伊……”木容枫与秦子羽同时唤道。   暗暗推动内功,挣断了绑缚的绳索,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洛伊身上之时,悄悄解开了腿上的绳索。闪身至头领身后,左手掐住的她的脖颈,吓退手拿兵器警惕着围攻而来的山贼们,“放下兵器,放我们走,不然我掐断她的脖子!”   洛伊见状,忙向秦子羽使了颜色,二人皆默契地走至木容枫身后。   一阵冬风来,呼啸着吹过,带来一股寒冷之意,夹杂着些许青草香。厅门前出现模糊的头戴黑帷帽身着黑衣之人,继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众人皆倒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请原谅我吧,完全随心所欲,给秦子羽安排了这么个身世。   昨天看到一句话,是求评论的,它说:请狠狠鞭笞我吧。   我也想用下,亲们,请狠狠鞭笞我吧!   ☆、第六十二章 嗜血   木容枫在房内疯狂收拾着行李,秦子羽一入门,便见这慌乱场面,不知道的,或许会以为逃难。   “你在干嘛?”   “洛伊留下书信说不回来了,我要去找他。”   “找他?”秦子羽有些不舒服,自那日他与她同寝,他的脑海里便都是她,抹都抹不去。他也不知为何,曾一度以为自己是病了。“他若不回来呢?”之前木容枫拖着他去找云霖,揭开了他的身世。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云霖是他这副身体的姐姐,洛伊是他这躯体的弟弟,无可否认!他对洛伊没有感情,即使听到他离家出走,亦毫无痛痒。   “若他不回来,我便也不回!”木容枫坚定如磐石,更刺痛了秦子羽的心。   “不行,你是我的,你不可以为了别人离开我!”   一阵淡的不能再淡的清香袭来,抓住木容枫的手臂深深陷入皮肤直抵骨骼,木容枫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臂力原来也是这般强大,只是,为何她不能使出自己的力量?该死,该灵不灵,她挣扎着,没有内力相助,他连秦子羽都对付不了。   “放开!”她的厉声并未迫使他放开,反倒愈发用力了。   “秦子羽,你有病,我与你只不过是有名无实妻夫,我与你成婚完全是形势所迫,你不是对我不屑一顾么,我对你亦毫无感情!你这又是做什么!”   “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要我在这里孤独终老么!”   “那你自请离去啊!”   “你都未兑现承诺,我凭何自请离去?”   “如今你是云霖亲弟,有定国公府作为靠山,何必依赖小小的木家!”   “洛伊逃婚,云霖自身难保,如何能依靠?我不管,你不能走!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才是你的夫,你不可以走,你要对我负责!”这番话,秦子羽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口的,或许只是心意使然。   霸道得将唇凑近她的唇,木容枫扭过头去,“你不该这样,会被人诟病的!”   “我才不怕!”纵使木容枫躲避,他还是在她身上磨蹭,身体燃起了□□。若是与你发生关系,你是不是便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便会对我负责?负责?好怪异的字眼,这样的字眼竟由自己心内产生。   “你放开!”被情/欲控制的人将木容枫推倒在榻上,欺身压了上来,伸手便去解她的腰带。   瞳眸由清澈变为浑浊,墨黑晕上了赤色,凡面前景色犹如蒙上淡粉轻纱,直至如身临赤色浓雾中,人在眼前却不能视之。面容露出邪魅之色,大脑空白无一物,满屋尽是血腥之味。非意识而仰头,似乎闻到了血腥之源,翻身将身上之庞物轻松压下,眼不能视物,并未看到那一抹惊恐之色。   啃啮,撕咬……   不知何时,身下的猎物拼命挣扎,继而传来绝望的哭泣呜咽声。忽的肩头传来剧痛,头脑清明了几分,眼前的景物清晰了几分。按上伤口,刺痛再一波袭来,双眼紧闭,眉头深皱,脑中并未留下任何记忆。半晌,再一睁眼……   身上的人不再压着她,也并未站起,只是滚去角落。一手捂着下/体,一手紧攥着被单,额头冒着细汗,苍白无血色的嘴唇,无不向人展示着他的痛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木容枫望了一眼,知道是断情散的作用虽有些不忍,却还是迅速穿好衣物,收拾包袱逃离现场。想起轩辕静给的解药,她犹豫了,若是给了他,他再次犯傻则如何?可是她要离开了,或许以后见不到了,真要他一辈子禁欲么?心生不忍,写好解药所在之处压在杯子底下,回头环顾了这房间一眼,这才偷偷离去。   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掠过,木容枫惊醒。   狭小晃动的空间,虚弱无力的肢体。强撑着坐起,身侧躺着蹙眉男儿秦子羽。左右环视,却不见洛伊的踪影。   “停车!”双臂撑地,爬着向前走,掀开车帘,“洛伊在哪?”   头戴黑帷帽,身着黑长衣,身姿挺拔,似曾相识。   “不知。”语气清冷暗哑,听不出是男是女。   “云霖!”木容枫厉声,“别以为我不知是你在背后搞鬼,山贼若要劫财劫人,直接杀我劫人便是,何必搞出诸多事端!那头领听闻洛伊、文瑾乃令弟,伪装出的震惊怎能逃过我的双眼,而你这身躯,不是云霖又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木容枫情绪激动,恨不得说出“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样的狠话!   那人紧勒住缰绳,马儿急停,缓身下车,旋身而立。缓缓卸下帷帽,露出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一年不见,她的面容更加清冷了,却愈发散出成熟的魅力。   木容枫暗暗吃惊,曾经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分明渐渐褪去了凌厉,此刻她全身散发着威严与军中将领特有的霸气,仿佛是前世认知的铁骨铮铮的好汉。她左眼下方一条细而淡的疤痕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确信,当年她离开之时,她这张阴沉的脸还是完好无缺的。   “你脸上的伤痕?”   “这一年我端掉不少匪窝,留下几条疤痕再正常不过,你不必奇怪!”   也便是云霖了,若是她留下这样的伤痕,纵使身处女权社会,她这心也势必要纠结透了。不,她似乎忘记了之前的问题。蓦地抬首,左手抓住云霖衣襟,似要将她拖过来,然云霖亦非常人,岂是她能拽得动的。“你为何让你的天霖寨部下挟持我三人,为何惹出这些事端,还有洛伊呢?”   “那些人已不是山匪,朝廷已招安,如今她们与我一样是军人。”   “至于挟持你们,我是想看看文瑾与洛伊在你心内的分量,其实根本无须,你的心从来在洛伊身上。”   “至于洛伊,沈菲先我一步送他回京。”   “你欲将我与文瑾带至何处?”如若是回京,何以分行?   “自然也是回京。”云霖漠然看了木容枫一眼,“你也不必想着和他们一行,你昏睡多日,而我故意放慢速度,即便是快马加鞭,少不得亦要两日方能追赶上。”   木容枫的心中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怪异,为何要分开他们,为何要先行将洛伊送回去?又为何用药使她虚乏无力?“为何?”放开云霖衣襟,疲软跪坐于车内,这种怪异的感觉太过激烈,令她极为不安。   “回去便知道了。”   “我现在便想知道!”心内燃起莫名之火。   云霖不再言语,转身跳上车,开始驾车之旅。   丛林茂密,枯叶积叠。山路崎岖,车厢晃动。   强压住心内怒火,跌跌撞撞至子羽身旁,正遇其苏醒。   “怎么不见洛伊?”   “问你姐!”语气颇有怒意。   秦子羽右肘撑起,却发现全身软弱无力,车厢又摇摇晃晃,待他坐起时,已是费了不少力气。车内本就小,不必费力站起,稍一往前倾,便是车帘布。掀起视之,只见黑衣黑帷帽,他本就怕云霖,如今见她这副装束,又全身无力,支撑于地的双臂难免有些发抖。   此处群山环绕,除却道路便是山林,不远处似有湖泊粼光闪动。“我饿了。”   虚弱、轻声而略带惧意的话语陡然入了云霖的耳,环视一周,寻了较为宽阔的草坪之地停车,将二人接出车外,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此乃解药,你们拿去闻闻,一个时辰后体力便恢复如初。车内有些干粮,你们先填了肚子,我去寻些吃的。”   “那日你说的身世可都是真的?”木容枫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他脆弱的心灵。   “嗯。”秦子羽轻点头,忽然抿嘴一笑,“怎么,是不是准备对我好点?”   忽然的,她觉得他已经不是那个二十五岁的文瑾,而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年。“你几岁了?”   “穿越来的时候是十七岁,现在么,算算应该是十八岁零九个月。”秦子羽掰着指头算着年龄。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才十几岁?”   “你也没问啊。”撕扯着馒头的动作柔和轻缓,丝毫不是曾经见识过的狼吞虎咽之相。忽的又抬首,眼中闪着疑惑,问道:“告诉你几岁,你会对我好点么?那天我说的你都能听懂?”   木容枫嘴角弯起,淡然一笑。会,至少会像对弟弟那样照顾你。“对,你丰富的表情与动人的描述,但凡仔细听了便都能懂的吧。”   “你有姐姐与弟弟,他们不会抛弃你的!”   “那你呢?”   木容枫只是微笑着别过头去。他的身份着实令她难堪,但若他愿意,她只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待他。她的心很小,容不下第二人。   前方不远处有浓雾冲来,木容枫眯起了眼,林中浓雾,很美。及至人前,方知咫尺之间人不相见。   只是,这雾气怎就变成赤色?   腥红的血眼散发嗜血的光芒,身边心跳的气息尤为加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脑海如夜半钟声耳边呼啸,其不可忍。伸手一拳朝声源处打去,只听一声痛呼后便是倒地之声。   “你干什么打我?”呵斥之后便是浓重的呻/吟声。   一个转身朝他扑去,右手狠狠按住他的鼻嘴,左手则按住他挣扎的身子。   秦子羽睁着偌大的双眼,眼珠突出,双脚使劲蹬着,双手则去掰使劲按住他鼻嘴的手。窒息的痛苦激发出他全部的力量,却还是难以挣脱她的束缚。难道真的要被她弄死了么,可这是为什么?   “亭亭——”   一声长唤,勾起了秦子羽活下去的希望。   匍匐在秦子羽身上的身子被紧紧抱住,又一只手前来抓住她死死按在秦子羽闭嘴的手,这一刻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随而落在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身体里。这是温柔乡么,眼里的血色渐渐退去,又剩下白茫茫一片。闭上不能视物的双眼,少顷便沉沉睡去。   当她再度醒来……   她躺在地上,雾已消散,八眸直视她的双眸。他们的眼里闪着疑惑、怜悯、不安、恐惧等各种复杂之色。发生什么事了么,她平静坐起,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甚至不惊讶为何沈菲与洛伊在身旁。“你们为何这般看着我?”   四人相视,最终还是沈菲缓缓开口,“你又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我做了什么?”一眼扫去,望见秦子羽眸里残存的惧意。   “方才你摁住文瑾哥哥,差点害他窒息。”洛伊长睫扇动,心中似乎有些犹豫,待下定决心,继而又开口道,“其实这并非第一次,我见过的加上此次,至少六次有余。”   六次有余,为何自己完全没记忆,为何自己醒来并无异常?   正思忖着,又听秦子羽言道:“那日你离开木府前,也是满眼通红不能自控的样子,难不成也是魔性发作?”想至此,他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下,半晌才恢复平静。   走火入魔?近年来虽偶有练功,但皆循序渐进,并未急功近利,自己亦并未有发现异常,怎就走火入魔了?发生多次,那自己又都做了什么,可又有伤害到谁?身边向来只有洛伊,难不成伤害了他,可他从未提起过?“你为何从未提起,我可有伤到你?”   洛伊摇头,垂首不语。   木容枫心一震,他虽是摇头,但这神情却已出卖了他,他果然不适合撒谎。她想起,他脖子上的勒痕,想起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想起他身上的伤痕……一切不能解释的伤害似乎都有了原因,原来这都是自己干的么?   难道原来的木容枫回来了?她的心一个激灵,难不成是人格分裂? 作者有话要说:  这……难不成是武侠文?最近彻夜失眠,好痛苦,先养精蓄锐先。   ☆、第六十三章 有孕   难道原来的木容枫回来了?她的心一个激灵,难不成是人格分裂?   恐惧盈满心脏,是走火入魔如何,是人格分裂如何?同是噩梦,一样是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与意识的恐惧。“我还有得救么?”   “与上次不同,需费些时日。”沈菲答道。   还是有希望的,是么?直视沈菲双眸,她的眸却有些闪躲。   你真的没骗我么?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又将晚,商议之后便在此处休息。车内备有帐篷,然而只有三顶。云霖与沈菲一顶,文瑾与洛伊一顶,木容枫一顶。   “我……”   洛伊还未张口,便被沈菲打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准。”她轻拉了洛伊在身旁,轻语,“太危险了。”   她话虽说得轻,但木容枫还是听到了。陡生寒意,侵入脾脏。果然,如今她不过是危险之物。仰头望向天空,除却皎洁月光,浩瀚宇宙再无一颗明亮之星。啃着香味四溢的野兔肉,也难掩苦涩之味。   “木容枫。”沈菲轻步移到她身边,坐下。“有件事我必须告知你。”   “何事?”见沈菲一脸严肃,木容枫的心凉了又凉。   沈菲拉过她的手,仔细把起脉来。事毕,舒了口气,将她手臂放回膝盖处。“你有孕了。”   “这不可能!我自认年纪尚幼不适合怀孕生子,故而从未与洛伊做逾越之事!”即便与洛伊在凤溪村生活一年,虽顶着妻夫名分,那也是分房而睡。   “你多次走火入魔,发生之事全然无记忆,谁知你强了何人身子这才有孕,那人必定是不敢对人言,这才姑息于你。”沈菲顿生怒意,原本以为这孩子必是她与洛伊之子,结果她却言从未与洛伊有过妻夫之实,怎不叫人恼怒!   “这孩子已经一月有余,而你又走火入魔,若强行用药,只怕孩子难以保住。若不用药,以你这情况,只怕发作愈来愈频繁,生下的孩儿也不知究竟如何。如若打胎,我东圣国虽严令禁止,但此乃非常之事,亦无不可。只是打胎难免伤及母身,若有个好歹,轻则不能生育,重则致死。你自己掂量着吧。”   沈菲一番厉言,浇熄了木容枫心头之怒火。她绝不是拿她玩笑,身怀有孕绝对是真的。可是,孩子他爹究竟是谁,这世上只怕也只有木容枫不知道了。若她当真是走火入魔时作恶,这孩子的父亲极有可能是凤溪村的男子,更有可能是相互扶持的洛伊。   洛伊,对,木容枫起身去寻洛伊的身影,却在帐篷的后方看到双臂环膝呜咽抽泣的他。   他都听到了?他在哭什么?难道他真不是孩子的父亲?   “洛伊……”半蹲下,摇着他的肩,轻声唤着。今日的打击太多,她也承受不住了好么?   胡乱抹了把泪,可水眸却仍似泛着光,“你会不要这个孩子么?”   “孩子是你的?”听到动静的沈菲悄声寻来。   洛伊点头。   “怎么回事?我真的做了……”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至少孩子的父亲不是别人,是自己心爱之人。可是,为何心内涌起复杂之意,一个多月,一个多月,那时他身上的伤痕,莫不是那般留下的?   忽的肩部受疼,沈菲一用力,木容枫便摔倒在地。“混蛋!”   木容枫按揉受疼的肩,苦笑,沈菲对她从来都是毫不客气的。   “云霖,云霖,你过来!”沈菲大吼,掩饰不住的愤怒!   这一吼,自然不是只有云霖来到,秦子羽亦被引过来。“发生何事?”二人同声问道。   “木容枫怀孕了,她与洛伊的孩子,强占来的孩子!”   秦子羽完全怔住,呆呆地看着木容枫。原来有孩子了,注定要被抛弃了么?   “什么!”云霖挥拳,意欲打去,然挥起的拳头始终不曾落下。“何为强占来的孩子?”其实她又怎能不知,木容枫对洛伊呵护备至,必是走火入魔之时作的恶。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发生何事,当日的情景只怕只有洛伊才知。   “对不起,对不起有何用?”拳头虽松了下来,却狠狠抓住她的衣襟,怒道:“我本已为洛伊寻了亲事,那女子家境虽不好,但自愿赘入定国公府。如今有了孩子可如何是好,洛伊还能安心成亲?成亲后,又怎能放下前尘往事?我洛家前世作了什么孽,怎就遇到了你?”   “子羽,若不是我求见轩辕教主,又怎知他遭遇坎坷,受尽诸多磨难,你虽是救他而娶他,但他已然是你的夫,休不得离不得。你所谓的自请离去根本不存在,他虽是我亲弟,婚事却是由东女教做主,东女教岂能容他自请离去如此不守夫道!你忍心他被东女教带回逼死么?木容枫啊木容枫,既然有子羽,为何不放开洛伊?难不成真要我洛家二子成为你的侧夫成为你的奴仆么?”   原来是要洛伊回去成亲啊。木容枫嘴角抽搐,暗自苦笑,是,为何我不放下洛伊,我也想,可是放不开啊。或许我就不该活着,一死有何难,可这却是极其自私之行为。“若我死了,你们也不必如此烦恼。”   “不准说傻话!”洛伊与子羽脱口而出。   “对,对,你说的对,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云霖挥掌,沈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   洛伊则快速挡在木容枫前。   “你疯了,她有了身孕。且不说这是一尸两命,她若死了,文瑾岂不成了鳏夫,洛伊又怎能不肝肠寸断?冷静点!”   “再者,木容枫此时身体状况,这孩儿能不能活犹未可知,切莫冲动!”   走火入魔,腹怀胎儿。双膝拱起,双臂环膝,头埋于臂。木容枫不是圣人,她也会脆弱,也会想哭。“你们都离我远点,我想静静。”语气中尽含自嘲、责怪与落寞。不能自控者,一但发作起来便是怪物,人人得而诛之。苍天啊苍天,你让我穿越而来,便是折磨我的么?   “外面冷,我陪你入帐,可好?”洛伊轻抚她的肩,轻语。   “伊儿……”沈菲神色复杂,木容枫情况不明,随时可能失去意识而攻击他人,然洛伊得知有了孩儿,又岂肯轻易离去。回首看看文瑾,那一脸黯然模样好不令人叹息。身为正夫,妻怀的是她与他人的骨肉,又怎能不伤怀?而眼前这洛伊,掩藏不住的喜色与忧色,只怕正深深折磨着他。   这孩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罢了罢了,爱怎样便怎样吧。沈菲叹了口气,朝自己的帐篷而去。   泪眸轻抬,木容枫的脆弱即使在洛伊面前亦极少表露,甚至不曾有。凑近他的身旁,将他抱住,脑袋抵在他的肩窝,相拥低泣。   前世,她不想要孩子。这世,孩子来到她的身体里,挡也挡不住。可是,为何要让她有如此身体,没有健康的身体如何孕育健康的孩子?老天,你耍我么!   此情此景,如一把利刃穿透旁边子羽的心,眼眸暗而又暗,低垂下的脸孔悲伤的寂寥,轻抬脚黯然离去,只剩下一个落寞的身影。   ☆、第六十四章 谈话   帐篷内,将头枕在洛伊腿上,木容枫盯着黑暗帐篷顶陷入沉思。沉思过后,便是翻来覆去,一阵挣扎。   洛伊手脚僵硬着,不知她为何突然辗转反侧,只隐隐觉得她的内心似是煎熬。他不动,任由木容枫的脑袋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然而久之,他愈发觉得不该如此淡定,便问道:“你在想什么?”是在想要不要这个孩子么?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碰巧赶上了母亲身子有病,若强行留之,只怕母子皆不得保。若不保,到底是他们的孩子,岂有舍得之理?   他的手轻轻抬起,欲往她的腹部挪去,然悬浮于空中,终是不敢覆上去。虽然这里面有着他们的孩子,可他却无名分,如此,这又怎能算是他的孩子?她既有正夫,不论这孩子与正夫是否血脉相连,这孩子亦是他所有。二人若是仍隐居凤溪村,这孩子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称呼他为爹爹,可若是回了盐州,便再与他无缘。   木容枫头脑混乱,且夜色笼罩,视物不清,她并未注意到洛伊心绪不宁异常难过。听洛伊问道,只是轻声叹了声,并未道明缘由。忽仿佛一阵清风拂来,眼神迷离,精神一阵恍惚。半盏茶时间,心内似乎做了个决定,停止辗转,将头部从他的腿部挪下,正经躺好,淡淡道:“夜已深,你先回去休息吧。”   洛伊一怔,他不知她为何转变如此之快,但随即想到他的亭亭许是担心自己失控伤害到他,这才稍稍定下心来道:“你不必担心……”   “女男有别,且你姐兄皆在此地,我怎能与你同寝,快快回去吧!”   木容枫的语气陡然变强烈,洛伊的心顿然凉了半截。可他亦知这是为了他好,虽然委屈却还是乖乖退了出去,回到自己与兄长文瑾的帐篷内。   秦子羽并未睡着,虽深知木容枫只爱洛伊心死了一半,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好歹他现在是她的夫,谁也不能赶他走,谁也不能否认这层关系。听到动静,他侧躺着身子一动不动,却眨着黑眸静静等待那人进来。这人虽是他这副身子原主的弟弟,可他对他终究毫无感觉。倒是对云霖,由起初的恐惧渐渐转成了亲切。   洛伊摸索着爬进来,被秦子羽的身体绊了一下,轧倒在他身上,他甚是心虚。知他清醒着却装作睡睡,只以为是他对他讨厌至极,甚至连骂都不远骂几句。“对不起。”   他的兄长一向不喜他,甚至曾毫不客气地以训诫未名责打于他。可是他却被自己深深的内疚折磨。于他,他确实对不起他,他毕竟是亭亭的夫,他却背着他与亭亭私奔隐居,令他独守空房孤独寂寞无所依靠。   “为什么我会和她成亲?”秦子羽突然问道,“母亲告诉我,木容枫她想要的一直是你,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才无法成亲。”   秦子羽不知道文瑾与木容枫之间的事情,他不敢问木府中人,只求云霖为他打听。云霖答应了,之后只说是木容枫误入东岩岛救下了他,东女教便将他指给她,木容枫虽是不愿,却终究是答应了。   他哪里肯信,以他见到木容枫与洛伊如胶似漆,又与他作交易,他若信了岂不是傻子。然多方从母亲、父亲之处打听,皆未得答案。   洛伊当初与木容枫一同上岛,见证了这段往事,他必是知道些什么。或许这位名义上的弟弟会不忍而告知他真相。   “我……”洛伊吞吞吐吐,他本是想,他既忘记了那段痛苦不堪的往事也好,何必再提。可他今日问了,是答还是不答?双手手指相互绞着,内心的犹豫折磨着。答,对文瑾是伤害,不答,不知他会如何想。   “不要吞吞吐吐,你告诉我,到底我和木容枫是如何成亲的?她既然非卿不娶,何必招惹我,又要我自请离去?”秦子羽倏地坐起,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地激动,却因着担心惊醒其他人,还是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   “往事何必再提?”虽然你如今痛苦不堪,但知晓真相并未能让你减轻痛苦,只会加深你的痛苦。秦子羽的厉言并未起到作用,反倒是令洛伊有了判断,他不能令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中。想起方才亭亭的迅速转变的态度,他的心里终是有些难过,悻悻道:“你若真想知道,可以去问亭……去问你的妻。”   “你们只以为我失忆,难不成失忆之人便没了知晓真相的权利?我为何与木容枫成亲,又为何需要人来救,为何会在墓地死而后生……我不过是普通人,也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连自己发生何事都不知,死了岂不是有憾?”他的语气诚恳、失望加痛苦。   死?洛伊冷不防听到了此字。因着天黑,秦子羽虽在他面前,他始终仍未能发觉他脸上的狡黠之色。   “你,你何必说这等不吉利之话。”   “沈菲说我曾身体严重受创,只能好生静养。可这一年来,我为木家家业费尽心力,此前又曾遭人绑票,实在是身心受创心力交瘁,我已深感体力大不如以前,身体已是到了极限,这才想着知道真相,也好死个明白。你我虽是兄弟,但自小不曾在一起,认识之后又是情敌,我与你也是不多交流,这才生疏得紧。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你又是知道我较多过往之人,我便只能指望于你。”   洛伊瞪大眼睛仔细听着,文瑾所说不假,当日他所受的刑责岂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可谓身心俱损。如若他所说非假,难不成他当真时日无多?不,不是的,他不愿去相信,眼前这位好歹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即便再自私,也不愿见他去死。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好生养着,菲姐姐是神医,她定能治好你的。”   “我只是想尽早找到木容枫,如果我不积极,或许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听了这些话,洛伊仿佛是中了魔障,好几回他想告诉他,但理智终究是战胜了魔障,始终守口如瓶。他本想说些鼓励的话,话到嘴边却又咽回腹中,反复多次只好作罢。   “怎么不说话?”经不住长久的沉默,秦子羽有些急迫,他原以为洛伊被会其感动,难不成打感情牌根本是无用之功?在他穿越之前所发生的事当真不可对他言?他有些恼怒洛伊的沉默,心下难免有气,“算了,问了也白问,不问了,睡觉!”   他只是突然想起这事,原本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入睡,他与洛伊本就无话可说,故才装睡。   默默倒下侧躺,思考着其他能知道真相的人。脑海突然出现一人,他曾经听其说起在东岩岛之事,或许他该知道,为何当初就不曾记起他呢,真是失策。   “非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忘记并非是祸,反倒是福。”洛伊侧躺下,刚好背对着对方的背。   两人虽是躺下,却是各有想法。   寒风呼啸入人耳,夜色清冷惑人心。尽管环境不尽人意,宿于严寒之地的人却依旧入眠。寒意虽有侵入人身,哆嗦了毫无内力之人,却更寒冷了一身功力傍身却不敢用之人。   天刚悄悄破晓,天空之色如暮,寒意最深之时。木容枫悄声收拾好简单行李,以被褥营造出睡觉假象,再偷偷离去。一夜无眠,她却毫无困意。沿着万人踩踏而出的路一路前行,凭着那人给的记忆,离开岭山。   而岭山双车停靠之处,一行人正遍寻她的踪迹。许久,才于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看到她刻下的文字。   盐州见,枫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章……唉,算了,没话说。   以后要早起,归家又较晚,所以更新稍慢些。      ☆、第六十五章 原主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啥的都是浮云,请无视。   我要修改文名,啥名字好呢。   最近好忙,老加班,更新不及时,请原谅。   绾色粗布长衫,黛蓝大带略松垮,靛青发带散至肩下,女子推门走进室内,朝着床榻而去。轻轻按揉着右肩,转身坐下。   此女正是木容枫,清瘦的脸添了几分疲惫与苍白,身体伸展了几下便脱了鞋打坐起来,眉头微蹙,似是强行要求自己心无杂念却反而难以为之。“我无法入定,你自行出来,我不排斥便是。”   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脸恬然。   走在暗黑的通道,前方是一抹光线,光线下是一名白衣女子。凑近一看,竟是与木容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我已成功离间郑巽与离容,如今郑巽已认错发誓再无二心,原本站在郑巽一方的掌柜亦纷纷投诚示好。如今我木家上下一心,母亲的病亦好了许多,你是否可以遵守约定远离……离开你的身体?”她往前走了一步,试图令自己表现得理所当然,但仍旧流露出丝丝愧疚。她在让原木容枫离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身体让给霸占她身体的人。   白衣女子即木容枫的魂魄同样向前迈进一步,“不急,还有件事你得去办。”   “何事?”想想亦是担心办完事后又被要求办事,还是问道:“可是最后一件?”   “是。这是最后一件。”   “是何事?”   “离容在城中繁华之地经营有全国最大的青楼——卷帘楼,卷帘楼何时关门,我何时离开。”   “你回京都已一月有余,化名许亭亭刺探郑巽与离容的情报施以离间之计,但家中之人尚且不知你已回,父母亲思念更重,你身为木家长女,侍奉双亲,为其分忧解难是你的责任。如何令卷帘楼关门之事你不必心急,只要你做好木府长女,我必不会随意打扰你。”   “离容是卷帘楼的老板?”只知离容是齐国公,东圣国律法规定,凡从政之人不得经商,违令者轻则罢官,重则贬为贱籍。她既经营有城中最大青楼,又何必前往春风楼寻妓?“名下既有卷帘楼,常出入春风楼是为何?”   “呵呵,”木容枫微微仰头一笑,“你来此处已将近两年,到底对此处了解多少?官员只准召官妓,她又岂敢明目张胆逛青楼?今日已晚,你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回府向母亲父亲请罪。记住,你若想永远留在这具躯体里,便要尽你之责。”轻轻一个旋转,已然转身将要离去。   “木容枫,我已有了身子,此段时间可否……”   木容枫脸微微一侧,轻语:“这是你的骨血,更是我的血肉,我岂会伤他?”   许亭亭闻言,这心方宽了些。一抬眸,白衣已不见了踪影。   细细想来,这木容枫竟愿意放弃回魂,将己之身交由她人,只要求她侍奉双亲,担起重责。他人口中的她似乎是暴戻之徒,然依她所见,她的眉宇间却有一股浩然正气,对双亲更是尊重,而她更是对洛伊只字不提,她不是最爱洛伊,岂是梦中有假?   明日,她便该回府。这一月有余,她深处盐州,甚至是处在母亲的眼皮底下,然她化名为许亭亭,乔装改扮,潜藏在郑巽身边,伺机离间她与离容,以挽木府分崩离析之势。她曾躲在后方偷窥母亲与父亲,二人的疲惫、苍白撕痛了她的心。木容枫曾说,她游离在她与家人身边,见父母苍老,又备受儿女折磨,她心如利刃凌迟,故而欲夺回身体甚,这才导致身体出现魔症。   明日,她便该回府。府中双亲翘首以盼,府外又有洛伊思念入怀。正是这亲近之人,才难以相对。   透过黑纱,偌大的“木府”二字依旧明亮。撩起黑纱,迈前敲响朱门。门童闻声,快速跑来撤掉门闩,见帷帽下那张熟悉的脸庞甚是惊讶,半晌之后,这才忙唤了声“大小姐”,将她请进去。   “大小姐回来了。”门童欣喜之外,还不忘呼叫,这才不久,全府上下怕是皆知此事。   “母亲。”木容枫撤掉帷帽,交于婢仆之手,见母亲颤抖着身子站在房前,将头沉得极低。木沢沅在何汀垣的搀扶下颤抖着身体迫切走近,木容枫略一抬头,便有犀利掌风袭来,“啪”的一声,左颊迅速发烫,火辣之痛袭来,伸手抚上面颊,既有委屈又有愧疚。   “你还知道回来!”木沢沅厉声,痛斥爱女。   “夫人,女儿回来,高兴才是啊。”   “高兴,我哪里高兴得起来,这个逆子!”   木容枫倏地跪下,将头埋得更深,“是女儿不孝,请母亲父亲责罚!”   “给我跪祠堂去!”木沢沅顺了顺气,厉道。   “是。”木容枫站起,朝着祠堂的方向而去。   “夫人,女儿面容清瘦,显然吃了不少苦,此时罚跪,必是有伤身体。”   “有伤身体!我为她担心受怕,病痛缠身,若不好好惩罚,难消我心头之气!”   “心头之气?夫人,亲生母女何必如此厉言!”   木沢沅不语。   行了几步,又听木沢沅命身旁的小厮道:“你二人前去看着,不许她偷懒。”   “是。”   那厢秦子羽已闻声赶来,见木容枫安全归来甚是惊喜,清瘦的脸颧骨略有突出,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是生了病,许是兴奋这才晕起一丝难见的红润。不顾礼教直接拥住了她,热泪盈眶。“你说盐州见,怎么现在才回来?”   轻轻推开秦子羽,说道:“我有事须处理,才晚些回来。”   “你见过母亲和父亲没?”见木容枫微微点头,又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行回院。”   “不,母亲要我祠堂罚跪。”   “罚跪?”秦子羽想起她腹中的孩儿,神情犹豫,可又不得不问,思之少许,道:“你腹中有胎儿,怎能罚跪?我去与母亲说,她定会为了孙儿免了你的责罚。”   “你没告诉他们?”木容枫心一颤,原以为她身怀有孕这事定会传到母亲父亲耳里,竟不想众人皆瞒着他们,原以为母亲明知她身怀有孕却仍责罚于她,却原来是不知。   “我怎敢告诉?你的身体状况,我又怎知你会如何处置这个孩子,与其令他们失望,还不如不告诉他们。”   眼里染起感谢之意,这是第一次真心感受到秦子羽对她以及家人的爱护。“谢谢。”   微微低头,嘴角弯起,如同少年般发自内心之笑。   “孩儿尚在,既是我的骨肉,我会保他平安。”   秦子羽不知心内如何复杂,但既是木容枫的选择,自是要尊重,那毕竟也是生命,虽然有可能危及母亲性命,但母亲亦有保他的权利。他虽不希望她冒此险,但若因滑胎而伤及性命亦是不可取的。想毕,对木容枫身后小厮道:“木桦,你去告诉夫人、主君大小姐的喜事,木柳,你去请大夫到晚枫院。”   “是。”二人闻言,一阵惊喜,应声而退。   “虽然我身子特殊,我却不想违抗母亲之意。我先去看杉儿,再去祠堂。你先回吧。”从母亲房里到祠堂必会路过杉儿的院子,她难产生子,也不知怎么样了。才十八岁的她,如今孩子都已半岁了,怎不叫她生叹?   “我同你一起去。”   “不了,你必有法子联系洛伊与沈菲,他二人返岭山寻我,我既回来,也该告知他二人。”   “原来你都知道。”秦子羽微微低头,眼里晕染一抹伤悲,轻语。   “文瑾。”木容枫唤道。   秦子羽怔怔望着她,在外人面前她从未唤他秦子羽,同样二人独处时她亦不曾唤他文瑾。她这一声,是何深意?   “无事,你先忙吧。”却见她欲张口说些什么事,又将这话给吞回肚腹。她微微一笑,却令秦子羽云里雾里,但凡正常人,皆能看出她方才的犹豫。   秦子羽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再次旋身,木容枫已往木容杉院而去。   昔日俏皮活泼的木容杉此刻多了分成熟。年少产下幼女,长姐杳无音讯,母亲一病不起,愈发刺激这少年人奋发向上。此次科考,木容杉一举夺得探花,倒是令母亲宽慰了不少,精神才好了些。   从明然手中抱过不过半岁的婴孩,手指含在嘴中,偌大的眼眸正盯着她看,肥肥的脸蛋儿直令人起了掐她之意。“甥儿可取名了?”   “单名骋。”   “骋儿。”骋儿肥嫩的小手抓着木容枫的食指,时不时蹬着小腿笑得灿烂,而她却泛起了苦涩,祈道:“但愿我的孩儿亦能像骋儿般健康。”此子虽为意外,却命中注定如此,却是缘分。   木容杉与明然闻之,却是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姐姐,你有孕了?”   木容枫未抬头,只是淡然点头。   “母亲父亲可知道?”木容杉不敢问谁是孩子的父亲。   “想必此刻已知晓。”将骋儿交还给她的父亲,十几岁的少年抱着孩儿却是一脸满足,这若是在家乡,只怕不言而喻了。“杉儿,若我有朝一日不在人世,你可要好好照顾娘与爹。”   “姐姐说胡话了,好端端地怎说这丧气话!莫非姐姐是怕生产之事?杉儿年幼尚能平安产子,何况姐姐?”   “只是说说罢了,若真发生不幸,好歹有杉儿撑着。”莞尔一笑,将内心的忧惧藏于深处。   ☆、第六十六章 突变   纯白玉爪,乃是海东青上品。林空盘旋,两翅一收,急速俯冲而下。   洛伊未及反应,纯白玉爪已冲来。慌乱拾起枯树枝,待其靠前挥舞赶之。   “洛,不得无礼!”沈菲冲其吼之。   只见那猛禽掠过洛伊脸侧,疾风扬起发丝。被其惊住的洛伊眨巴几眼,这才转过身去寻那大鸟儿的踪影。见其眼神犀利,面前更是躺着小山鸡逐渐僵硬的身体,这才恍然大悟,“海东青?”   沈菲点头,“云霖饲养之。”   “从何而来?”   “有戍边人犯捕获幼鸟以其求释放,后又辗转至云霖手中。”沈菲并未明言,洛伊听了,自是明白的。捕获海东青,若是上交,有罪则可减刑或释放,但乃属官家之物,辗转至云霖之手,此流程不得而知。   “它叫洛?”此乃纯白玉爪,海东青之上品,洛伊欲近前观之,却因知其凶猛望而却步。   “洛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必是云霖遣来。”沈菲朝它唤了一声“洛”,洛闻言,迅速飞起停靠在沈菲肩上。“洛见到生人皆会挑衅一番,要对方记住它的勇猛与闪电之速。洛,记住这是洛伊,云霖之弟。”   沈菲歪着脖子,见洛脚上绑着一卷小纸条,忙拆下来看。洛伊凑近,顿时喜形于色,原来这字条是文瑾托洛送来,说木容枫已回府,身体康健,腹中孩儿尚在。   “我们这便回去!”着急如他,已顾不得疲惫之身,拉了沈菲便去牵马。   沈菲笑笑,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心急作甚,她既已回去,木家岂会再令她逃脱。”她何尝不知,他既思念木容枫,又挂念她腹中的孩儿。   “我……”   “亭亭既已回去,我们又何必留在山中,早日离开岂不更好。”洛伊一个转身,敏捷跨上马背,回眸一笑,对沈菲说道。“此刻不出山,今晚便只能露宿,我只是不想露宿山林罢了。”   两匹骏马驰入盐州。   “姐,快点!”洛伊停住了身下奔腾的马儿,回首冲沈菲道。   “我马虺尵,怎抵你千里良驹!”沈菲抱怨道。她的马儿不过是寻常之马,洛伊坐骑却是云霖爱驹千里追风。“你若是急着见心上人与你孩儿,不如你先行一步,姐姐可不想到了盐州还成了杀马凶手。”   “那好,伊儿先行一步。”马腹一夹,轻轻扬鞭,千里追风立刻奔腾,不多时,沈菲只能见便只是马儿后方扬起的尘土。   沈菲缰绳一拉,马儿止住脚步。轻摇头,无奈一笑。“唉。”如是叹气一声,心中的烦恼并未消减。前世里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会有如此孽缘?   城中繁华,行人不断,奔驰于巷实在有辱斯文。从马上而下,改为牵行,纵使明知此刻必不能见到她的身影,却仍是留意穿梭的人流。他本是雀跃,此刻又突发忧虑,她不辞离府一年有余,又身怀有孕,只怕已被严加看守。如今他已不是木府侍人,夫人或许因为恼怒而不许他见亭亭亦是在理。若果真如此,如何才能相见?   余光瞥见一抹淡黄身影,那身影正与一名男子相视相语,举止轻浮。抬首望向匾额,书曰:卷帘楼。这样的人怎会是她,且她如今身怀有孕,怎会出来寻花问柳?不是的,绝不是她!如此告诫自己,却在转身之际,那人亦同时回首四顾。是她,怎会是她!   二人四目相望,足足盯了半晌。直到身旁的男子多番唤她,她才勉强露出疑似灿烂笑容回头与他交谈。   洛伊牵着追风朝她缓行而去,他归心似箭,此刻她就在不远处,足下却仿佛灌了铅,抬不起行不动。他努力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下一刻她便会转过身温柔地告诉他,洛伊,方才只是误会。   木容枫果然将那男子语毕,那男子退回到卷帘楼。她回过身,望着迫近的洛伊,一脸淡然。   洛伊却以为她是行的正坐得端,不畏他前来质问。他的心好歹燃起了一缕希望。   “你……怎会出现在此地,你可知这里干的是何勾当?”他的脸涨红,这青楼之地,他一向绕着走,今日也不知怎的,竟经过此处,或许是冥冥之中要他遇上这一幕。   “我当然知道,卷帘楼乃京中青楼之冠,我正是慕名而来。”   “慕名而来?”仅仅四个,洛伊吐字却如吐千金,微颤的嘴唇昭示他的不安与忧伤。   “是。这几日留恋此地,才知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卷帘楼不侍男客,不然我倒是可以带你见识一番!”   “你不喜流连烟花之地,为何如今却?”   “人生苦短,何必尽欢而死?这世间既有这青楼天堂,我又何必恪守死理做那死板之人,好酒在手,美人在怀,那我这人世间走一遭已足够!”   洛伊闻言,心下一软,以为她是因为魔症之事乱了心神,故而寻欢。可即便如此,她也当顾忌腹中胎儿才是,怎能饮酒作乐?“你腹中有子,不宜饮酒,不宜……寻欢,你……”   “胎儿?不,此等乱我心者危我生命之子不要也罢,我让文瑾通知你二人,正是为了要沈菲为我拿掉这祸患。”   “你!”纵使知道这孩子或许保不住,可此刻她以此种方式讲出,却似是剜了他一刀,血流不止。“这是你的孩子,你怎能如此说他!”   “这是我的孩子,为何说不得他!”木容枫怒了,她的耐心已无。“你是我什么人,文瑾尚不敢言,你却在此处多嘴!”甩袖走至他的身侧,“哼”了一声,怒眼直对。   这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怒眼相视,原来她的眸里仍是装满怒火,时刻可以迸发。他拉过她的袖子,隐忍的双眸与她直视,以略带乞求的语气问道:“你是魔症发作是不是?”   眼睑垂下,低视血脉突起又微微颤动的手背,斜眼再次怒视,“放开!你才是魔症复发!”见他不动,迅速甩开抓住她袖子的手,正了正衣冠,又四次张望一番,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去。   洛伊闭眼,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再次睁眼,才知这不是梦。眼里氤氲着水气,闪着点点光亮。这古怪之事实则难以相信,虽然他已经半信半疑,却还抗拒着此事,为她开脱,或许她只是受魔症之苦,才恶言相对。   一路尾随至木府,木容枫步入府门却又顿足,继而转身指着洛伊对门童言道:“此人再不是木府之人,从今而后不准他跨入木府!”   门童“是”了一声,看着洛伊却陷入错愕之中。木府大小姐一夕之间又似变了,又似回到离府求医前的她,霸道可怕,就连她最宠爱甚至与他离家出走的洛伊亦不例外!   洛伊站在门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强忍着痛苦,牵着追风转身离去,几步一回头,但身后不再有因后悔而追来的身影。   莫问在行人中穿梭,是不是往后方观察着,每跑一阵,便往后看一阵,似乎是有人在后方追着。追赶之人愈靠近,他的脚步便加快了些许。他奔跑了许久,很是吃力,停下来大口吸气,额头渗出许多汗珠。双足叉开,手掌撑在膝盖,又扭头回望后方,见那些人还未更来,这才稍微放松了些许。   “在那!给我抓住他!”后方不远处传来声音,莫问的心如从高空砸下来般无措,扭头一看,那人果然又追了上来。四处张望,见洛伊牵马浑浑噩噩走来,如同遇到救星迅速朝他跑去。   “洛伊,马儿借我一用。”莫问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还未反应过来的洛伊,牵了追风就要上马。好在追风识他,未将他一腿踢开。   “莫问,发生何事?”眼见莫问已然跨上马,洛伊这才醒来慌忙紧紧拉住追风,追风性子烈,并非谁都可以驾驭,若是强行驾驭,追风不将他摔个粉骨碎身誓不罢休。“追风性烈,不可强行驭之。”   “事出突然,不得不为,抱歉!”莫问扬鞭,追风仰天长啸不配合,前后左右乱动以期将莫问逼下。莫问马术不精,几下便被摔下。   “再跑啊,老娘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跑出多远!”   洛伊愕然,这来人正是离容。这莫问,竟不知做了何事,怎惹了她了?   莫问不敢看她,摸摸摔得生疼生疼的屁股想要爬起再跑,离容赶来的手下已将他架起拖至离容面前。   “离公,敢问莫问做了何事惹怒了您?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他吧。”洛伊一旁小心翼翼问道。   “关你何事!”离容斥道,又唤了下人,指着莫问道:“来人,将他给我带回去!”   下人听命,驾着莫问便要离去。   “齐国公是要强抢民男吗!”洛伊质问,见民众驻足观望,又继续道:“若传至陛下耳中,传至天下人耳中,齐国公当何以立足,即便陛下不问责,又何以笃悠悠之口!”   离容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忍着心中怒气走了几步,却仍未能忍住,立时顿住,回身大步走至洛伊面前,厉道:“本公管教儿子,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洛小公子若是想管闲事,还是先回去问过令姐,这闲事管不管得!”   洛伊倏地睁大眼,朝莫问望去以求证,莫问微微点头。洛伊震惊。   “看什么看!”离容使了个颜色,下人们便去散去观众。   “不孝子,离家多年杳无音信。回京一年有余,隐姓改名,不问双亲,更与洛菲(云霖,在世人眼里云霖是洛菲)那厮……”离容说不出口,“哼”了一声,朝莫问狠狠看去。   莫问心中火气一时窜出,反驳道:“是你先不要我,我才逃的!”   “啪!”莫问脸上顿时一道掌印。   “不孝便是不孝,何来理由!来人,速速回府!”   已有下人将马车赶来,离容推着莫问,将他“赶”上了马车。   只留下洛伊一人傻眼望着离去的马车,茫然,茫然。   是忘了看黄历,今日不宜见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母威   洛伊傻眼望着离去的马车,茫然,茫然。   是忘了看黄历,今日不宜见人么?   见洛伊黯然离去,木容枫现身于人前,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莫问跪于车内,颠动的车厢晃动他的身子,摔伤的位置时不时抽痛,努力跪好,才不至于东倒西歪碰到伤口。离容半眯着眼盯着他看,他的头沉得很低,见不到表情,然他身上传来的桀骜不驯仍是那般强烈。离容索性闭眼,心内升起的一丝慈爱又被浇熄。拾起身旁书籍砸向俊俏之脸,莫问心生委屈,以圆滚滚的大眼瞪她。   离容不禁皱起了眉。   “瞪着我做什么!”   “我不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在外流浪?难不成你想留在洛菲那厮身边,想嫁给她不成?如是,你死了这心,只要我活着,这绝不可能!”   “在母亲眼里,我只是一个失身失德之人,母亲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我,否则又为何在我离家出走后对我不闻不问?离家半年后,我曾偷偷潜入府中,却听到母亲劝父亲不要再想我这逆子!母亲既不要我,何必要我回府徒增烦恼?”   “你!”离容手指莫问,气得发抖,那句“我只是一时气话”此刻怎也说不出。“我乃生你养你的母亲,我有处置你的权利,你却无私自离家的权利!”   “这是什么理?母亲不信我弃我,而我却只能任由处置。我又不是家什物件,又不是牲畜,我是人!若我是牲畜,母亲难不成也是?”   “放肆!”离容暴喝,扬手一挥,莫问脸上又多了一道清晰红手印。此记耳光粗重有余,嘴角之色已然变化,青紫发肿。抚上发烫发痛脸颊,心中的委屈又多了几分,而委屈又皆以愤怒示于母亲。此刻,一对母子怒眼相对,谁也不甘示弱!   “你这逆子!”   “母亲一口一个逆子,却为何当日不直接对外称文儿已死,倒不干净?”   “你!”离容恨不得站起将他一脚踢出,眼不见为净,无奈这车内不稳且高度不够,不得已作罢。稍稍平了些气,又升起悔意,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明明想着若寻到了他,必要好好疼爱好好弥补于他,此刻怎又如此待他?   “你过来,”离容舒缓语气,欲平心静气,“坐我身边来。”   “孩儿肮脏得很,还是不要污了母亲的衣裳。”   “文儿,当年是母亲不对……”   话音未落,便听到莫问一句,“母亲何来不对,都是文儿的错,文儿不该私自离家,此为失德,遭人掳劫失了清誉致母亲颜面无存是为不孝。”言下是满满的悲凉。   马车渐停,车妇请示道:“夫人,已到府门,是否下车行路?”   “那便下罢。”离容躬身站起侧身而过,掀起车帘冲莫问说道:“还不快出来!”   莫问闻言,动了动麻木的双腿,一阵酸痛锥心。旋身膝行至车门倚栏站起,下车,一个踉跄,身子前倾,一双还算强健的臂膀接住了他。那熟悉的气味,那温暖的怀抱,若是忘记了往事,他定以为回到儿时,母亲对他宠爱有加的孩提时代。   “文儿长大了,娘亲都抱不动了。”   莫问听言,心内涌动,一阵暖意,一阵凉意。从母亲身上借力而起,面无表情。离容见状,心里一阵失落,转身即走。莫问跟在其身后,一老一少,无言无语。   长廊迂回,庭院萧萧,假山之后,莫名窜出一名少年,本是问候母亲,见母亲身后跟着的低眉男儿极为眼熟,近前观之一眼便认出这是其兄离文。少年甚喜悦,一把抱住莫问,唤道:“哥哥。”   莫问被这一抱打断杂乱的思绪,听他唤哥哥,才惊觉这少年竟是当年的小儿,自己的弟弟离昕。多少年未见,他竟长这般大了。   “哥哥这些年去了哪里,昕儿都近六年不曾见到哥哥,昕儿都长大了。”   “昕儿虽然不曾看到哥哥,哥哥却经常见到昕儿。”   “真的?”   “真的。”   “哥哥这些年过得可好?”离昕眨巴大眼问道,又转向离容,以极为担忧的脸色对离容说道:“娘亲要对哥哥好点,不要逼哥哥离家出走。”   离容抚摸离昕的小脑袋,爱怜地回道:“昕儿放心,娘亲接哥哥回来,自然是会对他好的,而且娘亲还会为哥哥寻门好亲事。”微微偏头看向长子,看其究竟是何反应。她的目光流露坚决之色,似是在告知无论是否愿意,这亲事由不得他本人做主。“文儿二十又二,正是大好年华,又是本公长子,定能寻到良人。”   “孩儿失德,只怕无人提亲!”   “胡言,本公位高权重,为爱子寻个两人又何难之有!”   “母亲,孩儿心有所属,您又何必拆散!”   “仇家之子,又是政敌,怎能联姻?莫要妄想,你与她绝无可能!”手臂一挥,广袖摇摆,唤来管家,“吩咐下去,看好府院,绝不准大公子离家半步!”   “是!”   连日来,莫问居于主屋偏殿,但凡离容在府,无不好生看着。近日,离容一面寻着王公贵族之女,一面教导次子劝解长子。离昕不懂情爱之事,只是劝着要听从母亲之意。莫问自然不肯,他心中有人,非她不要。   是日,离容一脸气愤,阔步行来。离昕忙问母亲发生何事,莫问只是低眉,一副无所谓。离容心中气愤,抓住莫问手臂发狠问道,“你说,你与沈菲那厮是不是越礼了?”   莫问扭动着微痛的手臂欲挣脱桎梏,岂料离容之力愈发加大了几分,莫问“嘶”了一声,“母亲因何这般问?为何母亲只听别人言,却不信我?”多年前离容的责骂、冷漠再现脑里,心内的委屈如黄河之水翻滚而来,却因着倔强强忍着委屈化作泪水。   “你可知洛菲那厮说了什么,说你不知廉耻纠缠于她,欲无媒与她苟合,还说,你们已经……已经……”离容稍一推,放开莫问。   莫问挣扎的力道以及自己的恍惚使自己跌倒在地,他怎也不信云霖会这般说他,然母亲的气愤又由不得他不信,可现下最使他伤心却莫过于母亲的不信任。缓缓站起,拍了拍屁股,一脸淡然望着母亲说道:“母亲信了?既然信了,又何必问我?”   “我要你自己说,到底有还是没有!”   “多年前,我玩心起,不料遭山匪掳劫,我归来之时曾告诉母亲我并未失贞,母亲不信;今日,如果我说,我与云霖并未有任何越礼行为,母亲是信还是不信?”   离容一震,适才激动直言,不伤了自己孩儿才怪。见他眉目轻皱,虽一副淡然模样,却也难掩忧伤。那洛菲得知文儿是我之子,恶言相向,伤及文儿清誉,实则是小人。亏得文儿对她情深意重,她这般相待,实在难消心头之恨。但对文儿,她必得用些法子,既要护及他的清白,又要他死心。   “既然没有,好,我便去传刘大夫,为你验身。”   “我不要,我不要。母亲不信我,也不必请大夫,我便是失身了又如何?”刘大夫虽府中男大夫,但由外人验身之事实在是令人羞耻,不得母亲信任,清誉疑有损,不论其一,传出皆属丑闻,叫他如何接受?可这厢,离容丝毫不顾及他的反抗,已命人去传。   “今日由不得你!”离容挡住莫问冲往门口的身体,命人关紧房门,“刘大夫片刻便到,你且榻上躺好。”   “我不要!”莫问摇头,撞开离容的身体冲向房门,然房门已被锁。离容虽被冲撞,却是稳步直立,趁莫问拍门之际扣住了他,将他拖回榻上,以丝绦反缚住他的双手。   “反了不成!”离容喝道!   离昕见状,以为母亲要对兄长动粗,哭着求母亲放了其兄。“母亲,母亲,不要伤害哥哥,不要伤害哥哥。”   “没你的事!”   离昕听了,哭得越发厉害了。他的母亲,从未对他说如此狠话。他望了望哥哥那布满泪痕的脸,知道他委屈,若是以往,他撒个娇,母亲定是会听他的。但对于哥哥之事,母亲从不听他的。   离容将莫问反缚,又缚住其双脚,又觉不妥,解开了缚住双手的丝绦,改为前缚。   门被推开,刘大夫进来。莫问朝角落里缩,眼里闪着恐惧。他不知刘大夫要如何验身,但无论何种方式,对他而言,都是侮辱。   刘大夫放下药箱,只听下人来说传他给大公子看病,却还不知大公子究竟是病了还是伤了。此刻大公子缩在角落,双手、双腿又被缚,显然是不愿配合。“主公,可否请大公子外移?”刘大夫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离容。大公子回府不过数日,又住在主屋偏殿,知主公爱护得紧,可此刻却如此相待,着实令他疑惑、为难。   离容伸手将莫问拉出少许,因他的抗拒极为吃力。伸手揽住其腰,将他拖了出来。   “主公,得放开大公子,小人才能为其把脉。”   “不必把脉,你只须以你独门血壁虎为我儿验身即可。”   刘大夫这才明了,原来是要给大公子验是否完璧之身。他来府不过五年,且齐国公府管理极严,下人们多不知当年之事,因而只知大公子病弱,寄养在白云山道观,并不知其他事。不过,这富贵人家幼时便会给自家孩儿点上守宫砂,若是要查,直接查看守宫砂便可,何以传他来验?难不成大公子并未点过?   离容之话,他自不敢违背。血壁虎非普通朱砂壁虎,喂养不易,若只用于一人着实浪费,若要验身,大可不必如此费力,只须脱了衣裳检查便可。然,主公有命,他不敢不从。取出血壁虎置于碗内,以锤杀之,顿时血肉模糊。   离昕见之,甚觉恶心。离容见之,唤人将他带出去。   莫问见之,甚觉恶心、恐惧。离容将他左臂衣袖挽至臂弯上,他仍不死心地挣扎、反抗。   刘大夫取一小布以烈酒浸泡,又以此在臂弯处多番擦拭直至皮肤微红。待皮肤干燥,又以另一小布扎成小布球蘸满血汁朝他走来。   莫问尤觉恶心,挣扎愈烈。离容一手死死箍住他的腰身,一手死死抓住他的左臂。又以慈母之态说道:“文儿,你幼时娘亲正遭流放,无力为你点守宫砂,待你长些,娘亲官复原职,但觉你身为我儿,即便无这东西又如何,便不再提及此事。可谁知你又遭人掳劫,娘亲这才知道这守宫砂有多重要,若当初有它,便能向世人证明你的清白。只我信你又如何,若是你未来妻家不信你,你还不被欺负了去?你且放心,这守宫砂是男儿都有,昕儿亦有,这血壁虎虽比普通朱砂壁虎厉害些,也只是疼一下下而已,不要怕!”   “你若是怕,便躲到母亲怀里。”离容将莫问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放松了对他身体的桎梏。   “我不要。”莫问听这些温柔言语,竟有些顺从,紧绷的身体瞬时放松。微微直身,将脑袋靠在母亲肩上,闻她身上熟悉的气味,看她身后的背景。离容解开丝绦,将他左臂交由刘大夫。   先是一阵清凉,再是一阵刺痛,接着是一阵如火烧之痛。莫问已疼得冒出细密汗珠,可刘大夫还在反复擦拭、按压。“疼,疼……”他微微呻/吟,却还是忍着。他并不是屈服于母亲之威,而是想,若是他与云霖能喜结连理,她自然是希望看到他的守宫砂的。   离容亦听到了他的呻/吟声,只是抱紧了疼得昏昏欲睡的文儿,这比起其他大家公子要受缠足之苦并算不得什么。莫问终究还是昏迷了,这是自然,离容授意使用安魂香,他自然是要睡的。至少,等他一觉醒来,疼痛便消去大半,她的文儿也不必受更多苦楚。她也知道,对她的文儿和昕儿,她舍不得他们受苦,但对其他男孩,她却无任何怜悯之心。都是因为他,文儿的生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嫌隙   莫问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离容已前往宫中早朝。臂弯处仍是微微发痛,撩起袖子,臂弯处一块血红微微凸起。轻轻按之,仍有些痛,便不敢再动。想起昨日母亲所说,他心生难言之痛,决定偷偷离府去找云霖问个清楚。府内有树,在围墙内,若是攀树爬上围墙再跃出未尝不可,且那处无人看管,更是容易脱身。   莫问翻墙而出,一起身,便见木容枫征笑着看着他。   “莫问,今日可好?”   “还好。”见到老友出乎意料般出现在此,真不知是高兴还是奇怪。   “那日你被母亲强带回府之事,洛伊告诉我之时,我甚为惊讶,你竟是齐国公之子。你曾说,你遭家人遗弃而逃,我担心你被母亲责罚,故才在此处打听你的消息,见你府中此处多树,想你必会从此处逃脱,便在此处等候。果然,你确从此出。对了,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我要去寻云霖。”   “寻云霖?她此刻正在早朝,你要去她府中寻她?”木容枫问道。   莫问点点头,“是。”   “倒也可以,不如我同你一起去,若是碰到你府中之人,倒也能保护你。”   “嗯。”此刻,其肚子却不合时宜叫了起来。莫问一阵尴尬,木容枫笑,劝他先去用了早餐。   木容枫将莫问带至青木酒楼。酒楼早上并不营业,是以只一人在此打扫。那人见少东带着熟客莫问,忙近前问候。   “准备些早膳送至一号雅间。”木容枫吩咐道。   那小二闻言,忙下去准备。   木容枫与莫问一同上楼,推开一号雅间,将莫问请进去。望其背影,甚有些犹豫,然仍是以掌力将其击晕。莫问闷哼一声,身体斜去,木容枫抱住了他,将他移至小卧榻放平。二人本是朋友,今日却如此相待,木容枫难以说服自己,内心备受煎熬。可是,这是捷径……   见莫问躺在榻上熟睡,她有些不忍,手中之药丸迟迟不肯放进他的嘴中。思及腹中孩儿,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狠下心,将药丸放至他嘴中,以内力助服,莫问便咽了下去。事毕,静静退出房门,关门之际再次望了望莫问,黯然退出。   “来人,”此前伺候的小二赶来,“莫问公子晕倒了,快去准备马车,我要送他去医馆。”   那小二见少东家发货,奉为圣旨般,即刻便寻了马车来,又唤了楼内男帮厨将莫问搬进车内。   马车行了些路,木容枫便要求改道去静宓轩。莫问青丝散落在胸前,一脸倦容,肤色泛白,嘴唇干裂,眉头紧锁,似有些痛苦之状。她只想是这几日在家受了些苦,倒也不多想。   直至到了静宓轩,莫问也不曾醒。木容枫自是知晓的,这便是她要的效果,令他沉睡。将莫问搀起,那整个人的重量便都压在其身上,她虽有孕,却还是正常身子,撑起区区莫问不在话下。倒是余婆婆见状,忙一同将莫问搀起,扶至厢房。   “婆婆,这几日恐怕要劳烦您照顾莫问,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姑娘放心,老身会好生照顾。”余婆婆眉头微皱,这莫问公子又是何许人也,姑娘已经有了夫君,又有洛伊公子,怎如今又招惹了他?可木容枫终究是主子,她有再多疑问此刻也不便问。   “疼……”榻上传来低吟。   木容枫望去,见莫问蜷缩着捂着肚腹,脸色黑青,嘴角还有少许白沫。他紧闭的眼不曾睁开,因疼痛而在榻上辗转打滚。快步走至榻边,木容枫的脸色亦铁青,她只是喂他吃了一颗迷药,当不至于如此才是。她一时乱了阵脚,对友人下药本就不该,如今还出了这事,更是惭愧自责不已。但她不能乱!木容枫努力镇定下来,忙吩咐余婆婆前去寻大夫,最好是能将沈菲寻来。   门口突然窜进一人,木容枫欲开口大骂,却见洛伊一脸愤恨立于前,一时语塞。她竟不知他何时来到静宓轩。“你怎再此?”   余婆婆见是洛伊,便退了出去寻大夫。   洛伊不答话,方才他们所言他一一听得清楚。走至榻前,为莫问把脉。他的脸色顿时沉得不能再沉,他扭头,甚至是剜了她一眼。“你给他吃的当真是迷药!”   “自然是迷药,我还能给他吃毒药不成!”明明心里自责无比,却还是装出不悦。看莫问被疼痛折磨得打滚,她才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随时危及他的性命。性命,性命啊,她的内心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收起眼底仅存的不忍,问道:“他为何如此?”   “看他这症状,似是药物相冲造成的中毒,但是何药物相克我未能诊出,须得大夫诊治才是。”洛伊此刻心中只念着中毒的莫问,对木容枫的语气亦柔和了许多。救人最要紧!他不禁暗恨自己学艺不精,若等得大夫来,也不知莫问能否撑住?   木容枫在其身后呆滞片刻,随即迈开步伐,朝外走去。心急如焚的洛伊听到了动静,忙问:“你要去何处?”   木容枫不回头,只冷冷回道:“尚有要事要办。”   这冷冷话语,在洛伊听来,更似如冰天雪地散发的寒气。他不禁疑问,她为何变得这般冷漠。莫问因她而中毒,她竟冷漠至此?榻上的莫问又是一阵翻动,他体内的痛感一阵阵传来,不知如何躺着才能减轻痛苦。除却腹部,他的手臂亦是隐隐作疼,痛感虽不如腹部强烈,但仍是令其抓紧左臂臂弯。   洛伊察觉有异,见莫问更是紧抓着左臂臂弯衣料使劲抓扯,腹部痛感传来,又捂紧了腹部。趁他阵痛暂失,忙拉了他的左臂,将衣袖往上拉,便见臂弯处一块微微突起的血红,而旁边更是一片红斑,且仍有向外扩散的趋势。这块血红,当是守宫砂才对,而周遭的红斑定是中毒的症状!这守宫砂,他明明记得莫问曾说他幼时家境贫寒,并未有点守宫砂之说,今日怎?   然而莫问的惨状再次打断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又在寻思如何减轻他的痛苦上。想起学的人体穴位,毫不犹豫地点上了莫问的昏睡穴。   木容枫返回房内,手里一只白色瓷瓶,瓶内乃是东女教给予文瑾的嫁妆之一千山玉露丸,能解百毒、治百病之灵药。她将此药藏在静宓轩,便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是千山玉露丸,你给他服下。”   洛伊接过瓷瓶,取出一颗药丸给莫问服下,又将瓷瓶交还于她。“你变了。”此前一年多隐居生活,木容枫除却发狂时的可怕,从来都不会像如今这般冷漠。   “我没变,只是又回到过去了。”清冷的话语再次想起,洛伊的心更寒了些。想起她曾说不要自己的孩子,他的心便寒地彻底,如同结了冰。   可是,他也不是原来的他,是她教会了他不要卑躬屈膝、抬头做人。洛伊抬眸,正视她,虽然她并不看着他。“你为何要给他吃迷药?”   “日后你会知道。我尚有要事,先行离去。待大夫来为莫问诊治后,你也回去吧,洛,洛公子。”好一个洛公子,她却吞吐了半天。   好一个洛公子,这是与我撇开关系么?眼眶微微泛红,微微阖眼,暂停了呼吸,“享受”窒息的痛苦,果然是真的。眼见着她走向房门,离开房间,他只觉得好累好累。他每日起早贪黑跟踪她,她的变化不由得他不信!这过去的一年多算什么啊。他的心被抽空了,他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的脑里只有:从今往后,与木容枫要分道扬镳了。   初生的嫩芽翠绿清新,自远处望去,柳条底下的身影却显得孤独而悲凉。一人策马而来,在不远处下马,将马儿绑在一棵柳树旁。事毕,又朝那身影一看,那孤独的气息充盈了眼眸,她的心一颤,不禁问自己,她何时成了这般模样?慢慢靠近,那人却已知晓她的到来,只是不曾回头。   “杨辑,莫问生父你可打听清楚了?”自那日得知莫问是离容之子,木容枫便让杨辑暗查莫问身世。莫问原名离文,是离容与其夫所生。然杨辑之人在府内却发现一件令人极为震惊之事,那便是莫问生父并非离容之夫。   “查是查清,你不妨猜猜是谁。”杨辑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她本是离容安插在木府之人,如今却为木容枫所用。良禽折木而栖,木容枫是不是良木她不知,她只知这是一个极为特别之人,多年的接触令她不自觉地靠近她。   “莫非那人很有权势?”杨辑要她猜测,她便知道莫问生父必不是寻常人。可是,究竟是谁?   杨辑点头,木容枫却是等不及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莫要卖关子了。”   “当今太主。”当今太主夏侯冕,养育当今陛下之人。当今陛下生父早薨,先皇便又立了新后主,陛下正是由他带大,对他尊敬得很。   木容枫震惊,也难怪她,这世道对男子压迫极深,太主虽位高,失贞且有私生子,此事若传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怕视他为亲父的陛下亦不会容他。   “当年离容身怀六甲遭流放,罪名是对先皇不敬,现在想来,许是为了夏侯太主之事。”杨辑沉思道,“皇家丑闻岂能为外界所知,且夏侯家族势大,先皇定是因此隐忍下来。”   “此事兹事体大,你我二人定不能外泄,否则命危矣。”   “嗯。”   木容枫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如此,倒也不必利用莫问了。想起莫问惨状,眉头不禁一皱,暗暗想到,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都是她造的孽。   “在想何事?”杨辑问道。木容枫眉宇散发的焦虑告诉她,木容枫此刻在担心着什么。   “莫问,他中毒了。我只是用了迷药,想困住他而已,可不知为何……”   “莫要自责,许非你之错。”杨辑安慰道,将昨日莫问之事娓娓道来。“许是血壁虎与迷药相冲,致使莫问公子中毒。”   木容枫听了,虽不知血壁虎为何物,却愈发自责。她竟以为他只是疲惫,原来他受了这一遭。无奈这世道如此,她又能如何?此刻,她只能乞求上苍护佑,佑他平安无事。她到底不是木容枫,优柔寡断、心慈手软是她的弱点。   “杨辑,约离容三日后卷帘楼见。”   “你决定了?”她想确定她内心想法,求医归来的木容枫行为处事并不果断,绝非成大事者,可是她却对她的行为充满好感,相较此前那喜怒无常却能力非凡的她,她更愿意追随她。见木容枫坚定点头,杨辑竟有些欣慰,“那是否将莫问送回离府?”   “待与离容之事处理稳妥再处置。”待他身体康复再送回,若不然,她心内难安。若送回,离容之事牵连到他则如何是好?   日光照射于她身,本该柔和而美好,然她身上散发的孤独与落寞浅淡了温暖,如冬日里的寒风呼啸而过,拂起淡淡的忧伤。见不远处粼粼波光散发柔和的光芒,弱弱激起心内一丝动力,迷离着双眼朝湖面抿起嘴角,又见那太阳正当时,不禁感慨:春意盎然,生命初始,何以悲哀?我不过选择对彼此都好的路,不该如此困惑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气愤!   《岫汀浃曰》之盖儿   葭山有灵,其族为鹑。其先祖为鸟兽,千载之久,皆化为灵。灵者,人形,人界称为精也。   鹑中有长,寿三千载,其名为阜。鹑中有幼,岁二十载,其名为盖。   阜者 ,雌灵也,上古食仙药,修以日月之精华,炼以天地之灵气,族中尊为上灵。不食人间烟火三千岁,岁首醒以怪诞之行径。鹑族,下灵之命衰也,或早夭,或殒于五十载,能得道升为中灵者少之。是以雌灵四处生育,雄灵责以养育。阜,以为能越生死之轮回,控族类之存亡,颠有无之天命,遂以盖之纯善骗之,寻得将死之雌灵内征迫于其体内,施以灵力。盖无所异,以为常灵耳,安之。   时半年有余,阜有孕,取卵植于盖身,盖大惊,然下灵不敌上灵,以败终。初,偶有腹痛,后,愈频繁之。盖惧外灵,终日闭门,不敢以此身示人,尝求救于阜,阜而无视,以其藐上灵责之。数月后,阜诞下上灵有一,中灵有三,大悦。然盖腹绞难忍,愈发消瘦,幸得阜以灵力护之,安不至于殒命。又数日后,盖产卵四枚,虽有阜力护,终失血而亡。阜以灵力催卵,卵破,得四下灵。   阜大哀!失盖,哀;留八子,哀!   盖儿之逝,乃因生性纯良、年幼无知,唯上灵之语为听,日后,我等下灵、中灵必不能触以上灵,莫以己之弱殒命,族人无不慨叹。又曰:阜,上古施族以厚泽,族之尊也。今令雄灵孕育子嗣,其灵尊,果为见长,我族之幸也。   岫汀浃闻之,执笔为书,曰:盖之死,阜为之,不谴以阜,反责于盖,实属荒谬!      ☆、第六十九章 众叛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晚跑去公园吹风看小说,结果华丽丽地感冒了,这是闹哪样?空调都没灭了我,自然风还把我灭了?   转念想起昏迷中的莫问,木容枫便想着他身上的毒是否解了,那千山玉露丸是极好的解毒之药,莫问他,当无事吧?   故友因己中毒,她这罪魁祸首岂能不自责?心怀不安,木容枫更是加快了脚步。虽有几个月的身子,然脚步却是轻盈,及至莫问所在的厢房,竟是无人发现她。   屋内算是挤满了人。沈菲、云霖以及一名大夫模样的老妇与洛伊、余婆婆一同围在榻前。木容枫藏身门外,静静地观着屋内人的一举一动。云霖时而观望,时而退出踱步,不禁扰乱了正在诊断的沈菲,也加重了木容枫此刻的不安。   云霖的余光望见了门外探进来的脑袋,脸上顿时晕起怒意。怒意由鼻而出,化作火热之气。“木容枫,你还敢来!”云霖远远指着她的鼻孔厉道。   木容枫微微一个哆嗦,本想着以云霖的脾气必定会快速走来抓住她的衣领狠狠训斥一番,或许会将她扔至地上。哦不,如今她身怀有孕,云霖还不至于这般狠毒。猛然低头调整呼吸调整情绪,又猛地抬头站直身子,由门外走至内室。云霖的呼喝早已引得众人注目,此刻,屋内所有人都盯着这位罪魁祸首,除了躺着不动的莫问。   “莫问,他现在如何?”她心虚,心虚得不能再心虚。   “服了千山玉露丸,性命无碍,只是腹痛如绞、红疹难消,少不得受些折磨。”沈菲见云霖张大了嘴,知道她欲夸大其辞好好数落木容枫一顿,但她还有要事要与木容枫说,便趁她之前先行说了莫问状况。她走至木容枫前,将手放在她的肩头轻拍了两下,轻轻说道:“有件事,我该告诉你。”   木容枫看了看沈菲放在她肩头的手,这感觉甚是奇怪,仿佛是要与她讲件不好的事。她的心顿时紧揪了起来,难不成她方才所言只是为了稳住云霖?   “易诺她昨夜诞下孩儿。”   诞下孩儿,这是好事呀,木容枫紧揪的心放松了下来,原以为少不得还要再等半月,竟不曾想那孩子等不及已经问世了。   “易诺她,去了。”   木容枫微微泛红扬起的嘴角顿时消散,脸色忽的惨白惨白,易诺她走了?   “不。我不信!”   “昨夜易府遣人来请我,我到之时,易诺便已咽了气,是难产而死。”   “不。我不信!前几日还好好的,怎就突然走了。大夫都说她活不过20岁,可她还是活得好好的,如今怎会被一个孩子夺去了性命?”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一丝丝恐惧围绕她的心房。她从来都不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曾经她有多抗拒生育,现在便有多恐惧。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年代,生或许是死,不生或许是死。   “我去看看她。”转身迈步,脚却同灌了铅般沉重,身子晃晃悠悠,眼神开始涣散,木容枫知道真正的她许是听到了易诺去世的消息而狂躁不安,欲冲破她的防线取而代之。   木容枫,你稍安勿躁,我马上便去看她。   许亭亭,易诺她是我挚友,唯一的挚友。   “我陪你去。”洛伊见木容枫神色怪异甚为忧心,几步并一步走至木容枫身旁,扶住了她。   谁知,木容枫却推开了他,也不看他,冷冷道:“不必。”   洛伊怔住,“不必”二字,着实令他心寒。   木容枫前脚迈出门槛,后方便传来云霖的冷语,“洛伊,你管她作甚,让她自生自灭是了,你以后离她远些,指不定哪天便给你下药了!屠卯姑娘善良有礼,她才是你的良配!”   “屠卯”二字倏地划过她的脑袋,她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回京都之时,她已悄悄调查这位姑娘,本是官宦人家落魄子弟,饱读诗书,谦逊有礼,今年二十有二,感恩云霖救命之恩愿意入赘洛家。是了,她才是洛伊的良配,与她结成良缘,既不必离家,又不必受气,多好。   嘴角再次扬起一抹诡异之笑,既是为他喜悦又是为己悲哀。“屠卯姑娘确实是洛伊的良配,祝你二人早日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她一转身,便以笑容相对。   喜结连理、早生贵子?洛伊努力在她脸上寻找一丝勉强的痕迹,可他却找不到,这笑容似乎无懈可击。垂首深思片刻,待他再抬眸相对,她已大步离开。   木容枫浑浑噩噩下了马车,这日折腾,竟已到黄昏时分。将易诺给予之伤痛抛诸脑后,她似乎有些急切,下了马车便大步流星朝父母的房间走去。   “出去,出去!”何汀垣大吼着,吓坏了门外侍候着的仆从。   秦子羽狼狈得从房内退出,身上沾满了水渍,胸前更是湿了一片。他从门内退出,将门轻轻带上。“对不起,父亲,我不是故意的。”   “发生何事?”木容枫恰好见到了此幕,心生疑惑,她还未曾见父亲这般发脾气。   秦子羽凑近木容枫,一脸抱歉的模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看到了父亲的缠足。”   木容枫瞬时脸色突变,火气油然而生,随手便是一个耳光抽在了他的脸颊。秦子羽毫无准备,甚至以为木容枫能理解他的无心之失,却不想木容枫会动手打他,还是暴怒而打。她那带着几分掌风的巴掌拍到了他的脸颊,他没能站住,便生生倒在了地上。难以想象,他竟被一个姑娘生生给打倒在地。   脸上火辣辣得疼,嘴角更是一丝腥甜,轻轻一摸,指头上便血迹斑斑。他抬头凝视,刚要开口询问,便听木容枫厉道:“谁准你擅自进入父亲的房间,你侍奉父亲一年有余,连父亲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双足之事也不知么!如你这般,如何侍奉双亲!如你这般,如何做我木家的女婿!来人,将少君带回晚枫院!”   秦子羽盯着木容枫双眸,她的眸并未涣散,仍是那般有神,却又有着不同。他不敢相信方才她所说之话,他只是无心之失,即便不愿为他求得父亲的原谅,也不必对他如此狠毒吧。他受伤的心灵一时难以接受,哀怨地看着那个暴跳如雷的女子,他多希望她是魔症发作才会如此待他。可,他能确定她是正常的。   旁边的两名仆从一左一右将他搀起,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又是一阵心凉。他本还有逃跑的念头,可这庭院深深,尽是她的人,他能逃到哪里去?   木容枫站在门外,小心问着里面。“爹,是枫儿,枫儿进来了。”轻轻推开房门,何汀垣捧着一双小鞋老泪纵横,他的双足藏在长衣下,地上躺着一条长长的裹脚布,嘴里念叨着:“麟儿,麟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麟儿,木容枫幼弟,因受不了缠足之苦,跳入荷花池中溺水身亡。   木容枫走至何汀垣身边,轻拍着父亲的肩,轻语:“爹,麟儿泉下有知,定不会责怪爹爹。”   “不,是为父的错,是为父的错,为父不该逼他。”何汀垣使劲摇头,硬是将这过错揽于自身。   “不,爹爹,即便是错,也是这世道之错,爹爹也是为了麟儿好。”   “世道?若我不逼,这世道又能耐何?皆因天下父母如是想,以为是为儿好,强逼着儿子缠足,儿子又给孙儿缠足,这世世代代何时能罢休?所谓世道,皆因人生,若人不为,世道将变,又岂会有这世道?”   木容枫怎也未料到父亲竟会说出这等话来,一时语塞,尴尬杵地。何汀垣发泄了一通,情绪稍好转,抹干眼泪,收起小鞋,说道:“天色已晚,你快些回去用膳吧。”   “不如枫儿留下与爹爹一起用膳,可好?”   “不必了,枫儿先回去吧。”   “好,那女儿先退下了。”木容枫又安慰了几句,一步三回眸,见他确实是情绪平稳不少才放心离去。父亲这辈子最痛心的便是麟儿之死,时隔多年,他仍是无法忘却。其实,当初麟儿之死,她何尝不痛恨母父?只是,时间冲淡了一切。他们到底还是她的至亲之人。   木容枫一退出房门,便快步朝晚枫院走去。她的步伐透着杀气,不禁令过往的仆从感到无比的寒意。她才顾不得旁人的惧意,只是一味往前走,越走越快,似乎要将这愤怒发泄在步伐上。秦子羽,你死定了!   “啪!”毫不客气地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秦子羽端坐在椅上,身旁的木安正用热水泡过的手帕往他发肿的嘴角贴去。   嘶——热布贴上红肿的唇角,又酥又麻又痛,秦子羽倒抽了口气,放下微微抵抗的手。   门被毫不怜惜地推开,动静如此之大,两人却视而不见,木容枫的火气不由窜到了头顶。在木安的惊恐下夺过他手中的帕子,又将案几上装着热水的盆子打翻,这热水便生生泼到了秦子羽身上。   “你!”秦子羽站起,手指木容枫,怒不可遏!   “放肆,谁准你对妻君不敬!”一个甩手,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再次光临秦子羽的脸颊。   秦子羽一个踉跄没站住,直接扑倒在地。深埋的头抬起,嘴角挂着一抹血丝。倔强的眼神死盯着木容枫,有气无力地问道:“为什么?”   一旁的木安见状便吓坏了,忙跪在地上替少君求情,“大小姐饶了少君吧,大小姐内功深厚,会打坏少君的。”他又膝行至少君身旁,劝道:“少君,快向大小姐求饶!”   “求饶?”秦子羽笑笑,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面向木容枫毫无惧意,恨恨道:“为何要求饶,因我无意见到父亲的缠足,便可以如此待我吗?”   “木安,你出去,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木安摇头,抱住木容枫的双腿,眼泪夺眶而出,那张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博不了那人的同情。   木容枫拽起木安,将他拖出房门,又“砰”的一声将门紧闭,插上门闩。   她回到方才的位置,俯视着底下的人。又慢慢蹲下,一手抓住他的前襟,轻声说道:“我不喜欢你,一直不喜欢你!若不是迫于形势,我又怎会娶你!如你这般——”她的手指轻轻游过他的身躯,接着道:“如你这般肮脏之人,纵使家世显赫,又怎入得了我的眼。如你这般肮脏之人,还活着做什么!”   “我肮脏?”她居然如此说他!他的心在颤抖,在滴血。他为了她而改变,她毫不领情也便罢了,居然还如此侮辱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凭什么说我!”   “火气还挺大!”放开抓住他衣襟的手,转而抓住他的下巴,狠狠捏起,“怎么,忘记了?忘记如何轩辕静温存,忘记如何与官兵欢好了?”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身中奇毒,怎可与人?不是,绝对不是,是木容枫在污蔑!   “是,我如何忘了,你已经失忆,你不是文瑾。”   “你虽是东女教圣使,前定国公洛帆之子,洛伊之兄,可娶你进门,实在是有辱门风。”木容枫放开禁锢住秦子羽下巴的手,拍拍他那红肿的脸。“真是可惜了你这张脸。”她的惋惜毫无感情,如看着一件不名一钱的物件。   “你胡说!”秦子羽手掌紧握成拳,“若真的是,为何以前不说,现在才说!”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姐姐,或洛伊。”她本欲起身,却突的掐住了秦子羽的下颚,手指不断收紧,直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看你越看越讨厌,恨不得直接杀了你!”   秦子羽微张着嘴,手指不断抠着木容枫的钳固住他的手,因着难受,他答不出话来。倒是另有一个声音在木容枫耳畔响起。   木容枫,你做什么,快放开他!   木容枫,放开他!你真的要掐死他么!   木容枫……   木容枫,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骗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为非作歹,是不是?   ……   木容枫,求求你,为了你腹中的孩子积点德,你也不希望你的女儿未来变得和你一样残暴对不对?(孩子,木容枫一怔,力道减了几分。)   木容枫,我再也不信你了!你的身体不再属于你!   歇斯底里的呐喊过后,迸发出无尽的力量。   残暴的眼眸倏地变红,全身的戾气化为零,留下的身子如同一尊佛像不动不语。火红的眼眸轻轻敛下,待再次缓缓睁开,只见一轮清澈的明眸氤氲着水气。轻轻将几近昏迷的秦子羽抱在怀中,木容枫泣曰:“这是要我众叛亲离吗?”   ☆、第七十章 不语   木安浑身发抖,按照木容枫的指示打来了热水,又将帕子轻轻拧干双手奉给她。木容枫接过帕子,轻轻敷在秦子羽脸上。坏事传千里,就在元大夫为秦子羽诊断后,木容枫这虐夫的罪名便已传遍府里。   那木沢沅从外归来便听了这事,怒气冲冲赶来晚枫院便将木容枫狠狠训斥了一番。早前她离家出走,是文瑾替她照顾二老,又看顾外头生意,这等好夫婿她竟下得了手!木沢沅这火气也着实大,训斥半天她竟连个反应也不曾有,指着她的鼻尖直冲着她喊“不孝”,说罢便拂袖而去。   何汀垣除了垂头丧气还是垂头丧气,枫儿今日残暴行为较以往更甚,这要是稍有不慎,随时会要了文瑾的性命。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怎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望了一眼默默为文瑾敷脸的女儿,何汀垣再次叹了口气,便随木沢沅一同离去。   远处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木容枫的耳朵微微竖了竖,细细分辨,便能得知前面三人疾驰而来,后面几人紧跟不舍。淡化自己的感知,将细微的声音排斥在外,岂料已传来了一声厉声。“木容枫!”   木容枫转头,那人已瞬间移至面前,还不待她反应,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啪!”   木容枫再睁眼,面对的还是秦子羽的俊颜。抚上发烫刺痛的脸庞,滑至肿胀的唇角,一股湿漉而温热的液体沾染在指尖。指尖缓缓远离唇角,微微发痒的喉头既有着莫名的血腥味,又有着一咳为快的压抑感。当时的他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你对他做什么,我就对你做什么!”抡起的手臂被赶来的洛伊死死拉住,乞求的眼神却让她心里的火气却如火上浇油烧得更旺。都何时了,洛伊还护着他!   “云霖,冷静!”沈菲亦是在旁劝阻。径自走向床榻,瞟了木容枫一眼,便前去为秦子羽把脉。   木容枫并未看她,自是自觉地站起,让出位子。微微抬头,看向在旁侍立的木安,那迅疾垂下的头已然出卖了他。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显然是害怕受到她的责罚。“木安,你退下吧。”   “其他人也退下!”   一干下人战战兢兢退下,又将门带上,这空旷的房内便剩下五人。   沈菲诊断完毕,轻轻将秦子羽的手臂放回被窝。起身冲木容枫道:“他的脊背曾经受到重创,虽几经修养,身体已不复往日。此去一年多又操持家业,劳累损身,而你,下手不知轻重,一个耳光竟将他打得吐血!”沈菲愈说愈气,“即便是魔性作祟,此种行为也难以饶恕!更何况——”沈菲抓住木容枫的手腕,搭在她的脉搏细细诊脉。她疑惑的眉眼对上木容枫不解的瞳眸,“以你症状,虽与当年走火入魔极为相似,却亦有相异之处,木容枫,难不成你故意混淆视听,以此来掩盖你嗜血的本性么!”   “不是!”   “不是!”   木容枫与洛伊同时大声否定。   洛伊摇头,斜眼勾勾望着木容枫,尽管她不动声色,且未看着任何人。“不是的,我能感到她的真心实意。她若虚情假意,为何同我一起离开盐州,一同前往僻静小村过那清苦日子?”   “何必多说!”云霖走近床榻,弯下腰掀开被子,伸手便去抱秦子羽。   “你做什么!”木容枫开口,一脸惊疑。   “带他走!”   “不可,我不会让你带走他!”木容枫一把推开云霖,挡在榻前。   “你既对他无心,我将他带走岂不正合你意,挡我是何意?”云霖上前,一副要与她掐一架的阵势。   “他是我的夫,你无权带他走!”   “你这是何话?难不成待他命丧你手,再领回他的尸身?让开!”   “今日你若想带他走,便请踏过我的尸身!”木容枫放松身体,垂下手臂,一副待宰模样。事情已然如此,那便再过分些好了!   云霖怒目久久不能收,迸发的火光似要燃起整间屋子。忽而收起架势甩袖旋身,负手而立。“此人怪哉!”   洛伊轻移,望望云霖,又看看木容枫,他虽知此刻说此话做此事不合时宜,却仍旧无法自控。走近木容枫,眼眶里闪着一抹微不可见的光亮,“你曾经说你的身体是木容枫,但灵魂不是,那时我只当你改头换面,如今细细想来,方觉怪异。你与文瑾哥哥情况极为相似,皆是失忆,行为与此前却是千差万别,即便是人世间最基本之事亦是不知或半知半解。亭亭,可否容我再问句,那日你所说穿越之事可当真?”   惊异的眼光同时散发着一丝喜悦,原来他还记得那么清楚。她以为他只当那话是戏言,并不会放于心上,却原来一直记着。可是,现在的她,还能承认么?当真云霖与沈菲的面?   “世上何来鬼魂之说!伊儿,她这鬼话如何听得!妖言惑众!”云霖咬牙切齿,这厮这等荒唐的话亦能说出,真是小瞧了她!   “多说无益,你们请回吧!”   “你,你为何不给我答案?”洛伊紧紧抓住木容枫的双臂,“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木容枫。”   “洛伊,是与不是,有何区别?是我负你,你可以怨我恨我,然我如今再不能齐家不顾!你我,终究不过是人生过客!”   “好一个人生过客!”云霖黑沉着脸,斥道:“你对洛伊所为,今日竟只一人生过客而已!我倒希望你只是过客而已,你却对……好,好,既然如此,希望你再不要过问洛伊之事,从今而后,一切与你无关!”   一切与我无关?好,好。苦涩自心内化开,苦了整个心房。   “还有你腹中的孩儿,最好不要留,你我两家再无任何关系!”   腹中的孩儿?木容枫抚上自己的小腹,三个多月了,这孩子早就成了她的骨肉,再难分开。她所做的一切,有多少是为了他?“不劳操心,我自会处理!”   “你还愣着做甚,主人家已经下逐客令,还不知趣?”见洛伊脸庞梨花带雨,虽是有些夸张了些,云霖见了也还是窝火,不由得将火气撒在他身上。见他还未动,便拉住他拖着走。   洛伊虽是往前走着,那视线却从未离开木容枫,尽管那人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心如千针穿孔,刺痛渗血,所谓心如刀割,不外如是,而这千针刺孔却直抵心之深处。我只想知我所爱之人是何人,不论他日能否不分离。只这微末之愿,亦不能如我么?   “云霖之见,或许是因她不识你本性。”暗自深思的沈菲微昂起头,犀利的眼光直刺入木容枫深邃的眼底。“或许我该说,我曾与失忆前的木容枫相处半年,深知她的秉性,而你虽食药而失忆,症状却与我的病人大相径庭。方才洛伊之言,倒是提醒了我。你……或许真如洛伊所言,非木容枫……”   “我虽为医者,当不信鬼神之说,然你之状况确实无法解释,更何况你身体怪异之处着实令人起疑……”   “这世间难以解释之怪现状,又岂在我一人。若只是无法得知缘由,便以鬼神论,这是无知!”   “你好自为之。”沈菲难得没有生气,木容枫诸多隐瞒与反驳,自己却出奇意外地冷静,并未言辞针对。“至于你腹中胎儿,你若想留,必得平心静气,切勿情绪波动。”   沈菲亦离开了,这“热闹”的房内顿时冷清了下来。木容枫在案几旁席地而坐,一手支起脑袋,将手指插入发梢微微移动,同时又按揉着前额。想必明日秦子羽也该离开了,也罢,留在我的身边并非好事,我已无法自控。木容枫啊木容枫,但愿你不要再来骚扰我,我不介意做一个强占身体的恶人!   假如她知道木容枫再也不会出现,那么她的后半生也不会诚惶诚恐,尽管两年之后她已逐渐相信她离开了,但仍然忧心她再次出现伤害她身边之人,尤其是那小小的小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官配 作者有话要说:     “木容枫,这是你的待客之道?你邀我前来,究竟是为何事?”离容放下茶盏,瓷器相碰、瓷木相碰的声音杂合,惊醒了正想着前几日之事的木容枫。“你我似乎并未相交,何以约我至此?”   木容枫视线自茶盏离开,垂下之眼睑下目光暗暗流转。轻轻将茶盏端起,送至唇边,微微品尝,茶香飘逸,入口甘甜。“虽如此,离公不也欣然应约么?”   “欸,废话不必多说。”离容右手抬起,做出打断之势,刚毅而坚决,只是多了份不耐烦与不屑。“有事直言!”   木容枫撤掉离容茶盏杯盖,为其添茶,一边添着一边说道:“离公可知窗对面是何处?”   “自然知道,卷帘楼,京都最具盛名的青楼。”离容嘴角露出得意之笑。那里埋葬了多少男儿的青春,那洒落的血泪又岂是寻常人能体会得到的。男儿的地狱,女儿的天堂!哼哼,离容微微冷笑,春风楼,这可是极为重要之地。   “不知离公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去见识见识?”   离容闻言,脸色骤变。“本公位列三公,岂会进入这等污浊之地!本公洁身自好,木容枫,你休要胡言!”   “离公不曾进入春风楼为所欲为么?今日何必在我面前假装清高!召官妓或私妓,又有何区别!”   “罪犯之子充作官妓,是为其家人赎罪,本公召官妓,是为其减轻罪孽!”   减轻罪孽?木容枫微怔,竟能将召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这也真是本事了。“人人皆是人生母父养,离公膝下亦有二子,若二位公子沦入烟花之地,离公作何感想?”   “本公之子怎会沦为妓!”离容再次拍案,此次更重于此前。怒火,正是说明了她在意之事。   “母亲位高权重又如何?那春风楼里的儿郎多是官员之子,一旦母亲获罪,便被充作官妓,毫无选择。今日离公虽位高权重,却也难保一朝落马累及夫儿?前定国公洛帆又何尝不是位高权重,那洛小公子不也差点沦为官妓?”   “本公绝不容许此等事情发生!”离容一副欲掀桌离去之架势,在听到木容枫的称呼之时骤然发生变化,眉毛微挑,一上一下,煞有意思。“听闻陛下下旨赐你妻夫二人和离,这才几日,连这称呼都变了。木容枫,我看你倒也是薄情寡义之人。你这厮虐夫郎逛青楼,却在此处教训我,何其可笑!”   这话虽刺痛了她,然她却不能表现太过在乎,而是将这化为驳斥离容的正能量,“我自然不是高尚之人,只不过我树敌众多,若今后因己之罪过而连累无辜孩儿,岂不悲乎?倒不如今日请离公上表陛下禁缠足、废官妓、禁逼良为娼,不仅为己积德,更荫及子孙,不知离公是否赞同?”   “哈哈哈哈。”离容仰天大笑,“想必你找错人了,你一向与我为敌,岂会不知我的为人?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慢着!”在离容旋身欲走之前,木容枫喝住了她,离容虽是一脸惊疑,却仍是停下听她一言。她忽然觉得她有些变化,只是不知何处在变化。   “我于卷帘楼内藏了一件于离公极为重要之物,离公不如随我前去一看?”笑中藏有深意,那看似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如化作一柄利刃刺入离容的胸膛,总觉得被她抓住了把柄。可是,究竟是何物?眼眯成一条缝,再细看面前之人,倏地睁大双眼,以惊恐之态打量她,难不成是文儿?好你个木容枫!   离容戴上木容枫为其准备的黑且长的帷帽,跟在她的身后,步步惊心。此刻她只希望她的文儿不是要挟她的把柄,更不曾身处这肮脏之地!   木容枫在前方,感受身后传来的凉意,又时不时微微扭头瞅向后方。她愈不安,她的胜算便更多些。   卷帘楼内,脂粉味重,小倌本是各自散在四处,见有客前来,轰然而至,围住二人。离容一身冷冽,散发的寒气使人不敢近前。   木容枫近日是常客,小倌大多认识于她。一袭青衣翩然而至,笑意凌然,飘逸长纱衣衬托出清秀的面容,柔顺乌发散落在胸前,袭来的是清新淡雅的气味。待他靠近,木容枫一手揽过他的腰肢,将他紧紧拥在怀里,笑得一脸深意。青衫男子轻轻将头偎在她肩窝,一身轻松与喜悦。“青月,房间可准备好了?”   青月站直,微笑答道:“小姐吩咐之事,奴儿岂敢怠慢。房间已备好,二位请。”   木容枫回头望了一眼离容,随即朝楼上走去。   青月侍立一旁,为房内坐着的二人斟茶。   “青月本是官配子。托离公福,卷帘楼将其强买而来。”所谓官配子,是官府为民间无能力娶夫之女子生育下一代而配备的临时夫郎。官配子多是弃子或穷人之子,由当地官府统一安排住在奉缘府。女子年过二十,家中贫困,身体安康,经官府证实可入奉缘府求“夫”求嗣,直至有子。“妻”未有子,则不必委身她人。官配子虽无身体支配权且不自由,但相较小倌则是受人尊重的。   东圣国女多男少,权贵与富贾又霸占了不少男子,以致贫民难以娶夫,便多抢亲、强抢民男,为此,当朝可谓想破脑袋,这才出了奉缘府。只是自有了奉缘府,不少平民认为后嗣有望,愈发不愿养男孩,如此恶性循环,男子倒是愈发少了。   离容眉头微皱,仔细端详眼前低眉顺眼的男子,此子还算清丽脱俗,看年纪,至少二十有五。只是作为官配子,怎会被人贩卖至此?   青月忽然跪下,朝离容磕了一个响头。“求齐国公为奴家作主。”   微皱的眉头更紧锁,扫了一眼底下的人,问道:“是谁将你卖入卷帘楼?”   “是奉缘监大人。”   “大胆!”离容拍案,“大胆妓子,竟敢污蔑奉缘监!”   “奴家不敢!”双手抵地,额头点地,如此卑躬。   “青月,起来。”木容枫柔语。   青月颤颤悠悠站起,仍是将头埋得很低,木容枫随意一瞥,便见了他额头的青紫。方才他那一磕,确实过重了。   “你约我前来,就为这一出?”   “自然不是,请稍安勿躁。”又面向青月,吩咐道:“去将我的书信取来。”   青月后退几步,走向雕花大床,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盒。翻了几翻,才将底下的两封书信取出。返回木容枫身旁,恭敬地将其交给她。   木容枫接过书信,边拆边问:“你可有看过这书信?”   “青月不敢。”青月平静答着,并未因木容枫这多疑之话而心生恐惧。   木容枫取出信纸,再次小阅,盈盈笑意充斥脸庞,与离容之脸色截然相反。将书信放至几面,手指按住移至离容面前,只见离容脸色渐渐发生变化,泛白的面容呈现的是惊讶、不安、恐惧。   “你,你,这书信从何而来!”   “偶然得之。这信虽只言片语,然这深情款意却是深入我心。离公为何对情郎如此狠心,更何况这是令公子之父?”轻轻抿口茶,挑衅般地瞥了离容一眼。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不想离公年少风流,既有了夫郎,却又招惹夏侯家公子,令其情根深种,不可自拔。更是逾越礼法,珠胎暗结,诞下长子。这若是传出去……”木容枫指节轻轻敲打桌面,发出有规律而较为浑浊的声音。   离容闻言,握紧的拳松开又紧握,再次松开便将桌上的书信撕个粉碎,撒落一地。   “离公何须动怒,都不仔细辨认字迹,便撕个粉碎?字迹虽相似,然信纸崭新,又岂是真迹?”   “你!”离容气结。“说吧,你到底意欲何为?”   木容枫以眼示意青月,青月会意,为二人再次斟茶后退到内室。   “如我之前所说,禁缠足、废官妓、禁逼良为娼,查奉缘府。当然,在下还有请求,便是将这卷帘楼赠与在下!”她本是想要离容直接关闭卷帘楼,又思之这卷帘楼一时解散,楼中之人难以维持生计,又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如先将其要来,再好生安置众人。   “赠与你!这卷帘楼又非本公产业,如何赠你!”这卷帘楼岂是一般青楼,这可是收集情报重要之地,如何能赠人?   “明人不说暗话,我既这般说,自然是早已调查清楚。”   “绝无可能!”倏地站起,转身面向内室,负手而立。远处硬壳颖果门帘风吹而曳曳摇动,其后双层细纱帷幔随风扬起,卧榻上坐着的瘦削而单薄的身体若影若现。心顿时凉了下来,方才的强硬与决绝弱了几分。   ☆、第七十二章 要挟   内室与案桌相隔并不远,坐于卧榻之人墨发全束,黛色发带垂下贴于耳后,黑眸如不能视物般无任何波澜,双手撑于榻上,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   木容枫一惊,他若一直醒着,方才之事想必早已入耳。她原本并未想他知晓此事,可人算不如天算,怎知他一直在此处听着?   那厢离容见到那抹熟悉又挂念的身影,既喜又惊。一时之间顾不得其他,忙冲了过去来到他面前,将他拥入怀中。少顷,又与他分开,见他毫无血色,身形憔悴,关切地问长问短。怀中的人仍是没有动静,这倒令离容担忧了起来,忙将脸转向朝她移近的木容枫,那神情是愤怒,是担忧。   “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话当问你自己!”   离容转身面向不动之人,心内着急,却不愿对对他的长子离文即莫问坦言,解释道:“文儿,方才是木容枫胡言,文儿当然是娘亲与爹爹的儿子。文儿,看着娘亲,应娘亲一声。”离容甚是着急,双手托住他的脸庞轻轻抬起,迫使他面朝自己。然而,莫问终是不看着她,双眸如定住了不眨、无神。   许久,莫问如想通般对上离容之双眼,“母亲,文儿的父亲到底是谁?那个夏侯家公子是谁,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离容倒吸了口气,轻声唤了“文儿”,心底竟是无奈。   “母亲,我想知道。”颤抖的双手扶上离容的双臂,他的手无力,无法借力而起。   离容感觉到他的异常,忙抓住他的手臂,问道:“文儿,你怎会浑身无力?”   “木容枫,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母亲,我的父亲是谁!”未等木容枫开口,莫问再次紧逼着问。   离容一脸怔怔地看着莫问,这孩子倔强得很,若是不告诉他,他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可若是告诉他,怕更是会连累他。可眼下这秘密又被木容枫知了去,即便她不说,木容枫也未必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夏侯冕。”离容轻声说道,回忆之河架起了桥梁,通往那逝去的年华。“我与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谁知,他却为了荣华富贵弃我而去。而后我听从母亲之命与你父亲成婚,他却告诉我答应马家求亲是他族人相迫,他始终只爱我一人。我信了,助他成功退掉婚约,可他却再次欺骗我,转身投入陛下的怀抱。”离容拳头紧握,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莫问一听夏侯冕脸色越发惨白,他岂会不知夏侯冕是何许人也,当今太主,陛下的养父。他的生父是夏侯冕,若此事传出,自然少不得腥风血雨。他忽然想起年幼时母亲曾遭流放,眉头一皱,想必是与此事有关。“母亲当年流放是因为此事?”   “是,先皇不知从何得知我与夏侯冕之事,那时我已诞下了你,先皇不禁怀疑你的生父,欲将你处死。哼,我怀胎十月,甚是辛苦,不论你是我与谁的孩儿,皆是我的骨肉,我怎会弃你保己。陛下不敢宣扬此事,又不敢处置夏侯冕,便寻了借口将我流放。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连累了你的祖母与父亲,你的祖母更是为我劳累奔波而丧命。”离容的悲色愈发明显,似乎那往事发生在昨天,恨意终是未能消散。   “娘恨他,是不是?”若母亲所说为真,那么这样的父亲,他也恨。   离容几次张口又闭住,她恨,可是她不想在孩子面前说恨他父亲之话。   木容枫在旁静静听着,离容微小的表情尽在她眼底,她的心又开始有些柔软,这离容对他人无情狠辣,但对孩子,却还算个好母亲。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初衷,她要的卷帘楼必须要到手,不论是对原木容枫的交代,还是为了卷帘楼里之人。   “离公,可不要忘记我今日目的,这卷帘楼你究竟是给还是不给?”   “即便我将卷帘楼交与你,又怎知你是否会再以此事为要挟?”   “在下还需离公废官妓、禁缠足、肃奸佞,怎会陷离公于险境?当然,离公若不从,那在下也只好将此事公诸于世,届时只怕离公性命不保不说,只怕尊夫和两位公子落得个凄惨下场!”故意加重“凄惨下场”四字,给离容此刻的玻璃心重重敲了一记。   果然,离容脸色甚是不好看,只怕在心内不知咒骂了她多少回。卷帘楼是她苦心经营的情报机关,废官妓、禁缠足,这与她前半生所为之事乃是南辕北辙,反其道而行!可眼下若是不答应,这木容枫绝不会善罢甘休。   木容枫心底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虽然夏侯冕之事足以威胁离容,但若她不依,难道还真要将此事公诸于世?离容有错,但罪不及子,然事一旦传出,齐国公府上下那么多人难免遭殃。我虽非救世主,但亦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若因一己之私而祸及无辜,这,当真做不出来。   如是想着,却不能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展现于人前,木容枫将自己良善藏起,只流露自己的恶。她勾起唇角阴笑道:“在下耐心已无,还请离公速速决断!”说完,又将头稍稍转向莫问,斜眼看他,“可知道我为何将令公子带至卷帘楼?”   难道不是为了让他听到你我之对话,好让我说出过往,你好控制我,令我为你利用么?离容藏在背后的右手紧握左手手腕,而左拳更是紧紧握起。只是一刹那,她便又想到当时紧随木容枫而来的初衷,是文儿,是木容枫要以文儿来要挟!   “你要作甚?”离容上前,挡在莫问身前。   下一刻,木容枫便上前来一把拨开离容,离容站立不稳,竟往旁移了好几步。她身体还算强壮,但始终不是习武之人,尤其是在木容枫这等高手面前。对于木容枫的武功,她自然是震惊不已,就前次于春风楼遭其推倒,她对她从来不敢小觑。她朝她看去,她已靠近莫问,再看莫问,却已落入木容枫之手。   粗鲁地抬起他的下巴,左右上下细细打量,这显然是纨绔子弟的做法。若是她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必然感慨原来自己也有做坏人的潜质。只是,她不知,她自己又何尝是个好人?好与坏,不过是相对何人而言。   “虽是一脸病容,却也清秀干净。不如将他送与我,好比过日后在其他达官贵人面前强颜欢笑。哦,对了,若是碰上离公这等好色之徒,说不定……”木容枫摇摇头,将他左臂拾起,莫问虽不住抵抗,却还是被她撩起衣袖,露出守宫砂。   “这守宫砂才点上,怕又要保不住了。”说着,脸更是贴近他的脸,更无耻地将唇靠近他的唇。   莫问脸一偏,木容枫扑了空。   “做什么?”离容前去拉她,却发现此刻的自己多么无力,她用尽力气,却动不得她一分,反倒遭其推倒,如此不堪。   “以往不是缠着我要我娶你,即便是做侧你也在所不辞,如今是怎么了?难不成你和你的父亲一个德行,见异思迁,始乱终弃?”   莫问转过头来,哀怨的双眼对上木容枫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心里一阵哀戚。始乱终弃?这等严重之词用在他身上,何其伤人?木容枫紧紧抓住他的下巴抬起,丝毫不给他动弹的余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脸、她的唇靠近。他明明知道她不会真的碰他,可心底仍是无助地恐惧。他也想知道他的母亲是否会为保全他而答应木容枫的条件。   “住手!”   身后传来的喝声,二人不由自主地颤动。木容枫身子一抖,立即停住了自身的动作,而面带微笑地转向离容,“怎么,离公可是想通了?”   “这卷帘楼,你要便拿去!”即便给你,我的人又岂会听你号令,更不会将秘密告知与你。而你木容枫,想要掌控卷帘楼,又岂是那般容易?如是想着,心里倒也舒了口气。至于其他,走一步再算一步吧。从怀中摸出纯金打造的令牌交予木容枫,“拿着,这便是卷帘楼楼主信物。”   莫问心底的忧伤终是散去,此刻化作温暖,温暖了全身。身体仿佛有了力气,他站起,侧身离开木容枫的掌控,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离容,抱住她,不言不语,却流泪不止。离容亦抱住了他,将他紧紧拥在怀中,生怕他离她而去。   木容枫接过令牌,这才发现这令牌乃是纯金打造,极为贵重,又见这令牌雕刻着一名华服女子,底下还跪伏着不少年轻男子,心下想道,这离容果然处处透着对男子的恨意。牌上亦有字,书:卷帘令。右左又各刻“容、隐”二字。难不成,这容隐二字是离容隐名?   “青月,笔墨伺候。”屏风后轻微的窸窸窣窣声,木容枫听到动静,以为青月还在这内室之中,便唤他来,正好需要离容立下字据,即任她为楼主的任命书。   离容坐定,却迟迟不见青月出现。木容枫疑惑,青月向来惟她命是从,今日是怎的?走向屏风后的重重帷幕,见到的却是惊慌失措的他。   木容枫不作声,看向毫无痕迹的地板,知他不知机关在何处,故惊慌失措不知如何逃走。她轻移,按向黑暗中细微的按钮。地板忽然收缩,露出可容下一人的方形口子,下方是梯子,去往一楼的阶梯。   洛伊与木容枫眼神交流,正欲下去,却又忽然射进来一片光亮,虽仍是微弱,这一抬眼却正见离容。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不出去玩,就在家里码字好了……   我想改书名为《良人不语》,《伊人》这个名字太泛滥了。有木有意见呢?   ☆、第七十三章 诉情 作者有话要说:  偶觉得木容枫这性格也就这样了,没个几年的磨练,很难转变。她还没有自己的势力,又对自己自身的情况感到悲观,所以缺乏自信,总觉得保护不了洛伊,反而会伤害他。给她一些时间吧,她已经在成长的路上了,只是还没成长到羽翼丰满。她的人生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人出现,此人一出,她才会渐渐成为一方霸主。我这算剧透么?   洛伊与木容枫眼神交流,正欲下去,却又忽然射进来一片光亮,虽仍是微弱,这一抬眼却正见离容。   离容大惊,追将上去欲将他擒住。木容枫快速闪身至洛伊前,挡住了离容。   “决不能放走洛伊,他若出去,此事必定宣扬出去!我与洛家有仇,他们岂会放过这绝好机会!”   “离公,我以身家性命担保,洛伊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事关莫问以及齐国公府上下上百人人命,以洛伊恻隐之心,断然不会伤害无辜人。   “你保证有何用,若他回去将此事他人,或一时失言,必定给我离府带来灭顶之灾,本公绝不容许!”   木容枫回首,与洛伊对视,示意他尽快离去。洛伊传来的眼神显然是担忧她的安危,她则露出淡淡的笑容,示意他不必担心,以她武功,逃离岂是难事,更何况离容还有把柄在她手上?   洛伊当下思忖片刻,见木容枫坚定,便不再犹疑,速速退下去。底下的光照亮他的全身,原来他今日竟是着深灰长袍,以女子装束潜入。看他身影消失,木容枫这才舒了口气。但愿他好生躲在家中,再不要随意出府。否则,保的了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你!若是那个叫青月的,倒也罢了,夏侯冕是何人想来他也不知,可那是洛伊,定国公府的公子!”离容再次指着她的鼻子,怒目相对。可木容枫却不动声色,直教人生气。可那又如何,此时受制于人,她也只好忍气吞声。   东圣国,夏侯是大姓,复姓夏侯者众多。当今太主,世人只知他出身夏侯氏族,又怎知他的名?若不是有心者,谁也不会将离容与太主联系起来。   木容枫悠悠走出昏暗,取了砚台研墨,亲自伺候离容书写。她转眼看向莫问,他却别过头去不看她,然清晰可见的半张脸流露出来的不安与歉然仍逃不出她的眼底。她的心咯噔下,她倒忘记了,面前这人终究是离容亲子,她却教唆他与她合演一场戏,逼迫他的母亲!如果她是离容,一定恨不得给他几记重重的耳光!   那厢,离容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证据,又签下自己的大名,按上自己的指印。木容枫警觉心倒是不小,细细读了几遍,未发现任何歧义这才作罢。待墨迹一干,忙收进怀中,陪笑着道:“如此,便谢过离公了。离公,请慢走!”   “请戴上帷帽。”   离容一把扯过帷帽,又揽住女子装束的莫问,恨恨地瞪了她片刻这才离去。临出门之际,莫问回首望了他一眼,眼底竟是担忧。   木容枫一愣,起初并未看懂他的意思,随即一想,方才洛伊偷听被抓个现行,莫问虽不在前,定然是听了动静的,对洛伊,他毕竟是云霖的亲弟弟啊……爱屋及乌,自然不希望他出事。想至此,木容枫唇动,却未发出声音。   莫问算是看懂了,那要他放心的意思。他微微点头,扭头随离容离开此处。   见二人离开,木容枫回到屏风后,掀开帘幕朝那发出亮光的洞口走去,循着木梯而下直到地面。这是一间小房间,放着一张小床,一床棉被,一张矮几,一盏烛台。还有一扇小门,据青月说,是通往后院。   门外之人许是听到动静,轻轻推动小门,探进一个脑袋,竟还是洛伊。木容枫倒是吃了一惊,原还以为是青月在此处守候。   “你怎么还没走,你为何在此处,如何混进来的,又如何知道这里有密室?”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也不管洛伊是否回答地过来。   “这几日我一直跟着你。”   木容枫转过身,不与他那双明眸相对。“我与你,与洛家,已无任何关系。你不该再靠近我。”   “不,怎会没有关系?”洛伊侧身,走至木容枫前,那双漂亮而落寞的明眸却盯着她的小腹,说道:“你我还有孩子。”   “这孩子,我不会要的,我早就与你说了。”   “你若真的不要,又岂会到如今还留着他,他如今可三个多月了。”   “我只是不敢贸然拿掉,沈菲也说,堕胎有险,我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若担心身处险境,又为何与离容交易?此人何等危险,你敢与虎谋皮,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在拼。”   “那你呢?”木容枫终将视线对上他,问道:“那日文瑾被我所伤之惨样你也见到了,过去几年你在我这儿所受的苦想必你也记忆犹新。我如今暴戾嗜血,又无法自控,这样的我你不该离我远点么?”她将头微微由侧边仰起,视线尽在墙壁那盏烛台跳动的火光上。今日一役,她甚觉辛苦,倒真想有个人可以倾诉,可是如此一来,她所做的努力岂不白费?她的心里好乱,也好累。   “你若真的暴戾,若真是坏人,又怎会要求离容废官妓、禁缠足、肃奸佞?”   “你倒是忘了,我可还要了卷帘楼来。”卷帘楼,这买卖可不是谁都会做的,这干的终究是买卖皮肉的生意,是要被人唾弃的。   “你做这老板,总好过离容做这老板!你不是这般想的么?”   木容枫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这男孩。他仿佛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此刻似乎能看透她似的。   洛伊见她微微怔住,袖子下的双手互相掐着,低垂着脑袋躲避她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双手环住木容枫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天知道,他这次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大的勇气。   就连木容枫也呆住了,她的手臂悬在半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洛伊不敢奢求成为你的夫,只求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让我默默地守着你。”   “不。”这不是耽误他么,她一把推开他,尽管在他眼里看到晶莹的泪珠而心生不忍。“你的良人是屠卯,你与她成亲,她自会好好待你。你留在家中总比嫁去别人家里受委屈的好,云霖她良苦用心,你又何必逆她意。”   世人已然不知作为男儿可以做些什么,在他们眼里,他们不能生育,无法为家族诞下子嗣。这世道又不允许男儿家抛头露面,他们独自谋生困难重重。世人只知将男孩嫁入女方家,要他们奉献自己的身体,用以女子享乐以及生育。又从别人家娶了别人的儿子来,取用他们的身体,用以维系自家的香火。于是乎,女子得偿所愿生育了她们的后代,而男子则负起了养育的重责。对男子而言,他们养育的是妻子的后代,孩子虽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却终究只属于妻子一族,妻子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却不一定是生父。对孩子而言,对生育他们的母亲是敬畏,对养育他们的父亲是感恩。他们一旦被休弃,便什么都没有!   嫁入妻家的男子,带着未知的恐惧只身进入陌生的家庭,家境好的许能带上陪嫁之人,一般人家的自然是孤身一人。他们与妻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若是能为妻家带来利益,妻家自然大喜,视他为一家人。若是惹得他们不高兴,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只怕是指着他的鼻尖一口一个“外人”,要打要骂全系他们高兴。受了委屈,他们能如何,反抗不得,逃不得,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哭够了继续服侍这一大家子。   然而若得父母疼爱,家境又殷实的,其父母或许会为其寻得一名女子入赘,可世间女子即便无钱娶夫,亦有奉缘府相助,要得子嗣并不困难,又怎会甘愿入赘夫家,所生子女为夫家所有?如今能有一人甘愿入赘洛家,且不说她的目的何在,但对洛伊却是最好的选择。无需周旋在妻家,得家人保护,谁人敢欺负?除非洛伊被确诊不育,否则屠卯须得从一而终。   这样,不好么?   他本就该被呵护在手心里,不是么?   “我对她无丝毫情感,我与她在一起又岂会幸福?”   “时间久了,自然会生情,你又何必执着?”日久生情,即便生不出爱情,也有无尽的羁绊与亲情哪。   “不。”洛伊倔强地抓住她的手臂,阻挡了她要离开的脚步,他眼底的坚定再一次刺痛了她,她真的好难确定她是否真的会心软。“我要你,要我们的孩子,我只想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洛伊……”木容枫轻轻唤道,洛伊这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真的打动她了,她的心很快柔软了下来,恨不得直接答应和他在一起。木沢沅、何汀垣虽然尽职尽责地为人母父,她也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可那过去的十几年终究是空的。若能与洛伊组成三口之家,这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张唇,还未开口,那边青月急切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木小姐,求您救救朗月,他快不行了。”      ☆、第七十四章 初始   听青月之意,是朗月病情加重,却请不到大夫。原来这青楼妓子地位卑微,受人鄙视,即便是医者父母心的大夫也不愿前来为他们诊病。久而久之,青楼里的主事也懒得为小倌们请大夫,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只有那些红人才会多给几个心思。   洛伊略懂医术。木容枫一边听青月讲着,一边拽着洛伊前往朗月的房间。   洛伊终是一介男儿,被木容枫拽着在卷帘楼里穿梭也难免不自在。木容枫却带着他一口气冲到朗月房间。   床上躺着的人一脸病容、毫无血色、颧骨微突,见到人来,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曾有。微张的嘴唇干涸龟裂,眼角的乌青及唇角一片黑紫触目惊心。   洛伊前去为他诊脉,朗月朦胧中见有女子前来,不禁抓紧了被褥,警惕地往里缩去。他眼前一片模糊,多日的高烧已经令他神智不清,更别说一眼辨认这女子装束的男子。   “朗月,你别怕,他是男孩子。”青月安慰道,将他的手臂从被褥里拿出,请洛伊为其诊断。   洛伊诊了片刻,脸色极为不好看。他对众人说道:“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说完,又将视线停留在木容枫身上。   木容枫先是一愣,后又明白过来。她一介女子,确实不方便在此处。她踏出房门,又轻轻将门带上。   朗月身上的伤是恩客所“赐”。青月不曾详说,然她亦能猜到他遭受了何种非人的待遇。前些日子,她流连于此处,发现许多恩客有特殊癖好,直白地说,便是性/虐癖好。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知那样场面的血腥与暴力。卖身已是人间悲剧,却还要忍受恩客的暴力,折磨自己的身体,病了伤了却不得治,何其悲哀!   一名小侍童路过,木容枫叫住了他。“去,去把主事叫来。”她原本是想等离容交代下去再行整顿,可如今她却是等不及了,既然她已有了“生杀大权”,那么就从此刻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力吧。   主事与鸨父看着面前这位常客,又看看她手中的令牌与任命书。这确是楼主的令牌与字迹不错,只是为何突然换了个人,又为何在此处见面?他们疑惑地看着这位女子,却不敢多说什么。   “从今日起,暂停营业,卷帘楼要整顿。”   “整顿,为何要整顿?”主事与鸨父显然不满,却因不能确定她的身份而不敢放肆。   “或许你们质疑我的身份,事出突然,你们的旧主子还未来得及安排我的接任仪式。虽然你们心有疑问,但我奉劝你们最好先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你们一旦确认我的身份就悔之晚矣。”木容枫板着脸,威吓道。   “是。”那两人相视,相互使了眼色,表示赞同。   “还有,不管你们花多少钱,请几位大夫来给楼内有伤有病的小倌看看,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配。”   “是。”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木容枫手臂一挥,示意二人退下。二人作揖,随即便一阵风似的退了下去。木容枫淡淡一笑,二人定是寻旧主子证实她的身份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朗月的房门终于开了,青月拿着药房,急匆匆地跑了,洛伊则顶着一脸倦容出现在木容枫眼前。   “可是累着了?”她已然忘记二人还未和好,一见他只剩下关切。明明他是大夫,朗月才是病人,可此时的他却如同病人一般苍白。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上他的手,冰凉的触感令她一惊,将那手抬起看去,泛白的指节还微微颤抖着。   “我无事。”他淡淡答着,然朗月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已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怎会无事?”他的身体微微有些摇晃,眼神有些呆滞,若是相信他无事,倒是她瞎了。她放开他的手,正欲扶住他时,洛伊却先抓住了她的双臂。   他竟有些用力,甚至摇晃着她的身体。“你不会再让他们受苦了,对不对?”   “是,是。”木容枫快速应答着。想来他是见了朗月身上的伤吓到了,他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孩子,但这种伤他还未曾见过呀。挣脱开他的禁锢,双手环上他的腰,抱紧了他,说道:“我会保护他们,尽我所能保护他们。”   洛伊放松了身体,双手环上木容枫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开始抽泣。旁边时不时有人经过,只见是两名年轻女子抱在一起,不免得多看了几眼。这世上女子好女风亦是有之,只是跑来男倌馆与女子私会倒是极少见。   洛伊埋头痛哭自然看不到别人的神情,然木容枫却是睁着眼的,见路过的众人视线均在他们身上,她那薄薄的脸皮瞬时红了。   怀中的人最近又瘦了好几圈,她不知哪来的突发奇想,竟想将他抱起去无人的房间。只是抱似乎不太可能,伤到了孩儿可不划算了。她一闪身,便将泪眼朦胧的洛伊一同带入了旁边的房间。好在,这个房间没人。   终于无人了,想哭的痛快哭,她也不会有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窥视的尴尬。可是她为什么要抬起他的脑袋,为什么要盯着他满是泪痕的脸庞看,为何要觊觎那两片并无血色的唇,为何觉得那唇竟像是一朵妖冶的花?   她将自己的唇凑上去,在洛伊迅速放大的瞳孔的注视下贴上他的唇。轻轻撬开他的唇,又去侵略他的防守。   “你们在我房里做什么?”一眉目清秀的少年推门而入,直盯着两人看。   二人如同被捉奸在床,迅速分离,愣在一边。少顷,木容枫才断断续续答道:“没,没做什么,我们走错房间了。”她拉起洛伊的手,迅速逃离。这一次,并非只是逃离房间,而是逃离卷帘楼。   哼哼,卷帘楼的楼主被楼内的小倌看见与“女子”偷情,日后如何面对他们呀。木容枫苦笑,她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我们去哪里?”洛伊问道,他们跑出老远,早已看不见卷帘楼的影子。   “送你回家。”木容枫停下,看着他脸上不知是逃跑所致还是因害羞所致的红晕道。   “你,可会来找我?”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向她,他害怕听到她否定的答案。   “会。”木容枫想了半晌,如今她还能说不么?“但你得答应我,不要随意出府。”   “好。”   “离家之事,你切勿对他人提起,即使是对云霖。”   “我知,事关重大,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即便是云霖姐姐他亦会守口如瓶,她的心里如今尽是权势,尽是复仇,即便对莫问,也难保不会舍弃他。   “洛伊!”不远处一人骑着骏马快速前来,及至跟前迅速下马,将洛伊拽至身后,面向木容枫却对洛伊厉道:“你怎还与这人说话!可还记得你哥哥至今还躺在床上,忘记她是如何可怕的恶人了?”   洛伊低头不语,显然他还是怕着云霖的。   “文瑾他可好些了?”木容枫弱弱地问道,她那日下手确实重了,以至于文瑾旧患复发,身体每况愈下。   “托你洪福,还死不了。”犀利的眼神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吃掉,她的眼里不含其它,闪过的尽是狠厉。“也不知你用了何种迷药,竟让他至今对你念念不忘!”文瑾如此,洛伊如此,我洛家的男儿尽折在你手,木容枫,你倒是厉害啊!当然此话她并未说出,只在心里狠狠说道。   “可否让我见他一面?”那日昏迷的文瑾被云霖带走,她还未来得及与他说说话,又或许他早已醒来,只是不愿面对她吧。他一个千疮百孔的孩子,却被她如此对待,他当是怨恨她的吧?即便云霖肯了,他自己也未必愿意见她吧。   不对,不对。云霖说,他对她念念不忘是何意思?他当真用情颇深,如此待他他还想着她?   “见他!”云霖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妄想!”   她轻轻一跃,在马背坐定,又俯身一手拽起洛伊,将他拉上马背,说道:“回府!”   直到马儿远去,洛伊的视线一直在木容枫的身上。只是,他看不到她此刻的忧伤,望着他远去的落寞与悲恸。   即便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也难以说服云霖。她将自己视为大敌,向圣上请旨以其暴戾凶狠虐待夫郎要求二人和离,又怎会一转眼将幼弟许配给她?若真是,她岂不成了天下笑柄?   然而,这是她的感情,她不想也不愿用阴谋去算计,她想要得到彼此的祝福,如此,才不会令两家人为难,更不会令洛伊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葬闹   易诺的葬礼。   送葬的队伍从闹市而过,易诺的夫赵信之披麻戴孝抱着同样披麻戴孝的幼女。   转而来到墓地,赵信之手抱婴儿跪在墓地旁。他的眼底平静得很,无任何波澜。他面无表情,却是看了幼女一眼。   抬棺之人将棺木放入墓穴,亲人们则开始将黄土一抔一抔撒在棺木上。   赵信之原是笔直跪着,见棺木上的黄土厚了又厚,人亦开始恍惚起来,身子亦有些摇晃。怀中的女儿似有感应,“哇”的一声,顿时大哭起来。   赵信之被这哭声惊醒,直接跪坐于地。他的手轻柔地抚在女儿脸上,贴近她的小脸细语:“侨儿也想念娘亲了吗,爹爹也很想念,你说怎么办呢?”   “要是爹爹也走了,侨儿是否会想念爹爹呢?”   一旁的奶娘见孩子哭闹不止,少君又不似在哄的样子,急忙凑上前来。“少君,孩子给我吧。”   赵信之微微昂起头,愣了一愣,半晌,终是将孩子递给了她。   黄土堆了又堆,堆成偌大一个包。   亲朋好友渐渐散去,留下的是还在修葺坟墓之人、跪在墓碑前的赵信之及贴身小厮、泪流满面的木容枫。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木容枫回头看去,见是云霖、沈菲带着秦子羽、洛伊缓缓而来。   洛伊搀着秦子羽,心却早已飞到木容枫身上。此刻木容枫虽是悲痛万分,然则见到洛伊之时,也算是多了一份安慰。她的视线在洛伊身上未停片刻,便被他身边憔悴、苍白的秦子羽引走。   他的伤竟还未好,他竟然如此憔悴?   她的视线不敢在秦子羽身上停留过久,因云霖那双冰眸向她射出一枚枚寒冷彻骨的冰针令她浑身刺痛。   众人愈发靠近坟墓,背后的大树之上发出诡异之声。一抹绿影自绿叶交错的树枝中飞身而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而待她站定,转过身来,木容枫这才发现这绿衣人竟是李玥,不,李玥已死,此人如今名为方远朋。   “你何时在这的?”木容枫问道。   “一路尾随至此。”李玥笑笑,却又施展轻功,朝不远处一大树而去,从那树后抓出一名男子。   那男子朝前踉跄了两下,待站稳抬头,见众人都盯着他看,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崔缇?”木容枫惊疑,这几日她一直封锁消息,每每去见他皆是闭口不言,他是如何得知易诺之事的?又忽的眼睛一闭,一拍脑袋,对自己的愚蠢行为嗤之以鼻。崔缇虽是官妓,不能随意进出春风楼,探听消息不易,可她却也忘了,去那处寻欢之人多是官员,而易家又是官宦人家……   “嗯?”李玥闻言,立时看向崔缇。她与崔缇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他消瘦憔悴了不少,竟一时未能识出他。她记得他是官妓,与易诺有情,却不能终成眷属。对易家而言,乃见不得光之人啊。心一抽,又自嘲,自己何尝不是见不得光之人呢。   崔缇见已曝光,也不遮遮掩掩,只是惆怅而忧伤地望着易诺的坟墓,轻语:“怎就走了呢?为何弃我而去?”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李玥本想拍拍他的肩,手伸至一半又觉不妥,忙缩了回去。   “对了,长乐,你不是远在千里之外,如何得知易诺死讯?还有你的身手?”一年多以前,木容枫追寻洛伊而去,李玥伤好后便也离开盐州,四处游历。那时在刑场,她明明自断经脉,可如今看这身手,却未必逊于当年。   “此去一年,我四处游历,偶遇一神医,是她将我治愈,我才得以重拾武功,再闯江湖。”   “那神医姓甚名谁?”沈菲眼巴巴盯着她,似乎有所期待。   “路之萧路神医。”   “果然是她!”路之萧,沈菲之师,云霖养母。沈菲学成后,路之萧便将药云谷托付于她,之后便杳无音信。   “她如今身在何处?”   “路神医医好我之后,便又四处游历去了。如今,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至于易诺之事……”李玥看向木容枫,缓缓说道:“当日你与洛伊不辞而别,我心有牵挂,这才回来探听你的下落,谁知一回便得到易诺去世的消息。”   原来又是因为她啊,木容枫沉默。   “前几日,我听说你与令夫被陛下下旨和离,这究竟是何回事?”她看了一眼被洛伊搀扶着的秦子羽,脸色苍白如纸,形体憔悴,不复当年。略一瞥眼,又见云霖脸色难看,不禁问道。   “此事不谈也罢。”虽说李玥是好友知己,然要她当众讲起缘由,却也不愿。“今日我等是来看易诺,其他日后再说。易诺于我洛家有恩,若非其母不准我等吊唁,我们又何必待其下葬且人散后才现身。”   云霖自言自语,径自走向坟墓。墓碑立着,刻着易诺之名。一股悲怆之意升起,酸涩了她的鼻尖。人生数十载,生老病死,无从掌控,谁又知明日之事?活着,或为了钱财,或为了权势,或为了情义,抑或只为了活着?如今我手握大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却成了空心了。   易诺英年早逝,众人无不惋惜。   见崔缇原地不动,只有双眸紧盯着墓碑,木容枫便劝他过去上柱香。   崔缇摇头,说道:“易家少君尚在此地,我怎好前去打扰。”他的视线始终不离那立着的墓碑,仿佛那墓碑会长了脚跑了似的,然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他藏在心里的犹豫。   “易诺曾托我照顾你,而我却未能履约,着实愧疚。不如,我想个法子,你离开春风楼,可好?”她不是没想过让他假死以脱身,只是若真如此,他必然要离开盐州,远离熟识之人,那么他与易诺便只能两地相隔。如今,易诺已去,他是否会改变注意?   “便是离开了春风楼,又能如何?崔缇孤身一人,又能去往何处,与何人相依?”   木容枫听罢,哑口无言。这便如当日的文瑾,原以为他可以重生,却不想,他已失去活着的意义。孤身一人,该往何处?这如同乘一叶扁舟,却驶入了浩瀚大海,四周皆是无尽沧海,那一刻你只剩下迷茫与恐惧。   “你做什么!”   云霖一声厉声传来,众人迅速围了个圈,遮挡了木容枫的视线。迈开脚步,快速走了过去,只见赵信之额头刺眼的腥红流淌着。   他躺在洛伊怀里,双眼迷离,喃喃直语:“阿诺走了,阿诺走了。”   沈菲从怀中摸出伤药,倒在他的伤口之上,先行止血。   “她走了,你便要做傻事?你可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云霖骂道。   赵信之却并未有一丝情绪波动,平静答道:“阿诺走了,世上再无疼惜信之之人了。”   赵信之。当年易母为其女寻亲事时,要求是门当户对。对易家而言,门当户对自然是要求对方是官宦、富贵人家。然易诺活不过二十,又有谁愿将儿子许配与她?若要信之自己选择,他自然是不愿的。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赵母重女轻男,信之在家本就无地位可言,如何反抗得了,他只能遵从。   或许是愧疚,易诺对信之尊之敬之,虽无男女之情,却是给足了关怀与爱护。赵信之本就敏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与温暖融化了冰封的心。她对他好,他自然会加倍对她好,即使她活不过二十岁,他也愿敞开心扉,与她共度余生。他本就想若易诺走了,他便随她而去。可他二人偏偏有了孩子……   “你还有孩子,难道舍得离她而去吗?”木容枫问道,柔和的语气与云霖成了显著的对比。“侨儿已丧母,若再丧父,岂不孤苦无依?母亲因生她而死,父亲又随母而去,侨儿长大,又情何以堪?”   赵信之也不过二十来岁,本正青春年少,如今丧妻,不得不独守空房,长日漫漫,这未来的日子如同在黑暗地狱煎熬,苦不堪言。可又奈何?此刻,木容枫不可能对其言,来日方长,定能再寻得良人,共度余生。二十岁的年纪啊,是那个时代还在校园嬉闹的年纪啊。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存在世上的价值。就目前而言,你的存在是对侨儿天大的恩赐。死,不过是转瞬之事;生,却是一生之事。舍生而求死,是愚昧,是懦弱,不论对生者抑或死者,皆是不负责。”见赵信之情绪已稳定了些,只是满脸的泪痕花了清秀的脸庞,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不时抽噎着,画面凄美不忍直视。   “你有一技之长,”木容枫知他善刺绣,绣法独树一帜,如此人才,深锁深闺实在可惜,若能引导他在此领域成就一番事业,既可以令其暂时忘却丧妻之痛,又可独立谋生。“你刺绣功底深厚,绣法独树一帜,是否想过将其发扬光大?若是想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若不想抛头露面,只传授技艺也可,一切随你。他日你桃李满天下,你便知活着并非只有妻儿才能给你带来快乐。”   赵信之眸珠转动,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这劝解之人。   木容枫见他有所反应,知他听了进去,只是不知听进去多少。“想好了,可以遣人来告知我。若你另有良策,自然更好。”   “你……你是梅子坞湘麓院的木木?”   木木?“什么?什么坞什么院?什么木木?”木容枫一头雾水。   “那年我十岁,在梅子坞避暑,我因在家备受冷落,独自在湘麓院墙角哭泣。那时,你也是这般劝我。时隔多年,记忆模糊,方才你一席话令我想起当日,我这才认出是你!”   “那日你忽然晕厥,可有大碍?我去寻人来救你,可一回来你已不见了踪迹。”   梅子坞湘麓院?晕厥?妈妈曾说,三岁那年她反复发高烧,每每高烧嘴里不停喊着“梅子坞,湘麓院”,这难道是巧合?不,这绝不是巧合!大脑如同风车愈转愈快,头部传来的阵阵痛楚如同千虫啃噬,欲将她的大脑吃个精光。   难道我是以十岁之龄魂穿至许亭亭身上,再以二十四岁之龄魂穿回十八岁身躯?若如此,此前的木容枫又是谁?   三岁,三岁太小,极少有人对幼年期间的记忆深刻。随着时间的推移,十岁的灵魂在新的宿体忘却过往亦不是稀罕事。   头真的很痛,痛得无法呼吸,愈是强迫自己去想,愈是想不明白。抱头蹲在地上,拳头使劲敲打自己的脑袋,时而又恨不得拿手指去抠,好将那罪恶挖出来泄愤一般。木容枫只觉得身边有人在拉扯她、安抚她、压制她,令她头疼、焦躁、不安。她无法自控地抵制任何人的碰触,却无法抵制住一个怀抱,温暖的让她的身体有了少许的舒适。   “原来,你我相识在梅子坞。”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讲如何穿越了   ☆、第七十六章 双生   木容枫抱着脑袋慢慢蹲下,继而又跪坐在地。洛伊随她慢慢蹲下,亦跪坐在地。   秦子羽心口一颤,说不出的滋味,心中的痛突然蔓延开来,痛得不愿再跳动。见众人视线皆在那二人身上,也顾不得身体虚弱,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见木容枫情绪稳定许多,沈菲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前去为其诊脉。手指搭在脉搏上半晌,只觉得脉搏跳动速度加快,其它并无异常。沈菲摇摇头,低叹一声,实在不能理解她所呈现的痛苦状。她看过的病人,即使病得再严重,至少能知其病根,然而已故的易诺和如今的木容枫却着实怪哉。   “梅子坞在何处?”安静下来的木容枫逐渐清醒,头痛亦减缓了许多。她缓缓离开洛伊,站直身子,闪着被泪水洗刷的明眸问道。她迫切地想知道梅子坞在何处,这或许能解释她为何穿越而来,又或者她当真是木容枫,而非许亭亭。   “城南郁峰山脚下。你可是想去,不如我陪你去。”洛伊自然不知她是如何想法,只以为她想故地重游。方才得知当年所见小女孩乃是木容枫,喜悦之情油然而生。虽只是一面之缘,却因多年后能再次相见而格外兴奋。   木容枫点点头,表示赞同,已然忽略了旁人,尤其是云霖。   “不可!”云霖当即反对,且不说孤男寡女前往郁峰山惹人非议,单是木容枫这莫名其妙的怪疾就有无法预见的危险。她如何能同意!忽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微微扭头,只见沈菲正以眼神示意其稍安勿躁。   “不如我同他们一起去,你大可放心,我会紧盯着她。”   “云霖,你今日反应是否过分了些?”李玥不解,云霖与木容枫之间本就矛盾不断,但在她看来,从未像今日这般,云霖似乎非常担心。她不知二人之间又有何矛盾,这才如此问。   “不必责怪云霖,是我之过。我有怪疾,如同走火入魔般,无法自控而伤人。”   李玥一愣,微张着唇,诧异之表情一览无遗。半晌,她渐渐想通,问道:“这便是陛下赐你与文瑾和离之原因?”她看看木容枫,见她低着头未作答,又看向云霖。这种赐旨之事,只有其能为。   云霖点头,又心虚地朝后面的秦子羽看去。她之擅作主张,秦子羽虽表面不曾说,然他内心仍是有些怨恨。他并非是那些需要别人来作决定的男子,所以,他如今的样子,她亦有责任。   云霖心虚地转头,却发现跟在身后的秦子羽不见了踪影,心里紧紧揪起,四处张望,只是哪还能见到他的影子?   该不会真的要浪迹天涯去了吧?前几日,他还诉说人生毫无意义,不如浪迹天涯,笑看苍生。难道,他真的要?他一介男儿,身体又还未复原,哪能随意出走?云霖愈发害怕,洛氏一族,只剩他姐弟三人,她身为长姐,照顾他们保护他们是职责所在。   她跑出老远,四处寻找秦子羽的踪影。李玥见状,对木容枫等人说道:“你们去梅子坞,我与云霖去寻文瑾。”   “勿急。你且先回洛府看看,他已非小孩,懂得轻重,想必是独自回府了。云霖自责,更是心乱,方会如此。”沈菲摇摇头,低声哀叹,云霖这人,只懂得在旁独自神伤,却不主动询问他心内深处之想法。若是跨出一步,她亦不会如此慌乱。   “好。”李玥抱拳,一眨眼功夫,便难觅踪迹。   “他真的回府了?”关心则乱,木容枫却隐藏心内之乱,只眼巴巴望着远方,以极其平静的语气问道。   “嗯,文瑾哥哥说过,他不会向洛伊一样不辞而别,令家人担心。”洛伊低垂着头,对当年之事亦是相当自责。   “走了,马车就在不远处,我们尽早上路,天黑之前到达梅子坞。”沈菲催促道。她前去劝慰赵信之几句,又劝其早些回府,好好养伤。   崔缇默然站着,盯着地面。沈菲唤了几声,仍未见反应。直至叫了第六声,他才仿佛游魂回身,诧异得看着沈菲。   “该回去了。”   “洛伊,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是如何相遇的?”木容枫揉着太阳穴,忍受着微颠的痛苦。其实,沈菲驾车,已是相当稳了。   “自然记得的。虽事隔多年,然我却对那时之你记忆深刻。”   “梅子坞冬暖夏凉,有钱人家喜欢在那处盖上一栋小院,闲暇之余便去小住。我家在梅子坞并未有自己的院子,所以那时我与娘亲便去避暑山庄小住。那日在湘麓院,我见到你时你已晕厥,我娘亲便将你带回,又寻了大夫为你治病。后来,夫人寻来,与我娘亲交谈一番便将你带走了。直到被抱走,你都未曾醒来,所以,你应该不记得我。”   原来如此,难怪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这一段。   此时,梅子坞的青梅花绽放成雪,成片的屋子躲藏在梅林后若隐若现。   已在马车内腻烦的木容枫下了车来,朝其间一株并不出众的梅树走去。一阵微风来,飘起了墨兰发带,砸在了她的左眸。她微微闭眼,任凭这发带摩挲着她的眼角,微微昂头,树上的白色花瓣如同受到感应般齐刷刷飘落,似冬雪飘落人间,唯独不同的是,这花雪带着独特的花香。   四月,清明节前一天,她与许久不见的朋友来到西溪湿地,沿途欣赏这绿意盎然的春景。微雨蒙蒙,撑着傲梅油纸伞,感受大自然馈赠的美好。曲径小道两旁梅树已结出幼小的果实,她却与好友争辩这究竟是何物。在她看来,它的叶子像桃叶,果实也如桃子,自然是桃子。   她轻轻拉过一枝枝条,细细观看这果实。那一刻,她觉得,生命充满了奇迹,充满了诱惑。开花、长叶、结果,无不令人慨叹,一个生命竟有这么多的表现形式,而生命散发的诱人气息,似乎将她包裹。身体如腾空而起,一阵阵清香如化作有形的白雾,使劲钻进她的脑袋。   她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觉得脑袋疼痛难忍,放开那梅枝,抱住自己的脑袋,跌跌撞撞跑起来,谁知一个不小心便跌入旁边积水的深沟里。冰冷刺骨的水侵入她的身体,这水对她而言本不深,此刻的她却同掉入万丈寒潭,永不见底。   渐渐的,她真以为掉进了深潭。   渐渐的,她已失去了知觉。   是死了么,真要死了么?虽然生活很无趣,可也不想这么死了啊。虽然社会很无奈,迫使自己有死的心,可也不想就此离去,伤家人的心哪。   算了,随缘吧。若我命不该绝,自然不会死去,若是命中注定,那也无可奈何。   再醒来,她已不是许亭亭。果然,她还是命不该绝啊。只是,为何换成破败的庙宇了呢?   木容枫缓过神来,伸手取了一枝梅枝来,手指轻轻抚摸柔软雪白的小花,情不自禁凑近这小花,闭眼去闻它的香味。   又是一股白烟,愈发浓烈,摇曳着身姿涌向她的脑袋。白烟在脑袋里乱窜,找寻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站定的白烟形成如雪的白幕,将灵魂深处早已忘却的往事一幕幕重现。   放在榻上的两个幼小婴孩。   木府的双生子!她竟是双生子,那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婴孩未满三月便已夭折。母亲突然抱起那幼小的身子无助地哭泣,父亲在旁不断地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何舍不得将孩子交由他人抚养,那么或许他的孩子便不会死。而她,正在榻上使劲哭泣。   ……   那一年,木容枫五岁,木容杉三岁。俩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围绕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小男婴,不断伸手轻轻碰触那小脸蛋……   木容枫十岁,木容杉八岁,木子麟五岁。“大姐,你最近好奇怪哦,一转瞬就忘记自己做什么了。方才麟儿和你说的,你又忘记了。”   “啊,什么,方才我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我们不是在书房看书么?”   ……   “喂,你为什么哭?”她对着墙角的小男孩问道。   “记住,我命由我不由天。看你小小年纪,这刺绣功夫就如此了得,长大了定能鹤立鸡群。你有一技之长,何不自立自强,难道真要困在深宅度过一生么?待你长大些,若是想通了,可以来寻我,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   夏风起,一阵清凉夹杂着果实的清香袭来,小木容枫脑袋“轰”的一声,便失去了意识,倒地不起。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身体?”小木容枫望着面前这个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诧异得睁大了双眼。方才她一晕厥,这小姑娘伺机而动,如今已占据了大半江山。   “你当真不知?我与你长得如此相像,你不怀疑么?”   “我是你孪生妹妹,未足三月便已离世,不知为何,我的魂魄竟被你吸入体内,与你共用一躯。或许,这才是我的身体,而那副早已化作白骨的身体才是你的。上天果不负我所望,今日你突生晕厥,我竟有了反击之力,独享这身躯。木容枫,去你该去的地方,换我来守护家人。”   “不!”小木容枫摇着头,对这自称妹妹的女孩毫无好感,这只是一个意图占据她身体的陌生人!   再一阵风起,夹带着夏季的潮热与梅子的清香,吹拂过梅枝只是轻轻摇曳,靠近小木容枫却幻作强悍的龙卷风,将幼小的身躯快速卷入那无尽的混沌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策反   若我真是木容枫,那么这身体便是我的,那那人还会再出现么?   一轮弯月皎皎,虽撒不下光辉,却映衬着周遭的小云。时有乌云飘过,遮挡住光芒,透出隐藏的光芒。倚靠在树干,凉风袭来,扬起细细发丝。木容枫双手环胸,望月沉思,却将不远处的动静收进耳中。   “朋友,何必躲躲藏藏,不如出来一见!”   不远处大树后闪现一个人影,看那轮廓,显然是一名男子。月黑风高,独身男子在外,会是什么人呢?   “你怎知道我在暗处?”人影缓缓靠近,满是不屑的语气。“还不曾有人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我不仅知道你在暗处,还知道远处有十几号高手等你发令。”她淡淡一笑,仿佛不知对方居心叵测。   那人显然惊讶,少顷便恢复冷静,问道:“你如何知道?”   “顾恬风,卷帘楼的大主事。”见他身影一怔,木容枫随即又道:“我是木容枫,卷帘楼的新楼主。初次见面,可惜没有见面礼给你。”   “你怎么知道的?”顾恬风再次问道。   “不要急,先听我说。你今日来是奉离容之命杀我与洛伊灭口,可对?”   “若我今日见到的不是你的身影,而是你的容貌,想必我会以为你只是卷帘楼里的小厮。我流连卷帘楼多日,见你不下十次,见你对着楼内小倌及恩客卑躬屈膝,与主事却是眼神交流,俨然是主人。在下不才,这内中玄机却是能看懂一点点的。”   “原来如此。”顾恬风一手抚着下巴,另一手托着这只手,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倒是我疏忽了。”   “为何听命离容,为何要灭我等口?”她知道卷帘楼突然易主会有人不服,这些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亦在意料之中,有人想杀她亦无不可能。离容要杀她,无非是因为她知道了她的秘密。可是,她仍想知道他们为何愿意听命离容,为何甘愿为她杀人。离容,值得吗?   “她是我的恩人。”   有恩便听命于她?古人,就是这般“单纯”。木容枫嘴角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就不怕错杀好人?”   “好人?”只听得一声冷笑,“天下女子,除了我娘,安有好人?”   果然是憎恶女子之人哪。这世间究竟有几许人憎恶女子呢,一般人家的男子自幼被这俗世教导,慢慢地适应生存,他们当真还知道憎恶么,又有多少男子将罪责归于自己,尽管并非是他的错?   “那洛伊呢,他是男子,亦是善良之人,他该死么?”   “怪只怪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你可知道他知道了何事?”   “不知。”   “那你这般杀人,不怕后悔?”   “听命行事,无所谓后不后悔。”顾恬风不耐烦地甩甩手,语气中的不耐烦更是显而易见。   木容枫呵呵一笑,这么快就不耐烦了啊。“我是新任楼主,你是我的下属,难道你不该听命于我么?”   “这……”眼下顾恬风倒是答不出话来了,不用说,他此刻定是深锁着眉头思量着她方才之话。他若杀了新楼主,便是弑主之罪,若不能取而代之,只怕其他人会群起而攻之,主人也未必会保他。   当年的一饭之恩啊。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小恩,但之于他,再小的恩惠亦是大恩!   “离容不过是施以小恩,就令你感恩戴德了么,她不过是想把你送进血门,学成后好为她办事。”   “你知道?!”绝对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这几日卷帘楼停止营业,你当真以为我无所事事,光顾着玩乐?”虽接掌了卷帘楼,但这幕后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有异心,有多少人可以用,哪个不需调查?若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   “明月犹在,卷帘不复,则何如?”懒散地靠在树干上,仰头观望云层里的弯月,几朵小花飘落在她的发丝,因未能站稳脚跟,继而又磕磕碰碰飞落而下。   “什么?”这个女人,大难来临,却如此淡定,真真让人看不透。难不成她真的像主人说的那般厉害,而根本不畏惧我的存在?   “放人。无处可去或自愿留下的安排其他营生,从今往后,卷帘楼是他们的家而不是令他们胆战心惊的地狱。”   “你,你可知卷帘楼的底细?”她在说什么,要解散卷帘楼,她是疯了么?   “自然知道。你,可愿意帮我?”若能说服大主事,那么她的计划便能顺利许多。若不能,前路漫漫,阻碍颇多,以一人之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帮你?顾恬风暗自冷笑,如何帮你,我与你乃敌对关系,今日我之任务是杀你与洛伊灭口,你却转而游说我与你合作?可是,为何我竟有些心动?她当真能说到做到,若奉她为楼主,她真能改变局面?   可是即便我不杀她,主人亦会命其他人杀她,她有何能力与主人对抗?   他微微抬起头,在夜色下看她,除了冷静,似乎并无过人之处。这样的人,如何能与强大的主人对抗?   “我知道你的担心,怕放过我,一转眼我又被离容另外派人杀了,而你违抗她的命令,会招来杀身之祸。你放心,只要我今日不死,她绝不敢再动我,而我自然会保你平安!”就算你当真要杀我,若我拼死抵抗,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只是,我不想冒险。   寒剑微微出动,持剑人却是带着十分的迟疑。   “圣教有预言,有一木姓女子有能力解救天下男子,若我就是那女子呢,你当真要杀了我,那你岂不成了天下男子的罪人?”   顾恬风闻言,手一松,剑滑进了剑鞘。此预言,他曾听主人说过,主人满是不屑,他内心却起了波澜,若是有缘一见,那便是死亦无憾了。世间女子甚至是男子只想将男子狠狠踩在脚下,岂有愿意解救男子之女子?   木容枫这番言语自然只是为了说服顾恬风倒戈,毕竟东女教的预言是针对来自异世之人,而她根本算不得来自异世,那她又岂会是那预言中人?   那身影一个旋身,朝前迈了几步又止住,背对着她说道:“避暑山庄,洛伊有难。”   “哦。”   如此清淡一语,那人身形一颤,想回头却忍住愣是没回头,只怕他会想,为何此人如此冷淡吧?   他已经动摇了,那么他或许会自己想通,再不然,只消再游说游说,总归可以收入麾下的吧。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木容枫离开倚靠的树干,站直身,朝着避暑山庄的方向而去,步伐平稳、心绪平静。她不得不苦笑一番,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冷静了,如同变了人似的。不知道的,许会以为她冷酷无情,不在意亲友之生死。   避暑山庄。   盘膝而坐的十多名黑衣人试图运功,然丹田空空如也,全身亦丝毫提不起力气。其中一名女子颤颤巍巍站起,拿起身旁的剑欲朝白衣少年刺去。剑还未近身,手已发软,剑便掉落在地。她的身子虚软无力,随即单膝跪地,用以撑住身体。   少年见他顽抗,不禁皱起了眉,劝道:“你们已中了软筋散,何必白费力气。”   “解药!”女子瞪着她,恨恨道。   “不是说了,此药无解,三日后药效自行消散,便能恢复如初了?”   沈菲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瞥了几眼这顽抗女子,摇了摇头。“何必对他们白费唇舌,他们不信便由他们吧。夜将深,还是换个房间早些歇息吧。”沈菲站起,见危机已除,先行离去。   洛伊再次看看这些黑衣人,好在亭亭要他们早作准备以防不测,不然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是血门杀手,就凭他姐弟二人根本不是对手。屋内弥漫着软筋散,虽事先服了解药,却仍是有些不适,这药果然够毒!但这毒物,却不一定需要解药来解,只需等待三天,身体便能恢复如初。只是三天时间,对某些人来说太过漫长。   见窗还紧闭着,洛伊前去将窗一扇扇打开,以便通风。若是无辜之人进来,岂不毒害了他们?这可使不得!   两脚踏出房门,本想扬长而去,转念一想,这些人身着黑衣,若是外人看到了又作何想。他转过身,将门关上,却有一人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口鼻。这感觉,竟同当日在天霖山山匪抓他的情景极为相似。   他的心被恐惧占据,瞬时凉透,继而被寒意侵袭。原来,那件事尘封在他的心底而已,并不曾离去啊。   他是谁,他是谁,要做什么?他无助地想到,自己会不会就这般被劫走了,然后再经历一场生不如此的劫难?   那人就这么拖着他,轻轻往旁处空房移动。然洛伊后退不顺,发出较大的动静,惹得那人极为不满。   “给我轻点,否则要了你的命!”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无法动弹的洛伊总算安心了些,此刻亦冷静了些。   那女子快速换了姿势,人已躲在洛伊身后,手臂却还勒着他的脖子,而且愈发紧了。他张着嘴,有些喘不过气来。   “放开他!”   “放开,笑话!若我今日杀了他,便不会再有人敢嘲笑我胆小怕事、毫无用处。我怎会轻易放了他!”   沈菲即在旁处,闻听动静,已快速出来,见女子挟持洛伊,不由火冒三丈,拿出软筋散便想用。   那女子见状,手臂愈发用力,说道:“你若敢用此物,我立刻要了他的小命!”   沈菲无奈,这女子身着黑衣,与那些人显然是一伙的,不曾想,竟还有漏网之鱼,真是大意了。她暗暗悔恨,又不敢妄动,只得伺机而动。   女子见沈菲后退了几步,又瞥了眼站于她身后的木容枫,忽然眼睛一闪,问道:“你是木容枫?你竟没死,哈哈,他居然也失手了,还让你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木容枫不动声色,沉稳往前移步,直到与沈菲并肩却也不见停下的趋势。女子显然有些慌了,不断要求她退后。   “你非蠢人,若杀了他,我二人又岂会放你,你又岂能有命回去复命?此刻你所想,该是拿他作人质逃之夭夭,可你若当真逃了,我们又怎知你是否当真会放他?所以,我绝不会放你!”木容枫一步步逼近,双眸直盯着她,眼底释放的寒意仿佛一把匕首剜着那人的皮肉。“为今之计,便是以我换他,以我为质。”   “哼,一人换一人,有何区别!”   “不,是二命换一命,你说有何区别?”   “二命?”女子下意识地朝她的小腹看去,宽松的服饰下并不能看出她的身子。   就在女子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之时,木容枫趁其不备,倏地自发上取下发簪,往前一掷,那乌木簪便笔直刺入女子的手臂。女子吃痛,应激性地放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不该拔出簪子。   洛伊见状,自然是逃离她的魔掌,闪到一边去。   那厢,沈菲再次拿出软筋散,拔开瓶塞,把瓶子往她鼻尖一凑。女子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接着又被沈菲拖着,拖进她的同伙处在的房间。沈菲将门一带,里面顿时传来其他人软软的责骂声。   “真是没用,手中有人质还能被抓,传出去,血门之脸哪里搁!”   “他们为何要杀你?”沈菲问道。他们的目标只是木容枫与洛伊,那么显然是他们得罪了某人。而这人是谁,她不知道。   “知道太多不见得是好事。”木容枫提醒道,此事确实不该太多人知道。   洛伊亦对着她点点头。   “如今你们惹祸上身,还要瞒着我么?”沈菲很不高兴,木容枫不说也就罢了,怎连洛伊也瞒着她?这可是关乎性命之事啊!   “姐,我们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此事当真不能说。”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好,好!”沈菲气结,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拂袖而去,忽听得身后“等等”一言,她以为木容枫是要对其说出真相,喜得立马止住脚步,回头等着她开口。   “你身上可有伤药?那女子手臂受伤,又中了软筋散,若要拔出簪子,怕会伤及性命。”   沈菲再气结,从怀中拿出一瓶药,塞到洛伊怀里,恨恨道:“你何时变得这般良善了!”说完,再次拂袖而去。   洛伊先是一愣,一晃便又茅塞顿开,走至木容枫身前,冲她一直笑。倒是木容枫一愣一愣不知洛伊为何发笑,弱弱地问:“你在笑什么?”莫非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无事,随意笑笑。”这下好了,菲姐姐不会再阻拦我了。如此想到,笑意自心内而发,笑得愈发灿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码字速度真乃龟速!   ☆、第七十八章 花下      “庄内有梅苑,我们去走一走,可好?”   “现在?”洛伊瞪大双眼,直勾勾看着木容枫。如今已是亥时三刻,古人睡得早,这时候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木容枫虽在这个世界差不多两年,可时间观却并未能彻底转变,亥时三刻,为时尚早啊。   “嗯。”她轻轻答了一声。   “好啊。”   落花下枝头,春泥盖雪衣。   院中有秋千,木容枫毫不犹豫走去,轻轻拍掉掉落的小花,一个转身便坐了上去。见洛伊站在一旁并没有坐下的意思,忙拉过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拉着坐下,又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他的肩还算宽厚,可僵硬的身体并没有给她带来柔软的感觉。她倏地起身,冲着洛伊的脸颊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双臂从侧面环住他的脖子,她的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脸颊上,感受着由清凉变滚烫的过程。   一切发生太突然了!洛伊僵直的身子愈发僵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好像很开心,由内而外的愉悦。   “我一直以为自己回不去,于是放弃了回去的念头,可原来我内心深处是渴望回去的,还隐隐有着挣扎。可如今我却知道,原来并非是回去而是归来,我并非来自异世,而是自异世归来。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今后之我将会心无旁骛地在此处活着,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轻轻昂头,脑袋蹭着他的脸颊,她微微起身,双手抚上他滚烫的脸颊,将他的脸对着自己,说道:“我是木容枫,不是别人,过去几年,是别人扰乱了我的记忆,而现在,我苏醒了。”   “别人扰乱了你的记忆?”洛伊不解,偌大的眸子透着浓浓的疑惑,心里却是突的一沉,莫非是那药,那能令人失忆的药?明眸顿时失去色彩,若不是夜色浓厚,定然会被木容枫看了个正着。“对不起,是我的错!”   木容枫怎也没想到洛伊会说出这话,转而间想到当年洛伊曾对她说喂她服食了失忆之药,不禁想抽自己嘴巴,心里又暗暗骂了自己不知几遍。说不如做,她干脆捧起了洛伊的脸,在他的惊慌中双唇相贴,微凉的唇瓣与烫热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伊的唇微凉,木容枫的却是温热的,两人的唇相贴,彼此传递着温度,慢慢中和。木容枫给了他温暖,而他给了木容枫凉爽。他还是不知如何回应,只是世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听得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与有节奏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加剧,如小鹿乱撞,他的双手不听使唤地环住她的腰,开始青涩地回应。   花前月下。时而飘落的小花在一轮弯月的映衬下闪着光芒轻轻砸在两人的身上、发上,散发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覆在他唇上的唇有预示地离去,他竟有些意犹未尽,在脑海中细细品味了番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细细地喘着气,环住木容枫腰身的手臂却还未回来。   “我曾经说过,你若是累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一用。”听着他的喘气声,木容枫不禁有些心疼起来,方才只顾着享受他温软的唇,“欺压”他如此之久,未免有些过分了。可当时她却还想着将他吃了,若不是念着腹中还有孩儿,她真想来个花前月下、干柴烈火的野/合大戏。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的内心原来也是这般邪恶啊!   轻轻揽过洛伊的腰,另一手有些强迫性地将洛伊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心内充满喜悦。洛伊没有抗拒,而是顺着她的意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窝。   洛伊原本环住她腰身的手臂在他姿势转变下变成左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起初只被木容枫的行为掏空了脑袋,此刻他的手掌刚好在她的腹部,感受到微微的隆起。他又惊又喜,喜的是他还能去感受孕育着他与木容枫的孩子的腹部,惊的是不知方才是否有压到她。   但随即又冷静下来,毕竟木容枫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她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脑袋上,两人相互依偎,两只身影在这微微带着亮光的夜色中相得益彰,甚是完美。   “愿上天赐我一名女儿。”木容枫抬头,对着弯月轻轻祈道。   洛伊闻言,心咯噔一下。虽然知道世人喜爱女儿,木容枫应当也是,此刻听到她如此许愿,心生不少悲凉。“若是男孩呢?”他轻轻问,若是男孩,你还会不会对他好?若我无法进入木家,孩子会不会受到欺负?他很担心,真的很担心!左手已经离开木容枫的身体,抓住了自己的衣料,紧紧的。   “若是男孩,我便会加倍对他好。”若是许亭亭那个世界,她会公平地对待女孩男孩,可是在此地,她只能加倍疼爱男孩。不,光疼爱根本无用,她可以无条件对自己的儿子好,可是别人呢?木容枫又直身,眼光前方,前方似乎是雾霭弥漫的困境,她看不到路。若真是男孩,要如何去守护他?   所以上天,还是请你赐我女儿,我无能,无法在这世间守护我的儿子。   “想要女儿,是因为我害怕男孩会受到伤害。人间的规矩太残忍,倒不若禽兽,虽弱肉强食,却也无规矩束缚,大可自由活着。”木容枫如此解释道,她不能让洛伊认为她是一个女尊男卑的封建卫道士。她的手摸索到紧攥着衣角的冰凉的手,将它轻轻拉到了她隆起的腹部,让他去感受生命的奇迹。   这个孩子在她身体里四个月了。由一个直径约二毫米的卵子结合精子成为受精卵到四个月的胎儿,他是多么努力地想要活着,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啊。他,将要由一个直径二毫米的细胞孕育成为好几斤重的婴儿,然后自产道而出来到人间,开始独立的一生。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奇迹!   可是,这世间为何要对男儿如此压迫?都是怀胎十月历尽艰辛所生,孕育的成本并无区别,为何要区别对待?女子非男子,她所生之子,无论与谁生,皆是自己的骨肉,即便以女为尊,也该爱护幼子,即便有所偏颇,也不该如此残酷!唯一能解释的是,人之思想深受荼毒,人性被思想控制。如许亭亭所在的世界,母亲不爱其女,为得男而扼杀女于腹中,或生之而弃之,或虐之,无所不用其极。此为人性之恶?未必,社会之恶现象也,只为迎合恶社会也。   “你说,他多大了,有没有一只手掌大?”   “这我也不知,或许有吧。”   “待我安排好卷帘楼之事,去你家提亲可好?”   洛伊闻言,吓得离开木容枫的身体,说道:“不可!你与文瑾哥哥和离不过几日,怎能如此做!”   木容枫一怔,这点她不是不曾想过,只是她希望他能见证胎儿的成长。若顺其自然,她与洛伊何时能在一起是未知数,她不想他有这遗憾。且云霖那边,她无不在担心,担心云霖擅自主张。屠卯虽好,可她不想放弃了。   “我知道,但我希望能与你见证孩子的成长,而我与文瑾已成定局。”   “可他却未必愿意要这结局。”洛伊低语,“再说,霖姐姐又怎会同意?”   唉,秦子羽,那个孩子。他本不该回来,若他只是秦子羽,他或许还能有自由。木容枫的怀中藏着一瓶药,是为他准备的。断情散的解药,他早该服下的。   “文瑾,我希望能见他一面,或许我能劝导他。至于云霖,我会让她看到我的诚心。”她坏坏一笑,又继续道,“你早已是我的人,而我腹中还有你我二人的孩子,云霖想必也是思及至此,才未迫你与屠卯成亲。”   清白、孩子,纵使云霖再怒她,却也还是这世间遵守规则的一员,在她眼里,木容枫显然不是洛伊的良人,却是洛伊的最好归宿。   “你相信我吗?”   洛伊在听到那句“你早已是我的人”早已面颊绯红,羞得不能再羞,此刻听她这一问,当即狠狠点了点头。余光瞥向她,见她仰头透过梅枝望着那轮弯月,轻风一来,梅枝上的白花翩跹起舞,优雅飘落。忽有小花轻轻砸在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他轻轻闭上眼,感受花儿带来的细腻与清香。偷偷地缓慢地将脑袋靠在旁边人儿的肩上,他真想此刻就这般睡去,即使醒不来亦是美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性被思想控制,木容枫又开始YY了。   文瑾之事,要该如何解决呢,亲?   莫问究竟能否与云霖在一起呢,亲?   你到底什么时候将洛伊迎进门啊?   沈菲好像没有喜欢的人啊?   你个没良心的,那个崔缇,不是答应了易诺要好好保护他的么,你食言了!   ……   木容枫:我汗,我又不是作者,问我做什么!   ☆、第七十九章 兄弟      清晨,一抹和煦的阳光洒向轩窗,随着“咯吱”一声,洒进室内,映射在木容枫的身上。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轻纱,惺忪的睡眼在远处的白点迅速变大时睁得偌大,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她的人也静止了。   那个白点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木容枫定睛一看,一只大白鸟以喙相对朝她袭来,那一双鹰般大眼炯炯有神,散发着无畏王者气息。   云霖的海东青!   木容枫见过这只大鸟,每一次都恶意攻击她,每一次都被她避开。她怀疑这根本就是云霖教唆的,这只鸟虽然凶狠,却不伤及云霖身边之人,唯独她。   木容枫以不动应万动,未眨一眼直视它的逼近,就在喙尖离眼珠三寸之处戛然而止,转而飞向旁处。轻轻转身,视线朝它而去,见它还在屋内盘旋,玉爪上绑着一小截小管,冲它道:“喂,可以停下了。”   阿洛一听,停止盘旋,冲向窗沿停下。收起翅膀,安静地站着,若不去看它双眼,倒像是一只温和的大信鸽。将绑在它爪上的小管子取下,取出里面的字条,那上面只几字而已:速回,瑾要从军。   速回,瑾要从军。   瑾要从军。   从军!   她的脑袋乱哄哄的,一时间只知道这并不是好事。若是从前,身穿迷彩服胸戴大红花,这是无上的光荣,但此刻,一名男子前去从军,有文瑾在军狱的遭遇,即使军中有云霖护他,她也不敢想象。这大抵是现世人人皆有之的想法吧。   “洛伊,沈菲!”她这呼声冲破重重障碍,直抵洛伊、沈菲之耳,同时亦冲向黑衣人,震耳欲聋。二人皆是随意套了外衫便冲将过来,皆以为又遇刺客,左顾右盼,亦没发现不对。直到阿洛扑腾着翅膀飞到洛伊肩上,洛伊方醒悟原来是阿洛又欺负她了,难怪她会大喊着他们的名字!   “阿洛,你不要再欺负亭亭了。”   这一定是只雌鸟,一定是雌鸟!木容枫撇着嘴看它那副柔和得像只小信鸽的模样,忽的一拍脑袋,她怎可以忘了正事!   “文瑾,文瑾要从军!”   “什么?”沈菲、洛伊二人异口同声,惊讶不已。   定国公府。   云霖一直在府外踱步,时不时望向远方,好似等人的样子。车马一靠近,她便急着迎上来,抢先一步掀开车帘,抓住正欲下车的木容枫的手臂一拉,便要将她整个人拉下。好在木容枫身体协调有素,一下来迅速站稳了脚跟。   “快去劝劝,都是你害的!”直到此刻,一面既要她帮忙,一面还不忘奚落于她。   “阿姐,到底何事,为何哥哥要从军?”   “他说要去军中历练,还说要建功立业。这男儿家,从什么军,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就是女儿身,建功立业又岂是那般简单的?”云霖滔滔不绝,又瞪了眼木容枫,说道:“我看,还是为情所伤,这是去疗伤才对!”   洛伊放缓脚步,与云霖、木容枫的距离渐渐远了,前方不远便是文瑾的院子,他却不敢进了。   门外两名青年女子看守着,见到云霖行了个礼便退至一旁。   屋内陈设清幽,书案上白纸涂鸦,书案下纸团凌乱,清风袭来,镇纸下薄纸翩飞,发出丝丝清冷的声音,散发着缕缕渗人的寒意。唯斜倚床栏那一抹瘦削的身影透着生气,闻见有声,睁开双眼,随手取了床上的外衫裹上,宽大的外衫遮盖了羸弱。   “你怎么来了?”   “云霖说你要从军,这是为何?你身子骨大不如前,从军不适合你。”他那一脸病容,憔悴不堪,此前又因受杖刑、服毒药而损坏身体,若去军中,又能作甚?   “不必费心,我与你已无关系,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秦子羽避开她的视线,将头转向床栏那一侧。“你若是来劝我,那么还是请回吧。”   木容枫往前走近几步,“你有你的志向,但并不一定要从军,你身子有损,要去军中司何职?不如从商,你经营有道,必有前途。”   “从商,从什么商?木容枫,我是让你来劝他打消从军的念头,不是让你来劝他从商!”云霖不高兴,对她而言,文瑾从商也不是好事。   “从商,有何不可!”木容枫驳道,她不是食古不化之人,更何况男子从商有何不可,自食其力有何不可?   秦子羽闻言,双手紧紧抓住床单,青筋暴露,床单大大小小的褶皱向外扩延。“从军或从商,有何区别?皆是受人耻笑,任人鱼肉。任你才华横溢,在世人眼里尽是罪!”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控诉是对这世道的不满,正如许久之前的她,但那时的她并无这般痛苦,至少她还能去做想做之事。听着他的用词,从初次见面到如今,他真是进步良多,倒不像是白丁了。“并非是我认为男子不该从军,只是军中尽是女子,你一男儿着实不便。虽有云霖能护你,但她能护你到几时?”   还未等她说完,秦子羽已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偏着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如利刃划心,在二人心上各划了一刀。“此事何须你劳心,我这肮脏破烂的身子,谁人看得上?军中女子,只怕唯恐避之不及。”   云霖一听,顿觉不对劲,思索片刻,便上前抓住木容枫的衣襟恶狠狠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其实,她已猜到了九分。   木容枫不语,将眼眸垂下,等待云霖的责骂。   “你为何要对他说,他既已失忆,忘却了那段噩梦般的经历,你为何还要对他讲起?”她的拳头扬起,却迟迟未落下,只因她的身体里还孕育着她与洛伊的骨肉。可她的愠怒无法自控,放开对木容枫钳固,转而将拳头砸在了房柱上。   木容枫跌坐在椅上,无助地在心内辩驳。我怎会告诉他!若那时真是我,我怎会告诉他?即便秦子羽来自异世,无贞洁观,但由他喜欢之人说出他曾经和别人而且不只一人发生过关系,这是何等残忍之事。   秦子羽早已往床里头挪了几分,未脱鞋便将双脚放在床上,双臂环膝,将脑袋抵在膝盖之上。眼泪无声地流着,流得久了,便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他本还有着一丝希冀,或许那日木容枫所言只是一时气话,但如今听云霖之言,仅存的一丝希冀亦烟消云散了。云霖说那是噩梦般的经历,那么定是原来的文瑾不愿的。可是,人人不愿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这无法改变他身子脏的事实!身子脏?他竟然觉得自己身子脏,这是何等可笑!   一只温暖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身,一只不重的脑袋靠在他的身上。这明明是非常陌生的气息,此刻却给他祥和的温暖。他缓缓抬起头,朝身上之人看去,见是洛伊,身体里升起如尊严被践踏的耻辱感,一把将他推开,吼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洛伊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方才他想宽慰于他,可是不知说些什么,又怕说错了话,这才靠在他的身上想要以此来传达他的劝慰,不曾想他这笨拙的方法反倒更惹他生气了。“不是,不是。”他慌乱地解释,越发不知所措。   “瑾,他只是想安慰你。”云霖为洛伊解释道。   “安慰!不必,他怎会理解我的痛苦!”   “不,我懂我懂!”我怎会不懂?十六岁那年,十七岁那年,两个他如今最为亲密之人对他犯下的事,一件逐渐笼罩上爱意,一件逐渐埋藏在心底,可是他永远难以忘怀,那样子的经历。他在两人眼底看到深深的自责,眼里不禁又氤氲了不少水气,继续道,“你经历的我也曾经历过,那不是你的错。你曾经求死,却死而复生,上天要你忘却过往重新开始,所以你要珍惜。我知道你有抱负,但军营并不适合你,若你实在想要从军,不如先和菲姐姐学医,有一技傍身去做军医,总比盲目从军得好,你说是不是?”   秦子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他说他也经历过同样之事。拿起洛伊的左手,轻轻撩开他的袖子,他曾经无意中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长长的一条,以他猜测,这应是自残留下的。   洛伊没有抗拒,任他撩开衣袖看那条他不愿示人的伤疤。现在想来,他割腕,他服毒,两人果然是难兄难弟。   “你还疼吗?”他轻轻将手指按在那条疤痕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伊破涕为笑,“不疼。”怎么可能还疼呢,这疤留下已近两年了啊,虽然心底仍存有阴霾。   云霖见这场景有些欣慰,且不说瑾貌似听进了洛伊的话,就说两个弟弟虽处同一屋檐下,却大有老死不相来往的趋势,如今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倒是件好事。可是嘴角的笑意没有维持许久,又有了淡淡的悲意。他二人倒是和好了,可她与洛伊终究是解不开的心结。   木容枫掏出怀中的药瓶,几步走到秦子羽跟前,将药瓶塞到他的掌心,说道:“这药,你收好。”   秦子羽默默看了这药瓶几眼,苦涩一笑,摇摇头,又将它塞回木容枫怀中,“不必,想必我这辈子也用不上了。”   “人生漫漫,你怎知用不上,不要妄自菲薄,你定会寻到……”她还未说完,便被秦子羽狠狠瞪了一眼,这后面未完之语便咽回肚中。他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报复她,让她以后的日子不安,直到他找到命中注定之人。“既然如此,我先收着,有朝一日你用得着之时,再来寻我。”   “随你。”秦子羽扭过头不去看她,眼底的水气却愈发浓烈,微微一眨眼,水流便喷涌而出,滑过脸庞,滴在手背上。努力压制住自己的颤音,说道:“我与你再无干系,从此女婚男嫁,各不相干。你走吧。”   木容枫听罢,甚是无奈,转身离去。她一回首,便见秦子羽手背擦着眼角的泪水,她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如何想的,她始终不信这样一个少年会喜欢上她,他与她聚少离多,也不曾为他做过些什么,怎就爱上了?少年,对,真正的秦子羽如今不过十八九岁,他的年纪甚至比洛伊还小,或许他还不懂何为爱吧。   愿有一天,你可以寻到真正爱你而你又爱之人。   但这解药,我希望你还是能尽早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秦子羽很让人心疼,在自己的世界得不到家人的爱,浑浑噩噩长到十七岁,死了穿到一个女尊世界二十四岁的男子身上,他的乖张戾气无处发泄,莫名其妙的世道毁他三观,却有一个人指着他骂,在他需要的时候关心他,维护他。虽然在那人看起来是微不足道的事,他却渐渐起了变化……他是一个缺爱之人……   不说了,看后文吧。   ☆、第八十章 世态   京都菲林医馆。   沈菲在京都繁华之处开了菲林医馆。她并非是放下药云谷的基业,而是得知路之萧回药云谷小住,而在此开了医馆以示长住。药云谷是路之萧的家,她自是不会弃药云谷的。弟子不在,只好她这师长坐镇了。   沈菲看着这充满抱怨的来信,竟有些解气地笑了。好好将此书信收好,见雪言认真地给病人看病,又不由得会心一笑。雪言是她的大弟子,这两年对医道愈发精通,又刻苦钻研,想来日后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药怎么和之前喝的味道差别那么大?”秦子羽端着空药碗,不顾嘴里的苦涩,仔细闻着那药味,但闻不出所以然来。近日身体好了些便来求学,连门都未入,又怎分得清是哪几味药,只是感到口感和气味上的怪异罢了。   洛伊接过药碗,回道:“这不是你之前吃的药,是给调理身体的药。”   “哦。”秦子羽释然,转而间又拿起医书看起来。   “你刚吃完药,不休息下?太过劳累,对身体不好。”洛伊劝道,见他这副身子却还如此认真专注,实在有些不忍。他也在此学医,虽说亦是很勤奋,却比不得他。“勤奋虽好,可也要顾及身体。”   勤奋?秦子羽猛一抬头,仿佛听到了特别奇怪的字眼。他曾经的混混脾性不知哪里去了,勤奋这个字眼竟能在他身上上演?此前在木家,她失去消息的那期间,他也曾很勤奋,却总是被打断希望,角落里时不时有人在嘲笑他的勤奋、可怜他的处境。那时,他是真的想好好打理生意,可他却愈来愈绝望。湘容酒楼的老板曾邀他跳槽,却在知道他是木容枫的夫后狠狠地奚落他。而如今,他已知道那老板便是离容,传说中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他对离容残害母亲并没有恨意,他终究不是洛诚,也不是文瑾,他的母亲是那个带走姐姐对他不闻不问的母亲。然而这两位母亲竟如此相像,皆是要女儿不要儿子的母亲,不管她们的初衷是什么。   他如今也算是想开了些,他不可能改变这世道,可是让他像别的男孩遵循这世道规则,却万万不可能的。学医虽不是他本意,但能学会一技之长以谋生,却是极好的。他本是这么想着,殊不知渐渐沉浸到医书的世界里。   “哥哥,你在想什么?”看着自家哥哥傻傻发呆,洛伊在他眼前晃手,秦子羽是片刻才缓过神来。   “没什么。”他垂下头,复又抬头问道:“我对草药认知不全,你可否帮我?”   “当然。”洛伊快速反应着,显然很高兴,不过想起与木容枫有约,又小心翼翼问道:“不过我约了人,晚点可好?”   秦子羽一顿,所谓有约,他能猜到是与谁有约,除了她还会有谁?见洛伊小心翼翼,他虽然有些难过,却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好。”   “这药味不对,你给文瑾喝的什么?”医馆内多种药味混杂,但沈菲还是闻出了异常,忙问洛伊道。   洛伊快速将手中的药碗藏到身后,“普通调理身体之药,我约了人,我先出去了。”说完,便快速离去。   行至后院,取了水来,一边冲洗着药碗一边暗想,文瑾哥哥既然已经喝下此药,又何必藏着掖着?他摇摇头,手机械地动着,心已经飘到了不远处那女子身上。卷帘楼虽尚在整顿,但仍为青楼,他一男子时常出入着实惹人口舌,云霖对此亦诸多意见,他却还是我行我素,仿佛卷帘楼不是青楼,而是他的家似的。   不过是穿过几条小巷,便到了另一条繁荣的大街。这街上本有盐州最大的青楼——卷帘楼,如今却是门可罗雀。若说起初他还有顾忌,将自己包裹在层层面纱之下或是偷偷摸摸进入,到了今日却已是习以为常,也不曾戴面纱就大方迈进大门。   卷帘楼里的小倌与小厮见到洛伊皆是毕恭毕敬,这恭敬并非是敬畏,而是尊敬。洛伊与木容枫力排众议,致力于改变卷帘楼营生之技,自然深受他们的爱戴。倒是在旁的几名主事与鸨父,一脸难看颜色。大主事顾恬风对木容枫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大老板亦是置之不理,他们猜不透看不透,只好任由木容枫与洛伊大刀阔斧改革。如今,人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不足六成人了。留下之人大多是无家可归或是被家人抛弃的,楼主曾许诺,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难得不必卖身又有栖身之所,便索性留了下来。   顾恬风悠哉地靠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本书翻来翻去,时不时看向正在忙碌指挥布置的木容枫,仍是一副不屑姿态。“这效仿官妓附庸风雅,与做私妓有何区别,这便是你解救男儿的手段?我以为你有何通天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不屑,为何不阻止我?”木容枫转过身,将他手中的书抽走,翻了几翻,又将书在他面前晃了几晃,说道:“这等书籍,还是拿回房间细读,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些好。”   “何书?”洛伊上楼来,闻木容枫与顾恬风之语,风似的抢过了书,随意翻开来看。只一眼,便将书扔在顾恬风身上,呆了几呆。   顾恬风将书拾起,站了起来,又将书塞进洛伊怀里,不怀好意地说道:“这书我已烂熟于心,还是给洛公子看吧,总会用得上的。木大楼主,你说是不是?”他转身走了几步,意欲离去,却又止住脚步,回眸一笑,“对了,近段时日,你们也不必担忧离公会为难你二人,她正忙着大公子的婚事,暂时顾不得你们了。”   “婚事,和谁的婚事?”洛伊听闻这消息,甚为惊叹,但见木容枫一脸淡然,仿佛早就知道此事一般,便问:“你早就知道?”   木容枫点点头。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霖姐姐。”洛伊一个旋身,便要下楼,右腿迈动之际,左臂已被一人拉住。他回首,见是木容枫,不解。   “她早知道了。她已下定决心,不与莫问有任何瓜葛,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既然如此,还是放任此事,不必强求。”   “原来你早知道了。”顾恬风努努嘴,悻悻离去。   洛伊愕然,他怎就忘了莫问是离容之子,是仇家之子,两家岂能联姻?若真联姻,是否对得起母亲父亲在天之灵?自己与亭亭情路坎坷,但毕竟还有希望,然他二人今生怕是有缘无份只能如此了。   有缘无份,只能如此。   “青月,你怎么回来了?”楼下不知是谁喊了句,引得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青月背着包袱茫然站着。他环顾四周,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终究还是回到这里来了。他的身体颤动,时不时发出“哈哈”之声,似是笑声却非笑声。   见他这副模样,木容枫已猜到了七八分。快步走下楼梯,走至他跟前,安慰道:“回来也好。”   青月勉强使自己镇定,眼眸黯然比此前更重,木容枫虽知道他的委屈却无可奈何。   “十五岁被送进奉缘府,十六岁开始营生,每赚的一分钱皆寄回家中贴补家用,我原本以为待我离开奉缘府,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待我,我可以下地干活,不需要他们养活,只求有个家而已。可是我错了,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我拒之门外。误入青楼非我所愿,为何要这样对我!”他的泪珠不断线地流落,他开始失声痛哭,将包袱丢下,继而蹲下环住双膝,脑袋深埋却不住地颤动。   木容枫没有任何言语与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他痛哭。强行将他的委屈埋藏在体内对他愈发不好,任何人此刻都不必去安慰他,只要在旁倾听,默默关心他则是。原本忙碌而有些喧闹的大厅便瞬时安静下来,在场的大多是男子,此刻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蹲着痛哭的青月也累了,他抬起头,见大家还在,迅速起身,却不知蹲久了再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周围一片黑暗,好在旁边一双手臂扶住了他,他才不至于摔倒。那厢,又有人搬了椅子过来让他坐下,有人端了茶水过来给他补水。若说这世界还有温暖的话,也便有此处了。与他们一起,组成一个家也好。   “琴棋书画我都不会,但我愿意在此打杂做活,请楼主收留我。”他字字恳切,是真的做好一辈子留下的打算了。   楼上站着的顾恬风黑着一张脸,他孑身一人惯了,不知有家归不得的痛苦。若我家人还活着,他们是否还会接受我呢?   留下的人中大多是呆在卷帘楼已久的,而他们大多已放弃抵抗乖乖听命为主上收集情报,但卷帘楼一朝易主,他们的心开始动摇,只要木容枫不倒,朝她靠拢是迟早的事。毕竟,出卖身体并不是男儿想做的,若有人为他们做主,而他们能温饱有栖身之地,谁不愿听她的话呢?   “木容!”   木容枫猛一抬头,便见李玥抱着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抱着的那人一动不动,全身素白,就连脸部也被白布遮挡住。   “你!”   “帮我准备一个房间,再准备些热水,还要干净的衣服。”   “他是谁?”   “先别问这么多。”   “好。”木容枫也不再追问,便吩咐人去办。   李玥跟着小厮走了几步,迟疑一番,还是回头来对她说道:“还要借你洛公子一用。”   洛伊踉跄了几步,一时没明白李玥的用意。他琢磨着李玥怀中之人很有可能是崔缇,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那身形像极了崔缇。他扭头看看木容枫,暗自猜测她是否也看出这是崔缇了。   小厮将门打开,李玥便迫不及待朝床榻而去。轻轻将人放在床/上,将他脸上的布拿掉,露出张满是红疹子的脸庞。这不是崔缇又是谁?只是他怎就成这副模样了?   “别怕,不会传染的。”李玥说道。   “你找沈菲拿的药?”   李玥点头。“那日他偷偷出楼参加易诺的葬礼,后来离去并没有回春风楼,而是投湖自尽。我将他救起,又送他回去,见春风楼因他身体虚脱并未为难他便离去。谁知,过了几日,那主事又狠狠责罚于他。我看不过去,便劝他随我离开。他不肯,我便寻了沈菲要了药给他服下。药性发作,全身起了疹子,主事担心传染,上报说他得病暴死,将他弃之乱葬岗草草掩埋。我一路尾随,见众人离去才将他救出,又给他服了解药,不出两个时辰便会疹子尽褪。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我想暂时将他藏在卷帘楼,我一女子不便照顾他。”   “好。”   “洛公子,崔缇醒来必是全身乏力,有劳你帮他梳洗一番。”   “好。”   “多谢。”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李玥不再言谢,却满怀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换了个位置,坐在床沿,静静地等待崔缇的苏醒。他那张满是疹子的脸就像是被热水烫了般通红,此刻正一点一点地褪去颜色。他的手臂倏地从被窝伸出,抓向自己的脸。李玥眼疾手快,抓住那不安分的手。   木容枫忽然觉得不该站在这里当电灯泡,便拉了洛伊往外走。“我们在门外侯着就好。”   “李姑娘她是不是?”其实他也从她那专注的眼神看出来了。   “我去看他之时,便知道她在暗处藏着。我以为她只是想保护弱小,便没往深处想,竟不想她真的动了心思。只是,崔缇情根深种,也不知会不会接纳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发文了。   ☆、第八十一章 血案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卷帘楼门前搭起布景,红布铺在三尺高台之上,垂于地面,刺眼之色映入围观者的瞳眸。凄婉的乐曲,绝美的舞姿,动人的音容,相拥而泣的震撼,化蝶的凄美,不愧是卷帘楼休顿两个月的成果。   蝶恋曲,这一以《梁祝》为原形的舞剧,从不缺赚人眼泪的戏码。   观众沉浸在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里,不少人以衣角偷偷抹着眼泪,也有人时而仰头努力控制眼泪。   怀着身子的木容枫就站在台下,时而观察观众的情绪。见众人都被带入这被她改编的新颖的舞剧之中,不由得微微一笑。重新开业之际,她选择露天表演,一方面是为了将卷帘楼不再经营皮肉生意转为歌舞生意传播出去,一方面是为了吸引来客。世人自然是不曾见过这等舞曲的,见识过之后通常会一传一十传十传扬开来,届时会吸引更多人来此一探究竟。木容枫并未将“卷帘楼”名字改去,“卷帘楼”虽蒙上青楼之名,但毕竟声名远播,只要善于利用,不见得是坏事。   洛伊站在木容枫身旁,沉浸在台上凄婉的爱情故事。虽说早已看过多遍,但哪及今日气氛浓烈?   今日相识的好友、亲人大多来捧场,唯独秦子羽、云霖未来。秦子羽沉浸于医术,废寝忘食,何况于观她这前任的开业礼?若他来了,他应当会怀疑她是穿越来的吧,就同他一样?云霖那厮则是心高气傲,愣是不愿来。   一乐又罢,歌舞终尽,台上众人躬身。忽有一人兴奋之余冲向高台,身子趴在台上,笨拙地上爬,护卫一时不查,又不知她是何意,竟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处理。离那人最近的护卫看向木容枫,见她示意先观察情况暂缓行动,则一脸警惕地盯着那人。   那名微微发福的笨拙女子果然不怀好意,一上台便朝扮演男主角的男孩扑去。这台上除了乐师中有女子,其余不论男女皆是男子所扮,见此皆是一惊,往后移了几步。男孩避之不及,护卫又还未近前,眼看着就要落入虎口,他身后一名男子挺身而出,挡在他的身前,将那轻薄之人一推,那人便华丽丽摔倒在地。   “我卷帘楼今日非昔日,楼里之人岂是你们能觊觎的!”   倒地女子受辱难堪,摇摇晃晃站起羞辱道:“别以为转行成戏子就能改变你们的身份,即便是从良嫁人,也改不了曾经是娼/妓的事实!老娘肯碰你们,是看得起你!”   木容枫见状,从旁阶梯而上,慢步走至女子身旁。那女子看她是女子,又见众人毕恭毕敬的,知道她定是楼内有身份之人。   “在下卷帘楼楼主木容枫。”   “原来是老板。方才我可是付了钱的,那我就是客人,你的人这么对待客人,这是待客之道?”她斜着眼笑,但凡老板皆不会为了底下的人出头,能息事宁人则息事宁人,更何况是身份低微的戏子。   木容枫看看笑得鄙夷的女子,又转头看看那差点被羞辱的男孩与推人的男子,说道:“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客人?”她再转头看向眯起双眼得意不已的女子,加深了嘴角的弧度,语气一转,“对待这样的客人,推到之后应该加踹两脚才是!护卫,把她丢下去!再见到敢对我们的人动手动脚的,一律打出去!”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彼此之间又相互笑笑,仿佛是说留下是对的。   护卫闻言,一把抓过她的肩拖到台沿,再一用力,那女子便被推下,好不难看!   “众位,我卷帘楼已不再是青楼妓馆,官府已经备案,若再有人敢轻薄楼内男子,楼内的护卫绝不会手软。若被木某见之,”她哼了一哼,嘴角又多了一抹邪恶,道:“木某可不是良善之人,若我见之,则定将那人脱了衣裳,绑在门前供人‘瞻仰’。如此,想必那人也该学会‘羞辱’二字了吧。”   台上之人除却木容枫皆小声笑起来,楼主如此震慑众人,以后敢动他们男子分毫的会少之又少,他们的日子也舒坦些,岂能不笑?   人群中亦有人哈哈笑起来,那被羞辱的女子一脸愤恨,不甘地离去。她穿出人群,四处张望,却不见给钱与她要她闹事之人。她“呸”了一声,暗骂道:“不守信的家伙,还欠我一两银子!”她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掂了掂,又骂道:“好在老娘我没受伤,否则亏大发了!有种不要再出现在老娘面前,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又将银子收好,大摇大摆地离开。   人群开始涌动,聚集的人逐渐往外扩散。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一声,随即便有人慌乱地奔跑。木容枫已下台来,见场面混乱,不知何事,便要去一看究竟。   洛伊拉住她,场面混乱,她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若是磕磕碰碰伤到了岂不麻烦?   “我去。”沈菲说道。她穿过混乱的人群,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加快脚步,拨开慌乱的行人,见到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时大惊失色。   “云霖!”她蹲下身,见她腰侧深深插着一把匕首,血迹沾满衣裳,又流到了地面,不多,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云霖已经昏迷,不论沈菲的呼唤也已听不到醒不来。   云霖的伤势极为严重,菲林医馆上上下下忙进忙出,拔掉匕首后,血又从云霖身体里流了不少,屋外的人只看到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出,极为恐怖。秦子羽与洛伊站在榻前,看着沈菲处理伤口、上药、包扎,泪水迷糊了双眼,便用袖子一擦,又静静地盯着伤口直到沈菲处理完毕。   “谁干的,我杀了他!”秦子羽一转眼见放在案上的凶器,情绪波动极大,拿了那把匕首就要往门外冲去,哭肿的血红双眼仿佛是弥漫杀气而涨红,疾行了几步便被沈菲一把拉住,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杀什么杀!男孩子整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给我安静地坐着!洛伊,还不看着点!”   洛伊拉了拉秦子羽的袖子,见他不动,便推搡着他走至椅旁拉着他坐下。“哥哥,凶手未明,你找谁报仇?眼下我们要想办法救姐姐性命才是!”   “发生何事?”听到屋内动静的木容枫、李玥忙进屋查看。“云霖可好?”   “不好,伤势过重,只怕撑不过今晚?”沈菲无不担忧道。   木容枫垂着脑袋,眉头深锁,心底盘算着在这世界实施输血的可行性,输血不仅要有装备,还要有同血型的血浆。若是许亭亭,万能的O型血或许能救她一命,可是她现在的血型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她一个人在这深思有何用,她又不是大夫,或许与沈菲说说还能想出个可行法子。“可有输血术?”   “输血术?”众人疑惑不已,只有秦子羽瞪大双眼看着她,输血术,这东西在他那个世界倒是盛行得很,可此处医疗水平落后,怎会有?何况,他学医数月,不曾听说过有这秘术!难不成她与他一样,自远方而来?   低头不语的沈菲突然抬起眸,诧异地看着她,这输血术虽古已有之,却是禁术,她从未涉猎医道,怎会知此?“一百多年前,神医陆无为曾用过输血术,将动物之血引至病人身上,救活了第一个病人,但是之后的病人全部医治无效身亡。陆神医因此遭人告到官府,就在捕快前来抓捕她时自尽身亡,自此,官府禁止输血术,这也便成了禁术!”   “动物之血?”木容枫摇摇头,虽说都是血,可毕竟有区别,人与人间的血尚不能随意输送,更何况是不同物种之间?“可有人试过用人血?”   “这我不知。这输血术虽是禁术,却未失传,我也曾在动物身上试过,并不完全有效。若放在云霖身上,万一……”   “不,试试,不试就没机会了。”秦子羽踉踉跄跄站起,抓住她的手臂,恳求道。“用我的血,我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用我的血肯定可以的。”   孩子,若是同卵双胞胎,自然是血型相同,可这异卵双胞胎却未必啊。木容枫摇摇头,可究竟要如何判断是否相同的血型呢,反正她是没法子。   “我也可以。”洛伊急迫说道。虽说对这位姐姐一直是敬而远之,可她真的有了性命之虞,心里一起跟着抽痛,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虽然那件事的阴影至今未散,可至少淡化了。   “这……”沈菲仍旧犹豫不决,再看看满怀期待的两人,怎也拒绝不了。一转头看向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仿佛就将这么静静地睡着永不再醒来,她只好在心里做一个决定,使用禁术救她。“好,我救!”   “哥哥身体不好,用我的血!”   闻之,木容枫有些担忧的看看洛伊,她不知沈菲将用何种方法采血,但无论何种方法,都会或多或少地影响他的身体,她舍不得。可是他说的对,文瑾的身体不好,脊椎受过伤,不适合献血。“文瑾的身体,确实不合适!”   采完血的洛伊站起,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秦子羽从后方扶住他,将他搀到隔壁屋子。   “我没事,有些头昏而已。”在榻上清醒些的洛伊虚弱地想要撑起,却被秦子羽一把按住。   “你好好休息,我过去就好。”他站起,将背挺得很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木容枫,走至她身前,轻声问道,“你怎知道有输血术?”   木容枫也不打算瞒他,“我与你一样,曾经穿越到异世界,或许就是你来的那个世界。”   “穿越?你也曾穿越?你回来了?你……”他有些激动,但又有些复杂,低沉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么说,我也可能会回去?”   他不再说话,仍旧垂着头,缓慢地走向门口,落寞的背影让人一猜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已经在此处得到了亲情,不再想念那个冰冷无情的家,更何况,他回去能做什么,他的身体沾满了毒素,他的人生充满了污点,没人爱他,等待他的只有冰冷的戒毒所与绝望!   “你不一样。”木容枫在后面大声说道。“好好保护自己,你会在这世界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云霖到底是被谁暗杀的?目的是什么?请看下章。   ☆、第八十二章 无悔(一)      “姐姐,姐……”   “醒醒,醒醒,洛伊。”木容枫拿着手帕擦着洛伊渗出严密汗水的额头,轻轻唤道。见他还受噩梦折磨,丝毫未有醒来的迹象,拍了拍他的脸庞。   “姐姐!”他忽然坐起,神情呆滞,歪着头,目无焦距。   “你怎么了,别吓我。”木容枫在他面前晃了又晃,手在他肩上拍了又拍,可洛伊似乎中了邪一动不动。   许久,洛伊方才转过身来,紧紧攥着木容枫肩头的衣料,惊恐、不安地问道:“姐姐呢,她是不是走了?”   “没有没有,沈菲说她输血术有效,她醒来有期,不用担心。倒是你,失血过多,要好好调养才是。”见他安稳了些,紧攥着她衣服的手松了松,便将他的手拿下,又给他拉了被子,站起,转身至不远处的案边,端了药汤来。   她试了试温度,还温着。她勺了一勺药汤,凑近洛伊嘴边,说道:“来,喝点药,身体就恢复了。”她的语气柔和,如同哄着幼儿。“我试过了,这药不苦。”   洛伊乖乖地喝了一口,二口,三口,直至药汤见底。这药确实不苦,却也不好喝,他一直忍着,可胃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急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药汤便都呕了出来。   木容枫见状,便要去拿痰盂。   “你别走。”洛伊瞬间抱住木容枫,轻轻的。“你别走,你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她移动了下位置,在塌沿坐下,顺势将他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不想再承受失去亲人之痛。我想娘亲,我想爹爹,我好担心姐姐也离我而去,也好怕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而去。我不要,我不要。”   “不会的不会的,你姐姐已经没事了,我也在你身边,你的娘亲与爹爹走了,可是他们会在天上看着你,他们没有离开你。”噩梦突破了洛伊的心里防线,在云霖出事后强装出来的冷静在此刻决堤,他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抱着她不放。   “为什么她昏迷了七天还不醒?”   “你看你,被噩梦吓糊涂了,在说胡话。走,我陪你去云霖房里走走。”   叩叩叩。   “三公子,木小姐,屠卯小姐来了,在大小姐房里。”   “知道了,先下去吧。”洛伊闻之,止住哭泣,抹了一把眼泪便下榻。拿了外衫,往身上一披,将瘦削的身体包裹在衣裳之下。   “等等。”木容枫将他推到梳妆镜前,镜中出现一个苍白而疲倦的面容,那红肿的双眼在镜中格外清晰,微微凌乱的发丝将镜中的人映衬得更为憔悴。木容枫拿起木梳,轻轻地梳着。原本柔顺的乌发干枯了几分,黄了几分,心不由得抽痛了下。“你要这样见客吗?”   洛伊有些痴醉,呆呆地望着镜中正为自己梳发的人,她认真的模样那么迷人,并不因为她做着令世间女子不屑的事而折价。   “日后,我们为彼此梳发,可好?”   “好。”他轻轻答着。   最后灵巧地将发带绑在他的发上,微微躬身,凝视了镜中人须臾,镜中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木容枫将他转过身,轻轻捧起他的脑袋,让他与自己对视。水汪汪的大眼甚是清澈,清澈得能从他的双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   洛伊与他对视了片刻,便越发不好意思,他拨开木容枫的手站了起来,背对着她,绯红已到了耳根。   “我们还是过去吧。”   “屠卯姑娘,你且稍事休息,我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沈菲久见药未来,便有些歉意地请屠卯稍做休息。   屠卯点头,“沈大夫,请。”这几日,府内乱作一团,她到了许久,也还未见有人来奉茶,可这特殊时期,她也知道不该如此讲究。   待沈菲离去,她静静地走向床榻,默默注视着这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定国公,听闻她一年内不费吹灰之力扫荡了以天霖寨为首的十二寨,说服他们效忠陛下,为陛下所用。她回京之时,骑着千里追风,带领将士与被招安的山匪浩浩荡荡穿过闹市,令天下女子折服,令天下男子倾心。   天霖寨为祸甚久,官府却视而不见,朝廷派出的将领败仗而归,自那以后,便不见朝廷另派军队剿匪。这个中原因,不得而知。   云霖的眉头皱着,仿佛是因为身上的痛楚痛得扭曲了面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岂有血色可言,仿佛体内的血已全部流失。她的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淡得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屠卯的嘴角抽了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鄙夷。   “如果你还有人性,就不该再醒来。”她俯身,凑近云霖细看,“世人皆以为你是平匪大英雄,却不知你是道貌岸然、凶狠毒辣、毫无人性的匪王。”   “天下为何如此不公,为何你一介山大王可以位列三公,为何被招安的山匪便不用为犯下的罪行负责?那些被劫财的人,那些惨死的冤魂呢,他们就活该被劫财,活该被夺命吗?”她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掐住云霖的脖子将她掐死。   “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去与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做伴,好减轻你的罪孽!”   云霖的眼珠动了动,恰好被屠卯看了个着。她心下一阵慌乱,沈菲不是说,她已经醒不过来,永远成为活死人了么,怎会?难不成方才自己的一席话刺激了她,她要醒了?不,她越发慌了,她好恨,恨自己为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乱说话,又恨当初为何不再刺深些?慌乱之间,她看到了案几上那把凶器,颤抖地拿过来对着云霖的胸口。   她闭上眼,手不自控地重重刺下去。   “你为何要杀我?”   屠卯睁眼,见云霖双眸炯炯有神,一只手已抓住她的手腕,那匕首已贴近她的胸口,却半分未伤着她。   她醒了,她醒了,伤得如此重,竟还能抵挡她的攻击?屠卯的眼里染上了恐惧之色,她覆上另一只手愈发用力,却仍敌不过云霖的一只手。云霖稍一用力,便将那把匕首夺了过去,丢弃在地上。   传来冷兵器撞击地板的声音……   屏风后走出一人踩在匕首上,低头看着想要从她脚底下抽出匕首之人。   屋外,门被撞开的声音,四人并排站在门口。   这五人中,只有踩着匕首之人她不认识,其余分别是洛伊、文瑾、沈菲与木容枫。   “你,为何要杀我?”云霖按住腰侧的伤口起身,再次问道。   “这是你们设的计?”屠卯咬牙,甚是不甘。她不过是文弱书生,面对受了重伤的云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   想罢,也不再想着刺杀,悠悠站起,见众人皆近前来,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答道:“为何杀你?若你曾是天霖寨寨主之事传扬出去,这天下欲杀你而后快之人怕是可以排到南门了吧。”   云霖垂头,沉默不语。   “当日你在天霖山救了我,我当你是英雄,对你甚是敬重,更是发誓要好好追随你,唯你是尊。可谁知,你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若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你与天霖寨匪徒的对话,我这辈子怕是至死还被蒙在鼓中。”屠卯颤抖着手怒指云霖,踉跄着逼近几步,一脸悲愤与凄然,恨恨模样显然是对云霖恨之入骨,“上天无眼,不仅让你成了定国公,而我这般刺杀,你居然还活着!这不公平!”   “这就是你杀我的原因?”云霖抬眸,直视包含怒火的双眸,平静地问道。她将屠卯带到军中,虽然她尚且只是文书,却对她甚是器重,常对人言,他日军师之职非她莫属。可是她的过往引起了她的不满,她将她杀之而后快。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才晓得。   “自然不是!”屠卯一口否认,云霖震惊,惊讶的眸子直盯着她。那是什么原因惹到她了?   “当年我家道中落,一蹶不振,幸寻得良婿与我同甘共苦,我才有了生的乐趣,与他浪迹天涯。谁知,三年前我与夫君路过天霖山附近,却遭你们贼匪掳掠,不仅洗劫了我们仅剩的盘缠,更是当着我的面轮流将我家夫君……强行……侮/辱。他伤了身子,忧郁成疾,又无钱医治,最终死在我的怀里。我抱着他,他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渐渐变得僵硬,任我如何呼唤他,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而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她时而平静阐述,时而激烈控诉,那双染上血色的眸子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云霖吞噬。   众人听了屠卯的控诉,齐刷刷将视线放在云霖身上。尤其是洛伊,他的眸里是恐惧,是疑惑,是不安,是耻辱。   云霖环视一圈,从他们眼里看到的不可置信,摇摇头,带着怆然,“不是我,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可那又如何,你是一寨之主,是匪王!她们做的,就是你做的,你比她们更该死!还有你!”屠卯一个转身,手指指着泫然欲泪的洛伊,“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对你做过什么,你居然还能和她同处屋檐下,你难道不该杀了她,为自己报仇吗?身为姐姐,对你做那等下流之事,难道不更该死吗!”   屠卯不知道,那时候的云霖不知自己才是洛家的长女,若是知道,她怎还会如此做。然而,不管她知不知,将怒火发在无辜人身上,也是恶人之为。木容枫暗暗垂下了头,那个时候,她还曾经发誓,要端掉天霖寨,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屠卯又是一个转身,见到李玥松开了脚,那把匕首正躺在地板上晃着银光,她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快速冲去将那匕首拾起,却是冲着洛伊而去。   众人大惊。木容枫见状,忙将洛伊一拉,欲将他拉到身后去,然而屠卯的匕首已经近前,抵着洛伊的胸口。   “伤害无辜的你就不可恨吗?”木容枫厉言,若她想取手无缚鸡之力的屠卯的性命,有何难?可她不会随意伤人,无论如何,都是一条性命。   “你也不是好东西!”屠卯回骂,“虐打自己的夫君,是女子所为吗!你的夫君离开父母,离家到你家,努力地适应陌生的环境,尽心尽力地服侍你,服侍你的家人,你怎么忍心!你,禽兽不如!”   “是,是我的错!”她始终盯着屠卯的手,生怕她一激动就将匕首刺入洛伊的胸膛。反观洛伊,除却眼里含满泪水,痴痴呆呆的模样,受了严重刺激的模样。   屠卯,若她所说为真,那么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是她选了错误方式复仇。既然云霖无事,她是真心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好好过她的日子。   冤冤相报何时了?   屠卯的手突然软了下来,反过来将匕首放到洛伊手里,“去啊,去杀了她,杀了她你便能报仇了!”   “报仇?”洛伊微微动了动,眸里一丝波动。   “对。报仇!”   闻言,洛伊又仿佛着了魔似的,拿起那把匕首,双目无神颤颤悠悠走到云霖跟前。好一会儿,他看看匕首,又看看云霖。一会儿仿佛看到少时她微笑着手把手教他习武强身,一会儿又仿佛见到她将他按在床榻之上狰狞的面孔。他晃晃脑袋,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却愈发看不清楚。   秦子羽实在看不下去,他还不清楚云霖与洛伊只见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能猜测云霖对洛伊做了不好的事,此刻洛伊拿着匕首意欲杀云霖,他不能让他们姐弟相残,无论何事,都不该骨肉相残。他不要他如今的家四分五裂,不要,也决不允许。他冲到洛伊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臂,用尽力气吼道:“洛伊,你做什么,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你放开他,他想杀我就让他杀,是我罪有应得!”饶是刚强隐忍的云霖此刻亦是泪流满面,那件事是她心底的痛,她早知道洛伊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在意的,那个阴影从未离开他。   “不!”文瑾摇头,他不想她受到伤害,若洛伊真杀了云霖,洛伊也难逃一死。他不能失去两个亲人,绝不能。“木容枫,你看戏吗,为什么不阻止!”   木容枫收回看着洛伊双眸的视线,转而看向秦子羽,平静地说道:“你放开他。”   “你们!”秦子羽气急,他不知道为何她们都让他放开洛伊,若洛伊一时想不开真的动了手要如何是好,他不想冒险。他的手用了力,欲将洛伊拉开,云霖却上前来将他拉开,将他推到沈菲与木容枫中间,自己则回到了呆傻的洛伊面前,静静等待洛伊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无悔(二)   洛伊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呆滞,从未有片刻变化。他微微偏着头看着地面,继而又抬起头想要看清云霖的脸,谁知,两只眼睛变成了四只,一个鼻子变成了两个,双唇变成了四唇。他的身体很清醒,意识却很模糊,他一手持着匕首手背抵在脑袋上,另一手手掌按在脑门,手指插入发梢,使劲地晃了几次迷糊的脑袋。这脑袋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即便是拼命地摇晃,意识还是那么不清晰。   “把匕首刺入她的心脏,你就解脱了。”屠卯瞳孔放大,折射出扭曲的目光,发出狠厉的声音。众人已如被一把匕首刺入眼眸,鲜血盈满眼眶,只能看到此人全身如流淌着鲜血的狠厉与狼狈。   木容枫见状,一把推开了屠卯,她只用了一层的掌力,便将屠卯推出一丈远,使她生生撞到墙壁。   她的身上有类似于迷幻香之类的药物,这清新如草的气味飘至她鼻前已是极淡极淡,她闻到了却不曾留意,这与当初莫问对她使用的迷幻香异曲同工。迷幻香是莫问的独门配方,而莫问早已停止研制此药,若屠卯所用之药物是迷幻香,那么她是如何得到这药物的?木容枫暗恨,瞪了屠卯一眼,竟不想她这斯文无害的外表下竟是如此邪恶,连这等药物都用上了,显然是有备而来。   屠卯啊屠卯,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亏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值得托付终身,如今看来,好在自己没有将洛伊推到你的怀里。   秦子羽鼓着腮帮亦是狠狠瞪着她,若不是沈菲拉着他,他恨不得冲上去狠狠踹她几脚。像她这般破坏别人的家庭,该踹该踹!反正这女尊社会,他也不必担心别人说他欺负女子。如是想着,他愈发气愤,正想挣脱束缚冲前去踹屠卯,匕首掉地的清脆之声响起。   众人慌忙循声望去。   随着这一声响,洛伊如同夜游梦醒,脑袋顿时清晰。见云霖按着胸口,身体缓缓下沉,苍白的脸庞又失去好几分血色,既不知发生何事,又不知所措。“发生了何事?”   他虽是如此问着,但仍有几分记忆,恍惚间他似乎拿起了匕首将它刺进云霖姐姐的心脏。可他又不愿相信,不相信是自己将匕首刺入她的心脏。不是的,他不想她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丈远外的屠卯见云霖身体缓缓往下倒,虽有沈菲和秦子羽眼疾手快快速接住了她,那散发出的濒危气息还是侵袭到她身上。“哈哈。”她仰天一笑,双手举起如沐浴阳光,又突的跪地,朝天道:“夫君,我为你报仇了,这回她不死都难了!哈哈哈哈!”   所谓乐极生悲,说的便是屠卯这类人,她笑了几声之后又散发出无尽的忧伤,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双眸无神,自喃自语:“报仇了又如何,你也回不来了。”   “霖姐姐,霖姐姐。”洛伊“扑通”一声跪地,盯着手指自然蜷曲着的双手,泪水沾湿眼眸,一个眼花,仿佛这双一尘不染的双手沾满了血腥。   秦子羽傻傻跪坐着,抱着云霖的身子无助地留着眼泪。他倏地抬起泪眸,狠狠瞪着洛伊,却并未吐出任何责怪的言语。他环视急着围过来的人,沈菲、李玥、木容枫虽是脸上虽挂着忧伤,却不是发自内心的。难道她们都不当她是好友吗?   阿姐她,到底对洛伊做了什么?   “你刺我,我不怪你。我只希望这一刀刺下去能解你的恨,能解你的心结,希望你能变回那个快乐的少年。”   “不,”洛伊艰难地向前膝行了几小步,悲痛欲绝,抽咽难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姐姐的,我不想姐姐离我而去。”他扭头看向闲在一旁的沈菲,乞求道:“姐姐,求你救救她。”   沈菲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一个转头,深呼吸了下,看向洛伊,又缓缓走来在他面前缓缓半蹲下,双手捧起他的泪脸,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眸。   这样的直视,令洛伊喘不过气来,这明明是一种无法医治的凄然,何况她的眸子是湿润的。他轻轻放下了沈菲的双手,再次转过头看向苍白的云霖,她真的活不了了吗?是的,肯定是的,她本就受了那般严重的伤。   他的视线稍稍往上移,见秦子羽满脸悲痛,却又带着几分痴傻看着云霖按着胸口的手,怆然如他,未能注意到他眼里的疑惑,只是愈发觉得悲痛与自责。目光几经流转,最终落在了木容枫的身上。他与她对视了许久,他未言她未语,这样的对视持续了许久,直至木容枫从他眼底看到了他的恋恋不舍。   她不知道那把匕首何时到他的手中,待她看到那闪着光的匕首时,那顶尖便将要抵到他的身体。她顾不得太多,忘记了自己是身怀六甲的孕女,飞奔到他的跟前,眼见着匕首没入他的身体。   一只手拉住了他用力的手腕。可那匕首已经没入他的身体,刺眼的鲜血自他的身体流出,沾染了他的素色衣裳。   众人不免大惊失色,即便是角落里痛哭流涕的屠卯亦是被惊动了,睁大了双眼盯着他看。他竟然为伤害她自杀!傻,太傻了!   那只手拉住他之时,洛伊的眼眸已瞬时清晰了许多,他望向那手的主人,不解的,疑惑的。若不是她,那匕首早已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岂是现在的微微刺入。他定睛看了看那张脸,此刻竟仿佛不似之前苍白,隐隐约约有些红润。他再次深深地眨了几次眼,直至视线清晰可见,这才确定阻止他的人确实是云霖,而她此刻仿佛好了般着急地看着他。   “我没事,我没事,你没见我并未流血吗?”云霖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模样看着洛伊,看着那还留在他身体里的匕首,心都在滴血。早知如此,她不该这般隐瞒,方才听到洛伊真心话就该告诉他她只是装的,她穿了保护衫,那匕首根本未刺伤她。   闻言,洛伊朝她的伤口看去。果然,那里除了衣料破裂,露出一个口子,并未见到血迹。仔细看,亦能看到内里金色的软丝甲。他的脑袋忽然“哄”的一下空白,半晌之后,开始嚎啕大哭,如孩童般的嚎啕大哭,亦顾不得伤口在肌肉的拉扯中隐隐作痛。   木容枫被他的转变惊得一咋一咋的,这哭声洪亮,小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还扶着那匕首,身子一抽一抽的。沈菲给他查看伤口,可这身子一抽一动,实则难以仔细检查。木容枫不好下蹲,便跪坐在地,伸手便想将他抱起,却被沈菲重重一拍,她的手背吃痛,反射般缩回了回去。   她瞟了她一眼,想要嘟起嘴表达不满,沈菲已将洛伊扶起走向床榻。她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自己有何资格不满?她缓缓起身,却见屠卯站在原来的角落脸色铁青,精神萎靡,仿佛受了重大刺激。   “你走吧。”云霖低着头,出其不意地冒出一句。   她没有动,木容枫却傻了眼,她此刻正在她身边,有刚好挡在她与屠卯之间,难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对她下逐客令?   “此事我不再追究,但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云霖抬起头看向屠卯,“虽然你伤我,但在天霖寨救你,我并无悔,只望你忘却过往,重新开始。你是有才之人,切勿埋没了自己。来人——”她朝外喊了喊,便有下人进来,“送屠卯小姐出府。”   屠卯听了,却又似不曾听到,在府中下人的搀扶之下魂不守舍地离去。   “啊,疼,疼。”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是怎么回事,拿了匕首就往身体里刺?”   沈菲剪开了伤口周边的布料,快速将匕首拔了出来,又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之上,伤口虽不深,但上药仍同上刑,疼得他咬紧牙关。那白色的药粉倒在还汩汩流出的红色液体上顿时染成了赤色,疼得洛伊眼泪在眼中直打转。   “你轻点,轻点。”这伤口仿佛是长在木容枫的身上,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一道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沈菲昂头瞪了她一眼,随后说道:“你,转过身去。”   “转身作甚?”木容枫不解。   “我要给他包扎,难道你不该回避吗?”   “有必要吗?”是啊,有必要吗,都已经看了好多次了,连孩子都有了。木容枫撅起嘴,却还是听话地转了身子去,往前走了几步。   “瑾,你过来帮我。”   木容枫朝秦子羽看去,见他偷偷抹着眼泪甚是惊讶,随即又是一阵心疼,此次瞒着洛伊,是为了他姐弟二人解除心结,瞒着秦子羽,确实有些过分,而且至此刻尚未对他解释,又因洛伊之事将他晾在一边,敏感如他,他该不是又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吧?   擦了眼泪装作无事的秦子羽坐在榻沿放下帷幔,这才去解洛伊的衣裳,明明动作轻如柔水,却动不动便碰到洛伊的伤口,疼得他想叫又不敢叫。   “此事并非故意不告诉你,考虑到你的身体,原来的打算是将你留在屋内,可你不肯,我们又来不及告诉你。”沈菲解释道,与他接触时间已不短,知他外表强悍内心脆弱,不忍他独自忧伤。   “我,我没有怪你们。”听到解释,他显然放松了许多,双手也灵活了许多。   “木容枫。”秦子羽突然唤道。   玩味看着房梁的木容枫闻言,怔了怔,若不是被禁止回头,想必早已转过身去。“嗯?”   “你腹中胎儿将要七个月,你打算何时与洛伊成亲?”他这一问显得极为平静,因为她看不到他低头的表情。他的手指有些微微颤动,只有看他包扎的沈菲注意到。   “治病要专心。”沈菲斥道。   “是。”   “这个,你得问你云霖姐姐。”   云霖轻轻“哼”了声,说道:“待李玥得了崔缇的心,便允你娶他。”   “你这是变相为难我!”要崔缇把心交给李玥,这得等到何年何月!   “怎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身上了?”屏风后突然蹦出李玥的声音,“不过,木容,缇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所以不必担心。”   “果真?”木容枫大喜。   “果真。”   木容枫望向云霖,见她铁青着脸,像极了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心里一阵舒畅。   秦子羽偷偷看了眼洋溢着幸福而忽略了疼痛的洛伊,心里更是一片酸涩。罢了罢了,他与木容枫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既如此,何不如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喜欢上你,很痛苦,但也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月老   东圣天授九年八月十四日。   卷帘楼厨房忙成一团。楼里但凡厨艺精湛之人皆抽调过去帮忙,每人做几道小菜,其余之人打打下手。细看这些人表情,虽忙得晕头转向,却是洋溢着幸福,仿佛是节日里的喜悦。   “青月,有人找你。”   青月在厨房中做好了最后一道菜,便听到有人唤他。解下围裙,擦了擦手,问那人道:“何人找我?”   “不知,只说是你家人。”   “家人?”他皱眉,此前回家已不被接纳,都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那今日是谁来看他?他来到大厅,左右环顾,却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在那儿呢。”楼里一小厮端着茶水经过他身旁轻轻说道,他将茶水放在一四处端详的女子旁的案上,“请用茶。”   那女子闻言,接过了茶盏。   那小厮离开之后,青月便看到坐在她大腿上的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环顾四周。而那女子则又放下杯盏宠溺地看着她的孩子。这是谁?青月觉得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她是何人。亲人,他如何想破脑袋,也未能从他认识的亲人中寻找出关于她的记忆来。   他怀着疑惑靠近这女子,向她福了福身,问道:“夫人找奴?”   那女子见到青月便将孩子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恨不得握住青月的双手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青月,你不记得我了?”   “夫人是?”青月愈发糊涂了。   “我是孙原,孙原啊,”见青月仍是糊涂的表情,忙将女儿拉到中间,“这是我们的女儿,她叫绦儿,孙绦。”   孙原原以为青月听了这话,应当会有些记忆,然而青月听到“女儿”二字却是脸色惨白,此刻,他忘却了自己曾在奉缘府呆过几年,只将记忆留在了曾经的卷帘楼。每一次,他都有吃药,却还是留下了孩子,分明是要他永远活在那段屈辱的记忆中。   “绦儿,还不快叫爹爹。”   “爹爹。”   小孩仰头,两只大眼望着青月,青月原是打量着她,见她望着自己,闪了闪眼神,自卑地看向别处。   “孙原,你来了。”木容枫自楼上而下,望见孙原正与青月交谈,青月的脸色却极差,以为二人谈得不顺利,便拖着笨重的身子一步一步下了阶梯,缓缓来到二人身旁,笑着问青月:“青月,你不愿意和她走?”   “走?”青月抬眸,眼里的疑惑又加深了许多。   “孙原来向我提亲,但你是自由身,我哪能做主,便让她亲自来问你。”   “提亲?”他不解望向木容枫以寻求答案。   木容枫顿了顿,看他疑惑的表情显然还不知情,她竟嘴贱提前说出来了。她尴尬地笑了笑,低首看向正仰头看他的小女孩,说道:“这孩子,虽然你从未见过,但确实是你第一个孩子,你好好考虑考虑,不论是否愿意,我都支持你。好了,你们慢慢聊,一会儿留下吃酒。”   木容枫转身,暗自摇摇头,自己的人生大事基本尘埃落定,但还要操劳其他人的终身大事,真实事务繁多、应接不暇。除却青月,还有崔缇,还有这楼里的适婚男子。这留下的男子虽说都抱着孤独终老的决心,但木容枫知道这些已经人事的男孩不需要女子是不可能的,但凡她能助一臂之力,便会尽己所能帮助他们。   看着陆续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她暗自叫苦,说是提前一天庆祝中秋,实则是相亲晚宴哪。   卷帘楼上上下下,女女男男,老老少少,共计一百三十八人,又有木容枫一干好友前来出席,这整个大厅竟慢慢坐满了人。细看,仍是缺了云霖与秦子羽二人。   木容枫还未就坐,便见崔缇一人独自坐着喝闷酒,眉宇间透露出他的纠结与忧伤。再看她的大主事顾恬风,硬从杨辑与沈菲中间挤了进去,微微往杨辑身边移动,一直喝酒的杨辑却一直往旁边移动,而他也毫不气馁,继续往她身边靠近。   果然是顾恬风哪,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真真是“不知羞耻”,好生令人佩服、羡慕。   杨辑忍无可忍,回眸瞪了顾恬风一眼,见顾恬风非但不收敛,反倒冲她邪邪一笑,不免恨得牙痒痒。“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顾恬风再次报以邪邪一笑,随即便坐好,静静地坐着。   杨辑见他突然安分坐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是疑惑,上下打量这人,没了喝酒的兴致。这之后,她也无心吃美味佳肴,不时往嘴里送着食物,更多的则是盯着他看。   “各位,让我们共饮此杯,祝我卷帘楼生意昌隆。”木容枫拾起酒杯,仰头便饮下。“我有身子,不便多饮,你们随意。远朋,方才你去了何处?”她冲李玥朝崔缇的方向挤挤眉弄弄眼,示意她将准备的物件交给他。   李玥面露红晕,颤颤悠悠站起,众人皆是盯着她看,她甚是不好意思,面上又是一烫,染成两朵红霞。她将眸子对准正仰头看她的崔缇,伸出手将他扶起,拉着他走,一直拉到台上。   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镯子,一手拉住崔缇的左手,直视他的双眸,“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愿意,就戴上这只镯子。”   崔缇面色无澜,心里却有些波动,李玥对他的好他知道,可他心里始终还未放下易诺。他若是不答应,无法报答她的恩,更何况他之前已经答应了。他默默注视着正在为他戴上镯子的李玥,直到镯子到了他的手腕上。他盯着这镯子,不知心里究竟是何滋味。   “干脆就趁现在成亲吧。”顾恬风起哄。   上空断断续续飘落下一些花瓣,在空中旋转起舞。崔缇仰头看着这些飘落的花瓣,眼慢慢湿润,抬手接住一只花瓣,转头望向一脸情深的李玥。   “成亲!”顾恬风站起大吼,连最远处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一干人等先是顿了顿,半晌便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起哄。   “成亲,成亲!”   “不无道理,早成晚成不都得成,不如趁今日众人皆在成了亲,你二人便名正言顺在一起了。”木容枫亦赞成道。   “这,未免太仓促了!”李玥低首苦思,又时而偏头看看崔缇,见他低头拨弄着衣角,也不知他的想法。他二人“已死”,无籍,要招摇过市成亲是万万不可能的,若今日能成自然是极好的。“缇,你怎么看?”   “听你的。”崔缇轻轻答道。   李玥闻言,甚是高兴,“好,那便今日成亲。”她中气十足,底下的人一听便听到了。   “一拜天地。”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   “谁喊的,这大红花轿抬进门虽免了,这喜服总还是要的。”木容枫笑嘻嘻训斥道,取过身旁的盒子,对李玥说道:“我这儿有套喜服,你们快去换上。”   许是太兴奋,李玥见有喜服,一把揽住崔缇,便从台上施展轻功,一跃便至木容枫身旁。   木容枫缓缓站起,将手中的盒子交给李玥,叮嘱道:“好好待他。”   “我会的。”   “你们谁还有意中人的,可要趁此机会表白了,能成的,彩礼或嫁妆我出了,你们只管成亲。”   “楼主,你还是先解决了自己的亲事吧。眼下你和洛公子虽有了婚约,可还未行礼,算不得妻夫,随时都有可能成不了亲。”顾恬风饮了杯酒,挑衅般地看着她。他又自顾倒了杯酒,起身来走到洛伊身旁,将迷茫的洛伊拉起,拉到木容枫前,又将洛伊推到木容枫身上,“不如你们生米煮成熟饭,那便再无退婚可能了。”   “有病!”杨辑瞟了他一眼,站起,将顾恬风拉回座位。   众目睽睽之下,木容枫揽着洛伊的腰,两人皆是不好意思,洛伊更是羞得低下了头。正尴尬无措之时,忽听得一声,“新人到。”众人皆被转移视线,尴尬的二人亦舒了口气。   还生米煮成熟饭,顾恬风,你故意的吧!   木容枫与洛伊十指紧扣,聚精会神观礼之时,忽听得一阵咳嗽声,二人惊得一起回头,松开了十指。这声音太熟悉了,除了云霖还会是谁?   “姐姐,你来了。”洛伊像犯错的小孩低着头等着云霖的责骂,按照东圣习俗,成婚前,新人不该见面,可他们不仅日日见面,还举止亲昵。   “李玥大婚,我身为友人,不出席岂对得起她?”她顿了顿,视线转移到台上的李玥与崔缇身上,却是对他二人说着,“下月十五是黄道吉日,把亲事办了吧。”   “真的?”喜悦自心内而发,二人差点跳起来相拥。然而隔在二人间的是孩子,而非其他障碍物,伤害不得。   “我终于可以做他名正言顺的爹爹了。”洛伊激动地抹着眼泪,木容枫在心里哭笑不得,这么个孩子,当真要做爹爹了?   云霖见状,瞟了下木容枫的肚子,又转过头看台上被众人闹的新人。木容枫,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岂能让你如此轻易抱得美人归?我便是把洛伊养在家里再养几年,也不如你愿!   她的心绪完全不在台上,自然忽略了自台上飞来的一团红。那一团红砸在她的头上,自头部滚落到手中。她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你老大不小了,该寻个男人生孩子了。”木容枫打趣道,“你再蹉跎岁月,将来生孩子该受苦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以她的年纪,在她曾经的时代还可以蹉跎几年,但那时毕竟有高水平的医疗条件作后盾,在这个年代早是生孩子的年纪了。女子与男子的区别,不在于青春的长短,而在于生育的年纪,男子不必生育,不必承担风险,所以男子晚些要孩子也未必不可,尽管这精子的质量未必比得上年轻男子的。女子不同,若要生育,那么第一胎必得趁风华正茂,按照前世的算法,正是云霖与沈菲的大好年纪。   青春,是个虚无飘渺的概念。男权至上的社会,他们一致认为女子的青春很短,因为美貌不再。女权至上的社会,人们又认为男子的青春比不得女子,女子为了后代,为了她们眼中的美貌,自然是寻求年轻正盛的男子。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云霖甚不悦,将手中的红团一抛,那大红花便不知飞往何处。   “青月青月,快接住,往你那边飞去了。”   青月傻傻接住了飞来的红团,不知如何处理。   木楼主拉着洛伊穿过人群,期待地看着青月处理这红团。他是否会接受孙原呢,他人生中第一位女子。这旁边站着的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有好几个孩子,大致知道他们的年龄,却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是女是男,活得好不好。   孙原,他人生中第一位女子,他本不该忘,却偏偏淡忘了她的模样。这一晚上,他很想抬头仔细看看他面前的女儿,却不敢抬头,他可以面对孙原,却无法面对他的女儿。奉缘府的一切他可以不在意,但曾经青楼妓子的身份,曾经的耻辱,他无法忘却,他不能将这耻辱延续到他女儿的身上。   “不,我不需要。”青月将手中的红球随意塞到旁人手中,便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孙原,你带着绦儿追过去。”见到青月的反应,木容枫亦是惊呆了,他原以为拒绝或是同意,如此简单而已。青月如此反应,再见他看孙绦的眼神,既期待又抗拒,他显然是动心的,估计自卑作祟,才会如此仓皇逃离。   但愿孙原母子能温暖青月,圆他一个家的梦。   “我猜,青月定能与孙原共结连理。”   “为何?”木容枫诧异地看着洛伊肯定的表情。   “青月想要家,想要孩子。”   “但愿如此。”   “姐姐要做什么?”   “啊?”木容枫一时未能听出洛伊所言之事,顺着洛伊的方向看去,见云霖推了李玥一把,将她推到崔缇的身上。   云霖抬起右手,只见她拿着一杯酒,“你们不管谁将这酒渡给谁喝,一会儿洞房就不闹你们,如何?”   “云霖,别过分!”这下子换李玥不悦,皱着眉揽着崔缇的腰,将他护在身后。   “这可不过分,真要闹起洞房来,可比这过分多了。”   “喝,喝,喝。”底下之人又开始瞎起哄了。好在这并非危险行为,木容枫也懒得管。   李玥见状,知道今日是斗不过这些人,很恨地从云霖手中夺过酒杯,一昂头便将酒含在口中。她甚是担心崔缇被呛到,便偷偷将酒咽了下去,随即抱住崔缇的身子吻上了他的唇。   突如其来贴来的唇令崔缇睁大了双眼,松松握着的拳头抵在她的双肩,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李玥仿佛恋上了崔缇的唇,含住他的唇不愿离开。直到感受到崔缇环住了她的脖子,她才将他一把抱起,直接朝他的屋子而去。   台下唏嘘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有点快了,要看配角细节的请看日后的番外。   木容枫如今已是八个月左右的身孕,大婚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第八十五章 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生子描写不来,其中的某些场面可能不科学,我检讨。   定国公府。   这火红的绸布已在几日前便已挂满府内,府中下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忙忙碌碌,系着红绸的物品随意堆放着,宴请宾客之物品正陆陆续续摆放着。   云霖抱着双臂,看着管家指挥底下之人做事,赤色缭绕,营造出喜庆之味道。她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她一旋身,低着头便往洛伊的闺房去。   洛伊的房门开着,云霖略一抬头,便见洛伊穿着火红的喜服端正地跪坐在镜前,一旁的喜公正给他梳发试妆。她抬脚迈过门槛,便径直走向二人,及近才发现秦子羽亦跪坐在旁看着洛伊和喜公的一举一动。身为在家的长兄,他理应在旁,但考虑他与木容枫的关系,云霖并未要求他负起长兄之责。   男女成亲,发式上并未有太多变动,若说特殊之处,无非是比平日里多了些发饰。洛伊长发及腰,大红长条发带绑住半束的发,垂落在腰上。他不喜过多坠物,发上只插着一支成婚必用的凤步摇,头部微微动了动,那步摇便一摇一摆,甚是好看。   男子成亲的发饰,通常是由女方准备,用以显示女方的家境,以及对男家的尊敬。女方家境不如男方的,男方会自行准备,这是脸面问题,绝不令人看扁了自家。木家是大户人家,早前虽曾低迷一阵,如今已东山再起,给的聘礼自然不在话下。单是这支看似普通的凤步摇便不了得,乃百年前一代名将为其夫君亲手打造,称“唯凤”,二人无子,此凤便流落人间,不知去向。   不知这木容枫是从何取得这步摇,洛伊见是唯凤,甚是欣喜,其他发饰黯然失色,唯独挑了此物件。   云霖站在洛伊身后,自镜中看他的容颜。镜中的他见她正与他对视,羞得低下了头。   屏退了喜公,又拿了木梳,云霖一反常态,跪坐在地轻轻地为洛伊梳发,自上而下,自始由终。她的鼻子一酸,眼睛涩涩,仿佛有股喷泉欲喷出。她强忍着这莫名其妙的泪水,使劲将它压下,再压下。   “若是母亲父亲还在,今日为你梳发的便是父亲,可他二老已不在人世,只能由我司母职,操办你的婚事。你不愿戴上那些发饰,”云霖看了一眼案上杂乱放着的精美发饰,说不上喜欢亦说不上厌恶,只觉得杂乱无章,看着眼花,“都随你,还有人敢小看了我定国公府不成!”   洛伊闻言转过身,抬眸欲说些感激之话,却见云霖眼里闪着泪光,甚是惊讶,他这云霖姐姐从未有过如此这般,怎不惊讶?“姐姐,你怎么了?”   云霖见洛伊见到她的窘样,连忙别过头,回道:“没事。”   洛伊却不见收,侧过身子看她的脸,见她偷偷抹了把眼,又多了分担心。就连在旁的秦子羽亦是被惊动,忙过来看云霖到底发生何事。见她闪动的泪光与未干的泪痕,一时之间怔住了。   “阿姐……”他轻轻唤道。   云霖见已经败露,顾不得许多,突然转身一把将面前的两人揽住,揽到自己怀里,泣曰:“成亲本该是喜事,我却忧心你日后的日子,忧心你是否会被欺负,忧心你是否能过的好。男孩子一旦嫁入妻家,许多事便由不得娘家做主,我要如何护你周全?”   洛伊下巴抵在云霖肩上,起初还撑着自己的身体,而后完全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云霖身上,他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姐不必担心,亭亭会护我周全。”   “她!她若是不发疯,我尚能相信,若是发疯了又如何?”她始终心有芥蒂,木容枫若是发起疯来,记不得任何人,又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会的,我相信她!”   “子羽与木容枫离虽难免遭人轻视,但在家中至少我能护着,谁也妄想欺负!”   听到姐姐信誓旦旦的保护,秦子羽的心柔软了下来,身体也柔了下来,他转换了下位置,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的心里其实是感动,只是这表情与言语未能表达出来。她的肩膀不宽厚,他靠着却很安心。在另一个世界,他也有一个姐姐,唯一给过他关心的人。可惜,他没有听她的话,只顾着发泄自己的不满,就连最后她也对他失望透顶。   所以,他绝不能再做回坏孩子。他搂紧了云霖的腰,暗自发誓。   “伊儿,不管怎样,阿姐都希望你能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她本想好好讲讲入门之后的事,要他好好侍奉舅姑,做个贤夫良父,可一想到子羽这下场,也不想多说,随他吧,大不了有朝一日带着子羽和他一起去麓谷山隐居。   “我一定会的。”洛伊乖巧地应着,憧憬着成亲后的日子。“姐姐也要找一个好夫君,好好疼爱他,然后生下甥儿。”   “好。”   卷帘楼。   “大楼主,明日便是你大婚之日,你居然还有心思来楼里闲逛?”顾恬风摇着折扇盯着木容枫的大肚子,折扇一收,道:“我听说,你这九月的身子,随时都可能分娩,可不要在明日迎亲时分娩。哦不,如若真是明日分娩,你大楼主可是双喜临门了。”   木容枫随手抄起几颗花生米便往顾恬风脸上砸去,顾恬风折扇一开,将这些花生米挡下。“承你吉言,若真如此,亦是值得高兴之事。”   生子确实是高兴之事,但若真在途中分娩,这婚礼还能正常进行么,即便能进行,又是否能给洛伊一场难忘的婚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腹,这孩子由无到有,由小及大,九个月而已,便将她的肚子撑的如此之大,隔着紧绷而薄的肚皮,另一个生命正在孕育。生命是极为神奇的,如今这孩子将要离开她的身体,落地成为独立的个体。   这个孩子很安静,除了偶尔展展拳脚,让他的母亲感受他的存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地等待。木容枫自然也是急迫地想要他离开她的身体,好好地看看他的模样,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   可是,分娩,这是个很可怕的词。传说,分娩的痛是最高级别的痛。她一想到孩子要通过狭窄的通道,从她的身体剥离出来,她便感到疼痛、恐惧与忧虑。她似乎能够想象那种疼痛,又担心着孩子是否能够顺利出生,又有易诺的难产令她恐惧至极。无论孩子还是她,都不可以出事!   CA!为什么孩子非得用生的方式,为何不能种一个出来,捏一个出来,或者自天上掉一个下来?   她一个转身,心里还想着方才顾恬风所说,才走了几步,便觉身体有了异样,她的脑袋轰的一声空白了几秒,又慌忙一手扶住身边楼梯的栏杆,一手扶住自己沉重的身子。   胎儿在下坠!胎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她的身体里出来!她要做些什么,不,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在这里生下孩子!她忍着疼痛左右环顾,寻找他人的踪影,竟然直接跳过了不远处的顾恬风。   顾恬风看她额头密密的汗珠,嘴唇突然失去血色,抚着肚腹甚是痛苦的样子,惊得丢掉手中的折扇,过去扶起她,慌忙地看着四周寻人帮助。   一声响亮的呼喊划破天际——   “杨辑,杨辑,你家主子快要生了!”   少顷,杨辑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快速跑至木容枫身旁,扶住她的身子,迟疑一下,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往后院而去。   若是平日里,木容枫注重形象,是断不会让任何人如此抱着她,可此时身体的疼痛和生子的恐惧已让她忘却一切。躺在榻上,凭着感觉摆出最利于胎儿出生的姿势,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抿紧嘴唇默默地用力,跟着胎儿的节奏缓缓推着他往外移动。   疼,真的好疼,可她不想叫唤。她痛苦,她的孩子也辛苦。叫唤,只会让她气尽,与其如此,还不如用劲全部力气来将他生出来!   她突然想要看着胎儿出生。她让杨辑扶她微微靠起,又让她取了一块大镜子放在两腿之间,她一会儿闭着眼睛用力,一会儿又趁着空档偷偷看镜中的景象。原来,孩子已经顺着产道到了穴口,马上便可以见到光明了。这让她非常兴奋,原来生孩子也不是那般可怕,也不是那么难,只要她再一用力,孩子便该出来了吧?   她盯着镜子,使劲一用力,那孩子便滑了出来。她如释重负,虚软地躺在榻上,大口大口吸气呼气。   只见杨辑看着婴儿不知所措,欲伸手去抱又止住动作。木容枫缓了片刻,未听到孩子的哭声,缓缓起身,将那个小小的还未睁眼的孩子抱在怀中,往他屁股一拍。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整个卷帘楼。   等候在外方之人忙将热水、白布、剪刀端了进来,木容枫亲力亲为,拿起热水消毒过后的剪刀剪掉了脐带,又细心地为孩子清洗身体。擦到男孩特征时,她停止了动作,随即低下头,轻轻在他额头吻了吻。“女孩也好,男孩也罢,你都是妈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妈妈不会因你的性别而区别对待,只是,我该如何保护你?”   她再一次在孩子的额头上吻了吻,看他的眸里顿时出现了泪光,继而大颗的泪珠滴到孩子的脸庞之上。刚出生的婴儿,头较大,身体较小。木容枫一会儿将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一会儿将小脚放在自己的掌心,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你这么小,我要如何将你养大!”   一旁的杨辑看着木容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兆。她看了她生子的全过程,又看到她如此失态的样子,她日后该不会要捉弄她,要她丢脸吧?大楼主,属下真不是故意的,你要原谅我啊。   “楼主,还是早些给孩子清洗下,天冷,孩子未着寸缕容易着凉。”一旁端着热水的女子说道。   木容枫闻言,忙加快清洗速度,洗毕,又扯了被子将孩子裹住。   “恭喜木大楼主喜得贵子,但不知是女孩还是男孩?”顾恬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问道。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杨辑怒道。这个男子,不懂规矩也便罢了,竟敢擅闯女子生产的产房。   闻言,木容枫也是一惊,看到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才释然,回了声,“是男孩。”   只见顾恬风眉毛挑了挑,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之后又盯着木容枫看了须臾,似从她的表情中看些什么,木容枫随他这怪异的举动眼珠转动着,半晌似乎理解了他的行为。   “恭喜木大楼主,贺喜木大楼主。”顾恬风摆出道贺的姿势,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谢了,顾大主事!”木容枫微微点头还礼。小样,是想看我对这孩子的态度吗?姐姐可不是食古不化重女轻男之人,任你如何观察,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将视线放回小木容枫身上,孩子,你突然来到这世界,你父亲都还未知道,我找他来看你好不好?“杨辑,你派人去定国公府通报一声,再去菲林医馆将沈菲请来。”孩子还是给沈菲看看,早前的身体状况不知是否对他造成影响。她抓紧了被角,显露了此刻心内的不安。   “是。”杨辑闻言便要退下,却被顾恬风拉住了衣袖。   “我也去。”   看着顾恬风与杨辑拉拉扯扯出了门,木容枫笑了笑,见到小木容枫香甜地睡着,心中如抹了蜜般,洋溢着幸福。她舒了一口气,暗自笑了笑。难不成真是生了孩子变得敏感了,竟会有那般想法。明日,你的爹爹就会来木府,我们一家三口便能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了。   ☆、第八十六章 大婚   一行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浩浩荡荡自定国公府出发慢悠悠地朝木府而去。木容枫骑着高头大马,时不时望着花轿,脸上尽是幸福的颜色。方才将洛伊从府内接出来时,二人因为礼俗硬是没说半句话,她想亲口告诉洛伊她生了一个健康男孩的话硬生生藏在肚中。   她昨日本是希望洛伊来看她的,谁知迂腐的云霖愣是不准他见她,说是不吉利。这孩子生下来,许多亲朋好友都见过了,倒是他这亲生父亲还未曾见过。唉,憋死她了!   为什么我要骑着马,为什么新娘新郎不能坐在马车里一同前往,为什么自己要按照俗礼办婚礼?木容枫心里后悔极了,就不该被一群“俗人”打倒,就该按照自己的想法举办婚礼,李玥与崔缇的婚礼都比她婚礼强多了。   迎亲队伍按照计划准时到达了木府,围观群众眼巴巴地等着新郎下轿。木容枫环视一周,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轿子前踢了踢。   一只玉手从帘后缓缓伸了出来,木容枫一把握住这只玉手,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含笑看着里面的人撩起帘子走了出来。   洛伊朝四周看了看,缩了缩脑袋,原本红润的脸此刻更似染了一层红晕正散开来。   “新郎好漂亮啊!”顾恬风在人群中起了哄,身边之人闻言也随声附和着。   洛伊听了,脑袋垂得更低,脸色愈发红了。   木容枫有种自家夫君被人觊觎的感觉,这东圣国还未有盖头、喜帕这一说,她本还为此窃喜,让别人知道洛伊是她的夫,她的夫是这般模样,日后在外碰到了麻烦事,或许便会有人来通风报信。看来,她真是想多了,这盖头有盖头的好处,至少此刻不会被人评头论足,虽说说的都是好的,也可以为他遮遮羞。瞧他这脸羞得,木容枫有些不忍直视。   洛伊极不好意思地跟着木容枫走,心里紧张一时不查竟被轿子给绊了,好在木容枫迅速抱住了他,才不至于摔得难看。   木容枫叹了口气,不顾众人眼光,直接将洛伊打横抱起。洛伊错愕不已,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围观的群众,红着脸对她说道:“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不!”木容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迈动步伐往府内走去。她身体恢复得快,丝毫未有生过孩子的虚弱,抱着洛伊健步如飞。洛伊无奈,只得环住她的脖子寻求平衡,将脑袋靠在她的怀里,将绯红的脸深藏在她的怀里。   木容枫时而低头看看怀中的洛伊,心中的甜蜜愈发甚了。害羞的男孩子真的好可爱,让她忍不住想要好好宠爱他。快了快了,马上就可以共处一室了。   堂上,木沢沅和何汀垣端坐着,等待新人行礼。   木容枫将洛伊轻轻放了下来。   洛伊站定,微微抬头偷偷看了堂上的何汀垣一眼,见他那张温润无害还挂着笑容的脸顿时放宽了心。他最怕的便是他,原以为他会给他脸色看,没想到今日他笑着对他。不管以后如何,他便是自己的公公了,要好好侍奉才行。   “唉,别分心。”木容枫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轻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唉唉唉,木大楼主,留步!”顾恬风见木容枫拉着洛伊走,忙拦住她的去路,“今日是你大喜日子,怎能如此仓促进房,这底下的宾客还等着给你敬酒呢。”   “喝酒,喝什么酒!顾恬风,我可是要喂孩子的!”木容枫一把推开他,笑道:“你如此爱喝酒,不如让杨辑陪你喝吧。不过,男孩子还是少喝点酒,免得喝酒误事。”她生生地将“酒后乱性”四个字咽回腹中,这若是说出来,只怕对他清誉有损。还是不要做这恶人,若是挽不回来,世上可没后悔药吃!   “走,我们回房。”木容枫拉着别扭的洛伊的手,十指相扣。   “不行,还是不能走,这样吧,允许你以茶代酒。”他看了看木安,指着他说道,“你先把你家公子送回去。”   木安很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又反驳了句:“什么公子!是少君!”   “好好,少君,少君,快快送回去吧!”   洛伊不舍地望了木容枫一眼,木容枫回眸一笑,在木安耳边轻语道:“木安,你将小公子抱到房里,让少君看看。”   听这一语,木安顿时喜逐颜开,忙应道:“好好好。”   洛伊静静地坐在房中,这屋子他也熟悉得很。可那时的他是以侍人的身份出现在此地,而不是堂堂正正以木容枫的正夫的身份出现。这个地方,虽然也有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可一切伤口已逐渐被她抚平。在他和她八字还没一撇时,他也幻想过今日,可每次都被现实浇醒了脑袋,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洛伊,不要再痴心妄想!   然而,今日却实现了,他如何能不高兴,他还有一个孩子,属于他与他的亭亭的孩子!对,孩子呢,我好想见他一面。   洛伊心里有些落寞,抿着嘴唇,双手默默绞着衣角。   “吱呀”一声,房门便被推开了。他抬眸望了望,见是木安抱着一个小孩,顿时喜出望外,顾不得礼仪直奔孩子。   他轻轻从木安怀里接过孩子,生怕自己太过用力会弄疼他,伤到他。一股清新的奶味从小小孩的身上传来,只见他闭着双眼,安静地睡着,便忍不住抚了抚他的脸庞。孩子好小,这是他的结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要慢慢养到和他这般大,这得有多困难。   “不管有多困难,爹爹一定会疼爱你,好好抚养你长大。”热泪自他的灵眸流出,滴到了孩子的脸庞。他轻轻俯身,在孩子的脸上轻轻一吻,留下来淡淡的红色印章。   洛伊忙用柔软的帕子擦擦他的小脸蛋,一边责怪自己:怎忘了今日自己是有涂了口药的,居然还吻他!   这孩子虽是一直安睡着,洛伊却抱着他一直来回走,仿佛是要哄他睡觉。   “少君。”木安见洛伊全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颜色,又见他对小公子极尽宠溺,心里亦是乐开了花,少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唤了一声洛伊“少君”,福了一福,道:“恭喜少君,贺喜少君!”   洛伊闻言,回眸一笑,正想说些感谢之话,只听得门又“吱呀”一声,木容枫已推门而进。   木安见新娘已到,忙上前去抱孩子,却被木容枫抢先,她并未从洛伊怀里抱过孩子,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脸庞。她的脸色极不好看,仿佛是受了气似的。   “弄瓦弄瓦,去他的弄瓦!我又不是瓦缸!”她不敢太过大声,怕惊吓了他。以玉代女,以瓦代男,来借指女男的云泥之别,这是何等的女尊男卑!她痛恨男尊女卑,可也同样痛恨女尊男卑!都是自己生的孩子,都该在手心里疼爱才是,怎能因为是女孩便弄璋,是男孩便弄瓦?!   然而洛伊听了,脸色顿时惨白,抱紧了孩子将他护在怀中。她这话是何意思?是不喜欢这孩子,不想要他了?是因为他是男孩,不高兴吗?   “我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该弄璋才是。”她一抬头便见到洛伊惨白的脸,心知方才情绪影响了他,便缓了缓情绪,露出一个微笑,问道:“洛伊,我们孩子叫小洛可好?”   “小洛?”洛伊惊愕不已,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如此取名是否草率了些?这世间许多人家若是不重视男孩,便会随意取名称呼着,连个正式名儿都没有。可是,他不想这样,这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宝贝!   “怎么,你不喜欢?随我姓,又以你姓为名,世人都该知道这是你我的孩子。”   她又转过头,对木安说道:“木安,你先带孩子下去。”   木安“是”了一声,便从洛伊怀中抱过小洛退了出去,出了房门,特地腾出手来将房门关好。   木容枫往前几步插上门闩,这才回到洛伊身边,将他拥入怀中。“方才有宾客贺我弄瓦之喜,真是气煞我也。因何生了女孩便给她穿好的衣裳,又给她玩玉,而男孩子便只要裹了襁褓放在地上玩瓦片,这是何等不公平!我不服!”   错了错了,原来是他意会错了。她不是不喜欢男孩,而是太过在乎。洛伊恨不得锤自己一拳,然在木容枫的怀里汲取她的温暖,他不愿离开。不该怀疑她的,明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小洛,这名字好听。”他轻轻说道,欲以此转变话题。若是别人贺他弄瓦之喜,他定没有这般反应,这世间生了女儿称弄璋,生了儿子称弄瓦,再普通不过了。以弄瓦贬低男孩,又以弄璋显示女孩的尊贵,古来有之,久之,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并非是赞美之词。   “你喜欢就好。”   洛伊端正地坐在床上,手指不断互相拨弄着,显示他的局促不安。方才喝了交杯酒,他的脸色又多了绯红,这会子脸色却愈发红了。木容枫同是坐在床上,只是转过头始终盯着他看,见他局促不安自己亦是紧张。这二人虽是熟稔得很,洛伊赤身的场面她亦不是不曾见过,但今日这二人无不紧张。   “洛伊,不如我们就寝吧。”木容枫心虚地说道,虽说今日是洞房之夜,但她昨日才分娩,今日不宜行房事,这洛伊亦是知道的。   洛伊微微点头,“好。”他虽是这般应着,却仍是不动,只安静地坐着,似乎是等待什么?   木容枫定了定心,瞧见洛伊涨得通红的脸,心虚地将手伸到他的腰带,轻轻拉开了衣带。这新婚之夜,新郎不必做些什么,只待妻子为他宽衣解带。只是这日后,服侍妻君之责便落在了他身上,也便只有这一夜,由新娘服侍新郎,是男孩子成婚后最幸福的日子。   她一层一层剥着洛伊的喜服直至剩下白色内衫,洛伊僵硬地随她而动。她一低手,便要去脱他的外裤,洛伊却因为紧张而挡住了她的双手。她一愣,双手僵硬地停在空中。   洛伊抬眸,见她这副模样,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我……我……你……你才生了孩子,不能……不能……”他结结巴巴,甚至连话也说不清了。   “我知道,母亲已多番嘱咐。天色已晚,我们歇息吧。”她偷偷在洛伊脸颊上亲了一口,凑近红了的耳根说道,“父亲说,新郎的喜服应该由新娘脱下,洞房之夜不能洞房已经很遗憾,如果连这也不能为你做,岂不令你更遗憾?”   摩擦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戛然而止,一个转头额头碰触到一团柔软的温暖,洛伊惊了一惊,意识告诉他该离开,身体却贪恋这温暖。一双手扶住他的双肩,那团柔软开始转移,由他的额头往下移,直到达他的唇。两唇纠缠片刻,木容枫便轻易进入毫无抵抗能力的领域。   洛伊也是醉了,顺着木容枫的动作缓缓躺下。   ……   不,不可以的,产后行房会伤到亭亭的身体的!   他如此想着,一把推开了木容枫。“不行不行!”   木容枫被他这一推,顿时清醒了过来。她本只是想和他接吻来着,不想情/欲愈甚。好不容易等到洞房花烛,却被告知不能做该做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她取了绣着龙凤呈祥的被子盖在洛伊身上,天气寒冷,洛伊只着了单薄的内衫,冻着了可不好。   洞房花烛夜,大红喜被下,新娘抱着新郎四眸相对。   洛伊眸里闪着泪光,“亭亭,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是,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妻君。”洛伊甜甜地唤了一声,却害羞地将头埋在木容枫的肩处。   “夫君。”木容枫回了句。这一声“妻君”、“夫君”,她等了多久,洛伊也便等了多久。   “夫君……”木容枫拖了个长音,慢慢道:“我想任性一回。”   “什么?”洛伊还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木容枫已抢先起身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新婚之夜,若吃不到他,她不甘心!   洛伊的自我保护意识令他想要推开她,然在她清澈的眼底见到自己时,大脑收回了反抗的信号,他逐渐放弃了抵抗,双手无意识地环住她。   “你会不会永远对我好?”   “会,我会永远对你好。若我负你,天打雷劈!”不会的,这一生,唯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红绡帐内,洛伊将身体彻底交给了他心爱之人。这一次,他不再处于被吞噬后的黑暗,亦不曾有逃不掉的恐惧,有的只是木容枫带给他的光明,带给他的温暖。被融入到她的身体里,仿佛回到娘亲的身体,被一层保护圈好好地保护着、疼惜着。   既然和她在一起了,他便不会放开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有修改,中间有跳跃之处,还请见谅!我觉得没写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话说,上一章某人不是有点小恶心的吗,肿么没人吐槽,感觉没有爱了……   ☆、第八十七章 小洛      “洛伊,洛伊……”木容枫坐在床前,伸手拍着洛伊的脸,轻轻唤着。   洛伊缓缓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阳光透进窗户射在地上,尘埃在光线下起舞,他的视线转到一身常服的木容枫身上,突然清醒了。她已经穿戴好衣物了,而他居然还在睡懒觉。倏地坐起,慌忙下床来,拿了衣服便往身上套。   木容枫便坐在床上瞧着他看,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别急,别急,还早。”谁料,洛伊却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木容枫一愣,收起嘴角的笑,再也不敢笑话他了。   待洛伊穿戴好,她将他推到梳妆镜前,拿起木梳为他梳发,待束好发,绑了发带,又从案上取了白玉发簪,斜插入他的发。“从今往后,你便是成了婚的男子,家里的事还请你多多担待。”   洛伊自镜中望她,有些羞涩,忙垂下了头。见案上还有支白玉发簪,又抬头望望木容枫,见她发上还未插上发簪,便起身来将她推到镜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发簪插入她的发。   “我唯独未用发簪,为的便是由你来完成。”她自镜中笑眯眯地望着他,又拿起案上一精致的木盒子,打开盖子,将内里的头发展示给洛伊看,“方才趁你还未醒,我剪了一撮你的头发,与我的发绑在一起,从此,我们便是结发妻夫了。”   “这个,我来保管好不好?”洛伊拿过那精致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问道。   “好,好,好。先不说了,快洗漱去。一会儿还要拜见长辈,还要一起用早膳。”   洛伊收起了木盒子,木安这边亦端了热水来,服侍他洗漱。   木容枫拉着洛伊来到正厅,见一家人已依次坐好,唯独江侧君侍立在木沢沅身旁,心头升起一种凄然。今日木沢汇亦携了夫黄呈、女木容适过来,此时这一大家子正盯着她与洛伊看,尤其是盯着洛伊看,仿佛是未曾见过面似的。   二人先是拜见家母木沢沅,洛伊跪倒在地,奉上茶,木沢沅笑容满面,给了一个红包。洛伊又忐忑地站在何汀垣面前,他今日又满脸严肃,仿佛对他不甚满意。也是,他向来不喜欢他,昨日定是为了维护木府的面子,才会有那般笑容。他又跪倒在何汀垣面前,奉上茶,道:“父亲,请喝茶。”   何汀垣没好气地接过茶,浅尝了一口,又不甘愿地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勉强地回了句:“乖。”   “谢谢父亲。”   洛伊正欲起身,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愣,抬眸看去,却见何汀垣从怀里拿出一只翡翠镯子,给他戴上。“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虽不是非常贵重之物,却是我的传家宝。一只给了明然,另一只是留给长女夫婿的。”这只镯子本给了长婿文瑾,文瑾离开前又将这镯子还给了他。   “父亲……”洛伊语塞,这镯子他曾在文瑾身上见过,以他与他的关系,他从未想过他会将它给他。他将它给他,应当是已经认可他了吧?“谢谢父亲。”   “起吧,去见过你仲母、仲父。”仲母是木沢汇,木沢汇同辈排名第二,木容枫兄弟三人称她为姨母,又称仲母。   “是。”   “仲母、仲父,请喝茶。”洛伊朝他们屈膝一福,道。   “好,乖。”木沢汇、黄呈也不过二十七八、二十六七岁,对着这般大的甥婿这般说话,却未有半点不适应。   “姐姐、姐夫。”一旁的木容杉、明然见礼成,忙唤了声。   “好了,都入座吧。”木沢沅说道。“江侧君,也坐下吧。”   何汀垣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却不敢说不,杉儿知道江侧君是她的生父,若还不给好脸色,杉儿怕是不高兴了。“来人,在明然旁给江侧君加个位子。”他跟着木沢沅坐下,一只手从桌底下爬到他的手背上抚摸着。   老不死的,为老不尊。何汀垣虽在心里如此骂着,却无比甜蜜,脸上洋溢着犹如新婚的甜蜜、幸福之色。   “谢过夫人、主君。”江侧君淡然,并未表现出喜,安静地坐下。   “以后若无外人在场,给江侧君留个位子。”木沢沅再次吩咐道。只听得底下一干人等“是”了一声,便又鸦雀无声,随后便是入座的声音。   所谓侧君,便是这尴尬的地位。在下人面前是主子,在主人面前是下人。   “对了,枫儿,给孩子取名了吗?”木沢沅问道。   “我打算给他取名‘小洛’,母亲、父亲觉得可好?”   “小洛?作小名尚可,若是大名,不好。我们木家好歹书本网,取名亦是讲究的,便先取了这小名,待他长些,再给他取名。”   小洛不好听吗?木容枫努努嘴,这古人取名就是麻烦,先是小名、名,然后是字,故称名字。她就觉得小洛这名字挺好的啊,叫起来也很可爱,罢了罢了,名字的事让母亲想去吧,只要她能称呼“小洛”即可。“有母亲给小洛取名自然是好。”   “木家男丁单薄,好不容易有了小洛这么个男孩,自然是要当宝贝宠着的,这名字当然不能随随意意,这大名定了是要写入族谱的。”   敢情以为她是随便取的啊?木容枫苦笑,这名字是想了好久才定的好吧。   女尊社会虽然不重视男孩,却不似男尊社会那般任由女孩如飘零似的嫁入谁家便入谁家的谱,嫁不出去或被休便要担心成为孤魂野鬼。男孩落地,只要活了一口气,便会入了族谱,这到底是母亲所生的孩子,生了又怎能当未生过?不管日后是否嫁出,也要后人记住她曾经生了这么个男孩,何时出生,嫁了何人,何时故去。当然,亦无不可进入祠堂、不能给祖宗上香等规矩,相反,若不为则是大大不敬。   “是是是,父亲说得对。”木容枫生怕父亲开启唠叨模式,忙连声附和着。   何汀垣见她这般不耐烦,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用完早膳先不要走,爹爹给你准备了一盅汤,喝了再走。”   “什么汤,为什么不大家一起喝?”   “这汤,他们不需要。”   “到底什么汤?”木容枫一脸惊疑,扫过众人似笑非笑的脸,顿觉众人不怀好意。   “你产后少奶,给你的补汤。”   哦,原来是这个补汤啊,木容枫舒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父亲给她准备生女秘汤,她这才生了孩子啊。   后众人散去,木容枫与洛伊留了下来,何汀垣离开前还不断嘱咐洛伊要看着木容枫喝下此汤。   凌公公端来药膳,洛伊端来一闻,脸色变了变,眉头皱了皱,偷偷看了木容枫,甚是担忧。“这汤,你趁热喝吧。”   “哦。”她端来汤碗,拿着勺子搅了几搅,认不清汤里到底有些什么,又凑近闻了闻,只觉得药味浓烈。她勺了一勺,便往嘴里送。   一勺、二勺、三勺……   盅里的汤很快见底,她打了个饱嗝,顿觉涌上来的都是药味。   “这汤还不错,就是药味太重。这是什么汤,汤里是什么东西?”   “是……是鹿鞭。”洛伊支支吾吾,却还是告诉了她。   “什么?鹿鞭!”她吃惊地弄掉了手中的勺子,嘴巴张成一个〇,脑袋里回荡着两个字:鹿鞭……鹿鞭……“这东西不是壮阳的吗?”她欲哭无泪,这是弄错药了吧。她顿觉胃部翻腾,隐隐作呕,她居然吃了那东西。   “鹿鞭除却壮阳,对子宫寒冷、产后无奶亦是极为有用的。”   “下次,不要再给我吃这东西!”她不高兴了,真不高兴了。不是有很多药膳可以治疗么,为何要用这东西,再说,不是有奶娘了么?虽然母乳喂养对小洛好,可她并不喜欢,也没有这么多时间。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忏悔归忏悔,可她却不想改变,大概是习惯了曾经的奶粉世界了吧。   “但是……”父亲那边,他无法做主啊。   “唉,罢了罢了,还是我去和父亲说吧。”何汀垣这边亦是疼极了小洛,自小洛回府,便将他疼在手心里,无时无刻照顾着,似要将对木子麟的亏欠全部弥补在他身上,连带着对洛伊的态度亦是转变了。   “不是,为了小洛,你要不要牺牲下?”洛伊拉住木容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洛伊……”怎么连你也这样?   “你喂她,他才会对你亲,我,我要是能,一定亲自喂他。”轻拉住她衣袖的手一下子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眼眸里尽是无奈。   亲自喂他?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小洛是吮吸着他的某某,她的视线由上而下,盯着他的某处不知在想着什么,洛伊见状尴尬地移到她身边,与她并肩。   天哪,她这破脑袋在想些什么?他想要亲自喂他,亲自喂他?对了,为何不弄个奶瓶出来呢,对对,奶瓶?   “走。”她一把拉住洛伊往外走。   “去哪里?”   “跟我走。”寻找制奶瓶的方法。她低着头狂思,又飞快走着,还未出大门,便撞向了来人。“谁?”   “是我,杨辑。离容去卷帘楼了。”   “她去卷帘楼干什么?莫问不闹了?婚事办完了?”离容此生遇到最麻烦的事便是他长子的婚事,都闹了好几个月了,婚事一拖再拖。   “不知。”   “去卷帘楼。”   “我不去了,我去照顾小洛。”   “小洛有爹爹在照顾,你我一起去卷帘楼。”   ……   人生漫长,谁也不知道未来的人生。正如,当初恨之入骨的离容,却慢慢地变得亦敌亦友。出乎意料地,离容来卷帘楼并非是闹事,反倒是主动与木容枫商讨如何肃清奉缘府的奸佞。当然,她仍是那副高傲的样子,只说这是莫问提出的条件,若她能做到,他就不再反对这门婚事,若不成,便给他自由。   这个世界很糟糕,但如若一直想着它的糟糕,人生又有何趣可言?虽然看得太多不好的一面,但还好她身边的人一直在保护身边的人,也总算没那么糟糕。   对了,青月在大家的鼓励下,在孙原的坚持不懈下,终于还是接受了她。他不愿离开卷帘楼,孙原亦是前来盐州发展,一家人便定居了下来。   至于李玥和崔缇,崔缇虽然很别扭,可这时代的男孩思想怪异,自从成了李玥的人,便一心一意地与她过日子,处处以她为先。   至于秦子羽、云霖、沈菲、杨辑、顾恬风等人么,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请看番外)   “小洛,别哭别哭,娘亲马上就回来了。”   门被推开,木容枫飞快地直奔过来,一把抱过洛伊怀中的小孩,说道:“小洛,不哭,娘亲回来了。”她快步走到床前,坐了下去,便开始毫无形象地解自已的衣裳。这孩子还未吃到奶,见到母亲便停止了哭泣,知道马上便不用挨饿了。   “奶娘怎么了?”   “奶娘病了。”   “哦。”   小洛一边吸奶,一边睁着大眼偷偷看着母亲,肥嘟嘟的小手乱舞着,抓着母亲的衣裳扯啊扯啊。木容枫一把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轻轻将他极小极小的拳头握在手中,又冲着他笑,发自内心的笑。小洛见状,又不吃奶了,转动了小身子,正面对着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纯净而幸福。   “洛伊,把手伸过来。”   将小洛的小拳头放在洛伊的手心,她又将她的手掌轻轻覆上去,与他甜蜜的对视后,二人同时将视线转向一直笑着的小洛。   “小洛,我爱你。”   “小洛,爹爹也爱你。”   “洛伊,我也爱你。”   (正文完)   接下来还会有几章番外,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哦。本文结局可真是太太“和美”了,就连大反派离容都亦敌亦友了,那之后呢,是不是要变大好人啦?这文完结后,会有写下一辈的长篇,但何时开写还未知,因为暂时有另一长篇计划,写的是《伊人》社会千年前男女权转换背景下的故事,带仙侠风,并借此搞了个非正常男生子,女主角的性格和木容枫的性格是很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啦,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连大反派都亦敌亦友了。   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啊,后面会有几篇番外哦。这文本就是讲木容枫如何将洛伊拐到家中,以及强调下社会背景。毕竟是第一篇女尊小说,自己不是很满意呀,希望以后能写出令自己满意的文,嘿嘿。   最后,今天是平安夜,祝大家平安夜快乐,预祝大家圣诞快乐!      ☆、番外:羽归   腊月初一。   虽不是十五,但这皎洁的月光似一层轻纱笼罩在整个菲林医馆。秦子羽收拾好物品,乖乖地等待沈菲忙完手中的事情。云霖交代,不准他一个人行夜路,若晚了便让沈菲或其他人护送他回府,实在没人,就等她过来接他。他很是听话,每次都早早回府,或等着沈菲送他回去。   他坐在桌上,晃着自己的双腿,偏着头看着跳动的烛光。   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过,只觉一阵风来,掀起他的发丝。   “谁?”   那黑影骤然停住,却已过了两丈远,他一个旋身,如魅影般地闪身到秦子羽面前,在昏暗的烛光下打量着他,“你就是沈菲新收的男弟子?”   “我虽跟着她学习医术,却不是她的弟子。”他解释道。面前这个人背光,看不到她的正脸,不知道她是敌是友。然从她的声音听来,这是女子。   “不是弟子?难道是情郎?”女子抚摸着下巴,不怀好意道。   “你是谁,竟敢在这胡说八道!”你才是情郎,你全家是情郎。   女子倒是没怒,继续说道:“既不是弟子,这半夜三更还在这作甚?还不是偷女子!”   “你,过分!”秦子羽倏地自桌上跳下,挥动拳头便要砸去。他光明正大地跟着沈菲学医,竟被说成偷女子,哪能不怒?他的拳头还未及那女子的身前,便被她一掌挡下,他显然力道不足,渐处下风。   女子忽然收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放开我!”   女子没作声,在他还未说完“我”字时,将怀中取出的一枚东西塞入他的嘴巴,那东西便顺势进入他的食道。   “你给我吃什么?”   “好东西。”   “到底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女子环顾四周,又走了几步,忽然高声叫唤沈菲的名字。“沈菲,沈菲!”   “沈菲,沈神医,我古澈又来了!”   “古澈!”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沈菲忽地窜到了名为古澈的女子面前,惊疑地看着她。“你怎会在此?”   见二人认识,秦子羽舒了口气,可这口气刚舒完,这边便传来古澈的冷笑。   “你说我为何在此,自然是寻你报仇!”   “你还记恨那事?你已经刺了我一刀,难道还不够?”   “不,不够!若不是当初你不救我,我又何必多年忍受蚀骨之痛,这痛将伴我一生,我怎能不恨!”古澈恨得牙痒痒,即便看不到她的表情,从这语气便能听出十分。   “当时,那个男孩伤得那般重,有性命之忧,怎顾得了你?你若不负气运气,又何至于被反噬,落得天寒蚀骨之症!”   “哼,那个男孩最终还不是撒手西去?我早说过,那男孩已油尽灯枯,你却还执意救他!”   “好了,古澈!”沈菲怒,“我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本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还有希望,我便不会放弃。岂料你却因此伤我,害我……害我……”   “她怎么你了?”秦子羽问道,能让沈菲如此难言的,定不是简单的事。他还想问,身下却传来一阵抽痛,疼得他皱了皱眉。随即,腹中又有疼痛传来。“啊,痛!”   沈菲闻听他呼痛,忙转过身来扶住他,解开他身上被点的穴,急切地问:“哪里痛?”   “腹痛。”秦子羽咬咬牙,两处的抽痛规律地交替着,他弯下腰,按住自己的腹部,忍着身下的痛,再呼:“腹痛腹痛。”   古澈靠近前来,歪着身子看他,问道:“只是腹痛而已,不曾有其他地方疼痛?”   “你给他用药!”沈菲再怒,罪不及无辜,更何况她何错之有!她将手搭在秦子羽脉上,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古澈闪了身,一眨眼又出了一丈远,她背对着她道:“半个时辰,若是没有解药,他便会全身溃烂而亡。你若是找不到解药,倒也还有其他办法,用你的身体救他,不过这男孩也就毁了,即便跟着你,又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   沈菲被古澈扰了心神,一下子愣是没能诊出病因,见地上有只小板凳,一个半旋那只板凳以优美的弧度飞向古澈。   古澈反应神速,后退了几步,便躲过了这飞来之物。她一个闪身,鬼魅般的不见了踪影,只听得传来的声音。“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痛啊!”一阵阵的痛楚自体内传来,秦子羽捂着腹部疼得浑身打颤,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湿透了刘海与鬓角。忽然眼前一阵黑,脑袋一阵眩晕,整个身子不可自控地往下倒,就连沈菲也是不能挽留这趋势。感觉过了许久,又感觉只过了片刻,黑暗慢慢透进光亮,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躺在原是病人专用的小榻上,沈菲为他诊脉,神色愈来愈凝重。又一阵锥心的痛传来,他咬了咬牙,硬是不去碰痛源。那个痛处,实在是太过私密,如何告诉她,即便她是大夫?   “你除了腹痛,还有哪里不舒服?”见他咬牙又咬唇,紧攥着拳头,双脚紧绷,偷偷抵抗疼痛,她便知道他还有事瞒着她。其实她也知道这是何药所致,古澈她已说得很清楚,然而她还是想自己确认。半个时辰,她无法配出解药,但若要用女子的身体救她,她可以找谁?若是从前,木容枫可以,但是现在,木容枫也不能碰他!该如何是好?   此刻能给文瑾做主的唯有云霖!沈菲取了秦子羽身上的短哨,写了张纸条便去往屋外,尖利的声音划破天际,一只白色的大鸟从远处飞来。   秦子羽见沈菲去往屋外,捂着下/身蜷缩着身体,疼得不行的时候,狠狠地咬住了衣袖,眼泪自眼角滑落,与发丝的汗水融为一体。   痛,好痛,谁可以救救我?   “这是止痛药,但只能吃一颗。”沈菲从抽屉中拿出一只药瓶,倒出一颗极小的药丸,说道。   秦子羽如抓到一颗救命稻草,他转过身来,从沈菲手里抓过那颗药丸,一骨碌便吞下。待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他才吃力地问道:“我是不是无药可救了?”古澈的话,他听出了大概,也猜测出这是何药。可是他要去哪里找一个女子解毒,又如何可以找女子解毒?   “怎么会?我已唤云霖带了千山玉露丸来,你也知道,这千山玉露丸有解百毒的功效,你服下后,再熬熬便无事了。”透过烛光看他完全失去血色又泛黑的脸,又见他身上还未停止的抽搐,沈菲的心说不出的疼,这个男子经历得太多,却仍有接二连三的祸事降临在他头上。千山玉露丸是否有效,她心里没底,若是无效,如何是好?   “你骗我,我学了大半年的医,我怎会不知道这毒物的厉害!”疼痛缓了些,秦子羽便坐了起来,双手环膝,头深深埋了下去。没想到,他这么快又要死了,明明已经在努力适应这个社会了,明明已经努力地去忘记不快,慢慢地学做一个快乐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世上明明有千千万万的人可以救他,为何要舍易求难?秦子羽一个抬头,那脸色又黑了许。   “你愿不愿意让我来救你?”我发誓,我绝不是觊觎他的身体,只是纯粹想要救他而已。   “什么?”秦子羽一时并未听出言下之意,待他发觉,忙将头扭转过去,不去见她。“不可以,我当你是姐姐啊。”是啊,是姐姐,和姐姐发生关系,即便活了下来,日后又当如何相处?   一声雄浑有力的鸟鸣,洛终于出现了。那么,云霖也该到了。   沈菲自洛的腿上解下小锦袋,将千山玉露丸倒出给秦子羽服下。“如何,还有半刻钟便满半个时辰了,到底如何?”   “才服下而已,还未有反应。”秦子羽见沈菲如此紧张,倒不知所措了。这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马蹄声、马叫声,以及云霖的踹门声。   明明门就半开着,为何要踹?   “谁干的?!药服下没,可有效果?”   “还没……效果。”见到紧张的阿姐,秦子羽顿生愧疚,将头埋得极低极低,仿佛是做错了事般。若他早些回府,也不会中毒,也不会遭此劫难,更不会惹阿姐担心,甚至要阿姐承受他死亡的痛苦。   “啊……”一阵锥心的痛蔓延开来,呻、吟声不自觉地溢出,手也不自觉捂住了痛源。他往墙角缩去,一手撑着墙面,头抵住墙不住地撞着,以试图减轻痛楚。   云霖忙去将他拉了出来,几番思索下,做了个决定,抱起他便往内院走去。沈菲跟着她,又不知她想要做什么。   云霖将秦子羽放在沈菲的床上,沈菲顿感不妙,这家伙不会是想,想,上次是洛伊,这次是秦子羽,两个都是亲弟弟啊。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正想阻止云霖,却被云霖拉了手臂,回首再次望了望疼得打滚的双生弟弟,对沈菲说道:“你来救他!”   “你说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霖,在她的眼底只看到浓浓的担忧。   “你,去救他!活着总比死了好。当然,你得娶他,必须得娶他,明日我便会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二人风风光光成婚。”她仍旧是那副霸道的模样,容不得任何人说不!可是……   “不可以!”纵使秦子羽疼得昏天暗地,可这两人的对话还是进了他的耳朵。“不可以,不可以!”忍住疼痛,往墙角里缩,浑身发抖,此刻如同一个破裂的瓷娃娃随时都可能粉骨碎身。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要疼着死,死了还要全身溃烂?不行,沈菲,你必须得救他!”   “别逼他!”沈菲怒了,她是真的心疼他,不想他受此痛苦,还要如此死去。可是,他不愿意如何能逼他?所谓日久生情,她一早便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碍于他的身世,又碍于自己的身体,无奈将这段情狠狠藏在心中,告诫自己要以好友、姐姐的身份照顾他爱护他。   “如果你不同意,我只好找我的将士,她们最听我的话,为了他的命,将子羽嫁给她们中的一人也是好的。”   “你!”这不是非逼着她去救他么,别人会像她这样对他好么?沈菲凌乱了。   “快去啊!”云霖推了沉默的沈菲一把,“我把子羽交给你,他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她身子一轻,一跃便出了房门,将门锁了起来。门内传来子羽凄厉的声音——   “阿姐,我恨你,我恨你!”   这种药怎也逃脱不掉无奈的命运。他虽是清醒着,身体却是有反应的。衣物遮挡了羞人的昂首,却无法挡住锥心与火辣的疼痛。这种情况,若是沈菲真的硬来,他丝毫无反抗之能力,或许身体的反应是迎合她。不,不可以的,虽不是什么这劳什子世界的良家子,可这最后的尊严还是要的。他还没有让木容枫愧疚,怎能就被阿姐控制了命运,再次成婚呢?   “你不许过来!”   “好,我不过去。但你马上要毒发了,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你自己都不会知道。云霖是铁了心要将你我二人关在此处,趁自己清醒,你还可以做决定,你当真想这么死去,痛苦地死去?”   秦子羽的眸子躲了躲,他的脸已被身上传来的热气熏红了,眼前也出现了模糊。身上的痛令他还保持着清醒,却也在逐渐崩溃。痛还在继续,他不知道还要痛多久,意识的瓦解以及逐渐弥漫开来的疼痛令他精神崩溃。这仿佛便是当年毒瘾发作的痛苦,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毒品来解身上的痛苦。如今,解药就在身边……   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慢慢靠近,似乎是关切的眼神,可是他看不清。“痛,难受,救我,救我……”他的手抓住了沈菲的手臂,无神的眼睛看着他,说不清是乞求还是绝望,或者两者皆有。   沈菲缓缓抱住了他,任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她抚了抚秦子羽湿润的发丝,喃喃自语:“我会娶你的,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我的一切,唯独给不了的是孩子。”   云霖一直守在门外,静静听着屋内的呼痛声渐渐浅了下去,空留下长长的叹息。   “阿姐,你就这么想把我踢出去?”秦子羽将云霖推出房门,两手一拉,便将房门给关上,背靠着门缝。   “怎会?”云霖在屋外解释,她哪里是这般想的。“你这一个月都未曾出房门一步,先出来走走,不然身体又该弱了。”   见房内没有动静,云霖又说道:“你不是喜欢学医吗,这一月不学可该忘记了,你当真不去菲林医馆了?”   “不去不去!”怎么去,去了做什么?那晚之后虽然有沈菲给他善后,云霖又半夜将他带回府,他一早醒来一切照旧,但身上留下的痕迹和朦胧的记忆,是如何也抹不去的。不能回去了,不能回去了!   “我已经定了黄道吉日,正月二十三是好日子。”   连黄道吉日都定好了,就这么想把我踢出去?秦子羽一肚子怨气,自那日以后,云霖天天在他耳朵说什么是沈菲的人了,不嫁给她有损声誉,会被人耻笑!擦,耻笑,声誉!去他的声誉、清白!老子一男人,哪来的清白和声誉!   秦子羽转身,打开房门,冲门外的云霖没好气地说道:“你嫌弃我,你不要我了!我不会成亲的!”   “不行,这亲你必须得结!”来不了软的就来硬的!   “为什么你每次都擅自决定,婚姻是大事,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和沈菲成亲有什么不好,她会照顾你、爱护你,总比嫁给别人好。”问你的意见?不对吧,不是我来决定的吗?   “我不成亲,永远不成亲,打死不成亲。”   “若我死了呢,谁来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由不得你!”云霖无法说服秦子羽,恼羞成怒,硬拉着秦子羽去往后花园。   沈菲正坐在后花园凉亭里品茶。寒冬腊月,腊梅盛放,为白雪皑皑的冬色增添了一抹色彩。殷红的发带披在雪白外衫上,今日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似乎年轻了许多,似乎变得像小姑娘一样俏皮可爱。这真的是那个稳重的沈菲吗?   他只看了几眼,便又羞愧难当,那夜模糊的记忆又浮现在前。跟在云霖的身后,脚步甚是沉重,不愿往前移动。该如何面对她啊,毕竟是那样的事?   “阿瑾。”看到秦子羽,沈菲显得很高兴,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谢谢你给我的孩子。”   孩子?秦子羽顿时一怔,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抽回了手,一愣一愣的,看着她的肚腹完全不知所措。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谁知,上天竟又赐给我一个孩子,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阿瑾,谢谢你!我会永远照顾你和孩子。”   “成亲有什么好,给你当牛做马,给你照顾孩子,一辈子围着你们转。”   “我知道你想学医,你要当大夫,这些都随你。你只要负责和我一起照顾孩子,其他的都我来,好不好?”   “对,”云霖趁机插嘴,“你们成亲后,沈菲你就搬回府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秦子羽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云霖,要沈菲搬回府里来住,这怎么可能,这世间女子怎会同意,虽然不是入赘,但在别人看来免不得有闲话。沈菲一代神医,有名有钱,怎会甘心住在别人府里?沈菲亦是想不通,她确实未曾想过回府来住,虽然她在此处住了将近二十载。   云霖看了看二人,严肃道:“沈菲,你是我洛府养女,自小住在府里,你是姓洛,不是姓沈。东圣律法,凡养女有责任为家族传宗接代,更何况你已经有了孩子,你住在府里名正言顺。你的孩子只能姓洛,不能姓沈。你也应该唤回洛菲,但如今我用了你的名字,不如你叫洛霖吧。”   乱了乱了,这些名字!   “你说的对,我本就姓洛,我的孩子也该姓洛。但是名字便不必改了,我还是叫沈菲吧。至于是否搬回府里,”她看了一眼秦子羽,似是征询他的意见,“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呆在府里?”   这是什么意思,秦子羽一脸无语,他还没答应这婚事啊。“我还没答应这婚事。”   闻言,沈菲的脸色变了变,顿时垂眸看着地面,很是失望,云霖明明说他已经答应的,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孩子的事情。现在要如何,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庶子,这或许是她唯一的孩子。若文瑾不答应,难道要寻其他的男子来当孩子的父亲吗?“你不想要孩子吗?”   秦子羽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如何回答。孩子,孩子,这太令他意外了。要吗,不要吗?成婚,意味着这辈子都不自由;不要,那到底是自己的孩儿啊,如果他不要,会有其他人来当他的父亲,他会被欺负吗,明明自己也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如今也要抛弃自己的孩子吗?   “容我再想想。”   “想什么,此事就定了。”   “不,让他自己做主。”   这世间似乎只有两个人会尊重他的意愿,一个是木容枫,一个便是沈菲。好在沈菲并未因尊重他而疏远他,而是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当年古澈刺伤沈菲,伤了她的子宫,她调养多年,早就对自己毫无信心。既然注定无子,她也不愿去害人子弟,决定终生不婚。谁料天意弄人,她竟然有了,她自是十分珍惜,好生调理身体。孩子的父亲自然是生父为好,再加上她对他的爱慕与愧疚,只想娶他为夫。   秦子羽终究还是心软了,答应了与她成婚,并且留在洛府。洛府洛府,哈哈,这是我的地盘,秦子羽心里打着小九九,可不可以当成是沈菲嫁给他了,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正月二十三,婚礼如期举行。   木容枫带着洛伊闹洞房,秦子羽毫无规矩地自床上站起,在木容枫面前伸出手。木容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解药早给你服下了。”秦子羽和沈菲的事他们还蒙在鼓里,只以为他是后知后觉,都要洞房了,才想起找她要解药。   “哎哎唉,新娘新郎是不是该亲一个。”木容枫起哄。   顾恬风瞥了她一眼,乱了乱了,这前妻与前夫竟还可以这般相处,还从未见过。   秦子羽翻了个白眼,揽过一旁默默看着热闹的沈菲,朝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吻。沈菲见她这般主动,顺势搂住他,这会子秦子羽倒又害羞了,低头看着地面,脸上更是染上一朵红霞。沈菲额头碰触着秦子羽的额头往上挑动,一下子便捕捉到他的唇,狠狠蹂/躏着。   “你们可以离开了。”半晌,沈菲才放开秦子羽,将他藏在身后。   这旁边一群围观之人在沈菲的驱赶下闭上张大的嘴巴、收起惊讶的表情悻悻地离去,这太好看了,明明还想多看下嘛,为什么这么快结束了?   秦子羽藏在沈菲身后,摸了摸红肿的唇,心里却突然如沾了蜜似的,甜甜的。人嘛,短短数十载而已,应该抓住身边的幸福,为了遥不可及的东西虚度一生,何必呢?   “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沈菲闻言会心一笑,弹了弹他的鼻尖,她还是第一次听一个男子说要保护他的妻君。“好啊。我也会保护你和孩子的。”外面刮来一阵冷风,沈菲朝窗户看去,那窗户竟还开着,外面飘着大雪,闪着微微的光亮。她走到屏风后,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床毯子,拉着疑惑的秦子羽来到窗边,“我自小最喜夜里下雪,常常裹了毯子坐在窗边看雪,今夜洞房夜,不如我们一同看雪?”   秦子羽微愣着点头,那厢沈菲已将毯子盖在他身上,将旁边能容下二人的藤椅摆在窗前,便与秦子羽裹在毯子望着窗外斑驳的雪点。   雪愈下愈大,恍惚间,仿佛有鹅毛飘来,落在窗沿,慢慢化成一滩水。不经意间,院里的残存的叶子与光秃的树干披上一层厚纱,顿时让天地间明亮了许多。远处一阵清香徐来,竟是当年自行培育不曾开花的复色骨里红梅绽开了花苞,将幽香送往人间。   “听阿姐说,那骨里红是你年少种下的?”   “此树乃骨里红唯一,而我,此生唯你。”沈菲淡淡笑着,二人火红的发带被风一吹起,与这白雪相称,火热与冰冷的完美结合。   毯子下的秦子羽抱住沈菲,将头靠在沈菲的肩上,汲取她身上的温暖。这个时候,如果来点鞭炮、烟火,那该有多完美,是否能弥补小时候孤单地过年,是否能让自己体会下牵着亲人的手激动地看着烟火的心境?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烟火。   一个优美的弧度洒下点点火花,没有冲上云霄的壮丽,也没有五彩斑斓的绚丽,那同样灿烂的火光湮灭在黑暗中,却又划现另一道灿烂的风景。   “沈菲,秦子羽,祝你们一生幸福!”   擦,这个木容枫,居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居然还弄出火树银花!我是不是该犹豫下?   沈菲环住他的身子不许他乱动,转身便吻向他湿润的唇,如此美的夜景,雪中的火树银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何能不偷香?   秦子羽本还挣扎着,随着沈菲的主动和深入,慢慢地回应着。   每一轮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光便投在这相拥相吻的人身上,照亮了红润的脸。直到最后,二人额头相互抵着,一颗晶莹而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沈菲的手背上。   “你会抛弃我吗?”   “你是我的夫君,我孩儿的父亲,若非我死,此生不弃!”   若非我死,此生不弃!好,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子羽,虽然某些方面我很不喜欢,但是却也很心疼他。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他一直被人抛弃,所以一直担心被人抛弃,虽然看起来坚强起来了,其实心里还是脆弱,还是担心被人抛弃。即便是答应和沈菲成亲,其实更多的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他只是想寻求一个温暖,他也狠不下心来不要孩子,不想孩子和他一样被亲人抛弃。   写完番外就要着手下一篇长篇啦,也是女尊文哦,但是不知道该放在言情还是女尊分类下。发生在《伊人》社会千年前男女权转换背景下的故事,带仙侠风,并借此搞了个非正常男生子。大概的故事是女主角罪犯天条被罚却不思悔改,后又罚她历经九世痛苦情爱,写的是第九世的故事。男女权转换的背景,男女尊社会并存,女主角会有怎样的人生际遇呢?欢迎大家届时收藏哦。   ☆、番外:叛道(一)      东圣天授十年三月二十六日。   杨辑奉木容枫之命前去木家在酉州的丝绸产业查监守自盗之事,顾恬风生怕杨辑一人应付不来,又恐贼人暗中对其下手,于是偷偷跟了去。   还未到酉州,杨辑便已发现顾恬风的跟踪,一怒之下,趁其不备,点了他的穴道放在灌木林中。大约骑出五里地,杨辑发现仍有人跟踪,顿感不好,换了装束,避过不明身份之人的跟踪,策马回去寻找顾恬风。谁知,那灌木林中只剩下破碎的沾染了血迹的外衫与凌乱的灌木折枝。   此刻,杨辑心中无比后悔,倘若顾恬风遭逢不测,她要如何是好?她不敢想象此处发生了何事,但从现场来看,这里必然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顾恬风被他点了穴道,若不能冲开穴道,只有被挨打的份。他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是被人抓走了还是逃走了?这染血破碎的外衫是怎么回事?她四处寻找顾恬风的踪迹,追寻血迹,却在不远处连血迹都不见了。   “顾恬风,顾恬风!”她四处喊着,直到声音嘶哑了还未能寻到。   顾恬风,你千万不可以有事!她在心里暗暗祈祷。   杨辑越走越往深山,一股清流自山上淌下,想起壶中之水皆已用完,她忙凑前去喝了几口,却发现这水中有些血腥味。往上流看去,只见一只脚躺在水流中任流水冲刷,那清流中还微微泛着红色。杨辑拨开那茂盛的杂草,一眼便见顾恬风倒在地上。   她唤了几声,见顾恬风没有应,便看向那只裸/露的腿,一个暗色梅花伤口外加一条划痕,那划痕中还有微微的血往外溢出。那个伤口沾染了毒素,划痕应是顾恬风自己划的,在她处理好顾恬风的伤口后,果然在旁发现了匕首。   顾恬风没有穿外衫,又在水里昏迷了多时,杨辑担心其着凉,便将外衫脱下给他穿上。她抱起他,却发现他的身体滚烫,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现他已经发烧了,还烧得不低。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为其寻个大夫。顾恬风昏迷不醒,杨辑只好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再策马前往酉州寻找大夫。   “大夫,如何?”   “姑娘,别着急,他身上的毒已无大碍,只是着了凉染了风寒,需要好好调养。”   “那他为何昏迷不醒?”   “许是被吓到了。”   杨辑听大夫之言,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半。今日被袭击,他应该是被吓到了吧。   将熬好的药端来,这厢顾恬风已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脸色苍白,身上似是火烧,嘴唇也被烧得干枯,喉咙亦是干哑地难受。迷迷糊糊看到杨辑手中端着茶水慢慢靠近,嘴唇一张一合,艰难地蹦出“水”来。   杨辑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勺了一勺药汁凑近他的嘴巴,谁知顾恬风却扭过脑袋去,有气无力地说道:“水,不要药。”   “你的毒素未清,又着了凉发了烧,必须得喝药。”顾恬风像个小孩儿一样耍性子,杨辑只得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可他丝毫不领情。无奈,杨辑只得采取强硬的手段,直接将汤药灌进他的口中。   这灌到口中的药大半都被吐了出来,杨辑一手环住他的脑袋,手掌抵在他的下巴,每灌一口便用手捂住他的嘴巴,迫使汤药进入他的食道。可这法子,稍有不慎,便容易令其呛到,顾恬风发烫的脑袋左右扭动,更是极容易呛到。果不其然,顾恬风被呛到了。   杨辑无奈地看着使劲咳着的他,二人的衣物上都沾染了不少药汁,她甚是无奈,只好拿出杀手锏。“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把你脱光光,丢到门口去!”这是木容枫用来对付调戏卷帘楼男子的无赖使的,她想了想,男子都怕身体被人看了,听到应该会害怕,应该会乖乖听话的吧。   这也便是迷糊的顾恬风听了会感到害怕,若是清醒的他,这可奈何不了他。   杨辑很满意地看着乖巧的顾恬风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喝下她送过来的药,心中窃喜,以为就此抓住了把柄,往后他不愿喝药便用此招。   顾恬风醒来时,看到的是杨辑支着脑袋在案边昏昏欲睡。他的烧未退,脑袋始终昏沉,身体亦是无力。几番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终究敌不过身体无力,更重要的是脚还痛着。“喂,杨辑,起床了!”   杨辑脑袋一低,便瞬时清醒了。听到顾恬风的声音,如听了天籁之音,喜滋滋地跑去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满意地点点头,总算了没之前那么烫了。“哪里不舒服?”   “全身不舒服。”顾恬风说道,“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杨辑连忙赔礼道歉,“我不该把点你的穴,把你一人留在那里。对了,到底发生何事,你怎会受伤?”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人,见我动弹不得,便要捉了我。大概见我长得俊俏,又想欺/辱我。我当然不能让她得逞,便冲破穴道与她干了一架。她哪里是我的对手,几下子便被我打败了,我放她走,她却偷袭我!”他这话说的明明有气无力,却又带着些许不屑,些许自傲。   他是血门杀手营出来的人,离容的得力助手,杨辑也知道他的能力。他一向不像个闺中男儿,竟让杨辑一时之间忘记了他还是男儿身,将他点了穴扔在丛林中,若是碰到了不规矩之人,对他行不轨之事,杨辑,你要如何赔他清白!杨辑后怕得很,好在他没事,否则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梅花镖有毒,简单地清理了伤口,寻到水源,又好好地清理了毒素,谁知竟有蛇犯我!”   “你被蛇咬了?”杨辑一听,甚是紧张,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没有,被它吓了一跳,那蛇没毒。”   杨辑眯起双眼,心里乐开了花,“你是被蛇吓昏的?”   “我怕蛇,怎样?”   “不怎样,不怎样。”杨辑看看天色,又到了给他服药、敷药的时候了,“你先躺着休息,我去给你热药。”   顾恬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问道:“能不能不喝,或者换成药丸?”   “不行。”杨辑将他抓住她的手放回到被子底下,“不喝药怎会好,至于药丸,谁给你短时间内弄成药丸!”   杨辑再回来时,托盘上不只有一碗汤药,还多了一串糖葫芦。可惜顾恬风躺着看不到,只知道杨辑端了药来给他喝,他扭过头去装睡。   “起了喝药,若不乖乖喝药,我便去寻一条蛇来放进你的衣服里。”   “你敢!”   “怎么不敢!”   被杨辑扶起,他还呕着气,直接拿过药碗一骨碌便吞了下去。药苦涩,虽然到了他的胃里,却还是有要呕出来的感觉。杨辑递过一串糖葫芦,顾恬风瞥了一眼,却是扭过头不看他。若是背后也有眼睛,那便好了。他咽了咽口水,说着气话:“你当我小孩儿吗,拿糖葫芦诱惑我?”若是小时候有人拿糖葫芦诱惑我,我一定好好喝药。   那串色香味俱全的糖葫芦随即又出现在他的面前,顾恬风表示再也抵挡不了这个糖衣炮弹,抓了糖葫芦便送进嘴里去。   “你这腿毛,又浓又密又黑又长!”自认识顾恬风,杨辑觉得自己说话也尖酸多了,但只是对顾恬风而言。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却还是不经意间便溜出来。   顾恬风忍着痛抽回那只伤腿,藏到被子底下。两只眼瞪得大大的,似要用眼神杀死她。   “好了好了,不耍你了。”将那只伤腿从被子里捉出来,杨辑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这只伤腿,要像沈菲那般对待。   “我们现在在哪里?”   “酉州府院。”   “你见过他们了?”   “嗯。”   “有眉目了?”   “你受了伤,又病着,这件事我来处理。”   “你看不起我。”   “没有看不起你,若你康复,我还未找出真相,那么你我二人并肩作战。”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半个月后,顾恬风的伤和病已基本康复,凭借在卷帘楼多年的经验,将酉州丝绸分号的账务理得一清二白,又同时洗清了帐房小学徒燕麝的冤屈。但大帐房先生的监守自盗与畏罪自杀之案仍旧扑朔迷离。   “小燕姑娘要我做她的夫,你说我要答应吗?”顾恬风坐在藤椅上,拉开伤腿的裤脚,一边轻轻抓着伤口。   杨辑见了,一脚踢开抓痒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能注意点分寸?你就不怕被人看了去?”小男儿,只顾着儿女情长,她在心里嘀咕,心里却有些泛酸。   “这院子里就你我二人,哪来其他人?再说,你不是都看过了,我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也是,你这腿有什么好看的。”   顾恬风“哼”了一声,又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到底答不答应小燕姑娘呢?”   “就那个小屁孩,等她长大了,你该人老珠黄了,说不定寻个理由就把你休了。”   “我们才相差五岁而已。”   “五岁而已?”杨辑这心里更是烦躁,居然连相差几岁都知道了,难不成真的动心了?“你看你常年操劳,本就显老,燕麝风华正茂时,你肯定已经衰老成小老儿了。你要是真想嫁人,倒不如考虑嫁给我,我委屈点,娶你。”   杨辑此刻还真希望顾恬风笑嘻嘻地回答“好啊”,可对上那双怒目,她才知道是惹怒了他,这个自命清高的人,对着他说委屈娶他,能不生气才怪!   “滚,我没打算嫁、嫁给你!”   “那你为何一直粘着我。”   顾恬风难得正经起来、严肃起来,“我想和你在一起,”他顿了一顿,看了看杨辑欣喜的脸色,又继续道,“但没想跟你成亲!”   这是什么逻辑,杨辑凌乱了,想和她在一起,却不愿意嫁给她。没有名分跟在她身边吗?这是会让人耻笑的,这孩子,在想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说到底都是恐惧婚姻,害怕陷进去就再也跳不出来,被这社会的框框架架磨灭了仅存的一点自尊和自傲。   “顾恬风,你到底在想什么?”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男子,离经叛道!   “如果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他一手扯着衣带,拉开衣襟,眼睛不闪不躲,仿佛是正气凛然。   杨辑气结,见他真的将外衫脱下还继续解着里衣,甩手就是一个耳光。“你,你……”她已经无法形容面前这个男子,心里又气又痛,一甩袖子负气而去。   “我就知道会这样……”顾恬风喃喃自语,手掌抚上发烫的脸颊,脸上再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让杨辑喜欢上自己并不是什么困难事,这么久了,他还是能够看到她眼底的一丝情意,可是要她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吧。天下女子不过是想要男子的身体,育女生儿,将他们绑在自己的身边侍奉她侍奉她的家人侍奉她的孩儿。就是这样的吧。   接下去的半个月,二人话不投机,仿佛愈行愈远。又半个月后,调查之事毫无进展,木容枫那边翘首以盼却等不到任何消息,于是亲自来了酉州。见到了正在冷战的杨辑和顾恬风,她心生疑惑,杨辑可以不理顾恬风,顾恬风这小子怎会如此,不是恨不得趴到她身上去的么?   “顾恬风,顾大主事。”顾恬风默默从她身边走过。   “杨辑。”杨辑默默从她身旁走过。   “你们怎么了?”没有人理她。   “顾恬风,杨辑,站住!”他们是下属,如此对待主子,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二人同时止住了脚步。   “我可以容忍顾恬风任性,但是杨辑,你不该这样。我不知你二人发生何事,但若是顾恬风做了错事惹怒了你,杨辑你身为女子是不是该让着他?若是你做错了,你是不是该赔礼道歉?”   “好,都是我的错,我道歉,对不起!”杨辑朝顾恬风方向作揖,随即又转过身去。   “是我的错。”   两个人毫无交集,却又抢着说自己的不是,她不知道二人究竟发生什么以至于闹得如此尴尬。“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杨辑看了顾恬风一眼,张口欲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怎么说,说顾恬风是一个不知羞耻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宽衣的男子吗,虽然他不愿成婚,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自己也不能说他坏话毁了他的清誉啊。   见杨辑欲言又止,顾恬风又是低着头不说话,木容枫心里也是干着急。有矛盾不可怕,可怕的是都不说出来而是藏在心里。对了,长乐片刻便到,看她与顾恬风私交甚好,又是同门师兄弟,或许她能打听到什么。   “你们都站着,是在等我们吗?”李玥打趣道,她的身后还跟着抱着古琴的崔缇。自成婚后,崔缇倒也慢慢开朗了不少,看他面色红润、喜气洋洋,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我妻夫二人一路游山玩水到酉州,竟碰到了木容,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顾恬风抬眸看了看崔缇,见他一改往日的忧郁,如今竟换了个人似的,甜蜜地像个小夫郎。对了,他亦成婚半年有余了。当初还是他起哄说要他们当场成亲的,但若不是为了幽岚师姐,他也不会那般起哄。   “顾师弟,最近可好?”李玥看他脸色有异,闻着他身上的药味,看他右脚偷偷往后挪了挪,便拉他在长廊长椅上坐好,拉开他的裤腿,只见原本结痂的伤口多了几道黑紫的抓痕,伤口的脓血触目惊心。“你怎会中了本门的毒?看你这伤口,前期护理得当,怎就在最后紧要关头胡来,还试图用药味掩盖伤口化脓的味道!”   “这,半月前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杨辑闻言,忙推开一边盯着顾恬风伤口看的木容枫和崔缇,看到那个伤口化脓触目惊心,顿时涌上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自己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这毒名为半月香,并不是特别的毒药,普通大夫亦可解毒。然伤口的处理极为重要,尤其是后期,看似愈合,却瘙痒难耐,然绝不可抓破,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今日顾恬风如今的症状,长久下去会致命。血门之人自小都会以身试毒以应他日之变,顾恬风若不是心烦气躁怎会犯如此错误?   李玥处理好顾恬风的伤口,叹了口气,“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不会了,师姐。”   任谁都看得出来,顾恬风对这师姐极为敬重。杨辑听他这般低声下气说话,心里竟对李玥生气,“放心,我会照顾他的,绝不会让他胡来!”   “我的事与你何干!”   “是我害你被人袭击,你才会受伤,才会中毒,才会生病,才会弄成这副模样,我自然有责任照顾你直到完完全全康复。”   “伤你的是谁?”顾恬风在门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门中之人轻易是不敢伤害他的。   “是幽淇师姐。”   “是她,真是难以想象,如此懦弱胆小的人竟敢对你下毒手。”   何止下毒手伤我,她看我动弹不得,竟想对我……若不是我及时冲开穴道,当年师姐你想保护的我的清白当真要失去了。一双手臂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顾恬风开始拼命挣扎,他堂堂顾大主事竟被人打横抱起来,传出去多么丢脸。“不要这么抱我,放我下去!”   “之前你昏迷时已经抱过了,害什么羞!虽然你不愿意嫁给我,但是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就得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别人都不准碰,包括你的幽岚师姐。”   顾恬风很倔强,杨辑抱了他多久,他就挣扎了多久,若不是腿上有伤,小样,杨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等着,等我伤好了,我也要将你这般抱起来!   后来,木容枫从李玥口中得知,血门除了有残酷的训练方式,还有一项非常残酷的不成文规定。但凡男弟子学成出师,血门都会安排杀手尤其是身形魁梧面目狰狞的杀手强行将这些男孩子破身,以防这些男孩子被外界诱惑或被威吓。这些男弟子通常还沉浸在出师的喜悦中,糊糊涂涂喝下一早准备好的药酒,再被突如其来的女子按倒侵/犯。那日,李玥完成任务归来,身上染血,如嗜血狂魔,便安排了她去做这事。她是不愿的,尤其是见到被她吓得躲在角落里涩涩发抖手脚无力的男孩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他不过十五六岁,如何能对他做那样的恶事,她教他如何掩人耳目,也幸亏他身上没有守宫砂,才幸运地躲过验身。那日之后,顾恬风先是跟着幽岚执行任务,后来,他被离容带回,隐藏在卷帘楼中。再后来,幽岚杳无音信……   后来得知幽岚的下落,是她被问斩时。那时他不在京中,回来时便已听闻了幽岚已死的消息。所以,当他在卷帘楼见到活着的幽岚师姐时,是惊讶,是错愕,是惊喜。   “为什么想要和杨辑在一起,却不愿意和她成婚?”木容枫一手背后,一手提着糕点盒,酉州之事已告一段落,是时候和顾恬风谈谈了。将糕点盒放在石桌上,取出内里的糕点,放在顾恬风前,问道。   “想在一起便在一起,不愿成婚便不愿成婚,哪里有什么理由!”多事,做月老都做到我头上来了,我可不是卷帘楼里的那些男子。   “那就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木容枫站起,绕到他身后,眼睛贼贼地盯着他看,一会子又觉得失礼,便又故做正经一手背后一手假似捋着胡须,“你心里喜欢杨辑,想要和她在一起,可你又不想被绑在她身边一辈子以她为先,你不甘心默默做她背后的男子,对吗?”   顾恬风斜了她一眼,又默默低下头去,心中腹诽她竟能猜到他的想法。   “你觉得婚姻对男子不公平,剥夺了男子独立谋生的权利,将男子与女子绑在一起作为女子的附属。你可以养活自己,不愿意被婚姻束缚,你甚至觉得这世上本不该有婚姻,婚姻的存在是为了约束男子,是让天下男子卑微存在的根源,假如天下男子都有这般觉悟,那么女子又岂能如此骑在男子的头上?顾恬风,我说的可对?”   顾恬风抬眸,不可置信地直视她的双眸。她的双眸显露出来的肯定不禁令他吓了一跳,她竟然能如此深刻读懂他的内心,她究竟是何等人物?难道,她真的是圣教预言中之人?“你,你真是圣教预言中人?”   “不,我不是,那日你我初次见面,我为了策反你说了谎,抱歉。”木容枫抱拳,深表歉意,“那日你还说,除了你娘,天下女子都不是好人。”   “还有幽岚师姐。”顾恬风轻轻补充道。   “我也不是好人?”   “难说!”   “你对女子是憎恶的,虽然你说喜欢杨辑,但你又害怕有朝一日她弃你而去,不愿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你觉得自己懂太多,给自己平添了烦恼,又不愿意像个普通人一样卑微活着,你很痛苦。”   “你,你怎么都知道?”   “顾恬风,”木容枫拍了怕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与你一样,也曾是这般痛苦活着,你想的我懂。所以我并非是来劝你与杨辑结成连理,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杨辑会等你,但不可能等你一辈子,若她真的成亲了,新郎却不是你,你会如何?无名无份呆在一起本就被人诟病,若她有了夫小,你还与她纠缠不清更会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要么将情意埋藏坚守自己的原则,要么与她成亲好好过日子,若她负你欺负你,我定会尽己所能保护你!”   “若我想嫁给你呢?”   “什么?”木容枫听得极为清楚,可她选择了装聋没听到,虽然她知道他说这话的意图。   “笑话而已。”天下竟有如此懂他的女子,他这回算是见识了,可惜早已经是名花有主。可即便是无主,他亦是无心的吧,如此懂他的人,只适合做红颜知己吧,若真成了妻夫,又该是另样的景象了。他看着远处花圃里绽放的花儿,心绪又飞到那个杨辑的身上。杨辑啊杨辑,我该如何选择?   为什么我不能生小孩?若我可以,生下自己的小孩,只和他们相依为命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闹哪样啊,木容枫,能不能不要到处都有你的影子?小人只想写5000-6000字的,被你这么一搅合,字数噌噌噌往上冲,有意思么有意思么!   啥,顾恬风想生小孩,元芳,你肿么看?   呜呜,小人上哪里去找女儿国,上哪里去寻子母河的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写到这里,才想起这又是个中了毒之后的故事。鄙视一下!   顾恬风是个和许亭亭非常相似的人,之前她同样被他的外表给骗了,没能去了解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她非常明白,这样的人活着有多辛苦有多痛苦。不是他想要的社会,却活在这样的世道,他无法改变别人,只能坚持做着自己。可是他碰到了有感觉的人,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陷了下去,谁知越挣扎陷得越深,想要抽身却发现好困难!   选择在一念之间,木容枫终究不是顾恬风,她也不知道顾恬风最后的选择。   新文还在修改大纲中,么么哒。   ☆、番外:叛道(二)   “不成婚,给我,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   “你后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我弄痛你了?”   “第一次,想哭而已。”   顾恬风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身上背着一个包袱,神情看来有些憔悴,此刻愣愣站在卷帘楼前望着偌大的“卷帘楼”三字发呆。三年了,算算日子,离开盐州整整三年了。   楼内的小厮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男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却又忙招呼着将他请进去。楼内规矩,要认真严肃对待每一位客人及潜在客人。顾恬风四顾张望,笑了笑,这卷帘楼果然又比以前辉煌了些。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便见到杨辑在他对面看着他。他一阵心虚,抱着孩子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顾恬风,这三年你去哪儿了?”杨辑一个快身闪到他的面前,质问道。她又看了看他怀中小童,指着她道:“这是你的孩子?和谁的?”   “与你无关。”   “你成亲了?你口口声声说不成亲,一转眼就和别人成亲,连小孩儿都有了!”   “别吓到孩子。”顾恬风后退了几步,那小孩儿看到面前女子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凶恶,吓得哭出声来。   楼内在场之人都围了过来,几个认识顾恬风的见到他回来,欣喜之余,见他怀中抱着孩子与杨辑发生冲突,忙遣了人去唤木容枫来。   “这孩子的母亲是谁?”杨辑再次逼问。   “她早已去世。”   “她死了你才舍得回来!好啊,好啊!”她一掌拍在身边的案几,那案几裂出几道缝,突然“轰”地一声破碎成好几块。   想不到多年未见,她的功力见长,而自己却因为照顾皖儿功力大不如前。他知道她的怒意,当年留书出走的是他,杳无音讯的是他。“是我的错。”   “哼,认个错就没事了?”天知道她看着他怀中的小孩有多碍眼,她努力平平气,克制住自己的怒意说道,“把小孩放下,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顾恬风半晌没动,似乎是很为难,直到见到快步朝他而来的木容枫,他才将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交到她的怀里。与杨辑,确实需要好好谈谈。   一路默默跟着杨辑来到后院,来到桃花树下。上头的桃树花开正盛,时而落下纷飞的花瓣,甚是美好,但二人的心根本不在此处。   “那个人是谁,竟能让你愿意委身嫁她?”她背对着他,等了他三年,却是等来这样的结果,她很不甘心。   “皖儿的母亲是沪姐姐,我与她是在麓谷山相识的,她是孤儿。我与他……”   顾恬风还未说完,杨辑便转过身来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沪姐姐沪姐姐,叫得可真亲热。”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酸意,凑近顾恬风,“怎么她死了,你想到回来找我了?”   “不,杨辑,我回来不是找你。”   “不是找我,那是找谁?”   “找楼主,求她让我留在卷帘楼,我要将皖儿养大。”   “沪姐姐,皖儿。顾恬风,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顾恬风默不作声。   杨辑无力地一拳砸在桃树上。半晌,她突然抬眸,将顾恬风推到桃树上,双手按住他的双肩。“你还喜欢我,还想和我在一起吗?”她的眼底尽是痛苦与期待。   顾恬风侧过脸,“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只想养大皖儿,其他的事我不会再想。”   杨辑眸里的最后一点希望撤去,她的脸僵硬着,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念那个离经叛道的顾恬风,只要他说“想”,那她可以忘却一切与他重头开始。她等了他三年,到头来却是他不想了,不想了。这是何等残忍!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仿佛这面前的男子并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而是令人憎恶的恶人,只想将所有的气撒在他身上。趁着他侧脸无法看到她的动作,往他的脖颈处吻去。   这个吻太突然、太霸道,令顾恬风打了个寒颤,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的吻不是爱意,而是掠夺、侵略。她的吻是他渴望已久的,但是她这样对他,他不可以接受!他用了五分力气推开杨辑,喝道:“杨辑,你做什么!”   “这么快就变脸了,你不就喜欢这样吗!”她眼底再无怜惜,将顾恬风死死压在桃树上,胡乱地在他脸上蹂/躏着。   “杨辑,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顾恬风拼命挣扎着,原是以为自己对不起她才低声下气,他顾恬风也不是好惹的。见杨辑丝毫未有罢休的意思,顾恬风使出十分力,将杨辑推开几步远,又冲前去赏了她一耳光。“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他扔下如此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去。杨辑站在远处,望着被抖落的桃花纷纷落地,心底无比苍凉。在他未回之前,她至少还有希望,他回来后,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顾恬风不要她了,不要她了!   “皖儿,爹爹只想和你在一起,有错吗?”皖儿一手环着顾恬风的脖子,另一只手手指放在嘴里使劲吮吸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的父亲,却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爹爹。”皖儿放开手指,环上他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顾恬风,我可以进来吗?”杨辑一手提着一壶酒,一手拿着两个酒杯,略低着头看着他,一脸的歉意。   “你还来干什么?我们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对不起,白天是我太冲动了,没克制住自己,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做对你不好的事。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次好不好?”   “你,进来吧。”顾恬风终究还是心软了,只是谈谈而已,谈谈而已。   杨辑将酒盏放好,各倒了少许酒,见顾恬风已将皖儿哄睡着轻手轻脚来到案边坐下时,她才发现他的眼角多了几许皱纹,他眼底的疲惫一览而尽。这几年,他应该过得不好吧?   “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很好。”   “真的?”   “真的。”   “皖儿的母亲对你很好?”   “是,她对我很好。”   “当年你为何要离开?那晚你到底为何而哭?为何第二日你便要留书出走?”   顾恬风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太久不曾喝酒,竟忘却了酒是这般辛辣与苦涩。他为何哭?那毕竟是他的第一次,而且杨辑生疏的技巧确实是弄疼他了。与她亲密接触后,他愈发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霸占她的念头,或许嫁给她是不错的选择,可是,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这与他的初衷是相违背的。他不可以再陷下去,绝不可以!于是他走了,带着遗憾与不舍走了,去寻找传说中的麓谷山,他想要看看那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后悔了。我不该与你发生肌肤之亲,这只会让我泥足深陷,你可知道那时候我竟萌生了嫁给你的念头,这太可怕了!”   “你想嫁我那便嫁我,我愿娶我愿娶!”   “你不懂,你不懂!”顾恬风摇头,又倒了杯酒闷声喝下肚。   “我不懂,我不懂,我真不懂你的脑袋在想什么!”   几杯酒下肚,顾恬风已然觉得脑袋发懵、头重脚轻,身体开始微微摇晃,这酒量果然差了啊,这就要醉了么?   “我寻到麓谷山,遇到因犯错而被家族赶出来的沪姐姐,她被打伤了昏倒在路边,我救了她。她怀了孩子,身体遭受重创,又整日郁郁寡欢,生了皖儿之后不到一年便去世了。临走前她托我照顾皖儿,我也答应了。”   慢着慢着,是哪里不对,这孩子不是顾恬风的?“孩子不是你的?”   “不,孩子是我的,不管他与我是否有血缘关系。”顾恬风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心里的话却不似控制地从嘴里溜出来。“她叫顾皖,她就是我的孩子!”   杨辑心中窃喜,都说酒后吐真言,酒果然有用啊,才喝了几杯,顾恬风就开始说真话了。“你还喜欢我吗,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顾恬风歪着脑袋,凑近她的脸庞,睁大眼睛使劲看清她的脸,烛光摇曳,她的身影一层一层叠在一起,却还是看清了她的模样,“杨辑啊,当然,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   “那你想嫁给我吗?”   “好啊。”顾恬风嘿嘿笑着,杨辑再次窃喜,却又听他说道:“不好不好,我不嫁人。”   “为什么,你嫁给我,我帮你一起照顾皖儿。”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庞,抚上眼角的小细纹,心里暗暗抽痛,如果你当初不离开,如果当初你嫁给我,你又何必受这苦,我一定给你最好的。   “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一个人照顾皖儿多辛苦,和我一起照顾不是更好么?”真的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都愿意帮他照顾孩子了,他怎么还是死脑筋!   顾恬风微微张口还欲说些什么,脑袋却愈发沉重,终于支撑不住,朝案几砸去。   “我为你做这么多,你就连这么个小忙也不肯帮我?”   “杨大小姐,不是我不帮,是帮不了!”   “你先不要把这些还给他!”杨辑伸手去抢木容枫手中的箱子,却被她一躲躲了过去。   “这是他的积蓄,哪有不还他的道理?”   “我只是说先不要还他,让他尝尝没钱却要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   “他还尝过没钱却要照顾两个人的辛苦,如今有这么多人帮着照顾,还会怕吗?再说,大主事之位我一直给他留着,难道我会克扣他的工钱?”   “别再为我争吵了。”顾恬风不知何时站到二人旁边,这二人竟一点未察觉。“杨辑,我愿意嫁你,但是我有条件!你若答应,我才嫁你。”   顾恬风和杨辑的婚礼在卷帘楼举行,很是低调。杨辑只有一父,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然而女儿执拗得很,他亦无可奈何,只是对这儿婿愈发不满。   顾恬风身穿大红喜服,穿惯了宽广舒适的长衫,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适应极窄的曲裾。顾恬风不懂男红,这喜服是杨父所做,曲裾之下是一层极窄极窄的包裙,将他的长腿紧紧裹住,只能小步小步行走。他小心迈着小步,生怕摔倒惹人哄笑。他有些怨恨地看了杨辑一眼,若知道他会故意整他,他定会找别人来缝制喜服。   礼成,杨辑眼疾手快不容顾恬风反抗便将他抱起带走。   今天是大喜日子,是大喜日子,不可动气,不可动气,顾恬风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第三次,一定会一定会抱回来的!   “你干什么,还没喝合卺酒!”   “离经叛道如你,喝什么合卺酒!”   “别,别!”   “这什么破衣服!”   “问你爹!”   ……   “啊……啊……杨辑,你每次都弄痛我!”   “所以上次你哭,是因为我弄痛你了,你当时为何否认?”   “这点痛,算什么?”   “那你还叫!”   “你弄疼我,我为何不能说,难道要我向别的小夫婿一样将所有痛苦都往肚里咽么!”   “那你上次又干嘛藏在心里?”好奇怪的人,好奇怪的人,杨辑表示震惊了。   “我自己要的,有何资格埋怨。”   顾恬风与杨辑成婚后并未住到杨家,而仍旧住在卷帘楼。杨辑每日在杨家与卷帘楼奔波,心力交瘁,索性在卷帘楼旁买了房,杨父起初不愿搬来,日子久了觉得便宜了顾恬风,便又搬了来。于是,卷帘楼经常上演着杨父在顾恬风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但顾恬风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仿佛这与己无关。日子久了,杨父亦觉得无趣了。   女儿、女婿都忙着做事,杨父无事可做,将目光转移到了顾皖身上。于是不多久,卷帘楼又上演着一大一小爷慈孙孝的和谐景象。   “两年了,我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还是不愿意随我回家住吗?”   “你答应过我的。再说,卷帘楼是我家,永远是。”   这便是你说的“我不娶你不嫁”吗?可我娶了你也嫁了,这究竟算什么呀?   杨辑,若我拒绝你,你痛苦我也痛苦。若我答应你,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若不成婚便与你在一起,我又害怕对皖儿不利。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若你答应,我即刻与你成婚,若不能答应,你我的缘分只能尽于此。若你只想骗我成婚,那么我也不在乎再逃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他小心迈着小步,生怕摔倒惹人哄笑——喜欢起哄的人也是很害怕别人起哄的!   我自己要的,有何资格埋怨——杨辑啊杨辑,你听懂这句话了吗?   暴力、伤害往往发生在熟人之间,这是真的,真的是真的。说什么“爱之深责之切”,暴力到底是暴力。   ☆、不归      云霖和莫问就不继续写了,还是直接在未来的某一部寻找答案吧。嘻嘻……   本篇正式结束咯,感谢大家的支持!继续努力码字中……   下一部《九转不归》,《伊人》背景社会的几千年前,混乱的时代,时势造英雄嘛,不这样,怎么能改朝换代呢。女主不归,是当了很多年小狐的人。   一直一直都不会写文案,捂脸,逃走。   上古神兽祁羑罪犯天条,被罚天姥山思过,然不归不思悔改,被处以九世轮回之惩罚。   若干年以后……   被弃的不归自幼长在狐族,以至于十几年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小白狐,在她想要和小狐谈谈情说说爱之时,养育她的母亲说她不是狐,而是人,她那个乖巧俊俏的弟弟就是为她准备的。可他是是她的弟弟啊……   于是不归决定离开,去寻找生母,去询问为何要离弃她。   人类果然与狐族天囊之别啊,不归表示很生气,她要雄起,要让遗弃她的母亲后悔,要让夏侯奕知道她的厉害,要让世人知道她的厉害!   这就是一部女主的奋斗史,一切皆因为世间不公,因为被遗弃的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有